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的火藥味，她甩了甩頭發，不客氣地揭穿對方的目的，“怎麽了，有什麽事要讓你蔡姐操勞了？”

肚子？有趣的綽號。坐在對面的傅貞用沒被服務員收走的那份菜單打發時間，她聽到這個綽號時，嘴唇彎了彎。

孤陋寡聞的她腦子裏第一時間冒出來的杜姓人士，是杜默知。

後頭蔡佳和電話裏的“肚子”談的是工作方面的事，蔡佳收了最初的調侃，公事公辦的勁就出來了。她那個電話時間不長，過程中，服務員已經把兩道菜給送上來了。一道山藥炒木耳，兩盅蝦皮雞蛋羹，顏色都很素凈，大夏天看著了就覺得清爽又舒服。

“我啊，我和美女吃飯呢，別羨慕！再見啦，您吶！”

蔡佳撂了電話，最後一句中氣十足。傅貞剛剛回歸常溫的臉又熱了起來。

“我剛剛接的我帥哥朋友的電話。”蔡佳調戲人還調戲上了癮，左一個帥哥，右一個美女，說不來有種痞痞的感覺。蔡佳又撚了撚她自己小巧的下巴，尾音上揚，“不如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

“保證個高人美。”

傅貞醉了。剛剛蔡佳還嘲笑她來著，其實蔡佳是個逗比，是吧？

**

回憶在片場的這兩三天吧，傅貞記憶最深刻的竟然全是蔡佳，畢竟能吃的飯都和這位熱情洋溢青春活潑的化妝師朋友吃了。她們兩個終於從聊天軟件上偶爾聊天的關系，不知不覺間親密了很多。傅貞不知道在蔡佳那裏她是個什麽地位，但對她來說，蔡佳可能是她在圈子裏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或許你不能相信了，在圈子裏兩年，她怎麽能孤僻到只是自己和自己玩呢？具體，傅貞本人也說不太清楚。

傅貞回了公寓，在電話裏和周文清說起唐心欣，周文清被她嚇了一跳。周文清不是吃驚唐心欣的戀情，這事她確實早就知情，為之糟心了一陣。令周文清詫異的是傅貞本人，她越來越覺得，傅貞有哪裏不一樣了。

只是這些改變似乎都是好的，沒有抓住不放的道理。

周文清手機裏還存著傅貞去年十一月份的影視劇片段，那裏還看得出她的演技青澀。但現在的傅貞，不說特別出挑，已經超出了同階段的藝人。傅貞的演技中有她獨特的氣質，自然到找不到匠氣。她慢慢展露出個人風格。

周文清仔細詢問了傅貞的近況，又循著慣例叮囑了日程，這通電話大致也就到了頭。

整體而言，傅貞乖巧，挑不出大錯，這是她的優點，同時是讓周文清苦惱的一點。所以後頭唐心欣的發展超過她，不是那麽難以理解。

唐心欣是公司分配給周文清的，而傅貞是她自己選中的，周文清心裏的天平始終還是傾向於傅貞的。

周文清準備掛電話了，傅貞極少見的喊住了她，有話要說。

“文清，這段時間沒什麽事，我想回家一趟。”

周文清沈默，想起來傅貞那對從沒主動出現過的父母，應許了。她沒有擋著傅貞不回家的道理，盡管她知道傅貞的家庭對傅貞的演藝事業不抱支持態度，而新年之後，傅貞更是幹脆沒有回一趟家。

從周文清這裏得到了通行證，傅貞和吳瑩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收拾了不多的東西前往她那個城裏的家。燕京市不小，傅貞的公寓和她家正好橫跨了整個市區，不堵車的情況下，就是兩個小時車程。

傅貞捶著脖子從出租車上下來，那兩個小時裏她短暫的打了個盹，落了枕。吳瑩從後備箱裏替她把行李箱給卸下來，傅貞從牛仔褲口袋裏摸出之前被她壓了箱底的家門鑰匙，悶聲道，“走吧。”

