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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逆火之馳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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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還是像只小雞似的。

煙蟲雙腳離地,手臂被巨漢牢牢抱緊,伸不出來,只好罵道:“頂天嬌,放我下來!娘的個巴子的!要弄死你爺爺了!”

巨漢嬌聲道:“就不,就不,你求我。”

煙蟲大罵:“求你個蛋蛋!你要不放我下來,老子動粗了!”

“好啊好啊,那你動粗嘛,人家就喜歡你動粗。”

“好,好……頂天驕,我求你放下我,你這樣我就不喜歡你了……”煙蟲還真是能屈能伸,立即口氣就軟了。

巨漢一聽,滿臉胡子的臉頰上真的飛出兩朵紅暈,手一松,放了煙蟲。

巨漢像個羞答答的姑娘似的,巨大的身軀扭捏著,細聲細氣地說道:“人家要你喜歡。”

煙蟲擰了擰身子,剛才被巨漢一箍,全身的骨頭都快被擠碎了。

煙蟲喘了幾口氣,伸手搭上巨漢的肩膀,拍了兩拍,安慰似的說道:“頂天驕,我知道你對我情真意切,但我有花娘子了,咱們兄妹相稱,也是一樁美事。下次見我,千萬別這樣了啊。”

這個叫頂天驕的巨漢服服帖帖地說道:“我知道的,但你說好每個月都來看我的。”

煙蟲伸出手指,說道:“好!我們拉鉤!”

頂天驕伸出比煙蟲拇指還粗的小指頭,兩個人認認真真拉了個鉤。

火小邪呆站在一旁,看得是瞠目結舌,胃裏酸水直冒,這兩個大男人勾勾搭搭的,簡直是“慘不忍睹”。火小邪心裏卻更加佩服煙蟲此人,東北四大盜之首的煙蟲李彥卓,能縱橫江湖如魚得水,靠的絕對不只是盜術身手。

煙蟲和巨漢頂天驕鉤完手指,這才笑吟吟地轉身過來,向巨漢介紹火小邪:“頂天驕,這是我的小兄弟火不邪,若論淵源,他還能叫我一聲師叔。”

火小邪趕忙抱拳道:“這位大哥!幸會!”

頂天驕一看火小邪,眼睛亮了亮,十分嬌羞地說道:“這位小哥長得好英俊呢,你好啊,我是頂天驕。不要叫我大哥啦,人家身子是男人,心裏卻是女人呢。叫我大姐吧。”

火小邪胃裏翻江倒海咕咚一陣子,強壓住一肚子的酸味,努力地笑道:“好,天驕大姐,幸會了!”

頂天驕轉身輕捶了煙蟲一拳,說道:“你什麽時候有的這麽英俊的師侄,弄得我心裏直跳。哎呀,你不會……”

煙蟲猛搗頂天驕一拳,罵道:“我可沒這愛好!”

煙蟲對火小邪說道:“火不邪,這位頂天驕大姐可是逍遙窩的二把子,許多年前的江湖第一力士就是他,真名趙霸,你聽說過?”

火小邪啊的一聲驚呼,趙霸這個名字在他幼年混跡奉天的時候,可是如雷貫耳,傳奇一般的人物。許多趙霸的神奇巨力故事,在奉天小賊裏多有傳誦,偶像一樣。只是從來沒有見過趙霸,今天得以一見,身形是想象中的模樣,就是性格……實在有點讓人既興奮又失望。

火小邪見到這等傳奇人物,也顧不上細琢磨他的娘娘腔性格,叫道:“您就是趙霸!哎呀,當然知道!當然知道!從小就聽你的故事!趙霸力阻火車,趙霸一腳踩斷石橋,好多好多你的傳奇故事。”

頂天驕趙霸的臉上又是一紅,扭捏道:“哎呀,我哪裏推得動火車,踩得斷石橋,江湖裏瞎傳,全部變樣子了。哎呀,羞死人了!”

