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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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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吩咐完畢,忽問白樘道:“是了,那謝鳳果然竟辭官了麽?”

白樘道:“回聖上,正是。”

趙世道:“這幾日朕身子不好,倦怠看折子,竟也不知道。是為什麽辭官?”

白樘道:“是因為在一件案子之中犯了錯,自覺不堪重任。”

太子趙莊在旁聽見,雙眸一動,看向白樘。

趙世問是何案子,白樘道:“聖上恕罪,是因為在太子……”

在場之人均都驚疑。白樘道:“太子先前所經歷的那攝魂案中,謝主事明知真相而隱瞞不說。”

趙世方笑道:“這已經是過去的事兒了,如何竟還提起?何況此事也並非什麽過錯,只不過是從大局著想罷了。”

白樘道:“話雖如此,只怕謝主事無法忘懷,故而遞了辭呈。”

皇帝嘆了兩聲,道:“倒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可惜啊……”

連連嘆了兩聲“可惜”,卻並未再說別的。

宮內這一節的消息散開後,自然更是朝野嘩然。

沈府之中,沈正引滿面惱色,道:“去將刑部白尚書請來。”

底下人答應欲去,沈正引卻又喝住。

正在此刻,外間有人道:“靜王府派了人來。”

靜王府的蘇執事進內,行禮落座,道:“王爺聽聞了今日宮內的事,特派我來詢問相爺,不知相爺可知不知道禦史彈劾的那些條目?”

沈正引道:“我本來要去王府親自同王爺說明,只不過想著清者自清,何況如今聖上已經將此事交給刑部跟太子處置了,自然會還我一個清白的。”

蘇執事笑道:“相爺這般說,必然無礙。其實王爺也信丞相絕不會有事,只是生恐有些包藏禍心者暗施手段,又或者丞相有個不查之處,底下人狐假虎威的有負聖恩,相爺萬萬留心才是。”

沈正引道:“這個我自然知道,執事回去也告知王爺跟娘娘,一切自會迎刃而解,不必擔憂。”

蘇執事又寒暄幾句,方起身告辭,沈正引站起身來,目送此人離開,眼中才透出幾分冷意。

蘇執事往外而去之時,正遇見張振從外而來,當即拱手行禮。

原來前幾日,兩府把張振跟沈妙英的親事定了下來,假以時日,張振便是沈府的乘龍快婿了。

張振道:“蘇先生是有什麽要事?”

蘇執事道:“並無大事,只是奉王爺命,過來傳兩句話而已。”

張振不以為然,別了進內。見沈正引坐在廳中,臉色雖看著不佳,卻還算鎮定自若。

沈正引早聽報說他來了,便道:“張將軍如何在這會兒來了?”

張振道:“聽外頭傳了些話,特來探望,相爺可好?”

沈正引淡然笑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許多年來,也常有些風言風語地不消停,倒也習以為常了。”

張振笑道:“這樣我便放心了。”

沈正引道:“你親自前來,卻也有心了。”

兩人略說幾句,沈正引見時候不早,便留中飯,張振推說部裏尚且有事,便仍是退出府去。

送走了張振,沈正引便吩咐閉門謝客,只叫把兩個兒子沈胞,沈肱叫來。

因出了事,兩位也正在外頭各自調度料理,聽沈正引傳喚,忙都回來相見。

父子三人在書房內,閉門相商。

沈正引道:“可查到什麽了?”

沈肱道:“咱們興建生祠的事兒,並不算十分瞞人,被人知道倒也罷了,驚人的是為什麽那賬目竟也落在禦史的手裏。”

沈胞道:“這出面的周禦史,算來也不是個怎麽了得的人物,主要是他背後的人。先前我叫人緊急追查,原來在彈劾前一日,恒王曾派人跟周禦史接洽過。”

沈肱驚道:“恒王為何要跟我們過不去?再說……這些賬目、咱們素來的交易也實在太清楚了些!以恒王之能,恐怕也做不到……”

兩人說到這裏,便聽沈正引道:“且不論周禦史跟恒王爺能否做到,總之,這兩人都跟此事脫不了幹系。他們或許是真有我們低估了的驚天之能,或許,他們也不過是別人的棋子。”

沈肱沈胞對視一眼:“是誰?”