傅貞家裏的房子買的早，那時的樓房還沒有電梯這種配置。家在四樓，吳瑩一個小姑娘扛著行李挺吃力，傅貞就搭了手。兩個人在家門口累得氣喘籲籲。

傅貞勻了會氣，照了化妝鏡確認自己的氣色正好著，擡手在防盜門上叩了叩。

門後傳來有人踩著拖鞋靠近的聲音。

“哢噠。”保險被打開，房門被拉開，露出站在門內那個帶著老花眼鏡的精瘦中年男人。

“爸。”

“我回來了。”

傅貞沒有從對方眼裏看到絲毫的驚喜。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我行文的風格不夠歡脫，但請相信，我不會虐女主的(*^__^*)

---小劇場---

蔡佳：給你介紹一個男朋友吧！

傅貞：介紹女朋友行嗎？

蔡佳（黑著臉）：……

傅貞（猶豫）：那……我點肚子？

傅貞：毛肚，素毛肚這一類的……

杜默知：……

☆、筆記

“請你的朋友進來吧。”傅昭身子側了側，給傅貞騰出空間來。

傅貞松了口氣，她沒有被自己親爹給趕出來。她連忙進門，好像慢了一步房門就會鎖回去似的。

傅昭從吳瑩那把行李接手過來，他抿著唇，依舊不高興，“傅貞啊，給你朋友倒杯水。”

傅貞楞了楞，想起來傅昭並不認識她的這位小助理。吳瑩頭一次來她的家，局促到手腳不知該往哪裏放，傅貞示意她在沙發坐著就好。傅貞起身往她有些陌生了的廚房走過去，因此沒看見目睹了她和助理的眼神交流，傅昭的面色變得更加陰沈。

傅貞打開抽油煙機右側上方第二個櫃子，裏頭擺著茶葉、紅糖、速溶咖啡，還有果珍和奶粉。傅貞猶豫了會兒，只從冰箱裏倒了兩杯冰水出來。一杯給父親，一杯給吳瑩。她自己並不口渴。

“這是我的助理吳瑩，她過會兒就走。”傅貞在沙發落了座，順手抱起身邊的沙發枕，和得了多動癥似的，手指在上邊的絨毛上不停地摸來摸去。下意識緩解緊張感的動作收效甚微。傅昭的長時間沈默讓傅貞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媽媽呢？還有宋清呢？”

傅昭抽出坐墊下面的遙控器放到茶幾上，眉頭微微蹙著，他說道，“你媽和你陳阿姨出去玩了，你弟弟……和他的那些朋友在一起。”

傅貞在傅昭面前總有些底氣不足。並不是說傅昭這個父親有多麽嚴厲，是她和過去之間的疏離感讓她惶恐。而站在她的血親面前，這種惶恐高漲到將她從頭到腳都吞沒了。

傅昭抖了抖手邊的報紙，責怪道，“也不知道留人家吃個飯。”

假使她和家人的關系沒有如此僵持，不需要傅昭提醒，她就會留下吳瑩。但是，她現在有種急需要趕走吳瑩的迫切感。

傅貞的手指摳進枕頭裏，末了松開，在上邊留下短暫的凹陷。她站起身，解釋道，“我放了吳瑩的假，她一會兒回家，我送她下樓。車子還在下面等著的。”

傅昭當然由著她。

“貞姐，你爸爸好兇啊……”下樓梯的時候吳瑩說了句，話音落下，智商上線覺得不妥當了，又可憐巴巴把嘴巴捂得緊緊的。

“沒事。”萌噠噠的小助理一示弱，傅貞的氣基本就撩不起來。從決定回家，她的心情就一直是抑郁的，所以她無論如何笑不出來，只能冷著臉解釋道，“我爸在生我的氣。”

傅貞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不過她多少從和吳瑩相處的經歷中發現，這個小助理缺心眼的毛病有時候比她還要嚴重一點。這不是個好現象，她默默在心裏記了一筆。

