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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土家田問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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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火小邪所在荒屋半裏開外的密林中,黑暗中十幾個影飛速穿行,都向著同一個地方而去,無人說話,腳步快速細密,奔跑的身法一種是迅猛快捷,一種是飄逸靈動。這些人裏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打扮富貴洋氣的,也有路人夥計打扮的,更有乞丐花子一般打扮的。若不是這時候他們顯出身手,誰也無法判斷出他們的身份,只會以為是普通人罷了。

這些人聚在一塊空地上,安安靜靜地略等了片刻,就見一棵樹上躍下一個年輕女子,穿著打扮如同一個富家小姐,正是水妖兒。

水妖兒並不說話,走上幾步,站在一塊大石之上。已經來到此地的一半人跪拜下來,神情恭敬,仍是無人說話。水妖兒一擺手,這些人便站起,靜立一旁。

水妖兒和一眾人又靜悄悄的等了片刻,林中簌簌作響,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地趕至,正是鄭則道和擒住火小邪的尊守亮。

鄭則道同樣一言不發,快步走到水妖兒身邊肅立,另一半的人眾也向鄭則道跪拜行禮。

這十幾個人已經分清,一半是水家盜人,另一半則是火家盜眾。

鄭則道站到水妖兒身旁,微微向水妖兒笑了笑,但水妖兒馬上察覺到了不對之處,低聲道:“火傳使,你受了傷?”

鄭則道微笑著低聲道:“沒事!謝水姑娘關心。”

水妖兒說道:“是火小邪傷的你?”

鄭則道說道:“無妨!小傷而已,他有怨氣罷了,我不會與他計較這些。”

水妖兒皺了皺眉,低聲道:“得罪了……”

鄭則道隱隱一笑,再不與水妖兒說話,轉頭對下面人眾說道:“什麽情況,火家弟子速速報來!”

有人站出一步,抱拳說道:“西四客棧住的七人,已經查清,他們是桂系軍閥聘請的攀山好手,打頭的一個叫張建業,是桂軍的情報營副營長。”

鄭則道說道:“好!”

另一個也站出來,抱拳說道:“靈駱茶莊的那批陌生人,是上海黑幫老大杜月笙的手下,上海小五賊也來了三個,分別是剪子手餘清舟,叼小細刁梁和笑不穿周賈,剪子手餘清舟應該是帶隊的,待查。”

再一個出來說道:“慶雲行商鋪一直不走的那些人,就是閻錫山的食客,全部是劫匪出身,行五省殺八十人的黃大牙就在裏面,其他人也都應有案底,具體待查。”

鄭則道笑道:“好嘛!閻錫山真會打自己的算盤,打算殺人搶劫了。”

再有人上來報,卻是還沒有查清,鄭則道也不見怪,和顏悅色不責不罵,只是讓他們加緊繼續。

火家人報完消息,水妖兒便讓水家人來報。

一對夫妻模樣的人出來說道:“踏雲貨站的那十幾個人,已經完全查清,他們就是蔣介石派來的,是委員長親衛隊的情報人員,都是廣東、湖南、廣西、福建、江西五省的上三樁級別,他們做的事情和我們有些像,也是打探各路人馬的來頭,每天有兩組情報快馬送出,我們覆制了其中一份,請水妖兒過目。”說著,丈夫打扮的男人上前,把一張紙遞給水妖兒。

水妖兒速速看完,還給那男人,說道:“蔣家還是對我們不太信任,天下已經快是他們的了,不拿到五行聖王鼎,看來蔣介石是不會安心的。”

