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演員一開始就躲在比自己名氣地位都大的前輩陰影底下，弄不好就是跑來出醜的。

“我沒有捆綁俞皎的想法，隨他們去說吧。今年剩下幾個月，反正我也不準備接戲了。”

魏傑禁不住驚呼道：“祖宗哎，你不拍戲做什麽？出國留學啊？”貨真價實、實實在在地留學，沒那麽容易。不說語言上的障礙，丟了學業冷不防再撿起來，學習能力變差那是肯定的。

“留學的事，等明年。我打算，在杜默知的片場打打下手。”大約是，賴在胡平底下當個助手？她準備考導演系，之前一點理論基礎都沒有，書目她已經購齊了，先自學著。只是再怎麽讀書，都不如實踐得到的知識來得硬實，她有這個資源在，理所當然要用上。

聽傅貞自然不過提及杜默知，似乎不分你我了，魏傑咳嗽了一陣，語氣沈下來，“我不清楚你和杜默知感情到了什麽地步，你不能什麽都指著他。說句不好聽的，你和他能在一起多久，他現在是幫你，萬一分手了呢？和杜默知一比，你還太嫩。”

魏傑這話說得夠直白，讓人裝糊塗都不行。傅貞倒是敢相信杜默知，但她無法把這種信賴向旁人解釋，因此她應聲：是呀，是呀，我懂得分寸的。

她這邊和魏傑聊著，那邊吳瑩貓著腰從外頭偷溜進家門。雖然她現在不接今年開拍的戲，總還有其他通告，吳瑩這樣，總不見人影，不是很合適。瞧吳瑩眼角眉梢被甜蜜蜜愛情澆灌的快樂，傅貞忍著沒有打破她的好心情，但再三慣她下去不是個辦法，傅貞將自以為行蹤隱匿的吳瑩喊住。小丫頭還像只小貓不發響走到她身邊，傅貞板著臉拍拍身邊的座位，“坐下來吧。”

“最近有什麽通告，你都給我整理了嗎？記得提醒我，不然我會忘記。”慌慌張張腦子還沒轉過彎來的吳瑩從隨身攜帶的背包裏掏出藍色的筆記本，翻了幾下遞給傅貞。

吳瑩的字跡清晰，記錄很有條理，臨近每天通告的另一頁，還會逐條寫下註意點。她半個腦子為戀愛正昏昏沈沈，工作倒沒有放下，傅貞看了一會兒，也就消了氣。

“吳瑩，你知道當初周文清向我引薦你，是怎麽和我說的嗎？她說，公司考慮讓你成為經紀人，所以你雖然是助理，我讓你做了很多助理不需要做的事。”傅貞一只手撫了撫吳瑩的臉頰，“現在，我考慮讓你去成就自己的事業了。助理誰都可以當，經紀人，沒那麽容易。”

“貞姐！”吳瑩驚得面上一紅，隱約帶了哭腔，“我惹你生氣，你不要我了嗎？”

又不是古代，也沒簽什麽賣身契，什麽要不要的啊？傅貞捏了捏吳瑩小巧的鼻頭，哭笑不得：“想什麽呢？和你在這談正經事，你在這躥什麽苦情劇啊？”把眼前這小孩逗得笑了，傅貞解釋道，“你知道我簽了魏傑當經紀人吧，你要真在我身邊，助理當得再好，也就這樣了。你樂意？”

“好像也對哦。我樂意當個助理，我媽瞧著我得多苦惱。”吳瑩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

傅貞搖搖頭：“在我這兒太舒服，養得志氣都不見了嗎？說你呢，提什麽你媽？”

傅貞語氣稍兇了些，吳瑩微微縮了頭，“貞姐啊……”想說又不敢說的，經了傅貞的眼神鼓勵，她才又說下去，“我換了工作能不能來看你啊？”

