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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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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黼未同張振說的是,前世趙黼兵鎮西北之時,曾跟賈少威對上。

當時賈少威並不是在齊州大營,相反,他是在雲州,隸屬晏王趙莊麾下。

而趙莊陷入花啟宗圍困,也便有賈少威從中通風報信。

趙黼起初並不知此事,那時候所有一切都似雷霆萬鈞般發生,他從京中飛趕回來,圍魏救趙,搶回趙莊後仔細養護,卻又很快得知晏王妃在京中“病逝”的消息……緊接著,晏王也故去。

那一場打擊,簡直不亞於今生趙黼被圍困所受的那幾乎致命的重傷。

當時賈少威尚且十分膽大包天地仍在雲州,正想趁著晏王故去,雲州人心惶惶,想要借機策劃一場裏應外合,相助遼軍拿下雲州。

事實上在此之前,他便已經派手下四處散播謠言,說什麽因為雲州軍屢次作戰不力,如今連堂堂地晏王也戰敗身亡,可謂大勢已去,如今遼國反而如日中天,所以舜皇帝想著將雲州及周邊三州都割讓給遼國。

當時在雲州的百姓們聽了這話,因又知道晏王的確身故,是以竟張皇起來,一天一夜之間,滿城百姓逃去了三分之一,都紛紛攜家帶口往內而行。

就在這危難之時,趙黼得靜王等的勸慰照料,因重振作起來,細想趙莊出兵遇襲種種詳細,猜雲州必然有遼國細作。

賈少威卻是個最狡詐的,始終隱在暗處不與趙黼照面,嗅到不對後,立刻假借帶兵出城巡查的機會,往荒漠邊境逃之夭夭。

趙黼親自率人追擊,務必要將此獠殺之後快。

一路而去,得知賈少威被他的番族之人窩藏村落中,趙黼派使者前去商談,讓好生將人交出來。

誰知那些番族之人非但不聽這話,反而將派去的使者殺害!將屍體高高吊起示威。

隨後的事……便是在西北各地流傳很久的傳說了。

——晏王世子趙黼,將番族眾人,從上到下,老弱婦孺三百餘眾,盡數屠戮。

兇殘成性,似魔神轉世。

趙黼因記得前世這情,自打回到雲州,便不動聲色地從上到下徹查……誰知,卻並不曾發現此人的蹤跡。

他在雲州篩籮似的,隨時防備著這人跟老鼠般地鉆進來,又怎會想到,這一回,賈少威竟偏偏潛伏在齊州呢?真真是功虧一簣,可見縱然是重活一世,仍有些事情沒辦法完全掌握。

話說張振退出之後,回到臥房,想到一路遭逢的,感慨萬千,忽地見桌上放著一封信,才要拆看,忽地門口有人道:“張教頭!”

張振聽這聲音有幾分熟悉,便答了聲,低頭見那信是京內來的,便只顧看,也沒擡頭。

那人卻走了進來,竟一直走到張振身旁,又叫:“張大人。”

張振聽口吻有異,這才擡頭看了眼,卻見是個毛頭小子,身著侍衛裝。

張振不以為意,低頭淡淡道:“怎麽……”話未說完,忽地覺著異樣。忙擡頭又看去,卻見那毛小子滿臉笑嘻嘻地,眼睛圓溜溜、亮閃閃地盯著自個兒。

張振無法置信,脫口道:“可繁?”

張可繁尖叫一聲,跳起來將張振抱住。

張振又驚又喜、又再大驚,抱了她片刻,才反應過來,忙推開道:“你如何在這兒?這是……怎麽了?”此刻仔細打量,卻見張可繁並不似昔日在京中一樣,原本精致雪白的小臉,比先前似乎黑了好些……只是身上這股古靈精怪的氣質倒是有增無減,再加上穿著侍衛裝,竟能以假亂真似的。

張振看看張可繁,又看看手中那封信:“難道……”

張可繁看看上頭的字跡,笑道:“是我央求大哥送我來的,其實我也帶了他的親筆信了,只是他大概不放心,故而又特送了一封給你。”

張振聞聽,喝道:“胡鬧!你、你怎麽可以……”

可繁嘟嘴道:“我整天在府裏,悶得半死,誰讓二哥哥你先前沒答應我,你若應了帶我來,我又何苦這樣。”

張振本想怒斥一番,然而見可繁黑瘦了好些,心知這段日子他不在雲州,只怕妹子是吃了不少苦……張振話頭一收,只問道:“既然、既然你來了……如何是這幅打扮,難道世子沒有好生招待你麽?”

張可繁道:“我……我並沒敢跟世子說。因為二哥不在雲州,我怕世子知道後,會趕我回京。”

張振皺眉:“那你就自個兒廝混?大哥派了誰照料你?”