沈正引道:“你們只管想,杜雲鶴的案子,鄒殷兩家的官司案子。再加上靜王最近風頭正盛,我想,是趙黼那個小崽子坐不住了。”

沈胞道:“杜雲鶴……倒也罷了,鄒家殷家的官司跟咱們有什麽相幹?”

沈正引冷笑道:“就算不相幹,如今也算在咱們頭上了。再者說,也畢竟是咱們的人做的。”

沈胞滿面疑惑,沈正引卻罵道:“無知的愚婦,自以為玩弄人於股掌之上,殊不知卻反被人將了一軍,如今更捅出這樣的爛攤子來。”

沈肱道:“父親說的,是那位靜……”

沈正引陰沈著臉,道:“她的心意倒是好的,只不過她忘了是在跟什麽人打交道。如果只是太子一個人,倒也罷了,自然可以玩的團團轉,可恨,偏有哪個小狼崽子盯著……如今果然被狠狠地反咬一口了。”

沈胞越發震驚:“父親是說,這一切都是趙黼暗中搞鬼?”

沈正引道:“前些日子恒王親去過靜王府,明明是跟靜王示好的意思,誰知道殷鄒兩家竟認真地又要翻案,且把恒王牽扯在內,那個蠢貨,必然以為是我們故意往他身上潑臟水……”

起初殷鄒兩家的案子,雖是有人假借恒王的名頭行事,只不曾鬧出來,靜王府悶聲得利。

誰知趙黼插手一查,便捅破出來。

不多久,殷家鄒家便又翻供,真正將恒王拖下水,恒王不忿自己被利用,且又壞了名頭,索性鬧破一場。

他認為這案子是靜王或者沈正引的手筆,可又不能立即沖著靜王出手,免得叫人說兄弟不睦,太露了行跡,可沈正引是靜王的“岳父”,只要對沈正引下手,效用卻也是“事半功倍”。

而就在沈府有些焦頭爛額的時候,恒王府中,卻也有些目瞪口呆。

恒王問道:“這些東西,你是從哪裏弄來的?”

面前站著的,卻正是在彈劾案中大出風頭的周禦史,聞聽也呆若木雞:“這不是王爺派人交給微臣,讓微臣照著上面兒的向太子殿下揭發麽?”

恒王叫道:“本王給你的哪裏是這許多?只有這個,這個……”

說著,就把底下那份建立生祠的冊簿翻出來,又喝道:“混賬東西,其他的是哪裏來的?”

周禦史不知所措,道:“前兒王爺派的人前去送了這些東西,微臣打開看的時候,便都歷歷在目,難道還有差錯?”

恒王伸出手指點了點周禦史……又驚又惱,說不出話來。

“這些難道不是王爺所給?”周禦史總算後知後覺,想了片刻,忽又說道:“微臣當時曾出門相送過王府前去的管事,那段時間不在公房內,難道……是有人在這期間調了包?”

恒王無話可說,只道:“滾滾!滾出去!”

恒王因不忿有人踩著自己往上爬,故而想報覆靜王同沈正引,偏偏沈正引在故地大建生祠,那淮南的地方長官,卻是保寧侯的故交,是以要拿到工程的占地、耗資等,都也算是易如反掌。

禦史若是拿這點兒來彈劾,雖然沈正引會有些灰頭土臉,卻也不至於會引發大的波動。

至於其他的那些詳細條目,恒王卻是一無所知,更加不會交給周禦史了,偏偏這些賣官鬻爵,涉及人命等條目,才也是最要命的。

恒王隱隱猜到自己是被人擺了一道,卻又想不通到底是誰。

趙黼?很難想象,這個小子會有這般通天的手段。

但是除了他,恒王想不到整個京內,還有誰是這樣針對沈正引,並且想借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除掉他。