水家人紛紛來報,他們收集的情報極為細致,遠勝於火家,不得不讓鄭則道點頭讚嘆。

這些情報匯攏起來,已經明了。凈火谷藏於赤霞山中最近幾個月不知道是誰透露出來,引得各路梟雄派出的人馬齊聚在此,因為江湖傳言,凈火谷乃是火家的一批敗火徒聚集之地,這批敗火徒與火家有深仇大恨,而且都是以前火家位高權重之人,掌握了五行聖王鼎的下落。這天下之大,五行世家是絕對不會輕易說出五行聖王鼎埋藏之處的,溥儀又在日本人的控制下,更是不會透露。所以,要想得到五行聖王鼎,找到凈火谷,和火家敗火徒聯合,也許是最好的方式。

得五行聖王鼎者,得天下。自從二十多年前,這句俗話從晚清朝廷裏傳出,已在各路窺視江山的野心家、亂世梟雄心中紮根,五行世家各自選擇未來的帝王,也會透露些五行聖王鼎的重要性。只是聖王鼎上的土行燈一直不滅,土家一直跟隨著溥儀,金木水火四行世家誰也不願妄動,於是五行聖王鼎藏在哪裏的秘密,至今無人知曉。

五行世家不說下落,各路軍閥們可急了,蔣家王朝已有雛形,逐漸坐穩了江山,可是五行聖王鼎始終不在自己的控制下,簡直是寢食難安。各路軍閥梟雄也認為機會還在掌握中,一有點消息就要傾巢出動,誰搶占先機得到五行聖王鼎,任意一盞燈在自己手中亮起,都能引來五行世家傾力相助,無數錢財唾手可得,奪取天下指日可待。

還有些做皇帝夢的家夥,比如上海的杜月笙,雖說手中無雄兵百萬,但深知要是他能參合一把,做不了皇帝,沒準也能得到大片江山,侯爵世代。

來到三寶鎮的各路人馬,神神秘秘,互相觀望,又互相制約,誰也不透自己的底細。火、水兩行世家在此,並非要阻止他們,而是看看想奪取天下的人都有誰,他們又能使出什麽手段,各自打著什麽算盤。

五行聖王鼎所在何處,其實除了幾位賊王以外,鄭則道、水妖兒這種賊王身邊的人,都不清楚。

鄭則道受火王嚴烈之命,帶領火家賊人,聯合水家負責這次監視眾人動靜的事情,其實有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原因,就是他的心中,對五行聖王鼎的癡迷程度,不亞於任何一人。

鄭則道、水妖兒略略商議一番,各自安排下去,繼續觀察,不得驚動。

眾世家賊人速速散了去,夜闌人靜,好像這裏從來沒有這麽多人出現過。

鄭則道問道:“水妖兒姑娘,山西王家的王興,也有商隊到了三寶鎮,莫非木家人也要來湊湊熱鬧?”

水妖兒輕輕哼了聲,說道:“不止是木家人來了,土家人也來了,而且這個土家的人,你三年前在火門三關收徒的時候見過,就是土王田廣的大兒子——田問,此人得了土家真傳,有搬山覆地之能,是未來土王的不二人選,只怕他來到這裏,誰也討不到好處。”

鄭則道略有吃驚地說道:“田問!這個田問要做什麽?”

水妖兒說道:“土家現在還在看守著五行聖王鼎,難容他人如此囂張的窺探聖王鼎的下落,田問既然來了,他會不擇手段地阻止這裏所有的人,包括我和你……”

鄭則道沈吟一聲,不敢大意,說道:“請問水妖兒姑娘,田問真有這麽大的本事,讓你都心生畏懼?”

水妖兒淡淡說道:“並非是畏懼,而是五行中土克水,土家是水家的天敵,輕易不願與土家直接沖突。而且土家傳承頗深,在五行世家還未成形之前,土家就已經存世千年,專門為帝王將相效力。現在民間所有盜墓摸金、風水定穴、鉆山尋路之人,可謂都是土家的徒子徒孫,實力極強……火傳使者,這些火王嚴烈都沒有和你說過嗎?”

