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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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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黼將雲鬟擁住,冷不防中,幾乎抱了個滿懷。

雲鬟擡頭才看清是他,因帽子撞在他胸前,一時歪了,整個人看起來有幾分好笑。

趙黼早笑起來:“做什麽一見六爺,就行這樣大禮?不敢當不敢當。”

又順勢在耳畔低低道:“這可不是交拜天地的時候兒。”

雲鬟充耳不聞似的,只站住腳,扶正了官帽,後退避開。

季陶然走到旁邊,問道:“殿下如何在刑部門外?”

趙黼道:“才遇見巽風,說了幾句話,正要走,就聽見你們兩個嘰嘰咕咕說話,本想嚇你們一跳的。”

季陶然笑道:“殿下的性子,多早晚兒能改一改呢?”

趙黼道:“我這性子怎麽了?”

季陶然搖頭。

趙黼也不追問,只看雲鬟道:“這會兒急匆匆出來,幹什麽去?”

雲鬟道:“要去暢音閣。”

趙黼“啊”了聲,道:“你領了薛君生的案子了?”

雲鬟不覺心頭一跳:“殿下……也知道?”

趙黼意味深長地瞥著她:“我來報的,我如何不知?”

季陶然笑道:“聽說殿下還報了太子府杜管事失蹤一案,是不是有些失望……我們沒接這案子呢?”

趙黼白了他一眼。

雲鬟回頭,見跟隨的差人已經都到了,竟不便在門口跟趙黼閑話:“殿下,我們要去了。若是無事,且容告退。”

趙黼道:“告什麽退,我跟你們一塊兒就是了。”

雲鬟愕然,趙黼已先下了臺階,又回頭瞪兩人道:“還不走?再耽擱下去,那人便更加不知死活了!”

三人同行,頃刻來至暢音閣,閣子內眾人正惶然無措。

因早上被趙黼來鬧了一場後,才發現不見了薛君生,卻因為京內許多達官貴人都甚是待見君生,風聞這消息後,紛紛派人來打聽,或者親自前來問詢。

閣內眾人不知如何應答,只得暫且關了門。

刑部的差官上前敲門,裏頭聽說了,才小心翼翼打開,迎了幾位進內。

雲鬟入內,左右打量了一番,目光在二樓上某處停了停,一時又想起那夜在此聽《玉簪記》時候的情形。

此刻跟隨之人便開始詢問閣內之人,問起昨夜的種種情形,是否有異等等。

其中有個薛君生貼身的小廝叫奉吉的,便道:“昨兒先生在太子府內唱戲……”說到這裏,看一眼趙黼,便有畏縮之色。

季陶然正東走西看,聽到這裏,便回來道:“如實說來,不得隱瞞。”

趙黼瞥了一眼,自顧自走開。奉吉便小心說道:“不知怎地,先生仿佛郁郁不樂。偏回來路上又遇見一個醉漢,差點沖撞了,等回了閣子,連我們伺候盥漱都不必,打發我們都出來,自己關門睡了。”

另一個道:“一夜也沒發現什麽異樣,早上殿下來尋的時候,我們拍門也不答應,殿下性子急,把門踹開了……”說到這裏,又看向趙黼。

趙黼回頭道:“怎麽,若不踹開,還等他自個兒開門麽?叫個兩三天也不應。”

奉吉小聲道:“卻也因為殿下這一踹,才發現先生竟不在房中,到處找尋都沒找到……起初還當先生是昨晚上趁著眾人睡後,自己去了哪裏,然而派人去各處相識家裏打聽,卻都沒有。”眼圈兒便有些發紅。

這會兒有人引著雲鬟上樓,便往薛君生的房間去。

薛君生雖名頭極大,鼎盛了這許多年,然而卻始終都住在這閣子裏,其他時候,多都是在靜王府,外面竟沒有產業。

房間卻在走廊最末尾,卻見房門已經被趙黼踹壞了,中間那門閂斷做兩截,斷口十分新鮮。

季陶然回頭讚道:“殿下的功力著實了得。”

趙黼笑道:“馬馬虎虎,只用了三分力道罷了。”

雲鬟早走了入內,站在中間兒的波斯地毯上,心中忽然生出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她皺眉看去,卻見軟煙羅的帳子上,垂著精致的繡香囊,紅木桌上一束鮮花卻隱隱透出些許雕零之感,墻上的嫦娥奔月圖,卻仍栩栩如生,旁邊不遠處一副木雕樂行圖,也有三分眼熟。

恍神之間,耳畔又響起“待要應承,這羞慚怎應他那一聲”。

剎那,眼前人影晃動,卻似在雲煙霧霭之中般,從眼前而過。

正呆看之時,卻聽有人在耳畔道:“在出什麽神?”