**

傅貞的弟弟叫宋清，很多人誤以為他們是個再建家庭，而實際上，傅貞和宋清是確確鑿鑿的親生姐弟。傅貞的母親宋丹華，和傅昭一樣，是高知分子。結婚時就商量好的第一個孩子隨父姓，第二個就隨母姓。他們這個家庭和尋常人家還是有些不同。雖然離書香門第差得遠了，但一家人都是受了高等教育出來的。

宋丹華和宋清都外出了，中飯沒人來做，傅貞在幹凈得沒煙火氣的廚房轉了一圈，就曉得傅昭原來準備湊合了事。傅貞不怎麽擅長廚藝，興趣是有，就是按著步驟做出來的菜味道上總有微妙的差距。傅貞做西點的成果要比她的廚藝豐碩些，只是她的父親恐怕還沒有新潮到用糕點來代替正餐。

傅貞苦惱了一陣，決定做個番茄炒蛋和火腿蛋炒飯。這大概是她唯二有把握的。正好菜有了，飯有了。尷尬的是，雞蛋的出鏡率高了點。

她鼓搗了好一會，擺好碗筷，喊父親來吃飯。傅昭見到桌上顏色分明，賣相過得去的午餐，表情是稍有軟化的。

傅昭端著飯碗嘗了嘗，“不錯。”把飯粒全咽了下去，傅昭說道，“你以前沒做過炒飯。”

傅貞握著筷子的手一下子頓在了原處，她的眼底有著抹不掉的驚詫。父親不可能撒謊，問題只會出現在她的記憶上。

“好吃就好啦。”傅貞小心翼翼露出一絲歡喜。她把演技用在了家人身上。

忽然不曉得，正常的家庭相處應該是怎樣的。

傅貞撿著周六回來，父母都不需要上班，宋清大學裏也沒課。按說她挑的時間很好，現實卻和她的預期相悖。

傅昭吃完飯坐回沙發，打開電視，新聞臺主播的聲音一下子在客廳響開，把周遭的沈寂給趕跑了。傅貞刷完碗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半年多沒住過的房間幹凈得一塵不染，宋丹華應該每天都有打掃。傅貞的床頭上還貼著五年前杜默知某部電視劇的海報，他嘴角掛著虛無的微笑，像他所出演的那個矛盾人物一樣，不好捉摸。

傅貞拉開書桌上獨獨帶了鎖眼的那個抽屜，鑰匙被她弄丟了，所以這抽屜其實任何一個人都能打開。裏面放著她高中以來的筆記，她並不像日記那樣每天記錄，有特別的事件才會記上一筆。

最後一條記錄時間在二零一四年的十二月三十號。上面寫著，明天將要去杜默知的新劇發布會。

傅貞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那天人潮聳動，她被推搡得後腦勺直接撞了柱子。捂著腦袋等著疼痛過去，她恍惚間看到了杜默知的背影。在杜默知的發布會上出了人員受傷的事故多半是要上新聞的，她強撐著身體站起來，離開了大廈，外頭狂風大作，吹得她的頭發拍紅了臉頰。

她撞的那一下不算重，還沒走到公交車站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不知道是不是疑心病發作，她總會把自己那種墮入雲霧的錯覺歸結到那一晚。

傅貞把筆記放回原位，闔上抽屜。她往後仰躺在自己那張柔軟的床鋪，閉上眼睛尋找她記憶中那些多餘的碎片。她耐心穿越過白色的濃霧，直到視野裏終於出現模糊的畫面。

她看到了一個身材修長的女人，披肩的長發像瀑布一樣流淌而下，女人轉頭看著傅貞。那張臉龐上模糊的五官一點點變得清晰，逐漸變成傅貞自己的樣子。

傅貞張開眼睛，後背被冷汗打濕了。

她清楚地明白那個女人不可能是她自己。說得更沒有歧義一些，那個女人不可能是傅貞。

我是誰？傅貞怔怔盯著塗著天藍色漆料的天花板。

藍色可以消除緊張感，幫助人平覆情緒，她就這樣睡著了。

**

傅貞醒來的時候，身上蓋好了空調被，空調被人調到了二十八度。她洗了一把臉，走到客廳裏。電視裏還在播報新聞，茶幾上放了一杯冒著熱氣的紅茶，沙發上沒有一個人影，她把視線調轉到廚房。十幾平方的空間裏站著一家四口的四分之三，頓時顯得廚房狹小又擁擠。