傅貞拍了拍她的手，說道：“鑰匙你還拿著吧，以後……”說不準自個兒都不在這兒住了。吳瑩的事業剛才起步，有個遮風擋雨的住所也好。

想了想，傅貞揪了揪她的劉海，問：“貞姐，好不好？”吳瑩怕疼，梗著脖子跟隨傅貞的手在移動，一邊求饒道：“好好好，貞姐最好了，嗚嗚嗚。”

“我對你好，你不告訴我你和我弟弟談戀愛的事啊？”傅貞一下挑破自己前回的猜測，吳瑩粉嘟嘟的臉蛋變得紅彤彤，吞吞吐吐，“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耍我玩……”

“他敢？”吳瑩和宋清，傅貞還真是要偏幫吳瑩一點。吳瑩的性子好懂，在她身邊的時間又長，她有可能猜錯宋清的想法，卻不會看錯吳瑩的。不過，宋清怎麽都不是玩弄感情的人啊？他也知道吳瑩和自家姐姐關系好，就算有那麽渣，也不可能把手伸到親友身邊吧？

傅貞在那兒瞎琢磨，吳瑩紅了紅臉，補救似的說道：“也沒有那樣啦，是我老覺得沒準。”哼，以前宋清看著那個唐心欣，都快看直眼了呢。怎麽把口味改成她的，吳瑩自己也不信。這點，宋清真是有口難辯了。吳瑩從沒問過，他要真說了，反而此地無銀三百兩。傅貞一樣誤會過他對唐心欣的想法，真拎了這小子來陳詞，他保管會說，我就看見美女下意識多看兩眼呢。真的和唐心欣有接觸，還是因為想借著這位老姐的“好朋友”多了解些自己姐姐的情況。傅貞一向報喜不報憂的，那段時間他和姐姐不怎麽親近，但還是關心的。

宋清這個冤屈，是沒得解開嘍。從前犯了這個小小的錯誤，等他喜歡上吳瑩，報應慢慢才來。吳瑩一撚醋，紅著臉嬌滴滴一哭，宋清在一旁慌手慌腳手腳不知道往哪兒放。宋清對自家姐夫滿意得不得了，先前對姐姐有過芥蒂，對杜默知一向是敬佩的。有樣學樣，他當然不會對女朋友多壞。要說壞，只能說年紀還小，男女相處上欠缺包容心了。

傅貞今天提起吳瑩的工作，是先讓她做了個心理準備，吳瑩能不能成為經紀人，還是要看公司的考量。該說的都說了，傅貞懶洋洋靠著沙發放了碟子看杜默知的《追蹤》，這還是初剪版，她看了要給杜默知提個至少百來字的建議去。她不再盯著吳瑩看了，那邊吳瑩拿起手機噌噌發了一條短信。

“姐姐，貞姐打算放手讓我去當經紀人了，你……同意嗎？”

傅貞口渴了，便喊吳瑩去給自己拿凍在冰箱裏、清理完畢的水果，吳瑩撂下來的手機擱在她旁邊，突然閃了一閃。傅貞下意識瞄了一眼，吳瑩這是只新手機，拿到手沒多久，連密碼都沒有設置。有一條短信在屏幕上談了出來，傅貞的視力好得很，讀劇本也快，一眼，就把短信內容看了個七七八八。

“我有什麽不同意的，我爸同意不就行了。當初不就是他讓我給你安排工作的嗎？”

這個聯系人，在吳瑩那裏的備註，是“姐”。吳瑩的老家不在燕京，她從也沒提過在燕京有什麽表親堂親的，這個姐會是誰啊？

要吳瑩單純是她的助理還好，這下她成了宋清的女友，傅貞不知不覺就變得婆婆媽媽起來了。禁不住就在琢磨，吳瑩哪來的這麽一個身在燕京、能力不錯又與她關系不好的姐姐？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看之前寫的大綱，把蔣成的部分幾乎都快進掉了……老實講還是最初的自然一點，但我已經跑偏了……回不來了

☆、“挨批”

這邊傅貞剛剛拆穿了宋清和吳瑩的戀情，沒過一個小時呢，宋清的電話就進來了。

“姐……沒生氣吧？”