趙霸這副嬌憨的模樣,激得火小邪雞皮疙瘩起了一陣又一陣,不知道再說什麽才好,只是傻笑。

煙蟲笑道:“頂天驕,火不邪不是外人,咱們喝兩杯去,你也給我出出主意。”

趙霸拍手叫好:“好啊好啊,不醉不休啊。”趙霸銅鈴大的眼睛左右一看,疑道,“花娘子呢?”

煙蟲把趙霸胳膊一拉,拽著就走:“那騷婆娘去找其他浪蹄子聊天去了,不用管她。”

趙霸乖乖地讓煙蟲拽著便走,嘴裏還嘟嘟囔囔地:“我還想著再和花娘子比試一次呢,上次輸給了她,很不甘心。”

煙蟲笑罵道:“得了得了,五六年前的事情了,你這麽大的身板,心眼咋這麽小。”

趙霸哼哼道:“女人妒忌女人嘛。”

這兩人一路碎碎叨叨的,腳步也不停,徑直往裏便走,火小邪插不上話,只是默默跟著。

一路上不斷有人上到趙霸和煙蟲面前來問好,這兩人也都是笑臉相迎,若看表現,明顯是煙蟲更受人尊重,也更有人緣。

三人轉到一側,正要往一個洞口內走,一聲巨大的鑼聲響起,隨即有人高聲吆喝道:“來路子!來路子了!”

煙蟲、趙霸都站住了身子,轉頭看去。

煙蟲說道:“哦?生意還挺忙!這個點都開鑼?”

趙霸笑道:“莫管他們,莫管他們,一些小破事,不看也罷。”

煙蟲擺了擺手,看了眼火小邪,又對趙霸說道:“我這兄弟初來乍到,以前沒接觸過這些事,不著急喝酒,我們先看看吧。”

“也好,也好!來這邊。”

趙霸大手一展,領著煙蟲、火小邪向鑼聲處走去。

隨著這聲鑼響,碩大的地下廣場內很快安靜了下來,眾人紛紛停下手中的賭局,向前方看去。

廣場一側,搭有一座半丈高矮的木臺,木臺左右兩側均懸掛著旗幡,左幡一個信字,右幡一個義字。木臺上面已經有幾人負手而立,十分嚴肅,還有一敲鑼的八字胡瘦子,提著一個鑼,高亢地喊道:“來路子!來路子!聚過來!聚過來!好生意嘍!”

眼看著木臺下人越聚越多,這個瘦子才收了嗓子,將大鑼交與一人,嘻嘻嘻笑著走到木臺邊,抱拳向臺下眾人深深一拜,說道:“各路好漢齊聚奉天逍遙窩,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收人錢財與人消災,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啦!”

臺下眾人齊齊大喝:“喏呀!”

趙霸、煙蟲、火小邪已經由趙霸領著,在木臺一側的酒桌落座。

臺上的瘦子眼力好,見趙霸來了,又是一個抱拳,沖趙霸笑哈哈地叫道:“二把子辛苦!”

趙霸嬌笑一聲,揮了揮手,示意瘦子隨意。

臺上的八字胡瘦子挺直了腰桿,從懷中摸出三個白色的信封,拿在手上,向臺下的人晃了晃。臺下近百號人鴉雀無聲,都牢牢地看著信封。

瘦子從一個信封中抽出一張黃油紙來,抖了開來,笑瞇瞇地掃視了一遍,哈哈笑道:“好玩好玩!這可是好路子呢!”

臺下依舊無人說話。

瘦子清了清嗓子,高聲道:“奉天張記雜貨大掌櫃,全名張國肖,磨盤山獵戶出身,占山為匪,寨名浩大,剁此人雙手,賞十兩金子!定金二兩!”

轟的一聲,臺下一片議論之聲。

只聽得有人高聲大罵:“哪個烏龜王八蛋想要老子的手!我操他大爺的!張國肖在此!有膽來拿!”

一個臉上三道傷疤,穿著一身獵裝的男子撥開人群,騰騰騰走到臺下,氣得目眥盡裂!此人從後腰間刷刷抽出兩把獵叉,比畫在胸前。

臺下眾人自動讓出一片小空地,任憑此人站在此叫喊。

這個叫張國肖的男人大罵道:“老子早已金盆洗手!誰他媽的來逍遙窩算計老子!老子雙手在此,有本事的就來拿了去!”