“爸，媽，弟弟。”

傅貞睡得腦袋暈乎乎，現實和夢境的界限模糊不已，她揉著太陽穴一一將眼前的人們喊了一遍。

“你在沙發上坐著吧。”宋丹華從兩個男人之間艱難探出腦袋來。

宋清和傅昭並不是在廚房裏幫忙。老夫老妻了，傅昭閑得沒事就跑去圍觀妻子做菜，宋清有樣學樣，也湊到了一處。

宋清率先從廚房裏跑了出來，一雙手沒沾陽春水，卻還是擠了洗手液在水龍頭底下搓出了一手沫。

“學校課程緊麽？”傅貞從學校畢業了 ，一時間也想不到有什麽可問的。

宋清“嗯”了一聲，和傅昭一個樣，從沙發上撚起報紙在手上嘩啦啦翻著。

傅貞低低喊了一聲，“弟弟。”

宋清終於擡頭看她一眼。“嗯。”一個字都沒有多說。

宋清的專業是音樂制作，已經大三。他填報高考志願沒有聽從父母的意願，截止填報那天，自己偷偷上網把志願全改了。她和宋清，一個楞頭青似的紮進了娛樂圈，一個自說自話跳進了音樂圈，紛紛為了藝術獻了身。

傅貞是這樣，宋清是這樣，他們骨子裏都是固執的。傅貞帶了個“好頭”，這也是傅貞和父母關系惡劣的原因之一。再一個，她不撞南墻不回頭，兩年來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這一回不打招呼就回來，得不到好臉色也不難理解。

還有一點是傅貞忽視了的。她對自己的認知出現了偏差，而父母作為和孩子最親密的人，怎麽可能全無察覺？在周文清是疑惑，到傅昭宋丹華這裏就要明晰得多。

晚飯由宋丹華準備，比傅貞中午鼓搗出來的檔次高了十倍不止，傅貞只有驚嘆的份。除了裝盤沒有外邊細致，別的真不差什麽。

一頓飯吃下來，傅貞光吃父母夾到碗裏的小菜就夠管飽的。彼此的關系總算有破冰的跡象。

晚飯之後，電視機又發揮了調節氣氛的作用。按照電視臺在廣告期間插播電視劇的惡習，傅貞一不小心把最近的廣告都補了個遍，也一不小心在電視裏看到了自己。

這就是她喝飲料喝到“懷孕”的那條廣告，那還是去年拍的，沒想到今年才投放到電視臺。她在裏邊紮著賣萌的雙馬尾，化著誇張的彩妝，傅貞忍不住把頭埋了下去。

她聽見宋清“咦”了一聲，呆頭鵝似的問道，“這是不是姐啊？”

傅貞在家人面前的熒幕初印象，灰暗到傅貞日後不敢回想。

作者有話要說： ……我還是那句話，無虐-.-

☆、發現

宋清認出了傅貞，傅昭和宋丹華自然也認出來了。這支廣告的長度有限，所以足足播了三次才輪到了別的產品。

廣告結束，宋丹華細細打量起自己的女兒，跟著轉頭對宋清說，“把這個視頻下載了，發給我。”宋丹華不茍言笑，盡管她難得表露了對傅貞事業的善意，傅貞也沒感到切實的欣喜。

而傅昭，他拿那杯涼透了的紅茶潤了潤嗓，“傅貞，你回來吧。憑你的學歷，爸爸能讓你在我們學校做助教。”他說到這裏，停下來看了一眼傅貞，“你要是願意，去當高中老師也成。”

