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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的前面: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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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得隨之咚咚作響,越到後面,她越發的不自在,仿佛這安靜的房間內只剩下兩人的心跳一般,她心裏七上八下,便處心積慮想尋個話頭來打破這尷尬。

糾結好久,謝潸然終於道:“靈仰君……”

陸清搖看著她。

目光如同月色般傾灑下來,謝潸然對上那道目光,心裏似有什麽東西猛的紮了一紮。她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問他到底在想什麽,可話到嘴邊,她硬生生的改了口,幹巴巴了他一聲,道:“靈仰君。”

“嗯。”陸清搖應了一聲。

謝潸然委屈起來,道:“方才我的提議,莫非就沒有一點可取之處?”

“你想用乾符?”陸清搖問。

謝潸然點頭:“若非乾符,又有什麽辦法能徹底壓住放青城?”

“可乾符寫的是你的名字。”陸清搖道:“你如今再想用乾符,得要有從前那般修為才行。”

“所以我們要回浮屠山,先找到我的肉身。”謝潸然道。

“若肉身不再……”

“若肉身不再……”謝潸然嘆了口氣,道:“七月清談會,靈仰君你便當著眾人的面,將我殺掉吧。”

陸清搖這下不說話了。

謝潸然摸了摸額頭,輕聲道:“如今魔根被你分走了一半,你靈力充沛,慢慢的可將這魔根化掉,而我靈力薄弱,若是等到七月,還沒辦法脫離這身體,魔根一發不可收拾,任誰都沒有辦法。”

陸清搖將手覆於她的手背,似是寬慰。謝潸然覺得他今晚的手暖極了,同平時冰涼的觸覺大相徑庭,便忍不住朝他身上靠了靠。

卻聽得陸清搖低聲道:“很奇怪。”

“你也覺得奇怪了麽。”謝潸然覺得有些累,閉眼嘆氣道:“從那道天雷開始,到我重生到藏機洞半槐樹上,再到後面放青城一事……冥冥中似乎命中註定,又似乎有人刻意安排。”

“去浮屠山看看常青華,或許有線索。”陸清搖道。

“還要看看我師尊。”謝潸然道:“他這麽多年閉關不出,隱約也讓我覺得有些不安。”

“那便睡吧。”陸清搖道:“明天去了再說。”

“也好。”謝潸然笑道:“反正現在這樣想也想不出個結果,我倒想去看看常師兄,看他是否真的如玉如意所說,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她忽又想起另外一個事情來,道:“還有一個事情必須要去確定一下,按照玉如意所說,我兄長在我死後還留下了一些訊息,上山之後得好好找找。”

她說完,卻沒有聽到陸清搖的回答,似乎是睡了。謝潸然想他白日奔波,晚上還被自己拉起來說話,也是夠累的,也就不再叫他,只是睜著眼睛看著頭頂,心緒莫名有些覆雜。

☆、再回浮屠

第二天清晨,幾人接著趕路,陸元華和陸千裏回了千鶴仞,陸清搖帶著謝潸然往浮屠山而去,還好浮屠山和千鶴仞離得不遠,不然又得奔波好長時間。

謝潸然白天沒事,化作槐花趟在陸清搖脖子間,依舊悶頭大睡,等醒來時正好到了山腳,有浮屠山弟子在山下接引,領陸清搖上山。

謝潸然看這麽多年過去,四周景致未變,不由得微微笑了起來。小樹苗第一次來,更是興奮,跳來跳去的道:“半槐君!這就是你家嗎?好漂亮呀!”

“那是自然。”謝潸然道。

“半槐君!半槐君!”小樹苗又道:“你們山上最厲害的人是誰呀!”

“當然是我啊。”謝潸然道,“我若不死,當今世上,絕沒有人能比得上我。”

“那你為什麽不當掌門呀?”小樹苗問。

謝潸然笑道:“你看我像是當掌門的樣子嗎?”她指了指靈仰君,道:“掌門當是如靈仰君這般穩重,修為不必絕頂,但必定要有心。而我麽,除了玩,便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事情了!”

“靈仰君!靈仰君!”小樹苗問道:“你會當掌門嗎?”

“自然會了!”謝潸然笑道。

“會嗎?會嗎?”小樹苗不依不饒。

“或許不會了。”陸清搖輕輕答道。

謝潸然“咦”了一聲,問道:“這是為何?”