“生氣。”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不知道怎麽和你說嘛，我們之前那麽長時間沒好好聯系過了。”

“你，還不肯和我說實話？和吳瑩是不是不怎麽順利啊？看是關系不錯了，有什麽難題不能解決？”

三言兩語，戳中宋清近來的心病，宋清一下就安靜下來。傅貞不逼著他一定要和自己解釋，畢竟他這麽大個人，不需要她手把手來教。她搖搖頭：“你自己的事，我不插手，註意分寸就行。吳瑩是個單純的小孩，你也不見得多成熟，相互喜歡就多給對方留些餘地，千萬別學電視上愛來愛去虐戀情深呀。”

“噗，姐，你瞎說什麽呢？”兩姐弟隔著電話絆了會兒嘴，中間吳瑩去廚房拿了水，低頭紅著臉走過去的，過會兒又紅著臉走回來。

“貞姐，之前接了個戲，本來是五月份開拍的，剛剛通知調整檔期，改下個月了。”

吳瑩說的戲，是在《離婚女人》拍攝期間定下來的《太子妃》，古裝戲，主演是郭媚和李潤。傅貞在裏邊演一個癡情的女刺客，在李潤身邊潛伏了十年，前期給男女主牽了不少紅線，末了，還是要聽命於主人斬殺李潤扮演的太子。

刀劍無眼，人心卻多的是簍子，刺客臨了沒能真下毒手，太子趁機抽出墻上裝飾用的鈍劍，將她纖細瘦弱的身軀洞穿。原先愛慕她的侍衛拎了隨身佩劍來救駕，見她血流不止，已沒有得救的可能，又一劍從她身後貫穿而來。太子對刺客的身份早有懷疑，十年情意，這一劍是情急之下為了保命，眼中還有不忍。而那侍衛的一劍，同樣拋了十年的情意，隨她的鮮血而下，換來護主的功勳，不得不叫人心涼。這個角色，真真的紅顏枯骨，不至於催人淚下，也能換來二三錢的心酸。

原本談的是女二的角色，戲份比女刺客何止翻了一番，傅貞翻了一遍劇本，停在劇本上女刺客最後一場戲，手指點了點：“問他們能不能談談這個角色。”

“貞姐，你也喜歡這個角色啊？”劇本拿來之前吳瑩都看過了，見傅貞點名出演這個角色兩眼立馬浮起了霧氣，說道，“劇本是喜劇的，偏偏這個角色讓我掉了兩滴眼淚。”

傅貞：“哦？是嘛？這劇說要五月開拍，演個女二，戲份不多，天天吹鼻子瞪眼，醬油從頭打到尾。一過三個月天就熱得沒法了，又是古裝的外景戲，到時候不光是我，你穿休閑服都能熱一身痱子。”眼底雖有一些濕潤，只揀最現實的理由說了，把吳瑩氣得伸手敢朝她張牙舞爪了。

“貞姐，你說什麽吶！”

本來五月份開拍的戲，改到四月份的春末，戲服層層疊正能保暖；五月中旬她的戲就能殺青，那時天也不熱。比傅貞原本的計劃還要合意，傅貞點點頭，“不錯不錯，這一年的新戲拍攝就這麽順利，看來今年的事業我還會順趟下去。”

“貞姐……”吳瑩撓了撓頭，“別的都推了，你就這一部戲要拍，還要……”還要順利個什麽？傅貞準備接的都是零零碎碎的通告，拍兩個小廣告，偶爾上個電臺，就這麽著事業還在哪裏？傅貞為進修預留了整個下半年的電視劇檔期，吳瑩有所耳聞還是不能理解。確定不是為了方便和杜默知雙宿□□？

傅貞一年的活動差不多就定了下來，再忙不會忙到哪裏去，五月份一過，和放半年長假差不多。她倒是能夠安心地學習，吳瑩不可能跟著她吃半年的幹飯，所以趁這時候放手吳瑩，其實是天時地利人和。

