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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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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雙婉頷首。

姜張氏是知道那五日之事的,只是家中祖父公爹都看起來胸有成竹,她的丈夫和小叔子他們也是不慌不亂,而侯府這位長公子表弟,姜張氏嫁進姜家,算來就見過他帶著侯府和姜家死裏逃生過兩次了,料來這次也是如此,她也是信心滿滿。

不過,她是知道表弟媳婦還是掛心著的,遂有點好消息,就趕緊來報了。

也沒出她所料,一個坐月子的人,一大早就醒了,看樣子,醒的時辰還不短,都不知有沒有睡過。

姜張氏不免對她有幾分憐惜,又道:“你看,到處都有轉機,也許沒兩天仲安表弟就回了呢。”

許雙婉微笑,“自是。”

說罷她朝大表嫂感激一笑,“就是太辛苦你們了。”

“哪來的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姜張氏站了起來,“好消息我給你報來了,這天還早,你再睡會,我也回去再瞇瞇。”

“采荷,替我送一下大表嫂。”

“是。”

許雙婉微笑著目送了采荷送了她出去,笑容慢慢淡了下來。

喬木端了早膳進來,見到此景,輕聲問:“姑娘,怎麽了?”

許雙婉搖了搖頭,沒說什麽。

她只是猜,危機沒那麽容易解除罷了。

這幾天,即便連公爹都沒怎麽在府裏,也不知外面怎麽樣了。

不過,不管如何……

許雙婉看著身邊睡著的洵林和望康,伸出手每人輕撫了一下,朝他們小聲道:“不管如何,你們還有我呢。”

她拼死也會護著他們,給他們博條生路出來的。

**

這又過了一天,來侯府的人就少了,這一天上午,可說侯府是一個客人都沒有上門。

中午倒來了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人物,單久來了。

單久是來給許雙婉把脈的。

“師傅沒來得及,心裏有愧,這就叫我來了。”單久笑著跟許雙婉道。

其實他師傅失血過多,差點身亡,這兩天好不容易才醒過來,但饒是如此,他右手的筋脈也是連不上,算是斷了。

好在,沒人知道,他師傅左右手都能用,再說來他師傅衣食住行都是他侍候,連抓藥也是他來,只要還有手能把脈看診,也不是什麽大事。

有人進言這皆是受宣兄所累,但他師傅那個人,要是個不問黑白,喜歡遷怒的人,他也成不了藥王谷的藥王。

這次他們師徒倆助了宣兄脫險,他也得已暫且能離宮,這就替他師傅賠罪來了。

單久從小學醫,剛學會走路就也學會了辨認藥材,近二十年下來,他的醫術不比他師傅差上許多,只是他習慣了站在他師傅身後替他打點一切,遂很少出面替人看病。

他醫術不錯,隔著帕給宣少夫人診脈,一下就聽出了她的呼吸要比常人沈重些,便又擡頭看向她笑道:“忘了告訴嫂子一聲,宣兄無事了,就是他手上還有些事要他親自去忙,可能得晚些時候才能回府。”

“當真?”在一邊陪坐的姜二夫人失聲道。

“是。”單久點點頭,見手上的心脈在急跳了幾下後又漸漸平穩了下來,他又看向了面相不變的宣少夫人,也裏也是嘆道了一句,果然不愧是宣兄挑的妻子。

光這份面不改色的沈穩,不知多少人強學都學不來。

就是心思太重了不好,憂思過度,很容易過早衰亡,這個看來得私下跟宣兄提醒一下才是。

“我就說了,我就說了……”姜二夫人卻坐立不安了起來,“從早上起來,我就聽著喜鵲在外叫個不停,心裏想今日家裏肯定會有大喜事。”

她幹脆站了起來,在旁邊走動了起來,“果然我一起來啊,那些煩不勝煩的人不上門來了,這一大中午的,就把你給盼來了!誒喲,我就說了我就說了……”