傅貞搓著牛仔褲口袋上的扣子，她咬了咬下唇，無奈地直言自己的立場，“爸，我不願意……我是想要當演員。”

“前邊接的幾個劇還沒播出，不過已經有電視臺買了。我最近接了一個角色，很快會進組。”傅貞急切地想在父母面前證明她的事業踏上了正規，然而她的急躁勢必削弱了她這番辯白的力量。

傅昭按著遙控器調臺，說服傅貞的重任轉而落到宋丹華身上。宋丹華嘴唇動了動，傅貞中了魔法似的哆嗦了兩下，她從褲袋裏把開了振動模式的手機掏出來。

上頭顯示是個陌生的電話。這是她的工作號。傅貞朝母親抱歉地笑笑，按下了接聽鍵。

“傅貞。請問有什麽事？”

這通電話幫她躲過了來自母親的長篇大論，傅貞對待電話裏那位不知名的人物多添了一分耐心。

然而那人一開口，傅貞就怔住了，“您是？”

他的聲音經由手機的傳達，更添了磁性，大概是傳播途中攜帶了電子，傅貞的耳朵麻麻的。

“我是杜默知。”

“啊，啊，是杜老師！”傅貞心理素質不夠強硬，說起話來磕磕巴巴的，“您有什麽事？”

即便傅貞原先不是杜默知的忠實粉絲，一個沒什麽知名度的演員接到圈內大牌的來電，總是要誠惶誠恐的。

杜默知那頭不怎麽安靜，鬧哄哄的，傅貞不確定杜默知是不是說了什麽她沒聽見，再一想，她和杜默知的關聯也只有那部網劇的選角。

只是無論如何，用不著杜默知親自出動來通知事宜吧？

還真就有了這樣的怪事。

杜默知咳嗽一聲，他周圍的那些噪聲立刻消失不見了，電話裏沈默一陣，又傳來他的聲音，“我是來通知你試鏡的時間，就……國慶那天吧。早上十點。”

“通知”，說明這應該是敲定了的。末句的語氣詞又說明，這個決定下得還挺隨意。前後兩句話完全是在自相矛盾。要不是她認得出杜默知的說話聲，她真得懷疑對面是個騙子。

“杜老師，怎麽是您聯系的我？”

傅貞又不願意裝糊塗了。

杜默知揣著手機尋思了會兒，說道，“別的角色都定了，你這個還不太穩當。人選有，不是特別適合這個人物。你表現的好，那就是你了，你要是表現不好，那就……”

對方給她解釋得過於詳盡，傅貞在前輩的關懷下，就如同被托了孤的老臣子，急著表起了衷心，“謝謝杜老師。我一定會好好準備的。只是……劇本……”

“已經發給你的經紀人了。”

杜默知掐斷電話，傅貞聽著電話裏的忙音，腦子還是亂糟糟的。要是她後頭了解到杜默知是這部網劇的出品人之一，她就不至於這樣一驚一乍。

傅貞接的這通電話自然沒漏過旁邊三位的耳朵。宋丹華前頭一口氣尚沒順下去，她面色不虞，“說的什麽事？”

“杜默知說讓我國慶去試鏡。”

宋丹華嗆到了，咳得面色發紅，傅昭悶不作聲把他那紅茶給貢獻了出來。傅貞替宋丹華撫著後背，宋丹華喝了一口茶，總算能說話了。

“你說的杜默知，是電視上演那個裴將軍的？”

對杜默知的作品如數家珍的傅貞當然能第一時間想到《將軍》，那是杜默知今年年初上星的古裝劇。杜默知是第一主角，飾演裏邊戎馬一生的裴上將。

自家母親都看杜默知出演的劇集，傅貞猜測母親還挺喜歡。不然看過了就看過了，哪會特意去記演員的名字？

傅貞朝宋丹華眨眨眼，順勢賣起人情，“媽，我給您要他的簽名怎麽樣？”