鄭則道說道:“確實沒有仔細說過,火家不經常談論這些情報,所以火王大人與我說五行世家的歷史傳承並不是很多,所以對土家所知甚少,還請水妖兒姑娘賜教。”

水妖兒看向遠方的夜空,說道:“幾年前,火家嚴火堂堂主嚴景天一行人,在東北受困於巨坑殺象的深坑之中,無計可施。那巨坑殺象,本是土家用於戰場攻防的一種陷地術,後來作用不大,這本事就流落於民間。火家嚴景天嚴堂主,本事了得,但毫無辦法逃出深坑,只能困守待擒。土家所用之招,無不大開大豁,大巧若直,雄厚沈穩,如果正面沖突起來,除了木家以外,火行、水行、金行世家,都是難有勝算。”

鄭則道其實非常清楚嚴景天當時的遭遇,甚至知道嚴景天脫困,一大半的功勞要歸在火小邪的名下,火小邪和水妖兒在當時就已經彼此熟識。鄭則道盡管知道,但他絕不會這個時候點破,勾起水妖兒的回憶,所以鄭則道避開這個話題,說道:“嚴景天曾經受困於巨坑殺象,略有耳聞。巨大鐵籠嵌在房屋之中,整棟房屋墜入深坑,坑內四壁火油塗抹,坑頂被人持火把守住,稍有妄動,便丟下火把將人燒死,如若是我受困在內,也是沒有辦法。這樣想來,土家確實厲害!不過土家的陣法工程浩大,土家的田問能帶來多少人?若是他一個人的話,是否我們聯手,還有較大的勝算?”

水妖兒說道:“火傳使者,盡管你進了火家已有三年,而且身居高位,火王親傳,但很多事情,你還是不清楚。我們要是碰見了田問,一切好好說話,沒必要爭出個高低長短。這是我的建議,具體如何應對,火傳使者可以不用按我的來。”

鄭則道輕笑道:“慚愧!水妖兒姑娘言重了,我能與水妖兒姑娘共事,實在是我的福氣,還望水妖兒多多指點。”

水妖兒略略點頭,說道:“走吧,我們也不要在此久留了。”

鄭則道點頭要走,但眉頭微微一皺,輕輕的用手按了按腰間刀傷。

盡管鄭則道舉止細微,但還是讓水妖兒看在了眼裏,水妖兒停下腳步,說道:“傷得很重嗎?”

鄭則道微笑道:“真的不要緊,我已經止血,就是剛才一動,傷口略有崩裂。”

水妖兒打量了幾眼鄭則道,說道:“火傳使者,以你的本事,不該躲不過火小邪的一刀。”

鄭則道笑道:“得饒人處且饒人,我用網子綁了火小邪,他刺我一刀,消消他的怒火也好。唉,其實我也大意了,沒想到火小邪動作這麽快,直接想取我的性命,險些沒躲過去。慚愧!”

水妖兒眼神中閃出一絲對火小邪的失望,將頭扭過去,說道:“火傳使者,這事也怪我,對不住你了……”

鄭則道柔聲道:“水妖兒姑娘,似乎你對火小邪十分熟悉啊,火小邪是個難得的人才,火性精純,就是現在有些狂躁之氣,行為舉止幼稚了些,日後他多加歷練,必有……”

水妖兒說道:“不要說他了!走吧!”

水妖兒再未說話,一轉身快步離去。

鄭則道看著水妖兒嬌媚婀娜的背影,臉上浮現出滿足的笑容,緊緊跟上。

火小邪此時正一個人坐在角落中,靠在一塊大石上,低頭不語,任憑黑暗包圍了他。

火小邪心中又恨又悔,這時候冷靜下來,思考自己的所作所為,覺得實在太過莽撞愚蠢,犯了無數盜賊大忌,有此下場也是難怪。

不明鄭則道的目的,就盲目直追,不計後果,這是第一;第二是視線所不及之處,不明厲害,就踏足入內;第三是見了水妖兒,癡念太甚,胡亂對遠遠強於自己的人下殺手;第四是心中藏不住事,所想所感輕易擺在臉上,一眼就被人看透。

盜拓傳授的盜術,對心智有極高的要求,忌諱慌亂忘性、心思浮躁,火小邪在凈火谷中還沒有覺得自己不行,出了江湖才覺得遇到事情,自己早就把盜拓的教誨丟到一邊去了,腦子裏全被癡、嗔、怒、妒、恨等雜念占據。更何況碰到的是鄭則道這樣的高手!