恒王雖然也樂見沈丞相倒黴,但是……他最不想見的,卻是這個讓沈正引倒黴的、過不幾日,京城內只怕就都知道了,——是他,恒王殿下。

不論沈丞相是會屹立不倒還是不幸倒臺,恒王都要頭疼好一陣兒了。

沈正引在京內經營幾十年,莫說京內,天底下又有多少他的弟子門生等……只怕從此,他們都要認恒王殿下為眼中釘了。

而京內風雲變幻,令人咋舌之時,有一處,卻歌舞升平,甚是祥和喜樂。

這卻正是張將軍府上。

就在張可繁的閨房之中,顧翰林小姐顧芍坐在桌邊兒,正跟一個人在含笑說話。

原來顧芍對面那人,發堆烏雲,眸似秋水,氣質若清蓮一般,正是先前同她有過“一面之緣”的“趙雲”。

只因上回見過一面兒,此後,顧芍便有些念念不忘,因跟張可繁提過數次。

可繁見她甚是掛心,也怕她不能得償所願的話,會再問別人打聽起“趙雲”,豈不是便露餡兒了。因此才叫張振過去告知趙黼。

而雲鬟從趙黼口中得知後,便起了意,要同顧芍再見一面。

本來是不想再理會此事的,畢竟顧芍不會再嫁給柳縱厚,只怕也不會再殺夫後自戕,但是讓雲鬟有些無法放心的一點緣故,是清輝。

是以這日,才又改換女裝,乘車來到張府。

可繁接了她進房中,顧芍見了,果然十分喜歡,彼此行禮,說些別後寒暖等話。

可繁是個坐不住的,勉強跟她們兩人說了幾句,便跳到窗戶邊上去逗引那籠子裏的鳥兒。

只聽身後顧芍道:“一別這許多日,姐姐越發出落了,是了,姐姐應大我幾歲,我有句話不知該不該問。”

雲鬟道:“是什麽話,請說。”

顧芍悄悄笑道:“上回姐姐問我是否許配人家,我卻也不曾問姐姐,是不是也有了人家呢?”

雲鬟垂首不語,那邊兒張可繁隱約聽見,便回頭張望了一眼。

顧芍道:“果然是我冒昧了呢。”

雲鬟這才說道:“妹妹不必多心,我……其實尚未定親。”

顧芍道:“這是為何?姐姐是這個相貌、品格……又是將軍府的親眷,出身自然也是極好的,如何還未定呢?”

雲鬟心頭一動,便道:“其實原本是有的,只是不太合意……便拖延了。”

顧芍果然詫異,道:“不太合意?是姐姐自己覺著不喜,還是家裏的主意?”

雲鬟道:“是我……”

顧芍道:“難得。可知我只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實也輪不到自己合不合意的。”

雲鬟道:“妹妹的家裏,難道不管你喜不喜歡,便定下來了?”

顧芍眼中流露悵惘之色,眼圈兒慢慢紅了,低低道:“想必姐姐也聽說了,近來……先前我同你說的那位保寧侯之子,同我解除了婚約。”

雲鬟見她楚楚可憐,只得安撫道:“這個其實不算什麽,不過是緣分不到罷了,妹妹何必難過,只怕將來還有更好的等著呢。”

不料顧芍聽了這句,便擡頭道:“姐姐當真麽?”

雲鬟道:“自然了,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意。”

顧芍的眼中亮了幾分:“是麽?可知我也這般覺著。其實那柳家退婚,眾人都覺著如喪考妣,可我心裏卻並不難過,反而輕快,只怕真如姐姐所說,一切自有天意。”

雲鬟試探問道:“妹妹如此……莫非心中已經有人了?”

顧芍面上微紅,含羞低頭。

雲鬟心頭微跳,低聲問道:“其實我聽聞妹妹如今在白府內暫住,上下相處的可妥當?”

顧芍道:“雖也不免私底下有些言語,卻也甚好,老夫人、夫人奶奶等……多有照料。”

雲鬟正想要如何開口才能問起清輝,那邊兒可繁因聽她們嘀嘀咕咕,說些家常,便甚覺無趣,隨口道:“我去摘兩朵秋菊回來插著玩兒。”便借故跑了。

雲鬟笑道:“真是個急性子。”

顧芍道:“可不是麽?不過可繁姐姐這樣倒也好,原本她跟我清輝表哥是要結親的,你可知道?”

雲鬟道:“隱約聽說過。”

顧芍道:“可惜了,她並沒這個福分。”

雲鬟聽她主動提起清輝,正欲接口,又聽語氣不太對,便道:“為何這般說?”

顧芍道:“因為……清輝表哥喜歡的是我啊。”說了這句,眼睛直直望著雲鬟,唇角勾起。

乍然又看見這般陰冷森然的笑意,雲鬟悚然,幾乎起身後退。

顧芍卻歪頭望著她,問道:“姐姐怎麽了?如何不說了?你不是想問我清輝表哥的事麽?”