姜二夫人喜得眉毛都跳了兩下,看得屋子裏的人忍俊不禁,她家也在的大侄媳婦姜張氏也是掩嘴偷偷笑了起來。

單久也是有些好笑,輕咳了兩聲,等屋子靜了靜,他松下了把脈的手,跟嘴邊已經有了微微笑的宣少夫人道:“嫂子身子不錯,血氣稍稍有點不足,不過,你剛生完孩子,這也是正常,藥方子也是不用開,就是等會我給你寫兩張食補方子,你每日挨著吃就是。”

說罷又跟姜二夫人她們道:“幾位嬸母,嫂子,我開的方子女子皆可食用,等會你們也拿幾張去。”

姜二夫人樂不可支,這幾天她就沒這麽高興過,她也沒客氣,哈哈笑著點頭道:“還有我們的份,難為你有心了,要不是你媳婦已經定好了,嬸嬸我都還想給你再說一個。”

“娘,”姜家的三媳婦趕緊打斷了她,笑著跟她道:“可別說了,要不以後這位小藥王的媳婦見了您怨怪您,到時我可不幫您。”

“是了。”姜二夫人笑逐顏開,“不說那得罪人的話了,誒呀,你們還楞著幹什麽呢?還不快快拿那筆墨來。”

“是,二舅爺夫人,這就去了。”喬木說著已經跑開了。

單久也是失笑,跟姜二夫人拱手道:“小子記得,小子的婚事是宣家嫂子請著您和姜大夫人過目幫著挑的,您也是單久媳婦和單久的媒人。”

“你太會說話了,”姜二夫人笑得合不攏嘴,“要是我家小姑娘還不到十歲,我非要把她說給你不可。”

“嬸嬸……”姜張氏看她二嬸都樂得口無遮攔了,好笑地過來攔了她,跟單久道:“你可別跟我家嬸母說話了,再說下去,她要高興得把我家二叔都要給你了。”

她這一說,屋裏不知誰“噗”地一聲先笑了出來,緊接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姜二夫人也是好氣又好氣,白了她一眼,“我有那麽大方嗎?”

這屋子裏的笑便更大聲了。

許雙婉也是雙眼彎彎,這心底,是真正地舒暢了下來,那萬般的擔心與思慮,算是擱了下來。

**

左相被殺了。

在呈上的證據確鑿之後,他還是矢口抵賴,否認宣仲安呈上的物證人證,認為是宣仲安惡意栽臟,跟聖上指天劃地發誓這絕不是他所為,如要是他所為,他必遭天打雷劈,五雷轟頂,斷子絕孫不可。

可老皇帝幹盡了惡事,他殺過他的兄弟,刨過先後的墓,也隨意取過人的性命,發過的誓毀過的約更是不計其數,但到現在,他都還沒遭報應,還活得好好的呢。

他能信奉行翔的發誓嗎?不,他一個字都不信,老皇帝壓根就不信報應這兩個字。

奉行翔也不信,他發這通誓,賭的就是聖上對他的舊情,他給大韋當了八年的丞相,於聖上於國也是有功的,貪的那點錢算什麽?比得過他這些年對聖上的忠心耿耿,對這個國家的兢兢業業嗎?

他不是沒給這個國家造福,沒給這個國家的子民謀福祉,他要的那點錢,也沒有只好意了自己,這層層疊疊的分的人多了去了,哪怕聖上後宮的妃子和聖上,他們身上就沒得他奉行翔貪來的那些錢嗎?

他給聖上送件寶物,給後妃的妃子送些珍奇稀物,這些難道不是錢?不是好處?

誰又是幹凈的!

聖上用他,不就是因為他深谙此道嗎?

奉行翔在賭,賭聖上舍不得殺他。

只要聖上舍不得,再多的證據又如何?