火小邪輕嘆一聲,看來自己雖然在盜拓的教導下,學到了一些本事,可真要融會貫通,還差的太遠!有此教訓,未嘗不是好事!

火小邪靜坐了近一個時辰,自嘲自責加自省,細細推敲咀嚼失敗之處,方明白為何盜拓在最後一年,要求他們習練的“融”字訣中的體感術、融耳術、聽風術、五感術,過程都是殘忍之極,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僅是為了讓人五感合一,更重要的是教人學會在困難的情況下“悟”!在失敗的教訓後“悟”!不在生死之間進退過,就總以為自己做得沒錯,很難“悟”到存於天地間的要義。

火小邪經過鄭則道的一番“折磨”,的確“悟”到了一些人生哲理,所以這一番靜坐下來,反而心情漸漸好轉,將勝敗恥辱、兒女情長暫時丟開一邊。

火小邪站起身來,打算先回去客棧,可剛走了兩步,又是頭皮一麻,分明有個人正盯著他!

火小邪沒有慌亂,站住身子,不加妄動,把五感全開,耳聽眼看鼻聞膚觸心念,緊守法度。

陰暗中有男人說話聲傳來:“好本事!”

火小邪沈聲道:“你是誰?”

這人答道:“田問!”

火小邪飛快的一想,這個田問的名字,好生熟悉,肯定是在哪裏聽到過。

火小邪見這人對自己名字好像不太關心,但對方通報了姓名,自己不報上大名,就太不地道了,會被別人瞧不起。

火小邪沈聲道:“我叫火小邪!你在哪裏?出來吧!”

這個叫田問的人嗯了一聲,說道:“幸會!”

火小邪答道:“既然幸會!這位田兄弟,你大可不必裝神弄鬼,出來見一面吧!”

“好!”這個田問倒也爽快。

火小邪聽到聲音傳來,略略側頭一看,還是心中狂跳一番,只見剛才他坐過的地方,腳邊上不到一丈處,地面隆起半人高矮,隨即整個地面“揭開”,居然是一塊布幔。布幔拉開,裏面鉆出一個穿著怪異的年輕男子,他穿著一身貼身的土黃色衣服,衣服的肩頭、胸前、手肘、等處,覆蓋著一層細細的亮片,也看不出是什麽材質。他站直了身子,手中滾了滾,那塊布幔就消失在他身後,隨即一件輕薄的淺黃色長袍不知怎麽,就刷的一聲,從上至下的套在了他身上,竟眨眼就穿戴齊整。

這個年輕男子身材挺拔,站立如松,相貌英俊,卻沒有絲毫表情,顯得有些木訥,可他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子沈穩嚴肅之氣,一看就給人一種信任感。

火小邪見到此人的相貌,頓時想起來,火門三關收徒的時候,站在土王座位後的就是此人,火熾道人稱呼他的名字,就是田問。

火小邪驚道:“是你!土家的田問。”

田問走上兩步,說道:“好記性。”

火小邪心中想,這真是見了鬼哦,火家鄭則道、水家水妖兒、土家田問,今天晚上都讓我碰到了,王興的商隊本來就是木家的,水火土木,就差金家人沒看到了,這個三寶鎮到底是怎麽回事!是哪個賊王又要招徒弟了?可鄭則道說的五行聖王鼎又是怎麽回事?

火小邪見田問毫無攻擊的意思,略略放松了一些,說道:“你認得我?”