進組之前，配合《離婚女人》的劇組宣傳有幾個活動，剩下還有幾個雜志平面要拍，綜藝邀約她都給婉拒了。去年年末明星綜藝的風潮大起，她是保守老派的作風，不太接受演員在演戲之外還得配合劇本出演電視節目。

整個人三月份除了宣傳就是為了廣告拍攝在健身，教材每天都在看，認真做筆記，天天一個電話請教胡平，最後連杜默知這麽好性子的人都難得吃醋了：胡平在傅貞生活裏的出場率較之他這個正牌男友要高出太多。

三月底，進組之前，傅貞拎了自己穿習慣的一行李箱衣服回家小住三天。那三天，宋清也向工作室請了假。傅貞陪著宋丹華煮好一桌子堪比過年宴的飯菜，接了宋清的電話到樓下接他。最近小區不太平，各個居民樓的公共防盜門鎖密碼都換了，傅貞也是被父母接上來的。本來電話裏報一串數字解決的事，相別日久了，就非要跑樓梯專程去接。

宋清才從歌手圈子裏冒頭，微博粉絲在東家宣傳攻勢下慢慢漲到一百五十萬，去掉僵屍粉再平攤到全國，整個燕京市還真沒幾個人能認出他。傅貞打開防盜門，乘坐公共交通回家的宋清擡起食指推推鼻梁上的彩色墨鏡：“呦，勞煩大明星來親自接我，待遇真好。”

傅貞擡手就給他一個爆栗子，謙虛道：“哪裏哪裏？你還是情歌界的小王子呢？”宋清一聽是自己專輯上自吹自捧的宣傳語，捂了捂耳朵，“丟臉死了。好，姐，我不逗你了成了吧。”

沒走幾步，宋清掏出手機按了幾下，放在耳邊：“哥，我回來了，明天一起打球。”讓宋清喊哥的，除了杜默知，還有就是陳雲流。傅貞之前都能有小半年沒見宋清，她幾乎連陳雲流的臉都想不起了。陳雲流打過她的主意，但礙在弟弟和家人的面子，她不能弄得太難看，宋清打著電話，她就當沒有聽見。

一家人過年的時候沒能湊齊，這會兒倒是團圓了。不大喝酒的傅昭喊宋丹華拿來在家放了一年的茅臺，家人四個，一人那麽一小杯，傅貞不怎麽喝酒，皺著眉頭還是小口抿著。

“還是這麽熱鬧啊，中午小陳都不回家，要不然他在就更熱鬧。”宋丹華墊著抹布將竈上燉湯的砂鍋端過來，順勢就提起陳雲流。傅貞眼皮不禁一跳，宋清沒什麽敏感性，還一個勁地點頭。

傅昭皺了皺眉頭：“陳家小子有自己的家庭，就是在一個小區住著，哪能真讓人老往這邊跑。前段時間讓你認他做幹兒子得了，還不樂意。”

傅昭故意堵住宋丹華的話頭，宋丹華這邊還怪他沒有眼色，給傅貞盛了一碗湯，她問：“貞貞啊，今年打算戀愛沒啊？都二十七啦，該到考慮的時候了。”

“咳咳。”宋清咳嗽一聲，驚訝道，“姐，你和杜默知的事，還沒和家裏說吶？”

傅貞舀了一勺子熱湯放在嘴邊慢悠悠吐氣吹涼，不動聲色反擊回去，“你和吳瑩戀愛，爸爸媽媽知道嗎？”

傅昭、宋丹華：“……”兒子女兒，各自好的地方不見得有共通，偏偏壞毛病都一個樣。兩個人都違背父母毅然選了現在的事業，又紛紛背著父母談了對象。

杜默知。宋丹華在家見過了，那時不覺得真能和女兒有什麽結果，時間長了就沒再關註。她雖有好多細碎的問題想要問傅貞，還是把矛頭先對準了兒子：杜默知她認得，做女婿也好，那個吳瑩是什麽人啊？

