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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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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在行驗所外,睿親王因受了驚嚇,特意走開了幾步,才嘆息道:“這刑官果然不是個輕松的差使,怪道先前在蘭劍湖畔,面對那般慘狀,季行驗仍是一派淡然。”

雲鬟的目光從他手上掠過,忽地說道:“殿下先前蒙面而出,倒是讓我想起來,據說前日沈府之外,有人跟鎮撫司緹騎當街奪人,那些人也是蒙面的。”

蕭利天嘿然,調侃笑道:“怎麽,難道他們蒙面了,就不許我們了?”

雲鬟道:“殿下可聽說那夜我們尚書跟皇太孫殿下夜闖相府的事了?”

蕭利天道:“這事兒鬧得極大,想沒聽說都不成。”

雲鬟道:“那殿下可知道此事之所以會發生,是因為有個人曾傳了一支竹簡給皇太孫,說明人在相府?”

蕭利天摸了摸下頜:“這個倒是不知。”

雲鬟打量他兩眼,欲言又止,走開一步,暗中吸氣克制。

可蕭利天見他們兩人還未出來,竟跟著走到雲鬟身旁,道:“不過,你們大舜倒也有趣,我上京這些日子,看了多少熱鬧?如今皇太孫跟丞相不對,這倒也罷了,只是你們尚書大人,究竟是站哪邊兒的?”

雲鬟見他似笑非笑,又想起先前進刑部之時他提起趙黼前去相府那副幸災樂禍的口吻,不知為何心中竟極為討厭反感此人。

她本來不想多話,可是見蕭利天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便忍不住說道:“難道親王殿下國中,便是天下太平的麽?那親王如何竟會來到此地,先前又為何死了兩個貼身的人呢?”

蕭利天自從認得她開始,直到如今,總習慣見她一副冷冷淡淡,仿佛萬事不上心的模樣,且又少言寡語,冰雪人般,沒想到竟“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出言如此犀利。

蕭利天一怔之下,便笑道:“哈,謝主事是惱了?卻又是為了什麽,難道是因為……我說了你們尚書?還是……因為我說了你們的皇太孫?”

雲鬟冷冷一笑,索性道:“不管是誰,只怕都輪不得親王殿下背地非議。”

蕭利天撇了撇嘴,道:“原先我還不信……”

雲鬟道:“親王不信什麽?”

蕭利天笑道:“我聽聞趙黼跟謝主事之間關系非同一般……難道竟是真的?”

若此事放在以前,雲鬟聽了這句,只怕要“不笑而過”,可此刻聽了,剎那,無端竟想起昨夜“糊裏糊塗”中寫得那一首詩經。

頓時身上竟愧熱起來,蕭利天眼神何其厲害,早看的明白,嘖道:“喲,看樣子是給我說中了?怪不得皇太孫這把年紀了,尚未娶親,又有那許多傳聞……”

雲鬟被這一句,頓時又想起那天被趙黼拉入東宮,改換女裝,陰差陽錯聽見太子妃的那番訓斥。

不知怎地,心中怒意竟有些壓不住,便轉頭看著睿親王,道:“親王殿下的小楷是極好的,那不知……殿下的正楷寫得如何?”

睿親王微怔:“這是何意?”旋即像是想到什麽,臉上笑意有些收斂。

雲鬟卻冷然一笑,道:“都說親王殿下博學多才,倒是沒聽說,殿下雙手雙書的本事也是過人一等。”

睿親王眉尖一動:“你說什麽?”這會兒,卻沒了先前的輕佻,口吻裏多了幾許肅然。

雲鬟道:“我是說,不知親王殿下,有沒有興趣用正楷寫‘人在相府’四個字,給我等觀摩賞鑒?”