雲鬟回頭,卻見趙黼凝眸看著她。

雲鬟暗中定神,問道:“這裏的東西你們可動過不曾?”

門外奉吉道:“發現人不在後,殿下即命我們不許擅自亂動一樣兒,因此都不曾動過。”

雲鬟覆又回首,見床帳散落於地,錦被掀開,略顯淩亂。

此刻季陶然走到身旁,道:“除了門扇毀損,其他倒也沒什麽特別之處。”

雲鬟看著床上,道:“可是看這裏,卻像是陡然遇上急事……匆匆走開了一樣。”想到這裏,覆微微俯身,擡手將床帳撩開,卻露出底下一只鞋子。

奉吉道:“是先生的鞋!”

季陶然見狀,也彎腰細細看了一回,道:“如何只有一只?”

雲鬟不語,覆沿著床邊兒繞走,目光掠過那花瓶,壁上美人圖,那木雕的掛畫等等。

正默然相看之時,卻聽得趙黼碎碎念道:“鬢雲欲度香腮雪……哼,鬢雲、雲……”

雲鬟轉頭,卻見趙黼正盯著那副“掛畫”,面上透出不悅之色。

季陶然聽他口吻不對,也走過來看過去,卻見這掛畫上卻是一副月下牡丹,旁邊刻著的,是溫庭筠的《菩薩蠻》一首,寫得是: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

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新貼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季陶然啞然失笑,搖頭走開。

如此在房間內看了有兩刻鐘,仍是毫無頭緒,趙黼往外而去,口中道:“門是從內關著的,難不成他竟會插翅而飛?”

季陶然道:“或許也可以是跳窗而去。”

奉吉在外道:“我們先生休息之時,有個習慣,門窗俱都要關著的。”

雲鬟邁步出門之時,忽然停住。趙黼正在等著她,見狀便道:“怎麽了?”

雲鬟不答,只是回頭覆又看向屋內,目光一寸一寸看去,貼墻邊兒的閑話,博古架,嫦娥奔月圖,木雕刻畫……

耳畔響起趙黼說道:“鬢雲欲度香腮雪,鬢雲,雲……哼。”

雙眸瞇起,雲鬟看向刻畫中旁邊兒的那兩行《菩薩蠻》,目光逡巡來去,終於落在了趙黼方才念叨過的那個“雲”上。

趙黼早走到她身旁,見她打量那一幅畫,不由嘖道:“怎麽你還喜歡上了呢?”

雲鬟卻覆邁步走進屋內,季陶然挑眉,也跟了上去。

兩個人竟站在木雕畫前,雙雙仰頭“觀賞”。

趙黼滿面不喜,卻仍也跟著進來,心中暗忖道:“待會兒把這副破圖拿下來,劈碎了當柴燒。”

誰知正想著間,雲鬟擡手,纖纖手指慢慢從刻畫底下往上撫去,掠過底下“梳洗遲”一句,逐漸地過“香腮雪”,繼續往上。

趙黼眼神微變,略有些知覺,便也凝神靜看,卻見那雪白的一支手,在撫過“度”“欲”之後,落在“雲”上。

而就在玉般的指尖碰在“雲”上,耳畔響起極輕微的“紮”地一聲。

三個人齊齊轉頭,便見到就在身側,從這壁掛之後,竟洞開了僅容一人進入的“門”!

趙黼離得最近,驚疑不定,季陶然深吸一口氣,喃喃道:“這是……”

話音未落,雲鬟邁步過來,顯然是想入內,趙黼卻一把攔住她,搶先進了裏間兒。

卻是一間並不大的密室,裏頭有桌椅各一張,不足為奇,最令人震驚的是,墻壁上竟是滿滿地掛畫。

趙黼飛快看了一眼,略有些頭暈心驚。

此刻身後腳步聲響,趙黼喝道:“都不許進來!”

