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輸了。”

一個旁觀的男孩在偷偷竊笑。雖然巴哥特擊敗了每一個教官派來對付他的對手，卻還是得不到應有的待遇。教官的嘴邊只有嘲笑和譏諷。

“今天就到此為止。”教官告訴他們。“我對飯桶可沒什麽耐性。假如哪天敵人真打過來，我倒希望他們快點解決你們，省得你們痛苦太久。”

巴哥特跟著其他人返回兵器庫，孤零零地走在中間。他一直都孤零零的。一起受訓的小隊約有二十人，卻沒有一個稱得上是朋友。巴哥特越是和這些人交手，就越鄙視他們。

進到室內，巴哥特把入鞘的劍掛回石墻的鉤子上，刻意不理睬其他人。他有條不紊地解下盔甲、皮衣和汗濕的羊毛衫。長長的房間兩端，鐵火盆裏的煤炭熊熊燃燒。

他穿上日常的粗布黑衣，倦怠感突然排山倒海般朝他襲來。他找條板凳坐下，手指摸索著系上鬥篷。

既然他註定孤單，他便要化寂寞為力量。這裏有一間小小的聖堂和老態龍鐘的修士，但巴哥特實在無心向神明禱告，管他是新神還是舊神。他心裏認為，倘若諸神真的存在，想必也是和家鄉的嚴冬一樣殘酷無情罷。

他想念自己的兄弟：愛蓮想吃甜食時眼瞳閃閃發亮的神情；柯萬是他最強大的對手，也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和玩伴；固執又充滿好奇心的杜安娜，不論柯萬和巴哥特做些什麽，她總想插一腳。

“小雜種，你把我弄脫臼了。”

巴哥特擡眼朝那充滿怒意的聲源望去。一少年臉紅脖子粗地高高站在他面前，身後還有三個跟班。他認出對方是他剛才的對手，生得既高且壯，好像叫米蘭，新兵們都叫他蠻牛。巴哥特想起另外三個跟班是當地貧民區的小混混，被教會宗法司帶來的，不過他忘記名字了。他想盡辦法不和他們說話，他們全都是生性殘忍的惡霸，從不知榮譽為何物。

巴哥特霍地起身。“你如果好好求我，我很樂意幫你把另一只手也打斷。”米蘭今年十六歲，整整比巴哥特高出一頭。他們個頭都比他大，但嚇不了他。他在校場上早就教訓過每一個人。

“說不定斷手的是你哦。”其中一名小混混道。

“有種你便試試。”巴哥特伸手拿劍，但對方中的一人抓住他的手，扭到背後。

“你老讓我們難看。”小混混抱怨。

“我們沒打照面以前，你們就夠難看啦。”巴哥特告訴他們。抓住他手的男孩用力往後一擰，劇痛立刻直穿腦際，但巴哥特依舊不吭一聲。

米蘭向前逼近幾步。“咱們巴哥特大人生了張碎嘴，”他說。他生得一雙小而亮的豬眼睛。“小雜種，是不是你娘傳給你的啊？她是做什麽來著的，敢情是個****？告訴我她花名叫啥，搞不好老子幹過她幾回嘞。”他咧嘴笑道。

巴哥特像條鰻魚般地用力一扭，後腳跟朝抓住他的男孩胯下狠狠踢去。身後傳來一聲慘叫，然後他便掙脫了。他朝米蘭撲過去，一拳把他打得翻過長板凳，他窮追不舍，跳上對方胸膛，兩手掐緊脖子，使勁往地面撞。

兩個小混混想拉開他，被他粗暴地摔倒在地，他開始使勁踢打米蘭。米蘭正要滾離他的拳打腳踢，只聽一個宏鐘般的聲音劃過兵器庫的陰霾：“通通給我住手！馬上停手！”

米蘭爬起來，教官怒視著他們，“要打架到場子裏去打，”鐵匠師傅說，“別把你們的恩怨帶進我的兵器庫，否則別怪我插手。相信我，你們不會喜歡的。”

米蘭坐在地上，小心翼翼摸摸後腦勺，只見手指上全是血。“他想殺我。”

“是真的，俺親眼看到的。”其中一名小混混說。

“他把我的手給打斷了。”米蘭邊說邊舉起手給教官看。

教官瞟了他手腕一眼，“我看只是擦傷，頂多扭到，醫師那裏有的是好膏藥。你們跟他一塊去，頭上的傷註意一下。其他人回營去。巴哥特留下。”

巴哥特重重地坐回長板凳，不理睬其他人離去時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向他保證事情沒這麽容易解決。

“守護者需要每一個人都團結一致，”待他人都離開後，教官道，“殺了他，你會被逐出隊伍，什麽也得不到。”

巴哥特怒火中燒。“我早晚會殺了他！”

“我聽到了。那又如何？教規不允許隨意殺人，任意踐踏生命。”

“我想做的事，”巴哥特冷冷地說，“沒有人能阻止我。”

“——免不了會有個意外，不是麽？再桀驁不馴的人，到了我這裏，也得變成一只溫馴的小綿羊。”

巴哥特語氣發冷。“我可以走了嗎？”

“我說可以你才可以。”

巴哥特看著他。他的鼻子又寬又扁，那一臉胡子好似從來沒刮。他的黑羊毛外衣左襟用一個長劍形狀的別針系在肩頭。“光嘴巴上說說，你媽也不會變成****。她是什麽樣的人，就是什麽樣的人，和別人怎麽說有何幹系。話說回來，我認識不少的人的娘是****。”

我媽可不是，巴哥特倔強地暗想。但他經常夢見她，次數頻繁到他幾乎忘不了她的容貌。

“我不在乎，”巴哥特道，“我才不管他們怎樣，我也不管你或是誰誰誰怎麽樣。我只需要變強，這地方怎麽樣我才不管。”

“是嗎？成為守護者，除了死以外，沒有任何辦法可以逃脫守護者的責任。你以為守護者是那麽好當的？事情就是這樣子，而你一輩子都跟我們其他人一起，註定要待在守護者軍團。”

“一輩子。”巴哥特冷冷地重覆。他見過世面，經歷過大風大浪，這些危言聳聽的話，他可不在乎。

“是啊，巴哥特，一輩子。”教官道，“或長或短，操之你手。照你現在這種態度，早晚會有弟兄半夜割了你喉嚨。”

“他們才不是我弟兄，”巴哥特駁斥，“他們嫉妒我，因為我比他們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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