睿親王的表情,就仿佛當場吞了一個毛栗子般,然後,雙眼卻有些瞇起。

他驀地上前一步,剎那間,身上竟透出難以掩藏的殺氣。

蕭利天向來都笑瞇瞇地,與人為善似的,如今笑意全無,如同一只褪下了無害偽裝的狼。

他盯著雲鬟,眼神變化不定,卻仿佛野獸在思量要不要即刻捕食。

引發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雲鬟的這一番話。

也從而驗證了她所說的……是真無誤。

雲鬟將經過跟白樘稟過,又道:“我察覺之後,本不想打草驚蛇,想先稟告尚書再做計較,只是他、他著實……”

睿親王的嘴實在有些太輕賤,戳的又都是雲鬟的不可忍,因此竟未曾克制,當場將他揭穿出來。

雲鬟將一切供認不諱後,本以為白樘會責詰幾句,誰知他竟沈默,反叫她心中更沒有底兒。

正惴惴等待,白樘道:“怪道睿親王匆匆而去,只怕不知何以應對。”

雲鬟道:“是我一時性急了。”

白樘看了她半晌,將手中的竹簡放回桌上,道:“事已至此,追悔無用。既然這竹簡是睿親王手書,那麽那夜,跟緹騎混戰的蒙面人,極有可能也是遼人。只不過,他們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只是單純地挑起皇太孫跟丞相之爭麽?”

雲鬟道:“既然說他們想搶杜先生,只怕仍是為了杜先生。”

白樘點頭:“說的是。”他垂眸盯著那“人在相府”四個字,心中飛快梳理了一番,事情的來龍去脈便有了一個雛形。

——杜雲鶴必然是在丞相府,沈相想要從他口中得知一件“極要緊”的事。然而這消息卻給蕭利天知道了。

但是睿親王雖然知道,卻因為相府防備森嚴,他自然無計可施,正趙黼在尋找杜雲鶴,故而蕭利天傳信給趙黼。

可他的本意並不知是讓趙黼跟沈正引起沖突,只怕“杜雲鶴”才是他所欲的。

當時趙黼來請白樘同去相府的時候,正好杜雲鶴被人用馬車偷運。

這時機趕得極其微妙。

故而白樘推測,是有人——多半也是蕭利天不知用了什麽法子,通知了沈正引,說趙黼跟白樘將到,這是“敲山震虎”之計策。

沈正引自然知道趙黼跟白樘兩人的性情,生恐擋不住,所以逼得叫人把杜雲鶴運出府中。

——這裏有個關鍵:本來沈正引可以殺死杜雲鶴,但竟然仍留杜雲鶴一口氣,甚至冒險也要將他繼續藏匿起來,可見沈正引想從杜雲鶴身上得知的、不管是什麽,一定是驚天之密。

蕭利天派人兩頭送信挑撥的時候,就安排了人在沈府之外盯著,見果然“敲山震虎”起了效果,當即要將杜雲鶴順勢搶走!

豈料趙黼並不是他想象中的沖動之輩,早安排了人前來,因此,當時的情形是:蕭利天的人馬,沈府的人馬,以及鎮撫司的緹騎,三方混戰。

白樘凝眉沈思,雲鬟看了出來,不敢出言相擾。

一刻鐘左右,白樘方擡頭看她,道:“無事了,你且去罷。”

雲鬟拱手,將退之時,忽地想起先前白樘去相府的事,便問道:“尚書,不知今日又是出了何事,可已經妥帖解決了麽?”

白樘道:“是禁軍的王書悅被相爺請去,不知怎地竟……自殘傷了。”

雲鬟忍不住驚詫:“自殘?”

白樘道:“的確是自殘,已經證實無誤,相府之人跟王書悅本人都是如此說法。”

雲鬟只覺匪夷所思:“那麽皇太孫……”

白樘道:“他已經帶了王書悅返回鎮撫司。”

雲鬟見他輕描淡寫,顯然無事,便略松了口氣。

白樘瞥她兩眼,忽地說道:“以後行事且要謹慎,蕭利天絕非表面看來這般,今日是在刑部,他大概不敢輕舉妄動,若是在外頭……你當他會善罷甘休麽?”

雲鬟才放松下來,驀地聽他沈聲說了這兩句,忙道:“是,我知錯了。”

見她緩緩退出,白樘方皺皺眉,眼中透出幾分極罕見的惱悔之意。

這日,靜王殿下來至東宮,拜見太子。

趙莊接了他,知道他的來意,便道:“你可也是為了今日的事而來?”