人群中有人冷哼道:“你給小鬼子做事,砍手算是輕的!認了吧!”

隨即人群中爆笑如雷。

張國肖一楞,立即漲紅了臉,歇斯底裏地大吼道:“哪個豬狗不如的在放屁!誣陷老子!有本事站出來說話!”

只有大笑之聲,卻無人站出來。

張國肖面如紅紙,大吼道:“老子以前當土匪,專門和小鬼子作對,兄弟差不多死光光了,老子一條命不值錢,我兄弟們還有妻兒老小要養活,老子進城開了雜貨店,賺點辛苦錢,給死了的兄弟們家裏添補添補,哪裏做得不對?媽的個巴子的!天地良心,老子只是給小鬼子運了點貨,但絕對不是漢奸!”

人群中又有不同的聲音冷哼道:“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轟的一聲,人群又是大笑。

張國肖狂舞雙叉,厲聲叫道:“那就來吧,有膽的就把路條取了!看是我斷手,還是你丟命!”

人群略略一靜,不少人竊竊私語起來,也有許多壯漢,冷冰冰地看著張國肖,似乎在思考能不能收拾得了他。

張國肖虎著臉瞪了一圈,見還是沒有人站出來,猛然轉頭對木臺上的瘦子大叫道:“端盤的,我出十五兩金子,買是誰在背地裏整我!”

臺上的瘦子應道:“當然可以,如果沒有人接這張路條,你一會去金樁那裏,把十五兩金子交了,下午開鑼就報你的路子。”

瘦子話音剛落,就聽人群後有一個醉醺醺的聲音叫道:“端盤的,剛才的路條,我接了!”

人群嘩地讓開一條路,只見一個臟兮兮的醉漢,提著一個酒壺,搖搖晃晃地向前走來。

張國肖一見此人,本來漲得通紅的一張臉,登時變得發白。

這個醉漢一步三搖,走到張國肖面前,沖他打了個酒嗝,含含糊糊地罵道:“給小鬼子做事,該殺!”

張國肖明明舉著雙叉,卻全身發抖,竟沒有還嘴之力,更別說攻擊了。

醉漢從張國肖身旁撞過去,咚的一下靠在木臺邊,咕咚咚灌了一口酒,叫道:“端盤的,路條給我,金子給我!”

坐在木臺一旁酒桌上的火小邪看得真切,那個醉漢很是眼熟,就是一時間想不起在哪裏見過。火小邪目不轉睛看著這個醉漢,努力去想此人是誰。

旁邊的煙蟲低聲道:“怎麽,你認識他?”

火小邪說道:“眼熟!肯定見過,只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了。”

煙蟲輕笑一聲,噴了一口煙,說道:“你的確見過,他就是禦風神捕鉤漸。”

火小邪心頭一震,果然認出這個醉漢就是鉤漸,只是他現在哪有當年的那副神采!火小邪駭然道:“啊!是他!怎麽他變成這個樣子了!”

煙蟲輕嘆一聲,肅然道:“自從張四爺七年以前在建昌最後一次出現,從此禦風神捕音訊全無,恐怕現在只剩他一個人了。”

一旁的頂天驕趙霸俯下巨大的身軀,細聲細氣地說道:“火不邪兄弟還認識禦風神捕的人呢?兄弟果然不簡單呢。”

火小邪回想到五行地宮之下,張四爺死在木家青蔓橈虛宮之內,當時周先生與十幾個鉤子兵還是好端端地退出了地宮,怎麽出宮的路上,他們遭到伊潤廣義的毒手?

火小邪不再追問,默然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個醉醺醺、臟兮兮、說話都說不清楚的鉤漸。

臺上的瘦子嘻嘻一笑,沖張國肖做了個遺憾的表情,蹲下身子,將手中的牛皮紙塞到鉤漸的手中。

張國肖一臉慘白,一把抓住鉤漸的手腕,滿頭大汗地說道:“本家張兄弟,不要聽他們的,我不是漢奸,發這個路子的人,一定是跟我有其他的冤仇!求兄弟放我一馬,我給你十兩金子,買我的雙手!”