但這次,奉行翔賭錯了。

他最錯的一點不是逼宣仲安拿項上人頭作賭,賭他提供不出證據,而是他下錯了堵老藥王的這步棋。

老皇帝答應老藥王回藥王谷,是因為老藥王答應回去,給他尋藥制藥延長他的壽命,奉行翔動老藥王,就是在動老皇帝自己的命。

奉行翔什麽都敢做,就是知道老皇帝再重視老藥王不過,再重視他自己那條命不過,他還是動了藥王。

百無禁忌。

這樣的臣子,他是要不起了,老皇帝心裏早就下好了決定了,他讓宣仲安呈上證據,不過是看看這宣仲安有什麽能耐,要是呈不上,他連他跟奉行翔一塊收拾了。

不過既然他拿出來了,連老藥王都站在了他這一邊,那就成全他一次好了,遂老皇帝在奉行翔的一通抵賴後,抄起了侍衛手中的刀,走到了宣仲安的面前,回身砍了跪在宣仲安身邊的奉行翔的頭。

鮮血濺了他們一身,那濺起的血朝他們撲來時,宣仲安都不禁閉了閉眼,老皇帝卻連眼都未曾眨一眼,扔下刀還摸了摸手腕,舒展了一下手臂,言辭間很是興奮:“痛快!”

他很久沒有這般痛快過了。

他轉身就指著奉行翔的腦袋跟在場的內閣閣老和右相道:“看到了沒有,跟朕耍無賴,就是這個下場。”

他朝他的臣子陰惻惻地笑道,“把朕當傻瓜耍,憑你們也配?”

他不動他們,那是他不想動,用著他們,那是他們有他能用的地方,但要是因此把他這個皇帝都不放在眼裏,那他就會讓他們看一看,這天下,到底是誰在做主!

老皇帝這話一出,在場的人個個莫不是背後發寒,離他最近的宣仲安,這時也是垂眼看著地上不語。

那屍首裏的血汩汩地流,都把地磚浸紅了。

**

宣仲安是等著聖上的人抄了左相的家,把相關人員關過了刑部大牢後才回的家。

這時,已是半夜了。

他穿著一身汙臟的官袍,牽著他的馬,慢慢走回了家。

到家時,府門前有人抱著孩子在等他,宣仲安看著燒在大門前的火盆,在她的註視下,從火盆上邁過了腿。

“好,好!”宣宏道站在前面,按著他的雙臂,忍不住激動,對劫後歸來的兒子連道了兩聲好。

只是,話說出後,他被官袍下長子那烙人的肩骨驚得心口跳了一跳,忍不住仔細看向了他的臉。

這一看,才看出,不過幾日,他長子已瘦骨嶙峋,雙頰都已凹了進去,眼眶更是一片青黑。

宣宏道的眼一下子就燙了起來,熱淚差點流出眼眶。

他別過臉,“回了,回到家了,回去歇息罷。”

“誒。”宣仲安朝他笑了笑。

許雙婉此時已抱了孩兒過來,朝他一福:“夫君,熱水備好了,您進屋沐浴罷。”

宣仲安看向她。

“外邊風涼,進屋罷。”她看著他沒有移開眼睛,而是微笑道。

宣仲安看到了她眼中的淚,似喜似悲,但好像是喜悅更多一點,他不禁也隨著她的歡喜微笑了起來,低頭看向了她手中被包得密不透風的繈褓一眼。

“孩兒也來了?”他道。

“來了。”她回道。

“進屋罷。”宣仲安避開她一點,往府裏行去。

許雙婉走在他的身邊,離他近了一點。

這夜許雙婉忙到天亮才睡,一覺醒來,還是被孩兒餓了哭醒的,她要下床去外屋餵孩子,卻被摟著她腰的手攔了下來。

“抱過來。”頭還在枕頭裏的人道。

“抱過來罷。”昨晚睡在了床外邊這一邊的許雙婉朝采荷輕聲道。

孩兒一抱過來,許是餓著了,他含上了奶還委屈地抽泣了兩聲,哭得許雙婉的心都疼了,輕拍了拍他道:“是母親睡過頭了。”

她這時往沙漏看去,才發現已經是午後了。

“備些吃的擡上來,長公子與我隨後要用。”她吩咐了采荷。

“是。”采荷回道,說罷,她沒走,又欲言而止地看向了她們姑娘。

許雙婉朝她頷首,采荷上前,在她耳邊道:“夫人派人來過兩次了,我都攔了下來了,夫人說要是等你們醒了,讓人去叫她。”

許雙婉點點頭,示意知道了,“去罷。”

“那?”