靜王道:“是,我聽說後,甚是不安……到底是怎麽了?外頭竟沸沸揚揚的,說什麽的都也有。”

趙莊道:“你不必驚,此事黼兒也不曾跟我細說,我問他,他只說一點意外,叫我放心而已。你來了就好了,也許他會跟你說。”

靜王苦笑:“太子說哪裏話,黼兒連您都不說,怎會跟我講?”

趙莊笑道:“可知從小到大,他只跟你最是話多?”

趙莊又問宏睿如何,靜王道:“自打有了這個孩子,整個人便給他纏磨住了似的,整天多半兒的時間都在他身上。”

趙莊笑道:“這是理所當然的。”又問:“聽聞側妃也快了?”

靜王道:“便是這兩日了。”

趙莊讚嘆道:“若是再有個女孩兒,便是兒女雙全了。只盼黼兒也跟你這般才好。”

靜王道:“我又算什麽呢。”

半晌,趙黼因聽了消息,便來相見。

趙莊道:“你四叔也很是擔心今日的事,你倒是跟我們說明白呢?終不成都蒙在鼓裏?”

誰知趙黼冷道:“橫豎明兒天底下的人都知道,都不必著急。”

趙莊道:“什麽話?”

靜王也道:“黼兒,到底發生了何事?”

趙黼道:“四叔,你的好岳丈,光天化日裏要殺人,就是這麽回事罷了。”

靜王目瞪口呆,趙莊斥道:“住口,不要胡說。”

趙黼道:“是不是胡說,只問王書悅就知道了,且問問他,為什麽好端端地相府竟要強‘請’人進府裏,又如何旁敲側擊地打聽先前在鎮撫司裏是怎麽個情形。如何逼問不成,就圖窮匕見似的,逼得王書悅要以死明志?”

趙莊跟靜王面面相覷,震驚無地。

趙黼道:“這些話王書悅本不敢說,是方才回了鎮撫司,他才肯吐露實情。”

說了這兩句,忽地又道:“是了,四叔總也該知道薛君生回京了罷?四叔這般聰明絕頂的人,難道想不通誰要薛君生的命?而且……還想要把杜雲鶴的死嫁禍在薛君生身上呢!好個一石二鳥之計,打的真好主意。”

靜王愕然無語,垂首喃喃:“難道……真的都是相爺?”

因先前杜雲鶴之死,王書悅行蹤有些詭異,趙黼又問不出端地,又不便關押著他。

只是雖然放了人,暗中卻也派心腹跟隨,今日,心腹人便發現,王書悅被相府的人請進了府中。

他們起初並不知府內發生何事,後來隱約聽得有些哄鬧,又見王書悅的隨官滿面慌張跑了出來,才知不妙,忙回報趙黼。

趙黼道:“若不是我及時趕到,只怕人也死在裏頭了。上次我跟白樘夜晚過去,相爺還不肯跟我罷休,非要參奏一本呢,如今卻是怎麽樣?”

靜王越發無言以對。

趙莊咳嗽了聲:“好端端地,相爺為什麽竟如此,只怕有什麽誤會?”

趙黼看著靜王,他方才的話說的極明白了,靜王心裏自然也通明。趙莊未必不明白,只是怕靜王面上下不來,故意開脫的而已。

靜王道:“其實先前君生出事,我也已經在疑心,只是想不到……相爺竟然會變本加厲如此……”

趙莊見他眼圈微紅,便道:“若真的是他所做的,果然是有些過了,你也畢竟該約束一些,朝上鬧得不和,傳出去的話,人說跟大臣不和還是其次,他畢竟是你的岳丈,若是更說是你我不和,竟是怎麽樣呢?”

靜王道:“我本來不願將這些話說的太過明白,又心想丞相在朝多年,自然及知道分寸,只怕他就錯會了意。太子放心,我……我自會去同他說明,一問究竟。”

趙莊道:“那就再好不過,倘若說明白了,從此相安無事,天下太平。”

趙黼在旁道:“四叔,你可能壓下他麽?”