田問走了兩步,坐在剛才火小邪坐過的地方旁的大石上,說道:“火家棄徒。”

火小邪又問:“你怎麽在這裏?”

田問說道:“來看看。”

“來看看?你看了多久了?”

“近二個時辰。”

“你看到什麽了?”

“全部。”

“全部?什麽全部?”

“你的全部。”

“你看到鄭則道、水妖兒他們和我在一起了?”

“是!”

火小邪又是一驚,這個田問莫非一直隱藏在這裏,親眼目睹了所有事情,竟然連鄭則道、水妖兒這樣厲害的人物,都沒有發現一點破綻。看來田問是故意讓自己發現的,絕不是自己本事大,察覺到了什麽。

火小邪暗吸一口涼氣,問道:“那你來三寶鎮幹什麽?”

“辦事。”

火小邪輕輕吹了一口氣,撇了撇嘴,哭笑不得,這個田問還真是有問必答,但僅僅是只言片語,和擠牙膏似的。

“那你為什麽跟著我?還要出來和我相認?”

“好奇。”

“你就不怕被火家人、水家人發現?”

“沒發現。”

“那,那那,那你就不想問我什麽?”火小邪還真不知道怎麽問下去了。

“不想。”

“你說話總是這個樣子嗎?能不能多說幾個字?”

“是的。不能。”

“我問你什麽,你就回答什麽?你不覺得吃虧?”

“請問。”

“火家、水家、土家都來到三寶鎮,你們到底要幹什麽?你能不能告訴我?”

“再會!”田問答道,站起身來,扭頭就走。

火小邪一頭亂麻,這個田問和鄭則道差別也太大了吧,簡直無法適應,居然一問關鍵的事,立即就要走?火小邪追上一步,問道:“你不願意說就算了,沒必要走吧。”

田問頭也不回,再走兩步,已經走到一棵大樹後,竟然再沒有出現,好像鉆到樹裏面去了。

火小邪暗罵一聲:“操!真的不見了!”

火小邪怕田問有詐,繞了半圈,趕到大樹側面,這個田問真的不見了。火小邪四處打量一番,可是四野八郊,一點田問的蹤跡都沒有。

火小邪暗暗嘀咕了一聲:“奶奶的,這都是些什麽事啊!”

火小邪身上發涼,田問的突然出現,雖說沒有顯示出太大的本事,舉手投足都是平常的很,但火小邪覺得,田問的本領不在鄭則道、水妖兒之下,而且田問有一種莫名的震懾力,狠狠的壓在心頭。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火小邪算是明白,雖然凈火谷中學藝三年,名師指點,但與真正的高手差距,幾乎是難及項背,要想趕上,絕非是數月之功。

火小邪不敢再在此處久留,小心翼翼的退出這片荒地,火速地向客棧趕回去。

火小邪趕回客棧,翻墻而入,並不忌諱。雖說有值夜的鏢師看到,但見到是火小邪,也不敢多問,火小邪道了聲好,便返回所住的房內。

火小邪進了房間,喬大腦袋、喬爾爪子兩人還鼾是鼾屁是屁的睡得死沈,這兩個家夥吃飽喝足,沒了心事,那副天塌下來也不願醒的睡態,看著哪裏像是名震東北的東北四大盜,就和街頭擺地攤賣大力丸的差不多。

火小邪輕嘆一聲,又一看,卻不見潘子在屋內。

火小邪不由得心中一緊,怎麽潘子不見了?莫非也到外面去了?火小邪晚上經歷許多,不免杯弓蛇影,惴惴難安,腦海裏瞬間把這三年來和潘子日夜相處的情形閃過一遍。

正當火小邪想著,房門推開,潘子睡眼惺忪地走了進來,一見火小邪坐在屋內,盯著自己上下打量,潘子嘀咕道:“你去哪裏了?怎麽才回來?”

潘子打了個哈欠,就要走到床邊再睡。火小邪沈聲問道:“潘子!你去哪裏了?”

