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池旁小石徑，原來這瀑布之旁卻還有一片空出，可讓人進至洞中。待婉昭進到山洞，便又是一陣驚訝，卻見這石洞中有石鍋、石竈、石碗、石盆、石床、石凳，竟似曾有人居住，至今似乎還有些毛發。

婉昭道：“這裏真是神奇，卻曾真有人住過。”

憶辰道：“你說對了一半。”

“說對了一半？”

“嗯，因為確實有家夥在這裏住過，卻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麽？”

“你可發現，這郁洲山上，有不少猴子？”

“嗯，確見許多猴子，上躥下跳的，很歡快的樣子。”

“此洞便是當年他們的大王住的地方，名為水簾洞。”

“大王？”

“嗯，是啊。據說那媧遺石受天真地秀，日月精華，久而久之，繼而通靈，突然一天崩裂開一角，跳出了一個石猴，後來便成了這山上的猴王。”

婉昭點頭，憶辰又領她看道：“你看這水簾洞中還有一口泉。”

看去，果見一口方泉。

憶辰道：“此泉我們都叫它靈泉，終年不涸，據說與東海相連，那猴王曾入此泉游過東海。”

“竟有這許多傳說。”

“是啊，關於這水簾洞的傳說，民間甚多。而那猴王，也是真正出現過。義父常講，他年幼時便曾在這水簾洞前見過那猴王，不少老人家也確實見過那猴王。再之後也不懂發生了什麽，那猴王就沒有了。”

“或許是死了吧？”

“也有可能，不過那猴王據說已活了五百年，卻突然死了，也是蹊蹺。”

“活了五百年？大概也是假的呢。”

“嗯，或許吧。”

兩人出了水簾洞，便一同向山下走去。憶辰也就不再給婉昭講這郁洲山上的風景，而給她說一些曾經隨徐福一同出海的經歷。說到徐福的船曾經行到大海東方的一片大陸上，不過說是大陸，大體就是一個非常大的島嶼。徐福曾經到過那裏兩次，兩次憶辰也都跟在身旁。他還記得徐福第一次見到那個大島時的興奮，包括憶辰也為發現了這樣一處新土地而高興。

到第二次去時，徐福已經大體知道了方向距離，也就很順利地到了那個大島嶼。那次徐福帶著憶辰、長鳴，來到了島上。發現這島上近乎蠻荒，雖有一些人，卻也都是蠻荒的野人，那時徐福說，只需帶個三千人的弓箭隊，就可以征服這個島嶼。

而徐福第三次前往那島嶼，便是憶辰墜入歸墟的那一次，徐福並未帶金銀財寶，卻帶滿了農醫書籍，各樣百工與器具。還帶了數量龐大的童男童女，當然，他也帶了三千人的弓箭隊。這一次的航行如何，憶辰並不知曉，雖然不解為何待他如親生兒子一樣的義父，為何會在船上突然要殺了他，憶辰的心底卻終究是希望義父平安的，到底徐福是撫養他的人。

婉昭聽的十分入神，也對憶辰口中的島嶼有了極大的興趣，十分想要去看一看究竟是什麽樣子。不過她當然也知道，那樣遙遠的地方，不可能現在前去。

兩人沿小道而下，一路上有山澗水潭，翠竹靈茶。流水中，可見青松的倒影，泉水汩汩作響，更顯山境清幽。淡雲雅致，郁郁蔥蔥，兩人攜手而行，原本緊張的心，都似要放松下去了。

下的山來，一路西行，不久，便到了一個村落。

這村子比憶辰記憶中要大了不少，但他仍舊是如此熟悉。此處就是大義村，俗名大村，亦名兌村，名入“東海十八村”之列。徐福一家雖都住在朐縣，然而經常搬家，有段時間，便是安家在這大義村中，故而憶辰有很深的印象。