鉤漸手一擺,掙開了張國肖,醉醺醺地叫道:“老子不樂意!”說罷轉身便走,鉆回到人群中,沒了蹤影。

張國肖看著鉤漸離去,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雙叉,一聲長嘆之後,擡頭沖著鉤漸離去的方向大喝道:“冤有頭債有主!你既然執意要我的雙手,也好也好!我等著你!”說罷,張國肖把雙叉收回,推開眾人,追著鉤漸而去。

人群略略喧嘩了一陣,很快又恢覆了平靜,仍然全都仰頭看著臺上的瘦子。

煙蟲抽了口煙,側過頭對火小邪說道:“沒想到一代神捕,落到這種境界吧。”

火小邪低聲道:“鉤漸似乎對日本人恨之入骨。”

煙蟲笑道:“確實,他現在專接殺日本人和殺漢奸的路條,就是有些癡心瘋了,不分青紅皂白,只要沾了小鬼子,不論事情大小,都是他的仇人。”

火小邪說道:“鉤漸雖然落魄,但他的身手沒丟。”

煙蟲說道:“他除了喝酒,就是練功和接路條,逍遙窩裏沒多少人喜歡他,但也沒有人願意招惹他。怎麽,想找他敘敘舊?”

火小邪垂頭喘了一氣,說道:“不必了,我愧於見他。”

臺上的瘦子已經從第二個信封裏掏出一張牛皮紙,展了開來。瘦子飛快地讀了一遍,滿臉笑容,擡頭高聲念道:“錯字太多,我按我的意思來說。嗯嗯,大家聽好了。俺賊喜歡西馬莊的寡婦桂春紅,做夢都想和這婆娘睡覺,對婆娘好,可是這個婆娘剛烈得很,俺調戲她一次,她差點要死。求哪位弟兄幫忙給俺說個婚事,只要事成了,一百兩銀子奉上。劉三棒寫!”

臺下頓時哄堂大笑,鬧成一團。

瘦子念完,揮了揮手上的紙條,笑道:“情癡了!情癡了!哪位幫個忙,一百兩銀子不多,也不少啊。”

人群中一陣哄鬧,一個紅臉醜漢被推了出來。

這醜漢抓耳撓腮,大叫道:“別笑了別笑了,俺就是劉三棒,俺娘叫俺娶媳婦,俺看上了個寡婦,有啥好笑的,錢我已經交到金樁那裏了,不少給你們的。”

有個猛漢笑罵道:“一百兩銀子,夠嫖幾百個漂亮妞了!”

紅臉醜漢罵道:“俺對感情專一得很!”

又有人叫道:“劉三棒,你從來沒有和其他婆娘睡過吧,褲襠裏那根東西好用不?要不要哥先教你怎麽用啊,小心花了一百兩銀子,洞房時讓寡婦踹你下床啊!”

又是哄堂大笑。

紅臉醜漢氣得跺腳:“誰再笑話俺,出了窩子就和你玩命!”

人群中雖笑得厲害,倒也沒有人再出言不遜譏笑這個紅臉醜漢。

臺上的瘦子高聲道:“安靜安靜,各位兄弟安靜,有沒有來接這個路子的?”

臺下眾人嘀咕成一片,一時間還沒有人站出來說話。

有人尖聲道:“殺人放火容易,這種給寡婦提親做媒的事,難啊難啊!”

立即有不少人應和。

紅臉醜漢大叫道:“是嫌棄俺給的錢少嗎?”