宋丹華沒忘記自己是要勸說傅貞的，她的表情還保持著嚴肅，“有機會請人家來家裏吃頓飯就行了。”

母女倆把話題岔得，傅昭在一邊徹底黑了臉。傅貞得了便宜，灰溜溜往自己房間躲著去。

兩年都沒能讓這夫妻倆接受自己的演員身份，傅貞想通了就不急這一時。她在家還能住個三五天，總不至於到她走了，他們還是這副冷冰冰的作派。那彼此就是仇人，不是家人。

傅貞給自己做了一番開導，心頭的陰霾散去不少。等父母各自回房睡了，她經過客廳，遇著宋清。他戴著耳麥對著電腦在劈裏啪啦敲字，桌面上打開的是傅貞不太熟悉的軟件界面。傅貞在弟弟的耳機上頭篤篤敲了兩下，宋清揭了耳麥氣呼呼看著她。

傅貞指了指屏幕，柔和地笑了笑，“在做什麽呢？”面對宋清，她始終是有窘迫的情緒在。父母對她的態度影響到了弟弟，姐弟倆平時確實缺少溝通，傅貞在人高馬大的弟弟面前莫名矮掉一截。他就像個捂著耳朵生悶氣的小孩，叫傅貞無從下手，她只好笑嘻嘻的，當什麽都沒有發生。

“朋友在頻道弄了歌會，我是嘉賓。”

宋清說的話，她一個詞一個詞都能懂，串到一起，她就迷糊了。宋清又把耳麥給戴回去，傅貞就坐在一邊的沙發上開始用手機網絡檢索關鍵詞，“頻道”，“嘉賓”。

等她端著一杯果汁重新回到房間，她好像對弟弟多了一些了解。如果她的眼神沒出問題，宋清的用戶名似乎是“菘青”。是個諧音的網名。她又搜了搜，手機頁面上出來不少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加了橙v的微博賬號，比如某個原創音樂網站的用戶個人主頁，還比如搜狗上出來的不少微博配圖。網絡時代，沒什麽隱私可言，何況宋清的微博頭像幹脆就是他的側顏自拍照。傅貞很快確定了這是宋清本人無疑。

宋清的認證寫著“微博音樂人”，傅貞用自己的私人微博賬號“榛果子”關註了他。

兩年來傅貞大部分精力花在雕琢演技和適應環境上，對這些網上的彎彎道道不怎麽熟悉，她很快就躺到床上，預備留著今後慢慢研究。

微博是她為了視奸杜默知註冊的，所以她目前就三個單向關註，弟弟、杜默知，外加蔡佳。首條微博發表在三年前杜默知開通賬號那天。

“@杜默知。”配圖是她積攢了好幾年的藏品合影。

**

燕京市的藍天白雲基本只出現在特殊的日子，平日裏天色大多灰霾。傅貞起了個大早，兜裏揣上個3M的PM2.5口罩出門晨練。

她繞著公園跑了一圈，有人在後頭喊。“貞丫頭。”

傅貞戴著口罩，穿著她簡樸的松垮運動服，還是教那人給認出來了。這聲貞丫頭讓傅貞抖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陳雲流？”傅貞揩揩額頭上的汗。

陳雲流一家原來住她家對門，他比她大了兩歲。她喊他哥哥，陳雲流就管她叫“丫頭”。

不過那是互相還小的時候。兩年了，她沒怎麽見父母，至於陳雲流，那基本要擺到犄角旮旯裏去了。傅貞想不著他，除了偶爾，宋丹華會在電話裏和傅貞提上一兩句。

傅貞沒法開口甜膩膩喊“哥哥”兩個字。她聽到“丫頭”，當下雞皮疙瘩就一粒粒激了起來，臉上卻還是要保持著平和與客氣。

這是一位時隔兩年能一眼認出自己的人。

陳雲流上衣被汗打得差不多濕透，也是過來鍛煉身體的。他戴著黑框眼鏡，五官沒杜默知精致，但普通人裏也夠亮眼了。

相由心生。從外表上看，陳雲流一點都不惹人討厭。

傅貞對陳雲流的觀感不壞。

她印象裏，陳雲流在燕京市有名的醫科大學碩博連讀，現在應該還沒從學校畢業。

陳雲流和她弟弟差不多，都是在校學生。沒新意的傅貞就又問啦。

“學校課程緊嘛？”