宋清搔著腦袋看一眼傅貞，說道：“媽，其實吳瑩你也應該知道的。頭一次是和姐一起來過家裏，咱爸還讓姐給人泡茶呢。”

傅昭：啥？完全沒有印象好嗎？被自己老婆瞪了半天，他瞪著兒子：“瞎說什麽呢？”

第一個招待過未來兒媳的人得了失憶癥，倒是宋丹華先轉過彎來：“吳瑩？和你姐那個助理怎麽一個名啊？”

傅貞憋著笑，說道：“確實是一個人，不過她馬上不是助理了，要當經紀人培養新人去的。”

“啊！”宋清慘叫一聲，被自家媽揪住了一撮短發。“你這孩子，難得回家一趟怎麽不把人帶回家來看看？”傅貞幸災樂禍沒笑兩聲，宋丹華將視線移向她，“還有你呀。做姐姐的，怎麽不肯好好帶頭呢。”

過了一年，宋丹華還是看中陳雲流，他從沒主動提過傅貞，對他們夫妻依然客氣，她年長一輩倒是看不過眼。守著他們老人，能把女朋友給守來？本來再想牽一下紅線，沒料傅貞早有了男友。陳雲流不差，那是從她身邊人裏挑出來的，而杜默知確確實實就是一個“好”字。彬彬有禮舉止優雅，人有氣度更有內涵，更別說外表都不差。陳雲流？宋丹華暫時忘到腦後去了，專心在挖掘自家兩個孩子處對象的歷史。

作者有話要說： 該寫的都寫了就完結……然而，不造什麽時候寫完【扶額】

接下來言情會開個穿越回高中的幻言，怎麽寫沒想好，感興趣戳我專欄，第一個預收就是。

以及，看這麽多了，就煩勞收藏一下作者啦。多謝。

☆、再見

一家人說說笑笑吃完飯，宋丹華變臉似的剜了正看著電視嘿嘿笑的宋清一眼，“你就甩手吃個飯，不幫著收拾碗筷？”

傅貞好歹帶杜默知往家裏來過，吳瑩她連照面都沒打過，傅貞和宋清你一句我一句，宋丹華反而更好奇。這頭“兇”完宋清，那頭她握住女兒的手，往臥室揚了揚下巴：她們母女兩個單獨再聊一聊。傅昭餘光追著妻子女兒，低著頭撇了撇嘴，關系到自家孩子的終身幸福，他這個當爸的其實也好奇得不得了。

宋丹華拉著傅貞不單是想說悄悄話，沒一會兒就入了正題：“杜默知是個大忙人，媽不為難你，吳瑩是你的助理，能讓媽媽見一見嗎？”

傅貞：欸？怎麽不問宋清？宋丹華在她面前更好開口，傅貞卻沒那麽“體貼”，這是宋清和吳瑩的事，她就不去攙和。歪頭靠在宋丹華肩上，傅貞笑說：“媽媽，真這麽著急？他們戀愛沒多久，我也才知道，還是等宋清覺得合適吧。讓他自己領著姑娘到家裏來，想好了不光是戀愛那麽簡單，還要擔起責任來，對他也是成長。”

宋丹華狐疑著看了她一眼，說道：“話是這麽說，不會是……宋清還沒把人家姑娘追到手吧？”傅貞一楞，宋丹華一拍大腿，頗為恨鐵不成鋼：“肯定了，在家懶洋洋都不知道幹點家務的，能對小姑娘好到哪裏去呀？”

傅貞一擰眉，不太明白自家老媽這思路是怎麽拐的，但又奇跡般地感到讚同。宋清確實還沒把吳瑩給吃透，現在年紀小，也確實不怎麽會照顧人。先前宋丹華臨時提的建議沒能成行，宋丹華的興致一點兒沒受到影響，她越說就越覺得自己找對了方向，兩只眼睛亮晶晶看著傅貞。