“沒什麽。”陸清搖道。

謝潸然下意識張口就要問,但想想之前多嘴的下場,覺得還是不要作死的好,索性閉嘴不言。反倒是小樹苗好奇得很,蹦蹦跳跳的在他脖間,纏著問他問題,陸清搖一律置之不理。

沒過多時到了山上。陸清搖似乎是常來的模樣,四周弟子都熟稔的跟他打著招呼,陸清搖皆是微微頷首。

常青華似乎現在正好不在山上,便由其他弟子安排了陸清搖的住所,又派遣其他弟子去請常青華回來,讓陸清搖住下來等待幾日。

謝潸然看著有些弟子陌生,有些弟子卻又眼熟得緊,不由得嘖嘖道:“起初來時不覺,現在想來,我竟已經離開山門這麽多年了。”

恰恰弟子來告知陸清搖房間已經收拾妥當,謝潸然便和陸清搖跟隨弟子往住處走去,沒走多時,幾人便停在了一個院落中,謝潸然指著院中那竹林道:“這些竹子都還是我種的。”

小樹苗問道:“半槐君,你是不是住過這裏?”

“這裏沒有。”謝潸然道:“不過這院子是我的。”她指了指前方的小屋,又指了指左右兩側的,道:“當年浮屠山弟子,皆住一起,唯獨我和兄長乃掌門親傳,單獨辟了塊地給我們。本來只有兩間房,還有一間用來藏劍,後來出了放青城之事,我和兄長皆是身處異處,這裏便閑置了下來。”

她頓了頓,又道:“世間傳聞我和我兄長已死,便沒人再去動我們屋子,如今靈仰君所住,乃是從前藏劍處。”

“難怪劍氣逼人。”陸清搖道。

既然都已經到了這裏,謝潸然便想去屋中找找有沒有什麽痕跡,推門進去,找尋半天,卻發現自己那間屋子原封不動,從沒有人進來過。

謝潸然便去謝君歡的屋中去看,陸清搖跟著她進門,只聽得謝潸然道:“兄長屋子向來整齊,從不藏東西,他若要給我留下線索,定不會留在自己屋中。”

果不其然,幾人翻找片刻,仍未找到任何線索。

陸清搖道:“此來浮屠山,首要是找到你的肉身,然後拿到乾符,至於其他之事,我們先不去考慮。”

“自然。”謝潸然點頭,“正好常師兄在外,我們便趁著這幾日好好找找。”

陸清搖這次山上,名義上是要和常青華商量放青城一事,事實上是要和謝潸然一起找到她的肉身。當初在放青城時,玉如意便曾提到,可能謝潸然肉身還在,並且和失蹤的謝君歡一事有所關聯,那麽此事便非同小可。

“我們如今毫無線索,最好先去看我師尊,看他有何辦法。”謝潸然道。

事不宜遲,陸清搖便以觀山之名,四處走動起來。

從前連闌珊在的時候,喜歡在竹林中喝茶,但凡閉關就會去後山清風洞。清風洞地勢險峻,處於山巔,尋路過去時,總覺清風拂面,靈氣逼人,故以此為名。

謝潸然和陸清搖走去清風洞時,山高風大,差點把謝潸然從陸清搖脖子間吹飛出去,陸清搖護了她一下,將她握在掌心,謝潸然這才能扶好站穩,嘖嘖道:“從前我還真沒覺得這山上有風。”

陸清搖淡淡一笑。

不多時,兩人到了洞前,小樹苗跳下來,在洞口東張西望。謝潸然也躍了下來,看了一眼陸清搖,陸清搖微微頷首,她便跪於洞前,附身長拜道:“師尊,孽徒潸然來見。”

洞內寂靜良久,沒有應答。

謝潸然再拜,覆道:“師尊,孽徒潸然來見。”

洞內依舊沒有回應,謝潸然拜了第三次,沒有得到應答,方才起身,輕聲道:“這麽久了都沒有回音,真不知師尊到底在不在這裏。”

“既然不理你,那肯定是不在呀!”小樹苗插嘴道。

“那萬一是師尊不想理她呢?”

“那是半槐君的師尊,為什麽不想理她呀?”

“按半槐君所說,若半槐君是已死之人,師尊如今聽到她的名字,肯定會覺得鬧鬼,怎麽可能搭理她!”

這話說完,小樹苗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是覺得十分有道理,回過頭來齊齊道:“不錯!正是如此!”

