方傑心中的疑惑現在已經徹底解開了，但接下來兩人之間的關系到底該如何處理呢？

依靈是那種敢愛敢恨的性格，先前的談話中已經非常直白地表達了自己的心意，只是最後那句“我們還是做朋友”的話，完全是自暴自棄的味道，聽得方傑心中沒來由地一疼，覺得結果似乎不應該如此，但他又很清楚，兩人性格反差太大，不可能真的在一起，否則的話，這對兩人來說都是很不負責的決定。

沈默了一會後，方傑語氣十分平靜地道：“我們在游戲裏結婚吧。”

依靈哪裏想到方傑會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話，神情不由得一怔，不敢置信地擡眼看向方傑後，這才發現對方是那種無悲無喜的表情，只剎那間，還沒來得及欣喜的依靈就明白了方傑這話裏的意思了，身子不由得晃了兩下，差點跌坐在地上。

所謂的“在游戲裏結婚”，包含了兩層意思，一是方傑並不介意跟她這個有著坐臺小姐背景的女人在一起，也是在否定先前她說過的“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也知道你看不上我”那句話；但另外一層意思是，方傑特意強調了在“游戲裏”結婚，而不是在現實中，換言之，兩人的夫妻關系只限於游戲裏，至於現實中，方傑並不打算跟性格反差太大的她成為真正的伴侶。

要知道，虛擬現實網游發展到今天，游戲裏成為伴侶的玩家，大多數也會成為現實中的夫妻，因為虛擬現實化的網游不像傳統網游那樣在情感生活方面與現實的差別很大，虛擬世界裏基本上只要能互相適應，那麽現實中也能適應並且結合，而方傑偏偏將這兩者特意地劃分開來，其意味就很明顯了。

此時此刻，終於明白了方傑心意的依靈，心中是無比的絕望，一股怨氣止不住地湧上心頭，強忍無果後，心潮起伏地顫聲道：“既然你不愛我，又、又為什麽要跟我在游戲裏結婚？你這是在憐憫我嗎？是在施舍我嗎？”

反問了幾句後，不等方傑開口解釋，越來越憤怒的依靈反倒神經質般地笑了起來：“呵呵呵……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憐憫！是的，我是很臟，很下賤，我全身上下是被無數的男人摸過，我是人盡可夫的女人，所以我沒指望你會愛上我，但請你不要用這種話侮辱我，不要剝奪我最後僅存的一點人格！”

依靈說到這裏的時候，對面的方傑已經是一臉的難堪，他實在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居然引起對方如此強烈的反應，他本以為對方應該感到高興才是，誰想結果完全相反，不過站在對方的角度反思一下，依靈本來就是個極為敏感自卑的人，也是個從不接受他人施舍的人，而自己這話恰恰嚴重地觸犯了她的這根敏感神經，有這種反應也在情理之中，所以要怪就只能怪自己有點想當然，說錯了話。

一臉難堪的方傑正自我反思之際，先前還冷笑著的依靈卻又大哭了起來，哭了半天後，才斷斷續續地道：“真的，我真的不需要你的憐憫和同情……我知道你是好人，是想為我考慮，但對不起，我實在無法接受這種廉價的施舍……”

“以前的錯誤是我自己造成的，所以我自己承擔後果，你不用懷著什麽愧疚之心，因為你已經幫了我太多了……”

“當初你離開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你的心意了……我承認，我之所以要找到你，是心中還抱有一絲幻想，但更多的只是想報答你對我的再造之恩，而不是為了給你增添負擔……”

“忘情姐、唐可、倚欄衰草，還有忘情閣裏的那些姐妹，都比我強上百倍，我沒資格去跟她們爭些什麽……我現在只是很簡單地希望能默默地在背後看著你，支持你，報答你，看到你學成終極武功無敵天下的那一天，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你也千萬別提要跟我結婚的事了，因為那樣我覺得是沒幫到你反而害了你，我不想看到你因為我，而失去自己真正的幸福，那樣我還不如立即刪號離開游戲……”

