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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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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上回晏王去後,雲鬟抽空又去過世子府一趟,只趕得畢竟不巧,那次晏王卻在靜王府做客。

自趙黼去後,晏王無一刻不憂慮妻兒,獨自在府中,雖也有些門人清客閑談解悶,卻也不免時有淒惶。

趙穆深知其情,不出三兩日,便來探看或者邀約,今日便又設宴款待晏王,且叫薛君生陪侍。

君生更是個最解人意的,何況靜王也是個心思玲瓏細致的,有他兩人陪解寬慰,晏王始放開心懷,席間,說的高興之時,靜王又叫君生清唱了一幕《拜月》,雖未扮上,卻也著實嬌娜可人,聲調清柔,令人傾倒。

晏王久居雲州,邊境畢竟苦寒,又是交戰之地,不常有此道。

雖有些戲班子逢年過節進府奉承,卻都粗糙不堪,又哪裏比得上君生形體婀娜,唱腔婉轉,仙姿天籟,聲色俱佳。

晏王也聽說過趙穆深寵薛君生,今日見識,才知究竟。只覺這般姿色才藝,舉世無雙,更是風華絕妙,竟比個女子還不換。

晏王不覺多喝了幾杯,話便隱約多了,因對趙穆道:“唉,聖上因何竟執意留我在京內,我若同黼兒一同回去,豈不是好?”

靜王輕輕笑道:“哥哥怎麽不懂父皇的心意,他便是怕叫你跟黼兒一塊兒去了,以後倘或有事,鞭長莫及,你們一時趕不回來,所以必定要留一個在京中,免得飛便飛遠了,這是他老人家的長遠之見。”

晏王停杯,一時啞然,頃刻才皺眉道:“我在京中並無根基,父皇何必只是多想?何況……說一句不中聽的話,縱然太子跟恒王都不成,也未必就是我,你不是不知,我也從無此心。”

趙穆失笑:“哥哥醉了麽?休再提這話。”

晏王道:“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什麽。”

趙穆道:“我雖知道,只是哥哥萬別亂說出去,不然於哥哥身上不好不說,我也是要大禍臨頭的。”

晏王把酒盞放下,想了片刻,嘆道:“兄弟四個裏,只你最投契,從來對黼兒又好,所以這些話就不瞞你,我跟黼兒私底下也議論過此事,——太子跟恒王,都從來有敵視我們父子之意,所以大概父皇也有些憂心這個,畢竟父皇略偏愛黼兒些。可是你就不同了,你在京中多年,先前我跟黼兒在外,也多虧你照應,以後若是你繼承大統,只怕才安……”

晏王尚未說完,靜王舉手,把晏王的手一握:“哥哥。”

晏王會意停了,又道:“橫豎我就是這個意思,黼兒也知道。剩下的,就看你怎麽想了。”

靜王苦笑道:“哥哥,別陷我於不義境地。”

一席話,兩個人忍不住都有些愁悶,竟也不再吃酒,君生上來,陪說了兩句話,氣氛才又有些緩和。

正欲再舉杯之時,卻見有宮女端上幾樣菜來。

晏王本無心動筷,忽地一看,不由笑道:“怎麽有這兩樣兒?”

靜王瞧了瞧,並不是尋常京內的菜肴品相,便回頭看宮女道:“這又是什麽?”

那宮女躬身稟奏道:“回晏王殿下,殿下,這是王妃吩咐人特意煮的,因王爺先前曾提過一句,說是晏王殿下久不回雲州,只怕有些思念雲州本地的風味,所以命人準備了這幾道菜,只不知合不合晏王殿下的口味,讓勉強用罷了。”

晏王更是意外了,看著靜王笑道:“原來是你多嘴,不過王妃卻也著實心細,這幾樣,都是我心喜之物。”原來晏王跟前,一道炙羊肉,一道同心生結脯,更有一樣清蒸牛乳白。

晏王早提了筷子,挨個嘗了嘗,果然大有雲州風味,不由嘆道:“好好,有這樣菜,我可以多喝兩杯了。”

宮女又道:“啟稟王爺,這裏還有馬奶酒。”