“如此個屁!”謝潸然輕聲罵道:“就知道亂猜。”

“我們沒有亂猜呀!”小樹苗叫道。

謝潸然道:“我師尊平日裏最喜歡的就是我,聽到我的聲音,就算不信,也會出來看看,怎麽

可能置之不理。”

聽聞此言,小樹苗們面面相覷,似乎有些為難,問道:“那是怎麽了呀?”

“問問便知。”謝潸然道。

她往前走了幾步,伸出手去撫摸洞前生長的野草,安靜聽了一陣,又往旁走了幾步去撫摸長在峭壁邊的樹。如此反覆,走了好幾個地方,回過頭來,微微的蹙眉。

“如何?”陸清搖問。

“我師尊似乎傷得不輕。”謝潸然道。

陸清搖也不準痕跡的皺了皺眉頭。

“怎的?”謝潸然問:“當時你們從放青城出來,是個什麽情形?”

“當時練華君並無異樣,回了浮屠山後,才知他重傷的消息。”陸清搖道。

謝潸然覺得有些不對,此時卻毫無頭緒,便道:“進去再說罷。”

兩人慢慢進洞,只見洞內別天地,起初洞口狹隘,背著光什麽都看不清楚,陸清搖將謝潸然拉住,自己走在前面。走了一陣,前方豁然開朗,不知道有什麽東西折射著光,光怪陸離,十分好看。

再走一陣,四周石壁越發規整,漸漸形成一個靜室。室內空空蕩蕩,只有一張蒲團置於地上,一把利劍置於墻上,除此之外空無一物,一個人都沒有見到。

“怪事。”謝潸然道。

如果連闌珊真的在此閉關,那這裏又怎麽會一個人都沒有?

謝潸然心裏越發覺得不對,輕輕的拉了拉陸清搖,陸清搖握緊她的手,道:“往前看看。”

謝潸然微微點頭,隨著他繼續往前走。

謝潸然從未來過此處,就算這裏有何異樣,她也看不出來,只能摸索著往前走,再觀察四周景象。

這洞中石壁規整之處,也就只有靜室周圍,再往前走,四周寬窄不一,歪歪扭扭,劍痕斑駁,似乎是有人用劍所鑿。

謝潸然越發覺得不對,擡頭去看陸清搖,卻見陸清搖微微搖頭,謝潸然便停了下來。

此處離開靜室很遠了,昏暗無光,謝潸然一停下,四周驟然沒有了聲息。許久之後,忽然聽得前方黑暗中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謝潸然瞳孔微微一縮,只聽得有人發出長長一聲嘆息,道:

“練華君此番,怕是命不久矣了。”

這洞內沒有其他人,那聲音說完之後,靜了片刻,又低沈了下來,覆道:“練華君此番,怕是命不久矣了。”

他這次說完,仍然沒有人回答他,他低聲喃喃,不知道到底說了些什麽,呢喃片刻,忽然抓起手中長劍,朝著四周墻壁劈砍,直劈得這山洞一晃,卻聽見落石滾滾,他將前方通道劈深了一些,想必從靜室出來這一條路,都是他這樣劈出來的。

謝潸然心頭微微一凜,附耳對陸輕搖道:“是他。”

陸清搖點頭,拉著她慢慢退出了山洞,再次經過靜室和光怪陸離的通道,直通過光亮走到山巔,陸清搖才道:“的確是他。”

謝潸然問道:“我方才可沒聽錯?”

“沒有。”陸清搖道。

“他怎麽會在我師尊閉關的清風洞中?”謝潸然眉頭已經擰做一團,道:“當時在洞內,除了他之外,你可曾聽到其他聲音?”

“未曾。”陸清搖道。

謝潸然心煩極了,道:“他說我師尊將死,可我師尊半點聲息都沒有,真不知到底是何情形。”

“你可要再進去看看?”陸清搖問。

“當然!”謝潸然道。

陸清搖點頭,兩人便在這洞外等著,不再做聲了。謝潸然伸出手去觸摸這山洞,只覺得山洞微顫,裏面似乎鑿壁之勢仍沒有停歇。

不知道過了多久,待得裏面安靜下來的時候,謝潸然也重新理好了自己的思緒,化作槐花呆在了陸清搖肩頭。

又過了一陣,有人慢慢的從山洞中走出,陸清搖轉過身去,淡淡開口道:“許久不見,常師兄。”