依靈說了很多，方傑默然不語地也聽了許久，待到對方把話說完，才幽幽一嘆道：“唉……你說完了？說完了就聽我說……雖然你現在的性格比以前成熟了許多，但骨子裏還是那麽敏感，還是生怕欠別人什麽人情，還是老為別人考慮……你知道我最煩你的是哪一點嗎？”

依靈不禁一楞，正覺得莫名其妙，只聽方傑已經自問自答地道：“我最煩你的是，你幫助我的時候，我當你是朋友，接受了你的好意，但我每次真心想幫你的時候，你卻每次都因為太獨立敏感而拒絕我的好意……”

說到這裏，方傑又是一嘆，道：“記得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每次給你點錢給你點裝備的時候，像是我欠你什麽似的還得求你收下，沒想到幾年過去了，你還是老樣子……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相互的，單方面的索取是自私，單方面的付出也是自私，都是要不得的，因為你一味地替別人考慮，而拒絕別人為你考慮的話，會讓別人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會有負擔，導致不敢再接受你的好意……”

“不錯，你是坐臺小姐出身，要問我會不會有點顧慮，那是肯定有的，說沒有那是自欺欺人，但我想告訴你的是，真的就只那麽一點點的顧慮，相比起你所具備的那些優點，這點顧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我從未覺得你很臟，也從未覺得你是個下賤的女人，甚至有段時間，我曾認真考慮過我們之間是否能在一起，所以請你不要老是拿這種破罐子破摔的話來糟踐自己，實話告訴你，我聽著真的很不爽……”

“你知道我是個很理智的人，在我看來，我們之間做朋友還行，做戀人確實不合適，主要是性格反差太大，如果我們真的在一起了，短期內可能看不出來什麽，但絕對不可能長久下去，既然明知道結果不會好，互相不能給對方幸福和愉快的心情，我們又為什麽要勉強在一起呢？這不光是對我自己負責，也是對你負責……”

“我之所以願意跟你在游戲裏結婚，並不是因為我同情你，憐憫你，你冷靜地想一想，你現在早就脫離以前那個行業了，現在看樣子生活得也不錯，還有什麽值得我同情的呢？我只是覺得這麽多年過去了，你一直沒忘記我，游戲裏還一直在默默地幫助我，這真的很難得，讓我很感動，也覺得你現在比以前成熟懂事了許多，所以既然我無法在現實中給你幸福，那就在游戲裏給你幸福，因為這是我能做到的……”

“至於以後的事，現實中的事，我實在無法現在就作出承諾，特別是你剛才說的那番話，讓我更加確信這一點，因為你那獨立倔強而又自卑的性格一點都沒變，這真的讓我感到很為難，如果不是我本來就很了解你，恐怕早就翻臉走人了……你不要這麽幽怨地看著我，話是不好聽，但也是事實，你心中所想的，我都能理解，你是太自卑了，自卑到了極點，想通過對我的付出找回一點自信和存在的價值，對不對？”

見依靈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方傑不由得搖頭笑道：“沒必要，真的沒必要！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你已經有了的新生活，所以還請你忘掉過去，好好把握現在。我覺得你在沒表露身份之前的心態就很好，讓我很有好感，真的哦，要不我也不會第一次見到你就開玩笑說要娶你做老婆……”

話到這裏，兩人之間的氣氛開始漸漸變得輕松起來，只聽方傑又調侃道：“怎麽說咱們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再做一次游戲裏的夫妻來個第二春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嘛……所以，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勉強看得上我的話，你就吃點虧跟咱結婚吧，哈哈……”

聽了這話，先前還哭哭啼啼的依靈不禁破涕為笑，嬌羞不已地道：“誰、誰跟你是老夫老妻了……”

