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湘和沒想到竟會那麽巧地遇到程紀原和他小外甥。

她和喬也出來逛街, 中途進了一家店休息，剛坐下瀏覽著菜單還沒點好飲品, 就聽見一個不算陌生的男童聲喊“衛阿姨”。不確定是不是叫她, 她只是下意識擡頭循著聲源望過去, 就見一個小男孩掙脫他身旁大人的手朝她小跑過來。

程紀原顯然也沒預料到會在這裏遇到衛湘和，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衛醫生，好巧。”他走到她們身前站定，禮貌打招呼, 同時沒忘拉住小外甥不讓他失禮。

衛湘和朝他們笑笑, “周末出來逛個街。”又看一眼他的小外甥, “你帶淘淘出來玩嗎？”

他做無奈狀, “他爸媽不在，在家裏鬧騰的慌, 就幹脆帶他出來走走。”

喬也聽他們寒暄完，才低聲湊過去問衛湘和：“這位是？”

“忘了給你們介紹了。這位是我們科室主任程紀原醫生。”衛湘和回答完喬也，又向程紀原介紹喬也：“這位是……”

“程醫生你好, 我是湘和的表妹, 她是我嫂子。”喬也大方地插過話自我介紹。

宋遲的表妹……

程紀原的表情微僵，只是那一絲異樣很快又被斂去，嘴邊的淡淡笑意不失風度：“你好。”

難得遇見，分開坐未免顯得太過生分，三個大人帶著一個小孩自然而然湊成一桌。

衛湘和和程紀原都不是話多的人, 好在喬也從來都不是會冷場的人, 兩夥不算熟的人坐在一起, 有她調和氣氛，倒也不會尷尬。甚至就那麽一會兒的時間，她就贏得了程紀原小外甥的喜歡，一口一個喬也阿姨叫得順口。

宋遲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瞧見四個人一派和樂融融的景象。喬也咧嘴應付著小男孩，衛湘和坐程紀原對面，兩人不知在說著什麽，衛湘和臉上掛著淡淡的笑。

胸口又悶又漲，一股郁氣堵在心頭，宋遲莫名覺得惱火。

每次周末他不在家，衛湘和就一定會出門，幾乎每次出門他都會見到她跟程紀原在一起。這已經是第二次了，間隔第一次還沒多久呢！

下次誰再讓他利用周末的時間出來辦公他就咬死他！宋遲恨得幾乎要咬碎後槽牙。

衛湘和坐在靠窗的位置，宋遲朝他們那桌過去的時候，最先發現他的還是坐她旁邊的喬也。

“哥，你怎麽來了？”她朝他招手。

倒是有人希望他不來！

“不是說去逛街嗎？怎麽在這坐著？”他單手揣兜，視線直直落在衛湘和身上，面上喜怒難辨。

“中途休息不知道啊？”喬也搶先替衛湘和答了。

宋遲沒好氣瞪她，“我問你了嗎？”

喬也：“……”

衛湘和已經習慣他們兩個這樣的相處模式，柔柔微笑，把菜單遞給宋遲，“你要喝點什麽嗎？”

宋遲沒應，接過菜單拍了拍喬也，朝他旁邊的空位努了努下巴，“坐那兒去。”

“你就非要坐我這個位置？”喬也覺得宋遲忒事兒，抱怨著，還是給他騰了個位置。

程紀原眸眼微斂，臉上始終掛著很淡而又禮貌周到的笑意，讓人看不出情緒。

宋遲在衛湘和旁邊坐下，沒翻菜單，問她，“你點的什麽？”

衛湘和跟他說了個熱飲的名字。

宋遲皺了皺眉，他不喜歡喝甜的。

把菜單放下，他一臉古怪看了眼程紀原，偏頭問衛湘和，“這位是你的朋友？”

“他是我們科室的主任，程紀原醫生。”衛湘和為兩人做著介紹，又朝程紀原道，“這位是我先生宋遲。”

“原來是你們醫院的醫生啊，怪不得周末總能碰面。”宋遲的話裏話外有些不自知的酸溜溜。

程紀原聽出他話外的意味，看一眼對面的衛湘和，微微一笑，“也並非總能見面，偶爾而已。而且，這似乎跟是不是同一家醫院的醫生沒有關系。”

“怎麽會沒關系呢？”宋遲皮笑肉不笑，“不在同一家醫院的話你們都不認識，路上碰到了也不認識。”

“宋先生有所不知，我和衛醫生幾年前就認識。”程紀原穩如泰山，徐徐道，“我之前帶過她的課。”

臥槽不就幾天有什麽值得拿出來顯擺的。

宋遲優雅地笑著，黑眸下火氣燎原。

正好服務員端飲料上來，衛湘和接過自己的那份，還沒來得及喝就被宋遲端過去直接湊著杯沿灌了一大口。

太甜了，宋遲一咽下眉頭就蹙了起來。

“這個我知道，衛湘和跟我說過。”他把熱飲遞還給衛湘和，迎上程紀原的目光，暗含諷刺，“就帶了幾天課，程醫生還記得她，真是好記性。”

“衛醫生很出挑。”程紀原四兩撥千斤。

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敵人比預料中戰鬥力強，這讓宋遲頭一次有種吃癟的感覺。

他不好受自然也不會讓別人好受，而這會兒最應該跟他一起不好受的，喬也無疑是他心中的第一人選。誰讓她非要把衛湘和帶出來逛街呢，自己不好好努力當個賢妻良母就算了，還把衛湘和往外拐！