季陶然跟雲鬟兩人在門口,本正要入內,被趙黼一句,雙雙皺眉。

趙黼本欲往前,卻又後退一步,只將身站在密室入口之處,確保他們兩人不能入內,與此同時,目光亂轉之間,卻見靠墻的桌子上,竟放著一樣東西。

身後雲鬟道:“殿下?”

季陶然也道:“到底怎麽了?”

兩人被他攔在後面,無計可施,又推他不開,又不敢造次。

趙黼忙忙地轉頭,卻見身側墻上竟有個紅木搖軸似的東西,他想也不想,舉手按落。

身後的木門極快地又合起來,聽見雲鬟跟季陶然不約而同地喚聲。

密室又封了起來,趙黼站在門口,卻只顧看著眼前,眼中的怒意越來越盛,渾身有些遏制不住的發抖。

原來就在這並不算極大的密室之中,掛滿了幾乎半人高的畫像,畫上的女子,形態各異,衣著不同,但卻都是同一個人。

——崔雲鬟。

想到方才在外頭所見的那“鬢雲欲度香腮雪”,那本是他醋意發作,信口亂嚼的,雖然心裏有些刺撓,卻也覺著是自己思慮過度了,沒想到,竟然是這般的歪打正著?!

這倒也罷了,這密室之中陳設的,竟都是崔雲鬟的畫像,從她年紀尚小,到逐漸長成,一幅幅惟妙惟肖,就如真人站在眼前。

趙黼握拳站了片刻,便沖上前,一把將眼前那副先扯落下來,拼命撕了個粉碎,一旦開始,便幾乎失去理智了似的,又將周圍幾幅盡數扯落,一通在手底下撕得稀爛。

“就憑你……”他紅著雙眼,又咬牙道:“薛君生,你最好是幹凈死了,不然的話……我也要叫你再死一次。”

就如颶風過境般,他幾乎把滿墻上的畫都撕了個幹凈,忽然卻見靠裏的一張桌子上、以及桌子邊兒的海缸內,也放著若幹的卷軸,趙黼心有不祥之感,隨便抽了一張出來,打開看去。

果不其然,只不過……

趙黼細看眼前攤開的畫軸,眼底原本的狂怒逐漸地隱沒,覆又化作一團冰冷。

話說趙黼突然竟把自己關在這密室之內,出乎雲鬟跟季陶然的預料。

兩人面面相覷,雲鬟再去按那“鬢雲欲度香腮雪”的“雲”字,那暗室的門卻再無動靜。

季陶然皺眉道:“大概是六爺在內將門關上,所以從外面是打不開的。”

雲鬟道:“會不會是那一夜,薛先生不知為何,才匆匆進入密室?但是……你方才可看見裏頭的情形了?”

因趙黼舉止反常,雲鬟的心越發驚跳,唯恐裏面發現了什麽可怖不妥的場面兒,故而趙黼不想讓她看見。

季陶然道:“說起來,方才這密室的門打開之時,我仿佛……”

雲鬟問道:“可是看見了什麽?”

季陶然遲疑:“我似乎是嗅到了……一股血腥氣。”

三人站在這幅木刻畫前,趙黼正在暗室門前,季陶然挨著他,獨雲鬟離得最遠,因此竟毫無所知,聽了他的回答,越發不安。

正想再試著再叫趙黼,卻聽得暗室的門一聲響,卻是趙黼出現在門口,神情卻是極為冷靜,似無事發生。

雲鬟不由分說便又欲進入,趙黼拽住她手臂,對季陶然道:“你進去瞧瞧。”

雲鬟忍不住:“殿下,你這是做什麽?”