潘子支棱著眼皮,往床上一躺,有氣無力地說道:“去茅房了,鬧肚子拉稀,你怎麽樣,拉不拉?”

火小邪說道:“你鬧肚子?我怎麽沒有?”

潘子閉著眼睛哼哼道:“你不拉稀還不好,你還想拉啊。別折騰了,睡了睡了……”

火小邪還要問,剛說了聲你字,潘子已經嘴巴一張,鼾聲大作,眨眼睡著了。

火小邪暗罵了聲媽的,只好不再說話,低頭按了按被鄭則道猛踢一腳的傷處,雖說疼得厲害,肋骨還沒有折斷,算是沒有大礙。

火小邪躺倒在床,又回想了一遍今晚發生的所有事情,一頭糨糊,理不出個頭緒。火小邪又困又累,想著想著,睡意襲來,不知什麽時候就睡了過去。

這幾年沒有推進的夢境,又發生了變化……

夢境中,火小邪躲避“影”刀追殺,墜入深水,就要沒氣的時候,被一人從水中架住,迅速地向水面游去。火小邪被這人從水中拉出,已經遠離墜落之處,擡眼望去,遠處一片火海,幾棟木屋已經烈火熊熊。火小邪咳出幾口嗆進體內的水,掙紮起來,要喊爹娘,一只大手將火小邪的嘴巴捂住,不讓火小邪說話。火小邪被這人摟住,根本無力反抗,只看到這人身穿緊身的黑衣,腦袋上也罩著黑色面罩,只露出兩只眼睛。這黑衣人看了幾眼著火的地方,將身子一沈,又帶著火小邪鉆入水中,隨著水下的激流,快速向前游去,起起伏伏,一直游到一處瀑布前,才停了下來,抱著火小邪要登上岸邊。

這人剛抱著火小邪走出幾步,忽然悶哼一聲,一個閃身,一只手飛快的伸起格擋,血光四濺,他的一條手臂便在火小邪眼前,憑空斬落。這人啊的一聲,奮力一甩手,將火小邪又丟回水裏。火小邪最後露出頭一看,只見兩個穿著同樣衣服的黑衣人,閃亮的長刀在空中劃出一條條的光線,撲哧撲哧幾聲,居然把救火小邪的那人砍成了幾截。兩個持長刀的黑衣人閃電一般,血霧未散,便中向水中跳來,作勢欲追。水流湍急,火小邪再也看不到什麽,被一個浪頭蓋住,從瀑布上墜落下去……

“啊!啊啊啊啊!!!!”火小邪大叫著從床上坐起,滿頭大汗,雙手握拳,直喘粗氣。陽光從窗口透進來,天已經亮了。

潘子趕忙跑過來,按住火小邪肩膀,叫道:“火小邪,你怎麽了!又做噩夢了嗎?”

火小邪說不出話,閉著眼睛不住點頭,心跳極為激烈。

喬大、喬二也趕過來,關切地問道:“火師父,你沒事吧。”

火小邪大口地喘了數次,才平緩下來,慢慢說道:“沒事,沒事,老毛病,做噩夢了。”

喬大抓了抓頭,說道:“火師父,噩夢是啥?”

喬二一巴掌打過去,罵道:“噩夢就是你夢到到嘴的燒雞,還沒嘗到滋味,就被人搶走了!”

喬大大叫:“啊!這果然是噩夢!但我從來沒有夢到過!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千萬不要讓我夢到。”

潘子罵道:“你們兩個棒槌!噩夢就是夢見自己找不到茅房撒尿,後面還有人追你要殺你,你用盡了吃奶的勁跑不動,好不容易能撒尿了,還有個女鬼出現咬你小雞雞,讓你尿不出來!”

喬大、喬二異口同聲讚道:“潘師父厲害!”

潘子哼道:“你們兩個棒槌!火師父醒了,還不快去打洗臉水來!動作快點,不然不讓你們吃飯!快去!誰慢了就打斷誰的狗腿!”