靜王苦笑道:“如何敢說‘壓下’,只是盡力勸誡而已。”

趙黼道:“四叔,你且盡力,若是無法的話,便讓我來料理,免得你夾在中間,難做人。”

靜王道別之後,趙莊對趙黼道:“你方才說的那樣,我看你四叔臉色都變了。”

趙黼道:“父王,這些事若是藏著掖著,終究沒有了局,且終究是要面對的,當初父王不是太子,尚且可以一退再退,可是如今,只能往前,竟是一步也不能再退。”

趙莊看向趙黼,眼中滋味難明:“黼兒……”他擡起手來,將撫上趙黼的臉,卻又在肩頭按落。

趙黼知道他的心意,道:“父王不用怕,我知道你最是不願得罪人,所以這些醜話,都讓我來挑明,得罪人的事兒,也我來做,左右我素來是這個性情。人人皆知。”

他向著趙莊一笑,道:“既然已經無路可退,我一定保父王這個太子位順順利利地。”

趙莊眉心緊皺,眼中卻泛出些許淚影,定定看了趙黼半晌,方舉手又將他抱了一抱,道:“黼兒,太子位……對我而言著實不算什麽,我只要你知道,不管怎麽樣,你都是父王一生最大的驕傲,也從來都是父王最最珍愛的好孩兒,我也只想咱們一家子,都平平安安就好。”

趙黼聽了這句,略覺有些古怪,然而卻只當趙莊是有感而發罷了,便笑道:“父王若是這樣讚我,那就在母妃跟前兒多給我說幾句好話,不要讓她再吵嚷我納妾娶妻的啦,可知我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趙莊方轉傷為笑,道:“知道了。”

因見廳內別無旁人,趙莊便道:“聽聞昨兒你去了謝府?你同她……可還好麽?”

種種原因所致,趙莊之前當然並不怎麽待見雲鬟,不過愛屋及烏,誰知正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經歷過這許多事,才知道那女孩子的確是個萬裏挑一的人物,因此竟比趙黼更上起心來。

趙黼見他問,便笑道:“好的很。”

想到那一夜的相處,便從這滿眼的煩亂焦惱之中,生出無限的清甜。

雖只簡簡單單地三個字,趙莊卻也瞧出趙黼面上透出的孜孜歡悅。

凝視著趙黼,趙莊眼中也透出些許欣慰,道:“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說話間,卻見廳內的光線暗淡了幾分,趙黼轉頭看了看,卻見南邊兒天際一大片暗色烏雲冒了出來,張牙舞爪,海上龍兵似的一湧而至。

趙黼喃喃道:“怎麽好端端陰天了?”

中午時候尚且晴空萬裏,刑部中,雲鬟還跟季陶然一塊兒,抽空出外,同白清輝碰了一面兒。

原來柳縱厚那件事,近來有了著落。竟然是保寧侯家主動退了親。

雲鬟跟季陶然聽說,都甚是驚詫,起初雙雙猜測是白樘從中插手。

誰知見了清輝,才知道並非如此。

清輝道:“我知道你們兩個必然會想錯了,然而,這件事的確不是父親所為……畢竟……”

雖然柳縱厚竟有這樣一場,可是,畢竟這是他的私事,且除此之外,他也並無其他劣跡。

白樘只私底下見了顧夫人一面兒,旁敲側擊問了幾句,只說:“近來聽說柳公子,跟手下的侍衛相交甚密,不知道顧家知曉此事麽?”

顧夫人又驚又疑:“哥哥是說……他……”

白樘淡淡道:“其實這本不是大事,我也本不該多口,只是、想來畢竟你該知道才是。”

顧夫人道:“哥哥哪裏話,我自然知道哥哥是為了我跟芍兒好。”

白樘道:“你且自行掂掇,橫豎明年才是婚期,且再仔細思量就是。”

誰知,顧家尚且並沒有什麽表示,保寧侯府卻提出退親。

白清輝道:“我原本也以為是父親從中行事,現在想來,只怕是柳縱厚自己羞愧,所以如此,然而坊間眾人不知何故,都猜測不定……”

季陶然道:“這柳縱厚也不是個東西,就算退親,也要告訴顧家,讓顧家退才是,他這般算是什麽?”

白清輝也是這個意思,保寧侯又不知究竟,以他的性子,只怕嘴上不知又說出什麽來。

然而雲鬟在旁,想的卻是:如果兩家解除婚約,事情從最初起了變故,那顧芍以後,是不是也不至於再落到那個“自相殘殺”的悲慘境地?