☆、清風洞中

陸清搖聲音清越,正如這洞前微風,輕拂面容。

常青華的步子不由一滯。

上次見他乃是在千鶴仞,他面容嚴肅,衣冠正經,說要剿滅藏機洞。現在看他,他仍是眉目鄭重,但衣裳卻狼狽了許多,看到陸清搖時,不由得微微一楞,合袖拜道:“靈仰君。”

“聽聞常師兄近日不在浮屠山上。”陸清搖道。

“是,今日才回。”常青華道。

“師兄辛苦。”陸清搖道。

“為眾師弟妹略盡綿力。”常青華看著他,道:“倒是靈仰君,怎麽會忽然來浮屠山?”

“和師兄商議放青城之事。”

“那又為何會來清風洞?”

“一言難盡。”

陸清搖話語簡短,這話說完,常青華竟不知道如何接下去,兩人對質片刻,常青華便道:“請靈仰君隨我去正殿吧。”

陸清搖微微頷首。

兩人隨之下山,清風拂過之時,便有槐花從陸清搖的身上落下,直吹進了清風洞中,小樹苗見著那槐花已去,連忙跳了下來,追著進去。常青華似乎有所感應,回頭看了一眼,小樹苗連忙躲在了落葉下面。

常青華未見到有人,這才轉身離去。

小樹苗這才松了口氣,跟著槐花入洞。謝潸然模樣變化回來,輕輕的吐了口氣,慢慢往裏走去。

“半槐君,半槐君!”小樹苗跳上她的肩,叫道:“半槐君,你要在這洞裏面找什麽呀!”

“那就看這洞裏面有什麽了。”謝潸然道。

“方才不是看過,這洞裏不是什麽都沒有麽?”小樹苗問。

謝潸然道:“方才倉促,現在我要仔細看看。”

她說著,沿著山洞進去,慢慢走到靜室,又往前走了一段,直走到盡頭,也沒有發現有何異樣。小樹苗一直東張西望,歇不下來,跳著又問道:“半槐君,半槐君!方才它們到底說了些什麽呀?”

“誰?”謝潸然問。

“就是這清風洞前的植物呀!”小樹苗齊聲道。

謝潸然這才明白他們指的是自己進藏機洞前,向那些樹詢問的內容,便道:“很多。”

“很多是什麽?”小樹苗又問。

謝潸然心裏在記掛著其他的事,沒有心思跟他們細說,隨口道:“就是很多。”說著看到前方已無路可走,折身返了回去。

回到靜室,謝潸然觀察了一下四周,發現洞內空曠,的確沒有什麽值得留意的地方。她心中總覺得有些奇怪,來來回回的走著,思考事情的來龍去脈,小樹苗因為她沒有回答方才的問題,在肩上鬧跳不停,鬧得謝潸然心裏煩躁,一把將他們抓了下來,道:“別吵了!”

小樹苗們面面相覷。

“半槐君!”小樹苗們齊聲道:“你要說出來,我們才好幫你呀!”

“你們自己去問不行嗎!”謝潸然道:“別煩我。”

“與自然之物溝通之事,我們做不到呀!”小樹苗道。

“你們也是自然之物,有什麽做不到的。”謝潸然道。

小樹苗委屈起來,道:“可是我們不是半槐君呀!半槐君掌管藏機洞,撫育樹木生長,呼喚風雨雷鳴,驅除邪魔外道,滋養萬物生靈……而我們只是依附半槐君的小樹苗呀!”

謝潸然被他們這一連串說得呆了,道:“我……有這麽厲害?”

“當然!”小樹苗驕傲點頭。

“我自己怎麽不知道?”謝潸然張了張手指,懷疑道:“呼喚風雨雷鳴,驅除邪魔外道?”她伸手戳了戳小樹苗的腦袋,小樹苗被戳得“哇呀”一聲倒了下去,她接著道:“我現在可是連體內魔障都控制不住的弱雞呀!你們說的肯定不是我!”

“肯定是你!”小樹苗揪著他的袖子,道:“那是因為曾經半槐君遭受天雷之擊,險些死去的緣故呀!”