進到村中，憶辰發現人們說話口音有不少變化，但因他二人都自歸墟中出來，故而全聽得懂。

難得見到了人，憶辰也想問問現在是何朝何代。

憶辰隨便找了一個路人。

“這位老大爺，秦朝可是真的滅了？”憶辰問道，之前都是聽塗庸他們講，也並不能確定。

路人看了看憶辰，苦笑道：“小夥子，你腦袋壞了？秦朝哪八輩子就沒了啊。”

憶辰道：“秦朝是怎麽沒的？那秦後面又是什麽？”

路人道：“秦朝後面當然是大漢啊，小夥子，你這一臉認真的樣子，難道是真不懂麽？”

憶辰道：“在下確實不知……”

路人道：“你也不知漢高祖斬蛇？”

憶辰搖了搖頭。

路人道：“當年漢高祖劉邦喝醉了酒，一劍斬了條蛇。然後一個老太婆說她兒子白帝子被赤帝子殺了。沒想到赤帝子就是大漢，白帝子就是大秦啊。後來好像秦始皇也發現了，說什麽‘東南有天子氣’，經常跑到這邊來，一者是要求什麽長生不老藥，二者就是查查哪裏來的天子氣。結果高祖懷疑說的就是他，嚇得把劍啊什麽的全扔了，自個兒躲到深山老林裏去了。過個沒幾年，果然高祖就滅了大秦，立了大漢。這些個傳說你小時候都沒聽過？”

憶辰點了點頭，道：“不錯，始皇當年確實說過‘東南有天子氣’，而且說就在離朐縣不遠的地方。”

路人看看憶辰，道：“小夥子，你可是個瘋子？你這口氣，怎麽就像你親耳聽秦始皇說過一樣。”

憶辰並沒有親耳聽到，親耳聽到的是徐福，原來始皇此言說的是劉邦，徐福還一直以為這天子氣說的是他，故而急急出海。

憶辰笑了笑道：“所以現在是大漢。”

路人道：“大漢？大漢也已經沒了。”

憶辰驚道：“大漢已經沒了？”

路人道：“怎麽了？你搶了人家的江山，你家的江山也遲早被別人搶走，向來都是如此。”

憶辰怔了怔，沒想到滅秦的漢已經被滅了，道：“那現在？”

路人道：“現在嘛？魏剛立了不久，恐怕每幾年就要被滅了。”

憶辰道：“什麽？剛立就要被滅了？”

路人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嘛？你搶了別人的，你的也遲早被別人搶。有的快，有的慢，這就叫因果報應啊。魏能搶漢的江山，別人當然也能搶魏的江山。”

憶辰道：“那這天下，接下來是誰的？”

路人道：“天下顯然姓司馬，大魏已被那司馬昭廢了兩個皇帝，等這個也被廢了，我看天下就差不多了。”

司馬昭？憶辰低頭感嘆，雖然不懂這司馬昭是誰，但顯然這人的心思連路人都知道了。

路人見了道：“哎，據說那魏武帝曾經夢到過什麽‘三馬同槽’，可惜魏文帝沒聽啊。聽說是三匹渾身是泥的馬，一起臥在水槽前面喝水，這麽明白的事情，魏文帝卻沒明白。”

“這夢哪裏明白了？”

“三匹有泥的馬，臥在水槽喝水，這哪裏是什麽‘三馬同槽’，這分明是‘臥槽泥馬’呀！”

“……”憶辰對百姓的改編愛好十分無語，卻也已清楚了當前朝代，便問道：“這位老大爺，不知何處可以乘船，我想到對岸去。”

郁洲山乃為海中之大山，大義村在山之西側，去陸地，需得乘船。

路人道：“哎呀，小兄弟，今天可是個兇日，不宜出船，除了瘋子，沒人會載你的啊，不信你可以去問問？”

憶辰聽了，向路人行了一禮，帶著婉昭去問別人。

問了許多人後，有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壞消息是，問的所有人都給出了同樣的答案：今天是兇日，只有瘋子才會載人行船。

好消息是，聽說這大義村最近正好來了兩個瘋子，是兩個鐵匠。

於是尋找了一陣子之後，憶辰終於聽到了打鐵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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