晏王越發驚訝,那宮女上前呈上,又對靜王道:“王妃叫奴婢悄悄告訴殿下,晏王殿下雖不是外人,但也叫殿下留意,別只顧盡興,可知酒醉傷身,若晏王殿下吃醉了,卻也是殿下的不是了。”

靜王笑道:“知道了,明明送了酒來,卻仍說掃興的話。”

晏王也笑說:“並非掃興,這正是你的王妃仔細知心之處。”

晏王自然也知道沈舒窈的來歷,晏王妃昔日曾想選沈舒窈的事他也知道一二,如今幾次來靜王府,雖只跟沈舒窈見過兩次,那容貌氣質倒也罷了,只是這行事,卻著實叫人挑不出任何來。

靜王隨意提一句話,她便放在心上,難得竟安排人做了這樣地道的雲州風味菜肴,且都是他喜歡的,這份心意安排,卻也是極難得的了。如何能叫人心裏不覺受用?

因此是日,晏王果然吃的微醺,靜王便勸他留在王府內安置,次日酒醒,又吃了早飯,才自回歸。

所以雲鬟竟是撲了個空。

晏王回府之後,雖知道雲鬟來見,卻也不以為意,只是將要回書房之時,便又想起一事,便讓人去把靈雨喚來。

頃刻靈雨來至書房,晏王問道:“我聽說先前刑部的謝主事來時,是你接待了的?”

先前靈雨知道是雲鬟來到,——趙黼在府裏的時候,是相熟慣了的,今日也親自迎了,同她說了半晌話,竟並未格外顧忌。

此刻見晏王問起來,便道:“是。”

晏王道:“先前世子未曾出京前,你好似也經常過去謝主事府上?不知道是什麽緣故?”

靈雨心中微驚,晏王向來不留心這些事,更是從來半句也不曾問起,今日卻為何忽地如此,偏偏趙黼又不在。

幸而晏王向來是個隨和無害的,靈雨卻也並不十分懼怕,從容說道:“因世子跟謝大人交好,謝大人府上也有個叫晴兒的侍女姐姐,所以向來也相熟了,才時常過去相見的,世子也知道此情,是準過奴婢的,今日謝主事來,奴婢見王爺不在府中,才大膽代為迎接,求王爺恕罪。”

晏王道:“原來如此。”卻並未立刻放靈雨離開,思忖了會兒後,道:“我還有一件事,從來未曾問過,記得先前,正經是驃騎將軍家裏有事之時,世子曾經對府內的一個丫頭……很是不同。我遠遠看了一眼,卻不知這丫頭是哪個?”

靈雨先是疑惑,繼而便明白他指的是什麽,可卻又如何作答?便低頭說道:“是個、現如今已經不在府裏的了。”

晏王詫異:“如何不在府裏了?我看世子仿佛甚是喜歡,還抱……”

晏王咳嗽一聲,只催靈雨:“你且說清楚些。”

靈雨無奈,雖有心打掩護,卻也不敢當著面兒扯謊:“這……是世子親自所為,奴婢實在有些不大清楚。”

晏王不大滿意這個答案,可是卻又一向知道趙黼的獨斷性子,何況靈雨又是趙黼身邊最得意的一個人,他便也不想多為難這丫頭。

晏王道:“罷了,你且去。”

靈雨松了口氣,正緩緩後退,晏王卻又喚住,若有所思問道:“是了,你方才說謝主事府上跟你交好的侍女,叫什麽?”

靈雨忙道:“叫晴姑娘。”

只因在靜王府內見識了沈舒窈的為人手腕,晏王不覺又觸動心事。

靈雨去後,晏王幽幽嘆息:“若不是黼兒牛心古怪的,當初就娶了這沈家姑娘,也未嘗不可。”