“是,是是是!”喬大、喬二這兩人天生就該是被師父管教的命,哪敢有一絲違抗,跳起來爭先恐後地擠出房門,撞得屋頂灰塵噗噗直落。

火小邪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低聲道:“潘子,喬大、喬二年紀比我們大,雖然他們拜我們為師了,我們還是對他們客氣一點。”

潘子笑道:“火小邪,你是不知道,他們兩個就這個德行,你要是對他們客氣,他們就哭爹喊娘的說師父不要他們了,你罵得越狠,他們越開心。放心吧,聽話得很,特別好使喚。盜大爺這次真給我們辦了件好事,天下哪有這種乖徒弟,兒子都沒有這麽聽話的。火小邪,你說盜大爺安排喬大、喬二給我們,是什麽意思?”

火小邪說道:“也許是怕我們沒有江湖經驗,多兩個人出出主意。”

潘子說道:“就他們兩個?不只是傻頭傻腦的,腦筋還有點問題,不給我們添麻煩就算老天開眼了!我猜啊,沒準是盜大爺讓我們拉起一支隊伍,成立個什麽幫派啥的,哈哈。”

火小邪說道:“也許吧,反正有兩個聽話的徒弟,也是好事。”

說話間,就聽見喬大、喬二兩人罵聲連連,各自提著一桶水從房外趕過來,兩人咚的一下擠在門口,齜牙咧嘴,誰都不肯對方先進來。兩人大叫:“是我先回來的!是我是我!”

潘子罵道:“好了好了!不用爭了!都幹得不錯!喬二先進,喬大後進,洗臉水,洗腳水都倒好。”

喬大、喬二兩人應了,聽吩咐進來房間,又搶著要服侍火小邪火師父洗漱。

火小邪哪受得了這樣,學著潘子的模樣,冷下臉來,對喬大、喬二約法三章,當徒弟要有當徒弟的樣子,不要弄的象奴才似的,師父們自己能做的事,不用你們服侍。

這樣吩咐完,才總算安安靜靜地洗漱停當。

火小邪腹部有傷,但他不願讓潘子看出來,一直忍住,不露破綻。

四個人收拾停當,都走出房間,來到院落中,去看望暫時充當“看門狗”的黑風。

黑風乃是張四爺從小就調教出來的豹子犬,充當看門狗真是屈才,可黑風任勞任怨,讓它看門,它也是盡心盡力,就是拖著個大鐵鏈,有點委屈。

黑風見火小邪他們來了,樂得上躥下跳,黑風的力氣可不是蓋的,差點就將鐵鏈給拉斷掉。

火小邪、潘子將喬大、喬二介紹給黑風,黑風瞟了瞟著兩個笨蛋,心情不錯,很快就熟絡了。

火小邪、潘子又帶著喬大、喬二去院內各處轉了轉,認識了眾人。本來商隊裏的人,都害怕喬大、喬二,這回認真的見了見,倒都覺得兩人“可愛”得很,既然他們又是火小邪、潘子的徒弟,又無怨仇,便放下了心,再無懼意。

商隊的人起得都早,今天並不出行,而是清點貨物,分類轉運,再添補其他貨物。火小邪想著水妖兒所說,讓他盡快離開此地,可火小邪還是難以心甘,便下定決心再觀望一日。

早餐時分,三姨太、青苗、青柳派人叫來火小邪等人,一起吃飯商議下一步的安排。

喬大、喬二本站在火小邪、潘子身後,不敢上桌,但三姨太、趙鏢頭、王鏢頭等人覺得不妥,這兩人無論如何,都是東北黑道赫赫有名的人物,便請他們一起坐下吃飯。

火小邪、潘子內心裏也沒有真當喬大、喬二是徒弟,便也叫喬大、喬二上桌來吃。喬大、喬二這兩個吃貨,本就饞的口水直流,一聽可以一起吃飯了,便再不客氣,坐過來猛吃,真如餓死鬼投胎一般,喬二別看比喬大個頭小了足足半個,食量恨不得比喬大還猛,他們一人吃了五六個大漢的分量,這才拍了拍肚子說飽了,真不知昨晚的東西吃到哪裏去了。