趙黼淡淡道:“沒什麽,你又不是驗官,裏頭的事兒交給季呆子就可。”

季陶然因也惦記,早舉步入內。

雲鬟見趙黼如此說,越發以為是發現了薛君生如何:“薛先生他……”

趙黼猜到她的心思,道:“放心,裏頭沒有他的屍首。我倒是盼著有呢。”這一句卻是漠然而冷,回頭看了一眼季陶然。

身後密室內,季陶然見滿地上的碎紙,有的還能依稀看清楚畫的是什麽……不由連咽了幾口唾沫。

屏息走到桌子前,卻見桌上放著幾幅展開的畫,幸而是完好無損的,季陶然自然認得畫的乃是雲鬟,只不過……每一幅畫上,竟都濺著血。

畫上美人雲淡風輕,曼妙絕倫,卻或者半身血濺,或者連那花容月貌上都沾著血,顯得格外驚悚。

乍然見密室出現,一驚,後來趙黼自關了密室門,又是一驚,再後來自個兒入內,——竟是滿地的碎紙,認出畫的是雲鬟,看到這般濺射的血液,季陶然幾乎被這連環震驚、驚得有些麻木了。

仔細將畫上的血觀摩了許久,季陶然閉了閉雙眸,轉身往外,出了密室。

這才覆又深深地吸了口氣。

趙黼問道:“你看過了?”

季陶然點頭,趙黼問道:“是怎麽樣?”

季陶然道:“按照……畫上的血跡看來,這人似是被匕首之類的東西陡然刺中,血噴濺出來,按照那種濺射之態,只怕這受傷之人,會因傷勢過重、流血過多命而死,但是裏頭並不見任何屍首。”

最後一句,卻是因看出雲鬟臉色不對,特意加的。

雲鬟道:“既然如此,為什麽不能讓我進去?”

趙黼涼涼地說道:“裏面有很多不堪入目的東西,你確信你要看?”

雲鬟張了張口,季陶然咳嗽了聲,道:“六爺也是一片好意,何況,我已經詳細看過了,你難道信不過我?”

雲鬟聽到“不堪入目”四個字,本不很相信,見季陶然這般說,才有些半信半疑,心中轉念,便不再言語,只道:“除了血跡,可還有其他痕跡?”

季陶然道:“並無。”

趙黼走到門口,命一個小廝去叫兩名自己的親隨,不多時太子府的人來到,趙黼道:“留在這裏看著,任何人不許亂闖這房間。”

原本雲鬟想留刑部的人在此看守,見他如此,知道他不放心,又見季陶然並未出聲,便也罷了。

趙黼吩咐過後,對雲鬟道:“你不要因為我攔著你而不受用,投桃報李,我也告訴你一些連白樘也不知道的內情,如何?”

當即,便將如何發現阿郁跟薛君生有牽連,如何有人在東宮留字條等事都說明了。

季陶然道:“六爺為何不把這些告訴尚書?”

趙黼道:“我若同他說,他必然要先把阿郁帶走,這是我拿住的人,憑什麽要給他?”

季陶然道:“可是,薛先生如何竟做這等事?”一句話說出,忽然想起方才在密室裏看見的圖畫,頓時緘口。

雲鬟道:“既然在刑部報了,如何不如實相告,尚書最會審訊斷案,如何不信他之能?”

趙黼道:“我肯去報刑部,已經是信他之能了,就算不告訴他這點兒,以他之能,遲早晚也會發現,是不是?”

雲鬟見他滿口歪理,暫且作罷,心底思忖:“密室內的血跡,不知是何人所留,如果當真命不保,屍首又在何處?薛先生此刻又在何處?”仍是滿懷憂慮。

出了暢音閣,趙黼道:“雖然薛君生不見了,幸而還有個阿郁,你們要不要去太子府,將她審一審?”

雲鬟雖然想去,然而太子府上下都熟悉阿郁的相貌,若見了她,越發要議論起來,不免又傳到太子妃耳中。

說話間,將來到街口,趙黼左右打量了會兒,道:“杜雲鶴先前就是在那處遇襲的。”

兩個人都擡頭看去,季陶然道:“這裏距離刑部不遠,杜管事在這兒做什麽?”

趙黼道:“我也問過,他說是要來找什麽故友,誰知那故友搬了之類,這話大概是搪塞。”

想起那日杜雲鶴在府內療傷之時,曾有幾度欲言又止似的,趙黼不由苦笑道:“我知道他有什麽瞞著我,只不知究竟何事。”

雲鬟撥轉馬頭,卻竟是往杜雲鶴遇襲那處而去,駐馬而立,左右打量。

季陶然跟趙黼趕了上來,問道:“在看個什麽?”