這麽想著，他又瞪了喬也一眼。

這帶著熾烈火焰的一瞪讓橋而言心裏也跟著一個咯噔，心裏虛起來。她好歹也算是感情的過來人，宋遲和程紀原言語上的一來一往明顯就是不動聲色中暗藏□□味，再待下去難保不會被誤傷。畢竟衛湘和是被她帶出來的，宋遲要是在口頭上落了下風難保不會拿她撒氣，偏偏她又不能幫著他一起對付程醫生，總顯得人多欺負人少很不厚道……更何況，人家程醫生好像也還沒幹什麽。

她默默咽了下口水，決定先避一避。

“我突然想起來外面好像有賣糖人的，我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吧。”衛湘和站起來。

喬也慌忙擺手，“不用不用，你在這坐著就好，我一會兒就回來。”有她看著他們還比較安全點，不然她總怕宋遲一個沈不住氣率先動手揍人。

不過宋遲這醋勁兒這麽大，是很喜歡嫂子咯？喬也看向宋遲的眼神不禁帶著幾分揶揄。

“既然可以自己為什麽還把衛湘和叫出來？”宋遲的語氣可謂是非常不友善了。

果真如此！

喬也沒理他，起身拿了包包就走。

淘淘仰起腦袋看她，“喬也阿姨，我可以一起去嗎？”

“可以。”喬也朝他笑，把他從凳子上抱下來。這種場合太成人，他確實也不太應該在這受到荼毒。

“程醫生，我一會兒就把他帶回來給你。”朝程紀原道了聲，她拉著淘淘出去了。

“所以說人太出挑也不是什麽好事。”宋遲陰陽怪氣，又看向程紀原，“不過衛湘和是婦產科醫生，你們是同事的話，程醫生也是咯？”

程紀原已經知道他什麽意思了，沒答，只是一臉沈靜和他對視。

衛湘和不知道他突然提這個是什麽意思，但直覺他們兩個今天都怪怪的，看似很平靜的對話，卻總讓人心裏有些不安。

“看這天似乎有要下雨的意思，應該都沒帶雨具吧？沒什麽事的話大家要不就先回去了？”衛湘和斟酌著溫聲插話，話題內容有幾分突兀，可她卻也找不到別的什麽打斷他們交流的理由了。

衛湘和是緩和氣氛的意思，而聽在宋遲耳裏，儼然成了對程紀原的一種維護，生怕他刁難程紀原讓程紀原難堪。

這個認知讓宋遲更為惱火，也愈發口不擇言。

沒看衛湘和一眼，他淩利的雙眸直直對上程紀原的視線，輕笑裏透著譏諷，“女人生孩子畢竟是私密的事情，即便是醫生，卻總還是讓人有點難以接受一個男人整日對著女人的……其實有點好奇的是，不知程醫生當初選擇成為一名婦產科醫生，是基於什麽樣的心態，或者說是，會不會存著什麽難以啟齒的私心呢？又或者……”

“宋遲。”衛湘和打斷他，一向溫軟的嗓音帶著幾分嚴厲和堅決。

宋遲說不清心裏什麽感覺，生氣，又或者說失落多一點。他的眸子一閃而過的黯然，隨即染上一絲冷意，側眸看衛湘和。

衛湘和原本還有些惱他當著程紀原的面提這個敏感的話題。這個社會原本就對男婦產科醫生存在著偏見和不理解，甚至是很多人對他們的動機加以惡意的揣測。別人她不知道，可她相信程紀原成為婦產科醫生，必然沒抱過那些齷齪的心思。如今從宋遲嘴裏說出這番如利劍的話，讓她有點難受。

可是對上宋遲倔強的眼神，她那剛起漣漪的情緒又偃旗息鼓了，責怪的話也不忍心再說出。

和他對視幾秒，她輕嘆口氣，“程醫生不是那樣的人。”

“你怎麽知道？你對他很了解嗎？”已經是很明顯的維護，宋遲心裏更不是滋味，面色也漸漸冷下來，“你有什麽契機去了解過他了？”

“我只是相信程醫生的人品。”衛湘和已經感覺到宋遲的怒氣，但也只能耐著性子解釋，“程醫生的口碑一直都很好，他不會是那樣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我尖酸刻薄刻意汙蔑他了？”宋遲下巴微揚，冷笑，“衛湘和，你這麽偏幫他，別跟我說你對他有意思。”

“宋遲。”衛湘和無奈看他。宋遲不服輸，可她卻不想跟他起爭執。

“你先冷靜一下吧，我先回去了。”她起身，歉意對程紀原道，“程醫生，今天的事很抱歉，希望你別往心裏去。”

沒等程紀原答話，她便從座椅後繞過宋遲離開了。

一見衛湘和走了，宋遲無心再戀戰，甚至連眼神都沒給程紀原一個，氣勢洶洶緊跟著她出去。

“衛湘和。”他在門口外兩步終於追上，一把拉住衛湘和，他質問，“你就這麽離開什麽意思？對我不耐煩啊？”

“沒有不耐煩。”衛湘和擡眸看著宋遲的眼睛，認真道，“可是宋遲，我不喜歡你對程醫生說那些話。”

“所以你跟我鬧脾氣？”

衛湘和抿唇，沒答。

這一副默認的姿態讓宋遲更生氣了，他瞪著衛湘和不敢置信地再質問，“你為了那個醫生跟我生氣？”

衛湘和繼續沈默看著他炸毛。

宋遲的臉更黑了，偏偏他還不能拿她怎麽樣。

“衛湘和，你好樣的。”

撂下這麽一句，宋遲面色黑沈頭也不回大步走了。

衛湘和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嘆了口氣。這次惹他生氣的好像是她，這種情況，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麽給他順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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