“你們兩個從小都沒做過什麽家務，你呢，初中走讀自個兒學會了，你弟弟呢大學之前就沒離過家，他什麽都不會。這段時間，他常在外頭住，沒往家裏訴過苦我就沒管。悄沒聲找了女朋友，說不準過兩年又悄沒聲領了證，現在不同了，不能讓他再糊弄下去了。要成家的人了，獨立生活的技能都不合格，不像話！”

欸欸？意思是，宋清一個人怎麽糊弄她都懶得管，就怕委屈了人家姑娘？傅貞噗嗤笑出了聲，宋清好巧不巧探進頭來：“媽，姐姐，你們倆快出來吧。客廳就我和我爸兩個大男人……”多無聊啊。尤其他爹一邊盤問他一邊不忘記說教，心好累。

宋清趕這兒求救來了，宋丹華見著他笑得眼角的細紋都顯出來，走到兒子身邊搭住他的肩膀：“來，先等領導驗收成果。”家裏四個人，就他一個人待廚房善後，宋清這活做得不漂亮。宋丹華說要檢查他的工作，宋清臉上一苦。好好好，他這百分百的親爹親媽，今天一個個就吃準了不放過他了。傅貞坐在床沿，劉海將笑眼擋住了，宋清就沒見到自家姐姐幸災樂禍的笑容。

被宋丹華指導著把碗碟都洗完了，宋丹華“哎呦”一聲抱著右手喊疼。宋清手上洗潔精還沒沖幹凈，連忙轉身去檢查宋丹華的手指，被宋丹華不動聲色避開了。

宋丹華嚴肅地看著宋清，看得宋清心裏一涼。

“媽媽手受傷了，不能做菜了。你姐姐一年就回家幾次，咱們不能圖方便下館子，明天的夥食就托付給你了。”

宋清：？？？

媽，我不是田螺小夥！

工作時，傅貞是個相當自律的人，在家裏這幾個小時是她極為放松的時刻，一放松吃得比平時吃得也多。傅貞準備下樓溜達溜達，在玄關蹲著換了一雙運動鞋，鞋帶沒系好就感覺身後有人。一回頭嚇了一跳，傅昭合攏報紙站在她身後，傅昭後頭又站在剛從廚房出來的宋清和宋丹華，家裏人都在看她。

傅昭把報紙往手邊一撂，這就做了個決定——“我們一家人散個步，消消食。”

“好……”傅貞木木地點了點頭。

今晚的傅昭和宋丹華和平時很不一樣。不說宋丹華活潑了許多，就連傅昭都明顯想要融入兒女的生活。傅貞想，她明白其中的緣由。

父母眼裏，她和宋清還是孩子，事實呢，他們各自長大了。現在為工作離家奔波，以後和父母聚首的時間只會更少。

於是。那兩個總是表現得穩妥的大人，慌了。

四個人並排走，把小區的路都給堵了，所以這一家人還得分成兩列。傅貞跟傅昭邁著大步走在前頭，宋清被宋丹華抓在身邊。路過門口24小時的便利店，一家人還都在乍暖還寒涼颼颼的天氣吃起了冰棍。又走幾步，他們遇到了熟人。宋清最先喊出來，夠著手生怕陳雲流看不到：“哥！”

要平時呢，宋丹華見到陳雲流高興得不得了，這剛知道自家女兒有了杜默知這麽一個挑不出毛病的男朋友，她便有了一點點遲疑。陳雲流喜歡女兒，她看得出來，不止看出來她還幹著急，忍不住插手攛掇兩個年輕人多熟絡熟絡。

沒有宋丹華的刻意牽線，傅貞和陳雲流其實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個剛在醫院轉正，時不時得加班做手術，一個天天跑片場，腳不著地。不見到陳雲流，傅貞絕想不起還有他這個人；而陳雲流見到傅貞呢，他眼裏是茫然的。