“阿彌陀佛,不少,不少,老衲願成全施主的好事。”就聽到人群外圍有人沈聲叫道。

人群為之一靜,一個消瘦幹練的老年和尚走了出來,這個和尚穿著一身僧袍,卻如同丐幫一樣,全身縫著大大小小的布袋,花花綠綠的,很是奇特。

這和尚走上前來,對紅臉醜漢微微一拜,說道:“施主若想得償心願,老衲須與你細細商量,你只要言聽計從,必能半年內成功。”

紅臉醜漢忙道:“大師高明,大師高明,俺信得過你。”說著轉頭對臺上的瘦子叫道,“端盤的,端盤的,把我的路條給大師。”

瘦子伸手將牛皮紙條遞與老和尚,老和尚接過,小心地放在懷中,對紅臉醜漢說道:“施主,請與我來。”

紅臉醜漢喜不自勝,隨著和尚便走,很快不見。

火小邪奇道:“和尚做媒公?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煙蟲嘿嘿一笑,說道:“你知道那老和尚以前是什麽人?”

“他是何人?”

“這個和尚法名斷緣,是個四方游走的行腳僧,他在沒有出家之前,可是天下所有男人都羨慕的一位,綽號一眼斷,只要被他看上的女子,不出三日就能和他行房,而且老幼通吃。嘿嘿,傳說他一生有兩萬個女人。”

“什麽?兩萬個女人?那一天要……”火小邪扳著手指一算,“七八個?他怎麽有這種本事?”

“斷緣就是這麽厲害,他不靠藥,不靠錢,不靠武力,全評口舌之能。嘖嘖,想想就可怕啊。幸好他當了和尚,斷了塵緣,而且不收徒,不講過往,不談經驗,打算就此終了一生,也是可惜啊。”

“女人哪會這麽容易騙住啊?”

“嘿嘿,信也罷不信也罷,江湖傳奇人物而已,沒必要深究。”

火小邪點了點頭,江湖之大,無奇不有,何必刨根問底呢,有時候知道了所有真相,未必有趣。

臺上的瘦子看著和尚和紅臉醜漢離開,笑嘻嘻地拿出了第三個信封,將裏面的紙條抽出,可是他才抽出一個角,突然刷的一下臉都青了,立即把紙條塞了回去,不敢再看。

臺下的人全部看到瘦子的表情,本來還在交談,一下子全部閉嘴不語,偌大的地洞中,落針可聞。

瘦子拿著信封的手哆嗦起來,一側頭向趙霸看來,上下嘴皮子直打哆嗦。

趙霸是逍遙窩的二把子,即是二當家的,見到瘦子這副模樣,大概明白了幾分。趙霸龐大的身軀慢慢站起,盯著臺上的瘦子,喝道:“怕什麽怕!既然來逍遙窩投了路條,就是願意遵守規矩的。”趙霸雖說是娘娘腔,可此時聲音爆發出來,原汁原味,男人的霸道氣息顯露無遺。

瘦子苦著臉,說道:“二把子,是,是……”

趙霸罵道:“是什麽?”

瘦子說道:“是,是白紋紙寫的……二把子,我我我不知道怎麽會拿到這種信封的,金樁那邊沒沒沒說有人用白紋紙……求求求您做主,我我我不敢念……”

趙霸聽了白紋紙三字,身子也是一震,沈默了片刻,方才叫道:“老娘來念!”

趙霸沈著臉看了煙蟲、火小邪一眼,說道:“稍候!”說罷幾個大步上到前來,一躍而起,跳上木臺,震得木臺吱嘎亂顫。

沒等瘦子伸手,趙霸一巴掌將瘦子手中的信封拿來,罵道:“滾一邊,沒用的東西。”

瘦子如釋重負,退下一邊,猶自擦拭額頭冷汗。

趙霸將信封裏的紙條抽出,果然那紙條不是黃色的,而是銀光閃閃的白色,似乎是白銀薄片打造而成。

所有人屏息靜氣,看著趙霸的動作。趙霸略略一緩,將手中白色紙張打開,瞪著眼睛看了一遍,偌大的身軀竟打了一個冷戰。

臺下所有人全部倒抽一口涼氣,誰也不敢說話。

趙霸咽了口吐沫,緩緩擡頭,喝道:“誰想聽!不想聽的快滾!”