午後,晴空翻做陰雲天氣,不多時,又響起幾聲霹雷,一場急雨降落,瞬間整個京城都浸潤在淋淋地水汽之中。

雲鬟因未帶傘,便站在檐下袖手看雨,心想阿喜多半會送來,只要等上片刻就罷。

誰知那天際霹雷一聲高過一聲,電光火蛇似的,從刑部那高墻之外忽閃而過,有那麽幾次,竟仿佛要穿過庭間,落在頭上一樣。

雲鬟起初還勉強站著,久而久之,氤氳雨氣撲面,把額角臉頰都有些打濕了,又見如此雷霆之威,不由喚醒昔日小時候的恐懼之感,心驚膽戰,便往後退了幾步。

正遲疑中,一道雪亮電光從眼前掠過,雲鬟失聲,舉手捂著雙耳,便往回跑,匆匆地想要進屋內去躲避。

正忙忙地亂竄了幾步,便一頭撞在一個人身上,那人略退了一步,道:“怎麽了?”

雲鬟猛地止步,擡頭看時,正是白樘。

她強自定了定神,還未答話,耳畔便聽到那霹雷從天際滾滾而來,“哢嚓嚓”一聲連響,震得人幾乎魂不附體。

雲鬟尖叫,又死死地捂住耳朵,竟蹲在地上。

白樘詫異垂眸,這瞬間,眼前所見的,竟似是那日龍門風雨,那個披著自己衣裳的女孩子,淋得落湯雞一般,有些倔強又有些悲傷惘然似的表情。

雷聲似乎覺著嚇到了人,甚是得意,便越發高亢起來,雲鬟難以遏制地發抖,手緊緊地捂著,卻仍難以遮擋。

忽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臂,竟將她生生地從地上揪了起來,旋即張手,將她擁入懷中。

雲鬟只顧埋首低頭,手仍舊掩著雙耳。

仍有閃電在天際盤旋,雷聲卻弱了下去,仿佛知道再嚇不到人了,便起了退縮之意。

可雨聲卻越發大了,嘩啦啦響做連音,在走廊邊沿,垂下厚厚地半是透明的雨幕。

正在此時,原本模糊的雨幕之中,卻漸漸地顯出一道人影,撐著傘,從潮潤潤濕淋淋地水世界中而來。

正將上臺階之時,似發現什麽了般,目光轉動,便看向廊下。

當看清眼前的情形之時,雙眸慢慢地睜大,手竟不由地一松。

那正呼嘯於雨中的風趁勢作亂,無形的舌尖兒一卷,便將那傘掀翻吹開,順著滾落地上,漸漸地被推著不見了影蹤。

這會兒,因雷聲消退,白樘緩緩松手。

雲鬟仰頭看他,嘴唇動了動,卻並未說什麽。

彼此相看片刻,白樘擡眸,看向雲鬟身後。

趙黼濕淋淋地站在雨中,整個人如一棵被淋濕了的樹,陰暗而沈重,默然抿著唇。

雲鬟發現白樘的目光所在,臉色一變,回過身去。

相比較她的色變,白樘卻仍是面沈似水,道:“夏季多雷雨。只怕待會兒還要響雷,你不如先回屋內避一避。”

雲鬟站著未動,白樘道:“還不去?”

雲鬟道:“尚書……”

白樘垂眸,眼神有些冷,卻叫人無法抗拒。

雲鬟深吸一口氣,慢慢轉身,便聽趙黼在身後叫道:“崔雲鬟!”

聲音沙啞,似受傷帶痛。

雲鬟睜大雙眸,陡然止步。

白樘道:“走。”

趙黼道:“崔雲鬟!”

雲鬟閉了閉雙眸,終於道:“尚書,冒犯了。”竟咬牙轉身,拔腿跑到廊邊。

她邁步下臺階,將趙黼拽住,便要拉他到廊下避雨。

誰知趙黼擡手,將她死死地攬入懷中,順勢低頭,便吻在唇上。

他的雙眸盯著眼前也同樣濕了眉眼臉容的人,覆又擡眼,卻瞪向廊下冷然站著的白樘,眼神中,幾許懷忿挑釁,幾許張揚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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