陳雲流是醫學院的學生，還沒入職，他笑得有一些靦腆，“還好。我現在跟著導師在醫院坐診。”

傅貞不懂。她把口罩拽下來，擦了擦被自個兒口水糊得濕漉漉的嘴唇。

“聽起來挺厲害的。”傅貞苦惱地在肚子裏搜刮著內容，但她憋了半天，沒憋出來。陳雲流好歹當了她好幾年的“哥哥”，學生時代挺關照她，她沒道理不給對方面子。

傅貞一副沒話可說的樣子站在陳雲流跟前，陳雲流擡手，把自己嘴角忍不住流露的微笑給掩住了。

陳雲流右邊臉頰的梨渦深陷，他像個大哥哥問她，“你運動完了麽？我請你去附近吃個早飯？”

“今天的運動量還沒到。”傅貞核對了一眼時間，說，“你先去吧。”

她從陳雲流身邊跑開，腳步比起剛剛談話時的尷尬不適，輕快了不少。

陳雲流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直到她從他視線徹底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打針吃藥，感觸就是，除了身體病痛，其他一切好說。大家少熬夜，註意休息，保重身體=_=

---小劇場---

作者:男二出來了～

杜默知:……（冷笑）

作者:傅貞接到杜老師電話還是hin激動的嘛～

杜默知:……（冷笑）

作者:我錯了，我不該讓你裝逼，你話都不會說了。

杜默知:……

☆、差距

傅貞往前慢騰騰跑了十餘分鐘，停下來，從口袋摸出耳機線。音樂一響，周身的事就和她斷了關聯。

傅貞播放器裏的歌還是手機自帶的幾首，在線音樂庫裏翻來翻去，她忽然想起自家弟弟那個音樂人頭銜。傅貞這麽一找，翻出來菘青的作品有好幾頁。

她的弟弟在網路上似乎很有聲名。

傅貞點開排在第一那首，《上京》，中國風的歌曲，作曲署名宋清，演唱就是那個菘青。宋清好端端一個人，在網上學會分裂了。柔和的前奏過去，宋清的吟唱穿□□曲調中，人聲甫一出來，傅貞打了個激靈。不錯眼珠盯著滾動的歌詞，等到軟件自動緩沖列表下一首曲目，傅貞才發覺自己竟然把這首歌給聽完了。她的心尖還在打著顫。乖乖呀，唱歌那麽好聽的人是她的親弟弟，作曲的更是她的親弟弟……傅貞默默把這首歌保存下來，發給周文清。

“周文清，你認不認識音樂圈的人？我想聽聽意見。”

傅貞在音樂制作這個行當是門外漢，她想要了解宋清的水準，只能寄希望於周文清。

傅貞必須承認，她對家人的關懷太缺乏了。宋清沒有刻意在網路隱藏現實身份，傅貞不清楚父母是否對宋清在網路上的事業有所聽聞。作為不合格的姐姐，她應該做的首要，好像就是給弟弟足夠的尊重。

傅貞興沖沖準備和宋清交流交流彼此的想法，等回了家，卻受了驚嚇，要邁進家門的那只腳楞是杵在半空沒邁下去。

她的父母雙親正坐在沙發上和一位年輕男子有說有笑，這個人，不是她弟弟，更不是她。誰也不是，偏偏是她早上見到的那個陳雲流。

“爸，媽，這是……”傅貞換好鞋，毫不猶豫出言破壞了他們三人之間的這份和諧。

她坐到陳雲流對面的位置，拿起桌上的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她倒是想聽聽，陳雲流在她家裏“登堂入室”，具體是個什麽情況？