無人作答,卻有幾個膽小的貓下身子,向外逃去,不多時,竟走了有二十多人。就算走了這些人,臺下仍然烏壓壓一片,不見減少。這些豪傑過的都是刀頭舔血的日子,都有大不了一死的豪氣,所以趙霸有所提示,也不為所動。

趙霸哈哈大笑,叫道:“好!各位好漢,各位兄弟,豎起耳朵聽好了!”

趙霸將亮閃閃的白紙一揚,高聲念道:“一殺絕命,二殺無情,三殺無義,四殺反覆,奉天逍遙窩各位,有緣聽之,實屬有幸,幸既有之,禍必暗藏,無人可免,無人可避!日本忍軍少主,本為漢人,認賊作父,屠戮中華,此人必殺!若遇此人,避而不殺者,肝腦塗地,殺之後快者,賞大洋……”

趙霸擡頭看了看臺下驚訝的眾人,重重地念道:“殺之後快者,賞大洋,一億。”

臺下眾人頓時炸開了鍋,誰也忍耐不住,大聲地交談起來,眉目之間,既有驚訝,又有恐懼,而更多的則是受到極度刺激後的狂喜。

趙霸臺上大喝道:“安靜!沒念完!”人群略略一靜,趙霸又念道,“凡在奉天逍遙窩內豪傑,無論聽到與否,皆視為領條上路!無人可免!所押錢財,事成後必會奉上!”

趙霸雙手一並,將這張白紙揉成一團,往嘴裏一丟,大嘴一嚼,竟吞到肚子裏去了。

臺下有人厲聲罵道:“什麽人這麽猖狂,當我們是三歲小孩,隨便使喚嗎?”

又有人罵道:“殺人可以,連定金也沒有一毛,什麽事後奉上,當我們是傻子啊!”

“媽的巴子,逼老子做事,老子就是不做,有本事來殺我!操他祖宗的!”

“所有逍遙窩的人必須領條上路?哼哼,皇帝老子也不敢這麽橫啊!”

“一個億大洋,瘋了吧!”

亂罵者當然不少,更多的人則是眉頭緊鎖,不發一言。

這邊桌上,煙蟲吹出一口煙,湊在火小邪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餵,你真值錢啊。殺了你給一個億大洋,真是財大氣粗啊。”

火小邪端坐不動,眉頭卻也鎖死,他心裏清楚,天下能給出這麽多錢的人,何止一家。不只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世家,還有日本人……

火小邪沈聲道:“這也太巧了吧,我一來,就有這種事。”

煙蟲抽了口煙,說道:“依我看,一點不巧,我看逍遙窩這裏面的人,一定有認識你的。你不來,他也不會偷換了端盤的信封。”

火小邪說道:“那現在只要指出我就是忍軍少主,我必死無疑。”

煙蟲笑道:“如果你是換掉信封的人,你現在會說嗎?”

火小邪看著煙蟲,搖了搖頭。

煙蟲叼著煙,望著遠處,邊抽煙邊說道:“形勢很清楚,二把子趙霸、大把子還有許多逍遙窩裏的人,就算知道你是忍軍少主,也不會在這裏殺你。逍遙窩裏不準見血,窩裏的幾個把頭,把這條規矩看得比性命還重。坐店生意,講的就是信義兩字,如果有人敢動你,就是和逍遙窩玩命。而且,這裏大多數人是不怕死的,也不在乎什麽一個億,圖的是一個痛快。一個億能買到尊嚴嗎?嘿嘿,買不到的。受一張紙條脅迫,就去當狗腿子,嘿嘿,把人看遍了呢。”

火小邪喃喃道:“大義麽?”