“那後來不是枯木逢春了麽。”謝潸然道。

“縱然如此,有一半也是被雷劈焦了,無法生長的呀。”

謝潸然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了。

她將小樹苗扔下,仔細思考著方才小樹苗所說。小樹苗看她突然皺起了眉頭,也不敢打擾,在旁邊眨眨眼睛,安靜的看著她。

從前謝潸然覺得自己死去之事太過巧合,完全是因為半槐樹和自己同時受天雷所劈,自己又恰好重生在這裏。可此時聽小樹苗說來,更為巧合的是,半槐樹也和她從前一樣,修為驚人,受天雷之後一蹶不振。

這麽相似的兩個事情聯系在一起,這巧合便太假了。

可這之中到底有什麽緣由糾葛,謝潸然半分也想不出來。她越想越覺得不對,也變得越來越焦躁,在這靜室中走來走去,最後索性直接坐在了靜室中唯一一個蒲團上。

坐了片刻,謝潸然突然輕聲說了一句,道:“練華君此番,怕是命不久矣了。”

她說完,竟是把自己嚇了一跳,連忙去看小樹苗,卻見小樹苗也是瞪大了眼睛,指著她哆哆嗦嗦的道:“半,半槐君……”

謝潸然猛的站起,道:“我方才說了什麽?”

小樹苗叫道:“方才半槐君說的,和你師兄說的一模一樣呀!”

“我當真說了?”謝潸然問。

“當真說了。”小樹苗連連點頭。

謝潸然眉頭大皺,登時跑出了洞外,小樹苗趕緊追了上去,卻見她正站在洞外和一棵樹說話,越說到後面,眉頭皺得越緊,最後索性抱起了手臂,低頭沈吟起來。

“半槐君!”小樹苗叫道:“他們說什麽了!”

謝潸然擡頭道:“我們先去見靈仰君,待會一起說了。”

她風風火火的趕了回去,陸清搖已經回到小屋了。見著她神色不安,便拉住了她,問道:“如何?”

謝潸然喘了喘口氣,陸清搖便伸手輕輕的撫背,她緩了好一陣,才抓著陸清搖袖子道:“靈仰君,我肉身肯定在這山上!”

陸清搖手中一頓,擡頭看她。

謝潸然傾身過去,在他耳邊低聲道:“你可知,方才我再去問那清風洞前的樹,他們跟我說了什麽?”

“什麽?”陸清搖問。

謝潸然正色道:“它同我說,我師尊在我死後,就常去清風洞中,那個時候起,他身體就一日不如一日。我兄長常去陪他,亦是許久才歸。”

她停了停,又道:“我在清風洞中,在靜室內呆了一會,心中便有所感。從前我兄長呆在那裏時,給了留了不少的訊息,於是我才會發覺師尊在放青城之前就受了傷。”

小樹苗叫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坐在那裏的時候說了和你師兄一模一樣的話!”

陸清搖沈吟一陣,道:“那麽練華君後來重傷閉關,不是因為放青城一戰,而是在你死後就有了舊疾?”

“不錯。”謝潸然點頭道:“而且,我兄長和常師兄,都是知曉此事的。”

“那如何知你肉身尚在?” 陸清搖問。

“靈仰君。”謝潸然緩緩的吸了口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你說,我師尊到底是因何受傷?”

她細細數來,道:“那年浮屠山清談會前……也就是我死之前,我師尊並沒受傷,而在我死後,他同我兄長便一起進了清風洞。玉如意曾說我兄長曾將我屍身帶回去了……按著他們兩人的性子,我猜,我的肉身那時就在清風洞中。”

她說的已經非常清楚了,陸清搖頓時想起一樣東西來,道:“還魂術。”

“是啊。”謝潸然輕聲道:“那時我師尊……只怕是想濫用這等禁術,召我還魂吧。”

“此等禁術,耗的乃是血肉和精元。”陸清搖道:“這便能解釋為何在放青城一戰前他已身負重傷了。”

“不錯。”謝潸然點頭,“只是他藏得極深,在放青城一戰之後又是元氣虧損,才顯露出自己受傷的事,借閉關之故……”

她長長的吐了口氣,扭過頭去盯著山間樹木,許久,才慢慢的接著道:“借閉關之故,身死山中。”

此言一出,頓時如同驚雷,炸得四周寂靜,沒有半點聲響。小樹苗也吃驚的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許久,陸清搖才道:“若練華君當真身死,著實惋惜。”

謝潸然搖頭,道:“師尊同我一樣,看淡生死,他性子淡泊,不喜爭名逐利,向來只做自己想做之事,如此為我……”她突然笑了起來,道:“我還真不知如何回報他才好。”

“若練華君當真如此。”陸清搖道:“他也不需你報答。”

“是。”謝潸然微微一笑:“我只需好好活著,弄清楚這是,才算不辜負了他。”

陸清搖沒答,輕輕握住她的手,謝潸然便道:“此事先且不論,我有疑慮的是,既然師尊施了此等禁術,我為何沒有回到我的肉身,反倒是魂魄飄蕩多年以後,依附到了半槐樹的身上?”

