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拉在他們手上。”埃銳文說。

“是的，大人。”信使的聲音因疲累而呆滯。在他破碎的無袖罩袍前胸部，幹涸的血漬遮住了家族的紋章。

艾德勒沒事就好，道格拉斯心想。他啜了口酒，一言不發，心裏想著兒子柯萬。擡手之時，劇痛從肘部直沖腦際，提醒著他戰場的滋味。

埃銳文元帥召集的諸侯和將領紛紛安靜下來，聽信使陳述事情經過。寬敞通風的長廳裏，只有火爐中的柴薪在劈啪作晌。

經歷了長途的急行北上，想到可以在沿途的莊園稍作歇息，雖然只有一晚，依舊使道格拉斯大為振奮……只是他暗暗希望別再出現黑狼王的騷擾部隊。埃銳文嚴令他們以耗盡體力的速度行進，結果損失慘重。戰爭中的傷員如果不能跟上，就落得被拋下來自生自滅的下場。每天早上他們動身之時，總有些人倒在路邊，睡著便再沒醒來；下午，又有另一些人筋疲力竭地癱在道旁；到得晚上，更有些人當了逃兵，遁進夜色之中，連道格拉斯都很想跟他們一起走。

片刻前，他人還在躺在柔軟舒適的羽毛床上。然而他的侍從匆匆跑來把他搖醒，報告說有人騎馬帶來赤狐城方面的重大消息。一個對他來說不好不壞的消息，前鋒大將基拉被俘。往北急奔，無止盡的急行軍和棄於路邊的屍體……並沒有白費功夫。狼之子早在好幾天前便擊退了希維爾洶湧的攻勢，還接連打了好幾個勝仗。

“這怎麽可能？”萊特子爵呻吟道，“怎麽可能？即便在多次大戰以後，赤狐城依舊為狼之子大軍團團包圍……希維爾大人到底在想什麽，怎麽會連連吃敗仗？她應該清楚這樣對我們而言有何風險吧？”

他比你這貪婪的吝嗇鬼清楚多了，道格拉斯心想。縱然希維爾打了好幾個敗仗，然而聽見希維爾被萊特子爵這種人毀謗，依舊令他怒火中燒。萊特是個厚顏無恥的馬屁精，他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把他那個女兒嫁給凱迪大將，借此與其攀上親戚。

“換我也不會多麽好過，”凱迪應道，“萊特子爵，你沒見過伊瓦娜伯爵，不然你一定會清楚她的行為處事。”

“諸位大人，凱迪將軍說得沒錯，”信使說，“第一戰小勝以後，我軍已在營地周圍密布削尖木柵，進行休息。但在沒有任何預警的情況下，狼之子率軍突然襲擊北面的營地，時機完全出乎我們的意料。此後，狼之子不斷騷擾我軍的補給車隊，但他手下只派出五六十人。第三次交戰的前一晚，基拉將軍親自帶兵去對付他們……唉，當時我們以為目標就是那五六十人。我們聽說伊瓦娜伯爵還在赤狐城內按兵不動，如果出城兩面夾擊……”

“你們的斥候呢？”巨魔戈登·萊西科的臉活像一頭山豬。“莫非他們什麽都沒看到？沒給你們任何警訊？”

滿身血汙的信使搖搖頭。“狼之子不斷加大斥候數量，我們的偵察部隊最近不斷失蹤，而偶爾回來的人又說什麽也沒發現。”

埃銳文在會議上通常保持緘默，寧可在發言前先傾聽別人的意見，但是如此沈默也很不尋常，他連酒都沒碰。

“第四戰，你說他們發動夜襲？”凱迪將軍提問。

來人疲累地點點頭。“前鋒由狼之子率領，砍倒我們的衛兵，清除柵欄，輕騎兵主力攻擊。等我們的人醒悟過來，對方騎兵已經躍過溝渠，手執刀劍和火把沖進了營區。我們這邊的人聽到打鬥，看見帳篷著火，威爾傑大人便領著大家想去援救。然而四散的逃兵們直把我們往北沖，赤狐城的守軍發現後，並沒有出來救援。”

“隨後，東南兩面營地被敵人攻陷，”信使繼續道，“我們忙著重整時，希維爾軍的重騎兵排成兩個縱隊，從西邊殺出。我看到西西弗家的紅樹旗和亞爾曼家族的紋章，但最可怕的卻是那個待在艾德勒大人身邊的小鬼，他就像一頭不知疲憊的怪物似的。聽說他一個人就殺了五十多個蠻人士兵，十幾個蠻人勇士。後來我軍的長槍兵組成盾墻，擋住他們的第二次沖鋒，誰料狼之子一看咱們還有反抗之力，便率軍偷襲我軍後方。”

“女神保佑。”巨魔咒道。

“狼之子放火燒了我們建造的防禦塔，找到了被我們鎖起來的戰俘，並將他們通通救走。安琪拉軍隊的指揮官阿爾邁，眼見相鄰的陣地紛紛失守，他便率領手下兩千槍兵和兩千弓箭手井井有條地向西撤退了。”

“該死的家夥。”凱迪將軍的口氣不僅驚訝，更加憤怒。

埃銳文元帥十指交叉，頂著下巴，傾聽時只有眼睛在動。然而，道格拉斯註意到他的額頭上密布細小汗珠。

“這怎麽可能？”萊特子爵再度哀嚎。“基拉將軍被俘，希維爾的軍隊又遭擊潰……簡直是大難臨頭！”

首席參謀長阿道夫道：“萊特子爵，我們都很感激你指出顯而易見的事實，但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走？”

“還能怎麽樣？希維爾的軍隊已經被打殘，她的士兵不是被殺、被俘就是逃散，而狼之子的部隊正好扼住我們南方的補給線，我們與南方的聯系完全被切斷了！諸位大人，我們戰敗了，應該立刻求和。”

“求和？”阿道夫若有所思地晃著酒杯，一飲而盡，隨後將空杯往地上一擲，摔成千百碎片。“萊特子爵，這就是求和的結果。眼下要跟黑狼王求和，比用地下這破杯裝酒還難。占上風的是他……難道你沒發現？”

“一場戰役的勝負並不能決定整個戰爭的成敗，”凱迪將軍堅持，“我們還遠遠沒有戰敗。我很樂意跟這狼之子在戰場上親自較量較量。”

“或許他們會答應暫時停戰，以便雙方交換人質。”萊特子爵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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