他從傅貞的世界退場很久了，這會兒突然闖入渾身不自在。與傅家的關系沒什麽變化，傅貞的母親仍舊時不時想讓他成為傅家的女婿。但很早，陳雲流就知道絕不可能了。

他每每出現在傅貞眼前，那理由必然是生硬的。傅貞忙碌事業，宋丹華見不到傅貞，他當然就更見不到。不是沒有努力過，只是努力著就慢慢洩了勁。傅貞的生活裏，他不是可有可無，是根本沒有行跡。他見過幾次杜默知，當時沒回過味來，但後來讀到傅貞的花邊新聞上，他卻一下醒過神來。

被傅貞遺忘那麽久，陳雲流逐漸不清楚自己的定位。以前，傅貞喜歡他，後來，換他喜歡她。總是剛剛好，沒辦法互相喜歡。傅貞那裏，他活在宋丹華的嘴上，是小區裏關系親密的年輕人。也就是這樣了。

他很遺憾。而這遺憾根本沒有時機彌補。

“好久不見呀。”傅貞混在人堆裏向陳雲流打了個招呼，毫無動搖。偶爾和他對話，說的都是工作生活裏最最平常寒暄萬用的瑣事。

陳雲流懷念那個喜歡自己的傅貞，同時他也回避不了一點，他不喜歡那時的她。

“我先走了。”不知過了多久，他找到機會說這句他早就想說的話。

“再見。”或許是談話沖淡了長期不見面的生疏，陳雲流看來，傅貞的微笑比一開始由衷許多。

陳雲流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軌道，往後那段旅程，只會在墻上的畫報上出現一個叫做傅貞的演員。

作者有話要說： 想改前面的錯誤，又不想偽更，就把這章更出來。其他我慢慢寫，想等等一口氣放出來。

陳雲流都好久沒出來了，我寫忘了……回頭翻了翻，發現有一段不需要他，完全沒提過這個娃_(:з)∠)_

☆、劇本

進組前一天，傅貞在杜默知家裏還在幫他選劇本。期間她聊起自己母親的焦灼，杜默知立馬就自告奮勇，會在傅貞忙碌片場的時候多去看望家人。

演員兼制片人的杜默知將《追蹤》項目的制作完成了，需要為自己再尋找新的項目。收到三十多部劇本，層層篩選斟酌以後，剩下五部，要從這些作品裏挑出優秀有潛力同時又是他個人願意親睞的作品。杜默知和傅貞商量了又商量，五部裏最後剩下了兩部。

一部還是刑偵題材，鄭毅的原作，《窮途》比《追蹤》在劇情上更勝一籌，主旨同樣深刻不少。制作完成，算上《不法之徒》的網絡劇就是接連三部鄭毅作品的改編，檔期夠趕上《追蹤》的餘熱，順帶節省一筆宣傳費用。另一部是杜默知個人親睞，考慮到市場卻不得不猶豫的劇情片。基調壓抑，邊緣題材又涉及到過審問題，但他最開始就留心到它。

劇本的名字叫《意外車禍》，男主角付生的女朋友騎電動自行車過馬路被突然出現的一輛車輛撞成了植物人，她當時所在的路口有一個提醒行人註意危險地點的標志，女孩被車輛拖拽了十幾米，在路面上沒有剎車痕的情況下，最後交警判定死者應該負這場交通事故的全責。付生是個普通大學生，沒見過大世面，事故發生追著救護車趕到醫院，只知道女友變成了植物人，還沒想過事故判定和後續賠償，等他反應過來事故診斷書已經下來了，幾經努力都沒能改變結果。