“再則,為何這半槐樹同我情形如此相似,先是修為現驚人,然後死得莫名其妙?”謝潸然沈吟道:“這些事,只怕要好好找我師兄問問了。”

陸清搖點頭。

“你方才和他說了些什麽?”謝潸然問。

“同他約定明日去看乾符。”陸清搖道。

“正好。”謝潸然道:“明日見乾符時,將所有的事情問他一遍。”她微微瞇眼,神色竟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一言難盡

世人皆知,乾符同昊天書的地位等同,都是上古遺留下來的寶物,昊天書預測生死,乾符鎮壓邪物。當年放青城勢態嚴重之時,謝潸然便親自去請乾符,以鎮壓森羅萬象。

那時候她還年輕,乃前輩盡心捧著的天才、同輩咬牙切齒恨之入骨的頑劣之徒。浮屠山清談會時,所有人都聚在殿中,等她攜符歸來,鎮壓魔障,結束這場混亂。

誰知等來的是她的死訊。

那時殿上,眾人震驚,金步搖哭得肝腸寸斷,少年們皆是滿目悲戚。乾符因為寫上了她的名字,無法易主,也就擱置在了浮屠山,立樓供奉。

此事雖已過去多年,但此時想起,卻也歷歷在目。

這幾日陸清搖來浮屠山,同常青華說起放青城事宜,常青華吃驚不已,立即便想去放青城看看,被陸清搖攔下,說是想要動用乾符。

乾符並非不可改名,只是尋常人不敢輕易嘗試罷了。

而如今放青城情況,也非乾符不可解。

於是第二日,常青華和陸清搖相約去見乾符。

陸清搖先進樓,發現這供奉乾符的樓中,竟塵封多年,一直沒有人來過。謝潸然也是頭一次進來,看了看四周,便道:“這樓完全是仿雪海樓所建。”

“可是容納古物的雪海樓?”陸清搖問。

“是。”謝潸然點頭:“從前不論昊書還是乾符,都是置於雪海樓中,我去雪海樓將乾符請回來之後,因為沒有機會用它出手,才有了現在浮屠山這棟樓。”

“去看看罷。”陸清搖道。

兩人順著樓梯往上走,才上二樓就見到前方有一高臺,臺上空空蕩蕩,唯見一個暗色的木盒。那木盒身上插滿利劍,盒身似有靈氣籠罩,攀附到利劍身上,顯得無比鄭重。

謝潸然多年未見乾符,此時驟然看到這盒子,不由得有些目眩。

“我現在可能……摸上一摸?”謝潸然遲疑問道。

“小心。”陸清搖提醒道。

謝潸然點頭,試著伸出手去拔那盒上利刃,可還沒觸及刃尖,便猛的縮回手來,踉蹌退了兩步,陸清搖立馬將她扶住。

“果真是換了身體,便馭不了它了。”謝潸然嘖嘖道。

陸清搖點頭。

“你可想換了它的名字?”謝潸然問。

“不必。”陸清搖道:“若你真能找到肉身,我再換它名字,便是徒勞了。”

謝潸然輕輕嘆了口氣,道:“若真能找回肉身,我便什麽都不怕了。”

她盯著那盒子看了片刻,似乎是希望盒內乾符能夠認出她來,但許久都沒有反應。謝潸然便移開目光,微微退後幾步,正欲和陸清搖說話,忽然聽得門外傳來腳步聲,兩人便同時回過頭去。

常青華遠遠看到這屋內有人,知曉是陸清搖來了,進門便道:“靈仰君來得好早……”話說到一半,倏然停住,死死的盯著謝潸然,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嘴唇卻是不住的哆嗦,半天了都說不出話來。

謝潸然反倒鎮定無比,淡淡一笑道:“常師兄,好久不見。”

她倒是少有這樣的笑容。

按著謝潸然的性子,她要麽是仰天大笑,要麽是嫣然一笑,要麽就是目光如刀、極其鄭重,從來不會這樣安靜的笑笑。可如今,她見著常青華,心裏竟是分外平靜,沒有半分其他的情緒。

常青華卻是面色慘白,甚至有些發抖,忍不住扶住了門框。

兩人默然將他看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常青華才顫抖著擡起手來,指著她道:“謝,謝潸然……”

謝潸然點頭。

“你何時來的這裏!”