雲鬟道:“這一條街,往前去的話,是刑部的後門處,可是若要往坊間,從這裏走,卻是舍近求遠,極為不便。”

季陶然道:“莫不是他迷了路?”

趙黼道:“先前老杜也是京內的地頭蛇,怎麽會迷路?”

三人面面相覷,雲鬟遲疑道:“你方才說杜管事有些搪塞隱瞞之意,如果說,他的確是來探望友人的,只不過他的友人是……”

季陶然不明白,趙黼卻已經知道了。

先前在鄜州的時候,白樘因花啟宗的案子前往,杜雲鶴甚是承情,私底下曾同趙黼說過。

倘若那日,杜雲鶴來找的友人,並不是別個兒,而是白樘呢?

雲鬟不便說出口,只顧心頭飛快一想——杜雲鶴那次遇襲的時候,白樘卻不在刑部,而是在嚴大渺府中。

季陶然催問道:“怎麽不說了,他的友人是誰?”

趙黼道:“你問她。”

季陶然便拉著雲鬟衣袖:“你知道了?”

雲鬟道:“多半是想錯了,不值得什麽。”

正要離了此處,忽然聽馬蹄聲響,回頭卻見又來了一位熟人。

正是巽風,帶著兩名刑部公差,見他們在此,向趙黼行了禮,便對雲鬟道:“聽尚書說是領了薛君生的案子?如何在此?”

雲鬟道:“從此處經過,故而看一眼。”

巽風道:“可看出什麽來了?”

季陶然本欲出聲,鬼使神差地卻又打住。雲鬟松了口氣,道:“並沒有,正要走呢。巽風如何在這兒?”

巽風道:“杜管事失蹤案,是我領了。”

雲鬟問道:“可有線索?”

巽風道:“也正沒頭緒。”

略說幾句,巽風道:“公務在身,不便耽擱,等部裏再見罷了。”說罷,打馬欲去。

忽然聽身後有人叫道:“且慢!”

巽風人在馬上,這一聲入耳之時,卻也聽見有物破空似的,他不知發生何事,卻本能地擡手一擋,只聽得“叮”地細微響動,巽風垂手,定睛看時,卻見被他擊落的竟是一枚銅魚。

巽風擡頭,有些不解地看向趙黼。

卻見趙黼正也凝視著自己,巽風道:“殿下何意?”不必想也即刻知道是趙黼出手,這份手勁兒,在場之人除他更不做他想。

趙黼涼涼道:“沒什麽,只是跟你開個玩笑罷了,果然是四爺手底功夫最俊的人物。”

季陶然這才看清落地的那銅魚,竟覺眼熟,忙摸摸腰間,叫道:“殿下,你拿我的東西玩耍?”

巽風略帶疑惑瞥一眼趙黼,嘴角微動,卻又忍了,便轉身打馬而去。

此刻季陶然翻身下馬,忙將那銅魚符撿起來,卻見好端端地魚身上竟被切出一道深痕來,季陶然又是驚詫又且心疼,道:“這是怎麽弄的?六爺!”

雲鬟也自不解:“做什麽開這種玩笑?”

季陶然道:“是啊,怎不把自己的東西拿來亂扔?”

趙黼卻一聲不響,只是死死地望著巽風的背影,眼神裏透出深沈銳利之色,竟渾然沒聽見他們兩個在說什麽似的。

季陶然不由喚道:“殿下?六爺!”

連喚了數聲,趙黼才猛然回頭,雙眼竟有些直直地瞪著季陶然。

被他這般凜然相看,季陶然心裏竟有些發毛:“這是怎麽了?跟見了鬼一樣……”又呸呸吐了兩口,喃喃道:“自個兒咒自個兒不成?”

趙黼卻又轉開目光,對雲鬟沈沈道:“你看見了麽。”

雲鬟見他竟似舉止失常,不顧責備,只關切地問道:“你可還好?又看見什麽?”

趙黼聽見她溫聲相問,自瞧出她眼底關懷之意。

喉頭動了動,他看看季陶然,又看雲鬟,幾度要啟口,最終卻只說道:“沒什麽,不過眼見天黑,我請你們兩人去吃飯如何?”展顏一笑,剎那如同從冰雪地轉到了艷陽天,只眼底卻依稀泛出一絲不為人知的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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