話到一半，依靈的神態又變得黯然起來，幽幽嘆了一口氣後，輕聲道：“我知道你說這些是想安慰我，也知道如果我答應的話，你肯定會娶我……但是你也說了，我的性格還是老樣子，這一時半會也是改不了的……總之我覺得我已經欠你很多，所以不能再繼續虧欠你什麽了，你沒必要因為我這種殘花敗柳而放棄自己的幸福，忘情她們都對你很好，還有很多好女孩子等著你，所以跟我結婚的事還是不要再提了。”

“殘花敗柳？”方傑頓時白眼一翻，不可理喻地道：“真不知道該怎麽說你好了，你這人也太自卑了吧？我都說了我不在乎，你還自卑個什麽？誠然，中國男人都有點處女情結，我當然也有，但現實中我早已不是處男了，所以也沒資格要求對方也是處女，更何況這裏是游戲，跟什麽殘花敗柳沒什麽關系吧？我倒是希望像以前一樣，聽你說以後一起練級，一起行走江湖，一起把游戲玩好這樣的話。”

“什麽處男處女的，說這些你也不害臊！”依靈笑罵了一句後，仍是搖了搖頭道：“不行，這件事我不會答應你的……你放心，我現在已經徹底想通了，我不是因為自卑才拒絕你的，而是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你，希望你能得到幸福，所以結婚這等大事不能委屈你。現在怎麽說你也是江湖第一高手，聲望如日中天，起碼要找個門當戶對的女人，起碼要忘情姐那樣的大美女或是像倚欄衰草那樣學問高的大家閨秀才配得上你，只要能看到你把她們明媒正娶回來，我就心滿意足了。”

方傑徹底有些無語了，就像當年遇到總是替他考慮的依靈時一樣無語，他十分清楚依靈這話裏包含著什麽意思，說白了，依靈還是自卑，但又因為太愛他了，所以放棄自己，成全方傑，希望看到自己喜歡的男人，在游戲裏能娶到一個門當戶對的正經女人，至少游戲裏的正妻不能是她自己，否則的話，她覺得是委屈了方傑，會覺得那樣自己會虧欠方傑更多。

這種微妙的心思在方傑看來，是不可理喻的，但在極端自卑的依靈看來，再也正常不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為愛的太深，所以願意付出的犧牲也就越大，自己給不了對方最好的，那就把最好的讓給對方，甚至幫助對方拿到最好的——這就是目前依靈心中的真實寫照。

對依靈的性格再也了解不過的方傑，心知以對方那種固執的性格，一旦決定了什麽事，很難再改變主意，所以沈默了片刻後，也沒再繼續勸下去，而是忽然問道：“照你這意思，那我的婚姻大事還非得按你的要求來啰？”

“你要這麽認為的話，也沒錯。”此時依靈的情緒已經漸漸恢覆了平靜，面無表情地道：“雖然我沒答應跟你結婚，但你也說了，咱們畢竟老夫老妻一場，所以我自然也有權利和義務幫你把把關，其他女人要想跟你在一起，得先經過我的認可才行，總之不能委屈了你。”

方傑微微頷首，考慮一會後，又問道：“那我一次娶兩個老婆怎麽樣？除了你之外，我再挑一個，到時候一起結婚，這樣就不委屈了，相反，估計還很風光。”

依靈不由得一呆，似乎有些心動，結結巴巴地吶道：“二、二女共侍一夫？”

“對呀！”方傑朝依靈眨了眨眼睛：“有問題麽？你不是說我是江湖第一高手，聲望如日中天麽？本事大了一點，所以老婆就多了一點，這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吧？”

好容易才反應過來的依靈連連搖頭道：“不行不行！就算我願意，另外那位也不會答應啊！”

“那你就是答應了？”方傑確認了一句後，便十分大男人地揮了揮手，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口吻道：“另外那位的思想工作由我來做，還輪不到你來操心！就這麽說定了啊，你繼續種你的田，我得趕緊回去物色合適的人選了，走了！”

說完這話，方傑根本不給依靈說話的機會，施展輕功瞬間便跑開了老遠，而留在原地的依靈，楞楞地看著那個漸漸消失在遠處的身影，眼眶不禁再次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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