煙蟲說道:“對很多人來說,比如趙霸,這就是他們的大義,值得為之生,為之死。但是江湖險惡,出了逍遙窩,任何人都會是你的敵人,包括,我。”

煙蟲轉過頭來,一掃一副吊兒郎當的頹廢勁,目光異常尖銳地看著火小邪。

火小邪迎著煙蟲的目光,說道:“如果我真有那麽一天,有愧於天下人還渾然不覺,請你殺了我。”

煙蟲哈哈一笑,臉上又輕松起來,將火小邪肩頭一摟,說道:“你看你,又認真了不是,話說得這麽絕幹嗎。”

火小邪尷尬地笑了一聲,心頭還是湧起一團暖意。

這邊趙霸已經從臺上跳下,徑直走到煙蟲、火小邪面前,臉色並不好看。

趙霸哼道:“煙蟲,帶著你的兄弟,跟我來喝酒!”說完頭也不回地大踏步離去。

趙霸、煙蟲、火小邪轉出大堂,快步走入一個側面的洞口,繞了幾道走廊,方才來到一間密室之內。

這密室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房間不大,一桌幾椅,床榻俱全,半新不舊。

趙霸領著煙蟲、火小邪坐下,自個從一側的桌下,拎出一個長頸酒壺,提到桌子上來。趙霸大手一伸,將桌子上的一摞大海碗取下三個,擺在桌上,轉頭一口將酒壺塞子咬掉,咚咚咚將三個大海碗倒滿。

趙霸舉起一碗,喝道:“先敬一碗。”說著大嘴一張,呼呼地把酒全部倒入嘴裏,一滴不剩。

趙霸幹了這一碗,方才坐下來,瞪著眼睛看著火小邪,嘿嘿嘿一笑,女聲女氣地說道:“這位火不邪兄弟,你就是忍軍少主吧?”

火小邪略微一驚,這個看著五大三粗的趙霸,竟能一下子辨出自己的身份。

火小邪並不懼怕,抱拳道:“曾經是!我真名叫火小邪!”

趙霸哼哼道:“怎麽證明你現在不是?”

火小邪說道:“無法證明!”

趙霸哈哈大笑,抓起酒壺又給自己的酒碗倒滿。

煙蟲端起酒碗,喝了半碗,抹了抹嘴,說道:“頂天驕,得了得了,像吃了槍藥似的。”

趙霸拿起碗一飲而盡,還是瞪著火小邪說道:“我就說你這兄弟身上一股子小鬼子味道。”

火小邪同樣舉起碗,猛喝了一大口,硬氣道:“我確實受了日本忍軍頭目伊潤廣義欺騙,認賊作父,當了忍軍少主,而且一騙就是七年,最近幾日我已弄明白,我和日本人有不共戴天之仇。趙霸大哥,你們要是想殺我,我隨時恭候。”說完,火小邪將碗中酒一飲而盡,重重地將碗砸在桌面上。

趙霸嘿嘿笑道:“硬氣,硬氣!我喜歡!”

煙蟲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好像根本不當回事,說道:“頂天驕,你看現在是什麽情況?”

趙霸嗯了一聲,伸手在臉上的大胡子裏抓了抓,特的一聲拔下一根胡子,捏在手指間搓動,說道:“我看是小鬼子的挑撥。”

煙蟲嘿嘿笑道:“才一個億嘛,五大賊王給得起,小鬼子當然也給得起。”

趙霸點頭道:“有可能是小鬼子,想引起咱們江湖人士對五行世家的不滿?”

煙蟲笑道:“嘿嘿,可這個手段一點也不高明。我看歸根到底,就是想讓我這位兄弟在江湖中寸步難行,四面楚歌。”煙蟲看了眼火小邪,又說道,“就算一億大洋是張白條,兌不了現,總有大把的亡命之徒是願意試試的。”

趙霸瞪著牛眼看著火小邪,哼哼道:“你小子到底知道什麽?費得著這麽對付你?”

火小邪微微皺眉,並不答話。

煙蟲點起一根煙,抽了一口,避開這個話題,說道:“白紋紙是什麽東西,端盤子的挺害怕嘛。”

趙霸說道:“上個月這種白紋紙第一次在逍遙窩出現,口氣和今天差不多,逍遙窩人人有份。”

煙蟲笑道:“什麽路子?”

趙霸說道:“追查忍軍少主的身份和行蹤,瞞而不報者殺,知情者去齊齋號領錢,最少給一百兩金子。”

煙蟲:“嘿嘿,齊齋號,從來不承認和五行世家有關系,其實就是金家的孫子孫子孫子錢莊,不分好歹,專洗黑錢。後來呢?帶路的滾地屁說前段時間窩子裏出了事,嚴查外人,與白紋紙有關?”

