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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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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鬟雙眼發直,本以為是跟饕餮相鬥所傷,轉念之間,耳畔忽地響起在地牢裏那“鏗鏗”的聲音。

趙黼見她留意盯著,便將手垂到旁側去,淡淡道:“勸你不必操心別的,那獸受了重傷,白四爺那種人,自知道該如何將它拿下,何況還有兩個好手跟著。”

終是忍不住,便哼了聲:“你怎麽不替你自己多想想。”

雲鬟道:“世子的手……是如何傷了的?”

趙黼沈默,過了片刻才說道:“是為了救你出來傷了的,所以……你又能怎麽樣?”

目光相對,雲鬟慢慢想起先前,她激他離開之時、兩人的種種言語,便轉頭看向別處,道:“只怕無以為報。”

趙黼將她的下頜一擡:“不必含糊其辭,你知道怎麽‘報’。”

雲鬟輕輕地推開他的手,便坐起來。

卻見旁邊正是一條小小溪流,水流潺潺,倒是極清澈的。

她勉強起身湊了過去,自己掬水洗了一把臉。

趙黼在後看著,見她行動無礙,倒也罷了。

此刻才低頭看自己的手上,見果然是難看的緊,便不欲她再看見,正忖度著想掏出汗斤子綁起來,卻是雲鬟走了回來。

趙黼只得停手,佯裝無事。

雲鬟看他一眼,卻走到跟前兒,單膝跪地。

趙黼詫異正看,見雲鬟手中竟拿了一方帕子,原來方才借洗臉的時候已經浸濕了,這會兒一手托起他的手,一邊用那濕了的帕子,輕而小心地給他擦拭那邊上的血漬。

趙黼通身微震,卻見她眉尖若蹙,望著自己手上那傷,小心翼翼避開那傷口之處擦抹,如呵護至寶。

她畢竟極少目睹這般皮開肉綻的傷處,長睫輕輕忽閃,唇角也時不時地抿一抿,不忍之色,難以遮掩。

趙黼只顧看,幾乎忘了痛。

才清理了一會兒,那帕子早就染的血紅。

雲鬟難以遏制地手抖,竟難以為繼:“畢竟是血肉之軀,怎麽做那種莽撞之舉,若是……這手從此有個妨礙,卻如何是好。”

趙黼也不知如何回答,只說道:“當時著急起來,誰還在意這些,自然有什麽就使什麽。”

雲鬟也無法應這話,又見帕子都被血浸透了,便起身欲去再洗一洗,不料趙黼拉住她,道:“阿鬟。”

雲鬟雙眸泛紅,眼中隱有淚光,卻只忍著,輕輕地將他的手撥開,又去洗了帕子,如此兩三回,才總算把血擦凈了,只是傷口仍是滲血。

那些支棱著的骨頭,卻叫人難以料理。

雲鬟心驚肉跳,又著實不敢碰,只看著就覺得眼睛心裏難以承受了。

趙黼看出來,便道:“不妨事,你不用管,回頭叫太醫處置就好了。”

雲鬟默然垂頭,自把官袍撩起來,將裏頭中衣掀起,咬破了一角,撕開數根長條,才慢慢地給趙黼將傷口輕輕地紮了起來。

雪白的絹絲料子很快被血染紅,卻終究比那些骨頭也露在外頭要強許多了。

雲鬟見趙黼始終不發一聲,便問道:“是不是極疼的?”

趙黼本搖頭,忽地又道:“疼。”

雲鬟也知道疼,上回她的額角被他誤傷,後來季陶然說什麽要縫起來,她只想想,就已經渾身發抖似的疼。

如今看趙黼傷的如此……他卻自始至終都不哼聲,她卻感同深受,幾乎替他疼得鉆心徹骨。

只是聽他忽然承認了,便道:“那以後,不要再如此了。”

趙黼不答。雲鬟見他又不做聲,道:“世子這一次過來,真的是為了我,是不是?”