一方面，他要賺錢負擔女友的醫療費用，另一方面，他不願放過那個逃脫法網的肇事者，為此他度過了餘生最漫長的十年。不斷失望，不斷掙紮，偶然從他人口中得知了當年的真相，才知道當年那個肇事者不止逃脫了追責那麽簡單，女友的死還有他的有心促成。剛剛分了手，那人心情不好，出了事故在那關口鬼使神差踩了油門。十年來，付生始終堅持用法律找回公道，卻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事實：沒人會為女友的事故負責，即便他了解真相，卻沒有證據將仇人送上法庭。繃了十年的神經驟然繃斷，付生決定親手殺了那個仇人。十年來如一日照顧著女友，他向女友傾訴一切，作出這個決定，免不了在她面前痛苦。付生的殺人計劃在準備階段就被女友的主治醫師發覺，十年來一直幫助他的科室人員聯合起來阻止他勸慰他，付生不甘而憤怒，終於向無辜的人們揮起鋒刃。在那關口，植物人的女友蘇醒了。劇本沒明確寫付生的傷人舉止是不是真的實行，只有匕首冷冷的反光耀得女友又瞇起眼。

付生三十歲，而後的年月，依靠十年凍齡的女友來支撐。她教他平息憤怒，教他用溫和的方式在這世間抗爭，她給以他溫情和愛意。故事終於轉向溫馨的走向，到結局，他和女友的公益法律援助咨詢項目，甚至還得到了車禍肇事者的無心捐獻。劇本寫人心的叵測世情的殘酷，一點兒沒有留下情面。女友覆蘇以後的戲份占到整個劇情的三分之一，是那個書寫苦難和不平的作者終於不忍，留下溫情的筆鋒。

杜默知被這個故事吸引，同時明白它有多麽大的缺憾。它不是一個輕松的故事，結局是空中樓閣。單從故事性講，虎頭蛇尾，沒有收好尾，即便如此，杜默知不想對它做出任何的修改。盡管，他能輕松地想到劇本討巧的修改方式：調整前後的篇幅，悲情鋪墊三分之一，三分之二交給這一對情侶在現世的積極努力。那樣，觀眾看著會高興很多。杜默知有他堅持的理由，付生令他聯想到自己。同樣因為事故失去愛人，同樣找不到承擔責任的“罪人”，同樣的，最後又是愛人將他從牛角尖裏拉了回來。如果沒有認識傅貞，無論他怎樣壓抑自己的想法，他都無法根除自己對蔣成的怨恨。得到了俞皎，又摧毀她的那個人，對他而言就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他不能拿蔣成怎麽樣，因為蔣成根本沒有犯罪。

杜默知在這兩個劇本間躊躇，傅貞卻比他冷靜許多。

“這兩部作品都值得投資，但不值得你去參與。《窮途》借《追蹤》的東風，那將是你的第三部刑偵作品，難免會限制觀眾對你熒幕形象的定位。而《意外車禍》……劇本很好，是我私心作祟，不想你去出演。”傅貞說到最後一句，聲音顫抖。杜默知著迷這個劇本的原因她當然能猜到，正因為猜到了，她才會忌憚。

在她從過去覆原的此刻，這個劇本的到來，就好像響應了杜默知內心深處的求援。杜默知和付生在痛苦上共通了。

“阿知。”她掰著杜默知的手指，把劇本搶過來，坐到杜默知身邊攬住杜默知的腰肢。她一偏頭能埋在杜默知的肩窩，往常聞到他身上幽靜的香氣，能覺得心頭平穩，到這會兒才意識到那個人也是脆弱之極。是我疏忽了你。她緊閉的眼裏，這下全是自責。也真有幸，這個劇本能到她面前，否則沒有什麽誘因來引出杜默知的心魔，她始終要埋在鼓裏。劇本她前一個月就讀過了，也幸好沒在一開始就把它剔除，否則杜默知怎麽會讓她識破。

這個人，總慰藉她的痛苦，自己的傷心憤怒卻無處著手。阿知你多聰明啊，但聰明，不代表你就無堅不摧了。

杜默知比以往遲鈍了十來秒抓住局面，這會兒只說了一個“嗯”字。他有大堆的理由接這部戲，傅貞一句話，他願意放棄。心病還沒有拔除，再晚一年他倒有出演的資格。等放下了，曾經體驗過同等痛苦的他，才能以過來人身份站在冷靜的視角，不偏不倚向所有觀影的旁觀者講好故事。

杜默知無聲笑了笑：“決定了，投資《窮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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