謝潸然笑了起來:“聽師兄這麽問,似乎絲毫不奇怪為何我現在還活著?”她指了指自己,道:“師兄對這皮囊很熟麽?莫非從前見過?”

常青華見她這模樣,忍不住再退了幾步,謝潸然便嘆了口氣,道:“師兄若是再退,可就出了這門了。”

她又問:“我有這麽可怕嗎?師兄從前可不是這樣對我的。”

常青華再次扶住了門框,似乎有些腿軟。謝潸然見著他哆哆嗦嗦站不穩的模樣,便不再說話了,安靜的等他緩和下來。

許久,他才慢慢鎮定下來,閉上眼眸道:“謝潸然,若你是來尋仇的,那便動手吧。”

謝潸然笑道:“師兄現在怎的直呼我姓名,你雖然從前常常責罰於我,也不至於生疏至此吧……”她說到一半,登時明白常青華說的什麽,覺得莫名其妙極了,道:“師兄,你方才說什麽?”

常青華站起身來,神色變得極為扭曲,道:“這些年來我受這折磨也是受夠了,天天都盼著你回來,卻又怕你突然回來了……你之死,練華君之死,甚至謝君歡的事,都讓我飽受折磨!”

謝潸然扭頭去看陸清搖,陸清搖輕輕搖頭,謝潸然便越發莫名其妙,道:“師兄,你這是瘋了吧?”

她說完,自己心頭不由一凜。

只怕常青華,是真的快瘋了。

他本來這些年就性情反常,行事極端,極其暴躁易怒,從前雖然嚴厲,心地卻是通透,如今任誰去看他,都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只怕真如他自己所說……這些年來飽受折磨。可他又到底因為何時而飽受煎熬呢?

“師兄!”謝潸然看著他,道:“你說的這些事情,我一無所知。”

“你怎麽會不知!”常青華叫道:“你若不知,又怎會到這裏來!”

“我若是知道,就不會來了。”謝潸然嘆了口氣,往前走了幾步,向常青華那邊走去,常青華猛的再退,頓時絆住了門檻,踉蹌的往後跌去。

謝潸然伸手要拉他,他卻倏然打掉她的手,謝潸然眉頭微微一皺,正要躲開,陸清搖卻先她一步將她護在懷中,一只手猛的抓住常青華的,目光清冷,淡淡開口道:“師兄,當年之事,請一樣一樣的說罷。”

常青華擡頭盯著他,陸清搖面色不改。兩人對峙片刻,常青華才緩緩開口道:“竟連靈仰君,也不知此事麽。”

“你若當真做了什麽事讓我知道,你還能活到今日麽。”陸清搖淡然開口。

聽聞此言,常青華忍不住大笑起來,道:“是啊,靈仰君若是知道,我這些年也不用獨自承受這些了。”他笑著笑著,聲音便沙啞起來,喃喃念道:“謝師妹之死,練華君之死,謝師弟失蹤……甚至,森羅萬象……”

他越說越快,聲音也越來越低,不住地自言自語。謝潸然看得心煩意亂,猛的伸出一掌,拍在他的頭頂,叫道:“師兄!”

常青華陡然清醒,擡起頭來看她。

謝潸然指了指外面,道:“好好說話!”

常青華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卻是房外廳內,擺著一張矮桌,桌邊設了幾個蒲團。他盯著那蒲團看了一陣,站了起來,走到那裏坐下,目光又落到了謝潸然的身上。

看他似乎恢覆了正常,謝潸然便同陸清搖一起走到他對面坐下,開口道:“師兄,看你這模樣,似有心魔。”

常青華沈默半晌,微微點頭。

“正巧!”謝潸然笑道:“我也有。不如你將從前之事說出來,我以這麽多年戰心魔的經驗給你分析分析,該如何解決這個事情。”

常青華苦笑道:“師妹,你幫不了我。”

“如何幫不得?”謝潸然問。

常青華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說話,但話將要出口之際,無論如何都吐不出來,反覆囁嚅,最後都開始發顫。

謝潸然頓時頭疼起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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