又回思趙黼親近過的那“侍女”,不知他到底把人弄到哪裏去了。

晏王自然知道趙黼,兒子委實不是個濫性之人,——當日對府內那丫頭的暧昧情態,前所未有,又怎會無緣無辜,悄無聲息地拋卻?因此他百思不得其解。

這日,晏王進宮回來,經過刑部,忽然觸動心事,便打發人去探聽。

那人回來報說:“今兒是休沐之期,那謝主事不在部裏,只怕在府裏。”又問晏王是不是要過去,上回去過,所以認得路,打從刑部這裏過去,卻並不遠。

晏王想到上回在謝府的遭遇,縱然他好性兒,畢竟身份如此,便不想就立刻再去,免得自折顏面,當下只叫回府。

正經過通往謝府的街口之時,晏王撩起簾子,往那一處遠遠地掃了一眼,誰知一看之下,卻發現了異常。

竟見有個人遙遙站著,身形趔趄,幾個侍從小廝圍著,仿佛在勸,這人指手畫腳,似乎在罵罵咧咧地,最終卻又被小廝簇擁著,好歹上了馬車。

雖隔了一段,晏王卻認出這位,豈不正是先前他去謝府、出來後瞧見在拐角處窺視的崔侯府的崔鈺?

如今看他身處的位置,晏王疑惑,心道:“他這莫非是去過謝府?”又想:“卻是怪哉,他先是暗中窺伺謝府,此刻又如此氣急敗壞般的模樣,卻是為何?”

雲鬟相助趙黼、聯手白清輝兩人查明了演武場跟軍機閣那案子之事,晏王也是知情的,按理說“謝鳳”對崔侯府自然有恩,所以如今看崔鈺如此表現,自然大惑不解。

只是晏王並未出聲,隨著轎子款款搖擺,心裏也上下忖度,不知何時,竟驀然想到一個名字:崔雲鬟。

當初趙黼跟花啟宗一戰,生死交關之時所念念不忘的人,如今,——崔侯府、崔鈺……謝鳳……崔雲鬟?

忽地又想到趙黼對“謝鳳”恩寵親近,無法言喻,晏王倒吸一口冷氣,只覺著眼前仿佛有一層輕紗籠罩,真相似乎近在眼前,卻偏叫人一時無法觸摸。

正驚心掂掇,聽得馬車響動。

晏王心中一動,撩起簾子往後看了一眼,果然見是崔侯府的馬車,因他們看出了王駕在此,不敢靠近,只遠遠地避讓著。

晏王便叫了侍從官來,吩咐了幾句。

原來崔鈺因在雲鬟處又碰了一個極冷硬的釘子,不敢當著面兒如何,走出街口,才難以按捺地大罵了起來,隨從的人無可奈何,也怕惹出事端,好歹勸上車。

誰知正行間,卻見是王府的侍衛騎馬來到,迎著問:“是崔侯府大公子麽?王爺令速去世子府。”

崔鈺在車內,嚇得酒醒了大半,忙滾出馬車問道:“不知王爺召喚我,是有何事?”

那侍衛道:“去了便知,不得耽擱。”

崔鈺提心吊膽,他畢竟素來也做了幾件虧心的事,不知哪一件兒發了,因此竟無法安然處之。

不多時來至世子府,入內書房,戰戰兢兢拜見了晏王,便大氣兒也不敢出一聲,只袖手垂著頭。

卻聽晏王問道:“你先前是從謝主事府上出來?”

崔鈺冷不防問的是這個,便道:“回王爺,正是。”

晏王道:“你仿佛跟謝主事過從甚密?”

崔鈺暗暗咽了口唾沫:“王爺、言重了,並算不上,只是謝主事相救過府中之人,所以,所以過去拜會……”

晏王道:“如何我看你之前的模樣,不像是相談甚歡,反倒是謝主事得罪了你似的。”

晏王雖然性情寬和,可看崔鈺之態,就知道是個藏私的人,便故意冷道:“上回,本王就見過你在謝府之外,形容鬼祟,難道……竟是想對朝廷命官有什麽圖謀不軌?今日又看你罵罵咧咧,可見是有幾分了,如今當著本王的面,你快些從實招來,膽敢有半分隱瞞……讓你狗頭不保!”

“噗通”一聲,是崔鈺跪在地上:“王爺饒命,小人萬萬不敢!”

晏王盯著他,道:“那你到底為何去謝府,跟謝鳳又有什麽瓜葛,快說!”

半個時辰後,晏王走出書房,神色凝重,喝令貼身近侍道:“即刻去刑部謝主事府,務必把人給我‘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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