雲鬟眉頭微蹙:“是麽?你怎麽知道我要問他?”

顧芍笑道:“我自然一眼便能看出,因為你心裏是喜歡清輝表哥的。”

雲鬟又是一驚,卻道:“我同他且不認得,怎會喜歡?”

顧芍仔細盯了她半晌,道:“你同他是認得的。”她的眼底竟透出一絲冷笑:“不僅如此,你跟舅舅也是認得的……”

雲鬟道:“何以見得?”

顧芍盯著她,眼神也漸漸越來越兇狠。

正在雲鬟覺著不妙時候,顧芍忽地跳起身來,伸手掐向雲鬟的脖子。

她雖看著身材嬌小,手勁卻竟奇大,且又出其不意,抵住雲鬟步步後退。

雲鬟待要將她的手撥開,竟然無法撼動?很快呼吸困難,喉嚨幾乎受不住這種極大的擠壓之力,將要碎裂似的。

又聽顧芍咬牙切齒般道:“殺了你,殺了你!”

雲鬟雖臨危,卻並不亂,屏息之間,舉手一巴掌揮落下來,正打在顧芍的臉上。

“啪”地一聲,顧芍側了側臉,剎那間,雙手力道減輕。

雲鬟忙推開她,掙紮出來,撫著頸間只顧咳嗽。

正在此刻,外間張可繁握著幾枝秋菊跳了進來,見雲鬟扶著桌子咳嗽,忙道:“怎麽了?”上前挽住。

雲鬟回身,卻見身後顧芍站在原地,正望著她道:“姐姐哪裏不舒服麽?”

滿眼疑惑不解,若不是臉上還有個掌印,雲鬟必以為方才只是自己幻覺而已。

張可繁見她兩人各自異常,卻仿佛互相廝打了一場似的,又驚又笑,道:“你們做了什麽好玩兒的?早知道如此,我也就不出去了。”

雲鬟心中仍暗中警惕,再看顧芍,她卻道:“我們只是說話罷了,姐姐不是嫌無趣的麽?”

忽然又道:“臉上怎麽辣辣地……”舉手摸了摸被雲鬟打過的臉,滿面懵懂無知。

經歷了此事,雲鬟竟不敢先離開張府,顧芍卻說倦了,欲先回,且毫無異樣地跟雲鬟行禮道別。

可繁命人送走了她,隨意把秋菊插在瓶中,便對雲鬟道:“方才到底是怎麽了?”

雲鬟無法解釋,只說道:“顧姑娘,似有些反常。”

可繁道:“是怎麽反常?”雙眼骨碌碌地看著她。

雲鬟知道她們兩個素有來往,但幾番可繁好端端地,毫無察覺,證明顧芍對她並未危險。

雲鬟便道:“沒什麽,我也要去了。”

可繁親送她往外,又道:“你真的是東宮的阿郁?”

雲鬟不答。可繁道:“我雖然沒見過阿郁,只聽哥哥說過……可是我卻覺著,你更像是我認得的另一個人。”

兩個人於花園中止步,可繁道:“你就是謝鳳謝主事,對不對?”

雲鬟忍不住咽了口唾液。可繁道:“你不必怕,我不會說給別人的。當初我聽說皇太孫跟一個男人交好,還不忿,當時是太傻了,見了人就火冒三丈,後來細細想想,便覺著古怪,上回你來,我其實就瞧出幾分來了。你是刑部的謝鳳,也是侯府的崔雲鬟,對不對?”

雲鬟長籲一口氣。

可繁笑道:“我說呢,沒道理他就改了性兒喜歡男人了。必然還是你,故而他才肯這樣鞍前馬後、恨不得捧在手心裏似的相待。”

既然已說到這個地步,也不必強說什麽。

雲鬟道:“張姑娘……”

張可繁卻也長嘆道:“若是放在先前,我自然是不依,可現在……你放心,我的心已經不在六爺身上啦……何況我喜歡那人,也快要回來了。”最後一句,卻喜滋滋地。

門邊上,趙黼正躺在車上等候聽了動靜,忍不住便跳下地來,道:“如何這許久才出來?”

小心扶著上了馬車,因打量雲鬟,卻見她神情雖還泰然,但頸間卻很大一團紅紫似的,當即握著肩頭細看:“這是怎麽了?”