傅昭和宋丹華沒說話。陳雲流靦腆笑了笑，臉上的梨渦又跑出來了。

他說：“傅貞，你喝的是我的水。”

“噗——”傅貞作為準公眾人物的形象毀於一旦，硬生生把滾到喉嚨口的白水給吐在了茶幾上。

“幸好我還沒喝……”

陳雲流還是有下半句，只是他還沒有說，傅貞已經采取了果斷的行動。陳雲流尷尬地抿了抿唇。

傅貞受了來自她母親的一個白眼，又目送著宋女士氣鼓鼓跑去廚房拿抹布。聯想一下宋女士對杜默知的態度，傅貞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親生的。

“對不起……”傅貞不太情願地道了歉。

陳雲流搖搖頭，連聲說道，“沒事，沒事。”邊說著他兩只手還在襯衫上左右開弓撣了撣，傅貞被這位言行不一的舊識給深深傷害了。

傅貞此舉成功打消了傅昭全部的談話興致，傅昭把茶幾上今早的報紙再度揣到手上，他回答了傅貞進門時的問題。

“陳雲流。你不認識了？”傅昭抖抖手上的燕京晨報，“小陳在醫院忙成那樣，一個月還能往我這邊坐上三五回。”

後邊的話明擺著刻意說給傅貞聽的。傅貞理虧在先，沒法辯駁，只能巴巴看著傅昭。

傅昭撇了一眼陳雲流，“小陳，你媽不是旅游去了麽？以後吃飯過來就好了，叔叔還能不給你飯吃？”眼神又落到傅貞身上，那股愛護的勁全沒了，“傅貞，去小區超市給你媽買袋紅糖回來。”

傅貞：“……”如果沒有陳雲流擺在那裏和她形成鮮明的對比，她可能不會覺得自己是充話費送的。

“我陪貞貞一塊去吧。”陳雲流笑意盈盈。

傅昭對陳雲流親昵的稱呼毫無反應。

傅貞決定修正一番前頭的話，她應該是傳言中從垃圾桶裏抱回來的孩子，連充話費的錢都省了。

**

傅貞倒不是不能理解父母對待陳雲流的態度，尤其她知道，兩家父母還和從前似的關系親近。陳雲流也算被傅昭看做半個家人的。更不要說，陳雲流這兩年間和傅昭宋丹華的相處時間要超出傅貞十倍，百倍。

她壓根競爭不過這個外人。

和陳雲流一個飯桌吃飯沒給傅貞什麽影響，她滿門心思想著怎麽和弟弟開誠布公。宋清撂下筷子回房，她說聲“慢用”就追上去。

“宋清……我聽了你的那些歌。很好聽。”

宋清原來要開電腦的那只手一抖，筆電從桌上甩了下去，他手忙腳亂把電腦抱回懷裏。電腦上的工程文件還沒有保存，他趕緊又把文件上傳了備份，才有心情來應付這位“識破”他身份的姐姐。

“小心。”傅貞在一邊圍觀著，也被這驚險的一幕嚇得不輕，確認沒事了，她就接著說下去，“姐姐雖然不熟悉音樂制作，但你以後需要幫忙一定要告訴我。”

宋清盯著她，好似她臉上長了花，他帶著些微的疑惑說道。

“姐，你不覺得自己很假麽？”

傅貞當下覺得有一把刀子，從她心口白的進紅的出。假？假在哪裏？宋清的眼裏唯獨沒有埋怨，所以他並不是故意為了傷害她，他是認真在問。

傅貞的身子晃了晃，她奪門而出，不能多呆一分鐘。再遲眼淚就要下來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怎麽就能刺著她的心呢？

傅貞低著頭跑進自己房間的洗手間，她擡頭，發現自己的臉已經被眼淚給浸濕了。

你不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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