“先不用,等會我看。”

“是。”

采荷下去,沒一會飯菜就備上了,許雙婉叫了他兩聲,看他還沈沈睡著,想了想,就叫采荷拿了碗肉粥過來,在床上一口一口餵給了他喝。

已經吃飽了的孩兒就放在他父親身邊睡著,途中還吧唧了兩下嘴,許雙婉看著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這眉眼之間慢慢地也染上笑意。

這時,外面的陽光透過窗縫射了進來,一地金黃,歲月剛剛靜好,安然怡悅。

**

這夜,宣仲安直到晚上才醒來,用過膳,才去了父母那邊請安。

宣姜氏見著他虛瘦的模樣,免不了一陣痛哭。

只是哭了一會,看著冷漠看著她的長子,她的哭聲漸漸止了。

宣仲安沒再與她說話。

他這次能回來,他也不知道是他的能力多一點,還是他的運氣多一點,他想來,還是運氣多一點。

如果老藥王沒醒來,他大概,也是聖上狂興之下的斷頭人。

他要是死了,這侯府又能靠誰?

宣仲安看著他的母親,他知道,侯府要逃命的時候,主持大局的那個人,不會是他的母親。

“父親,我先帶洵林走了。”洵林昨夜被父親帶到了聽軒堂這邊,宣仲安來此,也是要接走他的。

他打算過陣子,把洵林送到姜家學堂那邊跟他表侄們一塊就讀。

現在他歸德侯府一門在京城的底子太單薄了,洵林先還是跟著姜家的表侄們呆一段時日罷。

“洵林,要回嗎?”宣仲安看向此時正襟危坐在父親身邊的弟弟道。

“嗯,要回。”洵林點頭,下了地。

兄長的手朝他握來時,他先是猶豫了一下,隨後緊緊地握了過去,擡頭與他道:“父親說兄長大戰歸來,需要休息……”

“休息好了,回罷。”

“嗯。”洵林隨他去了。

他們兄弟走後,宣姜氏默默地掉著眼淚,宣宏道看著她,苦笑著嘆了口氣道:“你都看到了罷,這次我們侯府算是又一次死裏逃生,又一次,還有沒有下一次,就不知道了……”

“我,我……”宣姜氏茫然地看著他,“侯爺,我真的不知道她們不是好人,我不知道啊,做人怎麽這麽難呢?”

她明明沒有絲毫害人之心啊,當年的阿芙為什麽要跑來害她?

**

宣仲安只在家睡了一天,第二日,半夜就出了門。

他出門之前抱了一會望康,把孩兒放到母親身邊時,他仔細地摸著她的臉道:“等忙過這陣,我再好好陪陪你們。”

許雙婉抓了抓他的手,握到手裏拉下來,雙手捧著暖了一下,朝他點了點頭。

“睡罷。”宣仲安給她蓋上被子就去了。

許雙婉垂眼看著睡在身邊的孩兒,良久,她悄然地嘆了口氣。

她丈夫的手,冰得她的心都碎了。

接連過了幾天,外面的人才聽說左相已經死了,刑部貼出左相的累累罪行後,很多人還不敢置信。

不過在聽說左相家裏的銀票多的都發黴後了,百姓們群情激奮,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有人甚至夜行相府打砸出氣,不過鬧得最歡的,是那群想從左相家裏扒些銀子,最好是從裏面偷個小妾回來的潑皮無賴。

姜家的夫人們在得知長公子當晚會回來後,就回了姜家,侯府這廂由許雙婉作主,暫且閉門謝客了起來。

她這次謝客,是因為左相之事牽涉太廣,來上門求情的人太多了。

風水輪流轉,此前侯府勢弱,連拒客都不敢,現在關起門來謝客,敢說侯府沒有待客之道的人沒有了,眾多人焦慮地打聽著進去侯府內府的門道,甚至這關系,走到了姜家那邊。

姜大夫人的娘家,沈家因此就找到了姜大夫人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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