雲鬟並不隱瞞,便將顧芍方才的行徑同他說明。趙黼又驚又怒:“早知如此,我該跟你一塊兒,白吃了虧了!”

雲鬟道:“不曾吃虧,我打了她一掌。”

趙黼道:“這如何能相比?橫豎你已吃了苦呢。”便湊過來,又看了會兒,便輕輕吹氣。

雲鬟覺著癢癢,不由縮著頭頸,道:“做什麽?”

趙黼道:“我給你吹一吹,好的快些。”

雲鬟不由笑道:“六爺若還有這等本事,到街上開個醫館,豈不是日進鬥金。”

趙黼道:“我這輩子只一個人醫罷了。別的什麽,搬了金山銀山,也懶換我一眼。”

雲鬟聽趙黼又說起歪話,她也怕另生事,正要將發髻打散,便聽外頭一陣鑼響,依稀有人叫道:“失火了!失火了!“馬車本行的頗急,陡然間便剎住了。

雲鬟一個不防,猛地往前滑了出去,趙黼忙將她緊緊抱入懷中,才不曾碰到頭。

正莫名裏,外間那聲響越發大了,鼻端也嗅到些煙灰的氣息。

趙黼忍不住掀開車簾,往外一看,卻見前方樓上,濃煙滾滾,一條青黑色巨龍般騰空冒起。

底下許多百姓奔走亂竄,張皇無措。

雲鬟也已湊過來看了眼,驚道:“如何白日失火?”

因馬車不能前行,又是這般情況,趙黼對雲鬟道:“你別離開,我下去看看。”

雲鬟心跳慌亂,忙握著他的手道:“水火無情,別……別靠得太近。”

趙黼笑道:“知道。只看一眼即刻就回來,你也別亂跑,只呆在車上。”

趙黼下車後,雲鬟掀起車簾,悄悄往那處看,不多時,便聽得有人叫道:“那樓上還有人……”

此刻現場眾人都看見了,那樓層的窗戶開處,煙塵之中,有人影若隱若現,似在呼救,聲音淒厲。

雲鬟呆呆看著,不知怎地,心更加有些不祥之感。

吵吵嚷嚷裏,忽然一陣孩子的哭聲,驚天似的響起,另有人聲嘶力竭叫道:“我的兒子,我兒子在上面!”

雲鬟驚心動魄,目光轉動,便見前方那樓底下,許多人頭攢動中,有一道身影宛若蒼鷹似的騰空而起,竟向著那三樓火舌卷出的地方直襲而去!

雲鬟眼睜睜看著,無法相信,回過神來後,手腳並用爬到車廂邊兒上,將車門撞開,又斷翅鳥兒似的撲楞著跌在地上,起身便往那邊兒狂奔而去。

在眾人此起彼伏的驚呼大叫聲中,那個人影卻一閃便消失在樓中,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濃烈的滾滾煙塵,囂張肆意地散了出來。

雲鬟死死地捂著嘴,只顧盯著那邊兒看,其實只是很短的一瞬,於她而言卻似千年。

這般生生地等待千秋中,終於見那道影子自濃煙之中疾風閃電般躍出,從空中翩然落地,懷中抱著一個看似五六歲的孩童,正哇哇地哭叫。

趙黼將孩子交給那慟哭著撲上來的婦人,尚未來得及說話,一擡頭之時,卻見人群之外,是雲鬟呆呆地站在那裏。

趙黼一驚,即刻推開人群,大步往她的方向走去。

那許多百姓圍著他,有的盛讚,有的道謝,有的跟隨……趙黼一概不理。

他的雙眼只盯著她,終於徑直走到雲鬟身邊兒,皺眉問道:“你如何出來了?”

眼前這張臉原本明凈的很,因闖入火場,煙熏火燎,又不知碰到什麽,此刻額角下頜處都染著塵灰,甚是醒目,也是從未有過的情形。

雲鬟仰頭望著,舉手給他擦了擦,卻緊閉雙唇,說不出一個字。

趙黼不言不動,任憑她的手指在自己臉上揉來揉去,她仿佛很有執念似的,竭力要給他擦拭幹凈。

而他也看清她的眼圈通紅,淚珠在裏頭滾來滾去,宛若春花朝露。

長街上車水馬龍,人潮洶湧。

光天化日,千目所視。

趙黼握住她的手,右手在纖腰上輕輕一攬,旁若無人地深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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