三姨太、青苗、青柳等人沒見過這種吃相,看得都呆了,弄得火小邪、潘子都不好意思起來,喝令喬大、喬二兩個人斯文點,這才讓他們兩個收斂了一些。不過這番吃喝下來,三姨太等人算是徹底對喬大、喬二放了心,甚至頗多欣慰。

當年廣東道上大賊、惡賊層出不窮,防賊都是各個商隊的頭等大事。這下有火小邪、潘子、喬大、喬二四人,加上大狗黑風相助,這只商隊的實力大增,可以南下路途上,再也不懼廣東道上任何盜賊。

喬大、喬二兩人,吃飽了以後精力無處發洩,便請命幫著運貨,喬大力大無窮,四五個人才能扛起的東西,他水桶粗的胳膊一夾,還能奔跑如飛。喬二瘦小,但力氣也有普通人的兩倍大,他手腳麻利,奔來跑去不亦樂乎。這兩個家夥常年在東北的深山老林裏伐木,天天幹的就是粗重的力氣活,根本不覺得搬東西有損東北大盜的名號,相反十分順心順手,忙個沒完。

這些雜事略過不表,轉眼就到了下午,各人都在忙碌著,只聽不遠處轟隆一聲巨響,煙塵騰起數層樓高,震得地面直抖。

眾人正奇怪著,有人高喊著來報:“三姨太!各位鏢頭!踏雲貨站不知怎麽回事,突然塌了!埋了十多個外地人,貨站老板他們正喊人幫忙呢!”

火小邪一聽,腦海中頓時騰起一個人的名字——田問。

三姨太覺得此事古怪,踏雲貨站怎麽也算三寶鎮的大戶商家,怎麽突遭此等慘禍?於是三姨太召集了火小邪等人,便趕去看看這種平地塌樓的怪事。

眾人剛剛走出自己的客棧,突聽巨大的哢哢哢斷裂之聲,扭頭一看,只見不遠處的三層樓高的西四客棧發出巨響,竟如同醉漢一般,搖了兩下,轟隆隆地塌倒在寶林大街上,磚瓦橫飛,灰塵漫天,驚叫慘嚎聲不絕於耳。

火小邪等人親眼見到西四客棧就這樣塌掉,一群人驚得挪不開步子,等煙塵稍退之後,三姨太才叫起來:“過去看看!”眾人顧不上再去踏雲貨站,先向西四客棧跑去。

這西四客棧塌的還真是有水平,似乎是連根斷掉,吃力不穩,這才躺倒在地。整個客棧並未跌得四分五裂,相對保持的完好,仍能看出形狀,就是表面一層砸的稀爛,所有門窗屋檐都被震脫了墻壁,碎末遍地。

眾人趕到跟前,正看到有人灰頭土臉、驚魂未定地從瓦礫中爬出,有兩三人剛一爬出,就破口大罵,汙言穢語,那惡狠狠的模樣不像是普通民眾。西四客棧塌樓之處,正好把寶林大街堵了個結實,人馬都無法通過,於是人也越聚越多。有熱心人爬上廢墟,幫著救人,雖說被救出的人許多都滿臉血汙,骨斷筋折,倒沒有看到有誰死了。

正在亂成一團的時候,又聽到轟隆一聲巨響,西四客棧對面不遠處,坍塌之聲傳來,又有一棟房子塌落,騰起大團灰塵,看勢頭似乎是整個房子的屋頂墜落。

這不到一盞茶的工夫,連塌三棟房子,此地又無地震,誰敢相信?

三寶鎮亂成一團,戶戶自危,都從房間裏逃到屋外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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