趙霸說道:“是!當天端盤的沒把路條念完,晚上就被人宰了。”

煙蟲問道:“哦?怎麽死的?”

趙霸說道:“遠距離打中腦袋,一槍斃命,是無聲手槍。”

煙蟲抽了口煙,說道:“窩子裏常來常往,槍法好的人不少啊。”

趙霸唾了一口,狠狠說道:“眾目睽睽之下殺的,好大的膽子。”

“沒查到是誰?”

“犯案的槍倒是找到一把,其他查無所查。下手的人是絕頂的殺手,時機、退路、隱藏的手段拿捏得極好。”

火小邪插嘴道:“金家的確是用槍的高手,可是我絕對不相信是金家做的。”

趙霸很是懷疑地看著火小邪,問道:“你怎麽知道?”

火小邪朗聲道:“金家乾金王的兒子張潘,是與我同生死共患難過的兄弟。我在日本修習忍術的時候,他一直想和我聯系,他是知道我的身份的。”

趙霸楞了一楞,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火小邪,居然身份比他想象的更加覆雜,還和金家有這種淵源。

煙蟲連忙一伸手,打斷了火小邪的話,說道:“哎哎哎哎,火小邪,你和五行世家的關系,還是少說為妙,說多了頂天嬌要被嚇跑了。”

趙霸久歷江湖,對五大世家多有耳聞,大多數是皮毛邊角的信息,還是第一次聽涉及到金家乾王兒子的事情,頗有些吃驚,問道:“看來你和五行世家的淵源,很深啊。”

火小邪微微一抱拳,說道:“很多話不方便講,聽者無益。”

趙霸嗓音一緩,又是尖聲尖氣,女生味十足地說道:“當老子的想殺你,當兒子也阻止不了啊。是不是這個理?”

火小邪聽趙霸這麽說,心頭微微一痛,想當年他和水妖兒,也是水妖兒愛他,水王流川卻要殺他;林婉護著他,林木森也要殺他;田問寧肯受家法懲處,田羽娘仍想殺他;嚴烈護著他而死,鄭則道卻一心一意想殺他。金家又能如何?潘子能說上話嗎?如果讓金家知道自己是造成金家乾坤決裂的炎火馳之子,擁有五行難容的邪火火盜雙脈,金家又能放過他不死?

火小邪回想自己一生,居然無時無刻不在生死邊緣掙紮,自己無論怎麽努力回避,也逃脫不了這種命運。天生天殺,根源何在?

火小邪表情平靜,心裏悵然若失,如今他身處漩渦當中,處處受制,不僅五行世家難容炎火馳血脈,眼看著天下豪傑也要殺他而後快,而自己還有救雅子、殺伊潤這兩件重大的事情沒有完成,可每動一步,似乎都會牽扯到更多無辜的人。

“趙霸!哦,還有煙蟲李彥卓,呵呵呵,我猜你們就在這裏。”中氣十足的男人聲音,從一側傳來,打斷了火小邪的思緒。

三人扭頭一看,一個老者走了進來。此人穿著打扮和地主老財無二,個子矮小,留著三縷稀稀疏疏的灰白胡須,若不是在這裏見到,走到大街上,頂多被人認為是個鄉下說窮不窮說富不富的土財主罷了。

倒不是這人長得怪,而是他這個幹癟老頭,什麽時候進來的?居然沒有一點察覺。

趙霸一見此人,趕忙起身行禮,叫道:“大哥,你來了!”

煙蟲也一抱拳,笑道:“大把頭,多日未見,您老身體可好!”

火小邪也略略抱拳行禮,看趙霸、煙蟲的樣子,此人必定是這個逍遙窩的頭領。

幹癟老頭抱拳還禮,笑瞇瞇地看著火小邪,說道:“這位是?”

煙蟲介紹道:“哦,大把頭,他是……”

趙霸橫豎不管地插上一句:“煙蟲帶來的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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