趙黼“嗯”了聲,目光亂轉,才移開去了。

上回因白樘夜宿之事,惹得他心中怒恨交加,發誓絕不會再理她,所以從來見了也“冷冷”相對,更不肯承認這一次來也是為了她。

誰知道……

雲鬟道:“如此心軟,這不是六爺的性子。”

趙黼哼道:“我又何嘗不知。”

雲鬟道:“如今既然蒙了聖上賜婚,以後……”

趙黼不等說完,便道:“你要說什麽?”

雲鬟打住口風,搖頭道:“沒什麽。”

趙黼卻如何不知,當即怒視著她,道:“如果不是你,我怎麽會答應皇爺爺所說,我都不能在你府中留宿,怎麽偏偏白樘就能了?”

雲鬟本不想跟他辯,然而已經走到如此田地,便說道:“那夜本是湊巧,侍郎毒發了,才留他照料,何況太醫也在。”

趙黼道:“我當時並不知太醫也在,所以才……”目光掠過她額頭的那傷,咬了咬牙,又說:“所以我最痛恨那多事的薛君生……那麽多地方人家,為什麽只送你那裏去,難道多走兩步路去靜王府……就會死了麽!”

雲鬟輕輕道:“世子。”

趙黼即刻抓住:“怎麽,我說了他一個’死’字,你就立刻不受用了?”

雲鬟道:“你惱我就是了,何必遷怒於人,逞這口舌之快……”

趙黼笑道:“我不逞這口舌之快,還能逞什麽只快?對著你,打又打不得,罵又不能罵的狠了,又偏不能動……你說我還能怎麽樣?”

雲鬟袖手低頭,只好說道:“這裏並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回去可好?”

趙黼愈發惱怒:“你還惦記著他?那你自己回去就是了!”

雲鬟眉尖蹙起,才溫聲勸說道:“六爺,咱們回去罷……你的傷要及早料理才是。”

趙黼聽她的聲音變得溫和,心裏不禁動了動,忽又惱道:“你又哄我?我偏不上當。每回你說三兩句好話就賺了六爺……我難道就這麽好被你糊弄?”

雲鬟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才走到跟前,擡手將他衣袍上的一枚枯葉片摘下,道:“你雖然不聲張,可是這種傷,就算是我看著,都受不得,何況傷在你身上。你雖然自來英雄,但也仍是有血有肉,難道真的就不疼麽?又何必在這裏空說賭氣的話,早些叫太醫療治,便早一分好,倘若果然耽擱出什麽事來,我才是萬死莫辭了。”

這幾句,卻說得鄭重端肅。

趙黼擡眸看她,卻見明眸之中,水光氤氳。

趙黼深吸一口氣,問道:“你是擔心我受傷受苦,於心不忍呢。還是擔心我的手壞了,你從此會欠我的情分?”

靜寂之後,雲鬟輕聲道:“誰欠誰多少,我早就分不清了。”

趙黼目光閃爍:“這是什麽意思?”

雲鬟對上他的眼神,她的記憶力自然是舉世無雙,同他一路而來的種種,也自然記得歷歷分明,只不過,前生今世,糾纏至今,那其中的恩怨情仇,心中的所知所感,卻並不像是每一件事一樣歷歷分明。

這世間也並沒有一桿秤,可以將所有的情分、仇怨、心底的酸甜苦辣等,一一仔細,量出個高低。

雲鬟將那許多思緒壓下,擡手輕輕地握住趙黼的衣袖,道:“咱們回去吧。”

將轉身之時,趙黼左手一轉,反將她的手腕握住,右手虛虛地在腰間一照,往前一步逼近。

雲鬟尚未知道如何,身後頓住,卻是挨在了一棵樹身之上。

耳畔聽趙黼問道:“還疼麽?”手指輕輕地從她額角的傷旁邊撫過。

雲鬟怔怔道:“不……不疼了。”

趙黼道:“雖是我脾氣急,只不過也不能全怪我,你方才說,看著我手上的傷,自己也受不得,可知當時傷了你,我心裏懊悔的什麽樣?”

——那天的前夜,他本來想留在府中陪伴她,只不過晏王府中,王爺派人來傳他回去,二來雲鬟也堅持不肯讓他留下,趙黼知道她的性情,不願讓她為難,便依依不舍的自回王府了。

次日一早,他絕早起來,盛裝出門,正是想要來陪著她去刑部,誰知道偏偏看見白樘從府中出來。

如果是別人,只怕趙黼也不會這般震怒。

但那是白樘……在她心裏,一萬個人也比不上的白樘。

偏偏同時也是他心裏……隱隱敬重的那個人。

故而妒怒交織,幾乎失控。

雲鬟緩緩吸了口氣,覺著兩人相對的這個姿勢有些危險,便道:“不打緊,現在已經好了。”

趙黼看出她強忍的戰栗之意,便低下頭來,在她傷處輕輕地親了口,低低說:“你在怕什麽?終不成……我會吃了你。

雲鬟道:“世子……”

正覺著不妙,趙黼果然俯身低頭,便壓了下來。

雲鬟才掙了一掙,驀地想到他手上有傷,生怕妨礙著,頓時便停了下來,趙黼察覺她一掙卻又靜止,越發欺身而為。

先前他為了救人,不知度了多少回氣,也餵她吃了幾口水,然而當時心無旁騖,卻不似現在。

舌尖啟開那柔嫩的櫻唇,不由分說地直闖而入,勾住他朝思暮想的香舌,抵死相纏。

他就像是渴久餓極了的人,不管遇上什麽都要掃蕩一空,都想要占為己有。

兩世為人,獨獨對眼前的這個人,有一種無法自拔的迷戀之感,趙黼自己也不懂,為什麽這看似瘦弱的身軀,每每冷清漠然的容顏……卻竟有他所想要急於得到的一切。

甚至,有他急於得到、且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一切渴求。

縱然寒風凜冽,此刻趙黼卻覺著身如炭火,咻咻地散發著熱氣,幾乎有些難耐地貼近懷中的人,想要同她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最好到毫無間隙、彼此融合的境界。

雲鬟因先前被那煙氣熏蒸,才好了幾分,又被他如斯相纏,竟又有些喘不過氣來。

又覺著他果然是要真個兒吃了自己一樣,渾身的力氣都仿佛被那唇齒吸去殆盡,身子一個勁兒地欲往下滑去。

正在此刻,耳畔忽地聽見“啪”地一聲,就仿佛有人不小心,一腳踩斷了樹枝般,隔著不甚遠。

混沌之際,雲鬟心頭一驚,忽然想到了白樘等人去追蹤饕餮之事……頓時渾身繃緊!

而趙黼的動作也停了停,雙眸微微睜開,向著旁側瞥了開去。

卻仍不曾放開雲鬟,只淡掃了一眼,覆低頭繼續。

直到雲鬟舉手,勉強在他身上推了數下,趙黼才住了。

雲鬟睜大雙眸,轉頭看向旁側,她記得那聲響就是從左手方向而來,然而此刻,那邊兒卻空空如也,並無人蹤。

趙黼看她面上惶惑,便道:“在找什麽?” 目光逡巡,卻見因一番廝纏,櫻唇嬌紅,水色宛然。

雲鬟仰頭:“方才、方才……”心中卻有種莫名恐懼,無法問出。

趙黼道:“方才怎麽樣?”意猶未盡地俯身,銜住她的耳垂。

雲鬟窒息:“世子!”

趙黼才又停住,又端詳她的臉色。

卻見雲鬟仍是惶然四看,趙黼道:“難道你怕被……什麽人看到麽?放心……並沒有人,我聽得清著呢。”唇角微挑,透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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