可繁喜笑顏開:“二哥哥放心,我倒不是一個人,有人好生照料著我呢。不知道你認不認得,他是隨著孟大人從京中過來的,喚作蔣勳。”

張振擰眉呆怔,搖了搖頭。

可繁道:“這段日子,多虧了他帶著我,不然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張振欲言又止,只問:“你果然很好?沒有人欺負你?如何我看你黑瘦了好些?”

可繁道:“因為我……初來乍到,自然有些水土不服,又常常……跟著蔣大哥練習射箭、強身健體……大概就有些瘦了,黑卻不曾黑?”

張振皺眉,卻也知道她畢竟是女孩子愛美,便只道:“罷了罷了,是二哥不對,也是大哥做事欠妥當,才讓你受這些苦,既然我回來了,以後你便跟在我身邊兒……不過,你貿然來雲州自是不妥,雖然有大哥護著,難道母親能放心?還是及早安排你回去。”

張可繁不依起來:“哥哥!你才回來就趕我走?”

張振耐心勸說道:“哪裏是趕你走,是為了你好,趁著世子跟王妃沒發現……倘若給他們知道了,你一個好好地千金小姐,做出這種事,難道他們心裏不會看輕你麽?”

張可繁不由嘟起嘴來:“怕什麽,就當……就當我是來看望二哥的又怎麽樣。”

正說到這裏,忽然聽到外頭有腳步聲傳來。

張振忙示意張可繁噤聲,轉頭看向門口,卻見來者竟是一位十分俊秀的少年軍官,雖生得貌美,卻透著英武之氣。

張振還未開口,蔣勳已經走了進來,行禮道:“這位必然就是斥候教官張大人了?蔣勳有禮。”

可繁笑吟吟地向著張振擠了擠眼,張振只得勉強道:“是。原來你便是蔣勳。”

蔣勳道:“我先前便常常聽聞教官的威名,只是無緣得見,偶然結識了繁弟,看他虔心向上、勤學苦練之態……”

還未說完,可繁忙舉手捂住蔣勳的嘴:“沒什麽沒什麽!”

張振正不知蔣勳要說什麽,忽地又見可繁如此,頓時喝道:“繁兒!”

張可繁怔了怔,忙又縮手。

蔣勳不明所以,看看張振,又看看可繁,一頭霧水:“怎麽了?”

可繁訕訕笑道:“沒什麽……我只是想說,其實我哥哥才回來,還沒休息呢,蔣大哥,你不如……”

蔣勳這才會意,忙道:“是我疏忽了,既然如此,我先告退了。”又拉住可繁的手:“我們……”

張振眼神又是一變,一把攥住蔣勳手腕,厲聲喝道:“做什麽!”

蔣勳一楞,便覺得他的手如鐵鉗般捏著腕子,因笑道:“張大人果然不愧久負盛名,好大手勁兒,是因操練的時候到了,我帶繁弟去練劍。”

張振咬牙切齒,才要說話,張可繁忙推他一把:“哥哥,你不是要休息嗎?你快睡吧,我……我跟蔣大哥去去就來。”

張振被她推搡兩把,不由自主放開了蔣勳,張可繁拉著蔣勳,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剩下張振獨自一個站在原地,琢磨片刻,總覺得不對,哪裏還有睡意,忙先把兄長的來信放下,也跟著奔了出去。

張振本以為既然自己回來了,可繁當然要留在他身邊兒,誰知竟仍是跟蔣勳走的很近,這也罷了,照他觀察所得,最令人震驚的是,兩個人的行為舉止竟極親近。

倘若是兩個男子,那倒也罷了,軍中男兒自然豪爽,互相嬉笑無忌都是有的,所以在旁人眼裏……蔣勳帶著一個張繁,每日訓練,自然也不足為奇。

可是在張振看來,卻宛如頭頂時刻驚雷滾滾。

張振自然不許如此,起初也強行把可繁留在身旁,只是蔣勳每每來找她,可繁竟也願意跟著他去……還屢屢阻止張振在蔣勳跟前兒揭破她的身份。

反讓張振有些不知所措了。

張振原本也信了可繁的話,以為趙黼對此一無所知。

又因看見可繁跟蔣勳兩個如此相處,他反而有些提心吊膽,生怕給趙黼發現,那還不知如何收場呢,畢竟最自家妹子的名聲最為要緊。

這一日,張振因埋伏在演武場外的墻角,偷著打量那邊蔣勳教可繁練箭,當看著可繁射出三箭居然中了兩支之時,張振心底大為詫異,可又看到蔣勳半抱可繁,示意她如何盯著箭靶之時,一時又雙手握拳,蠢蠢欲動。

正在咬碎銀牙之時,卻聽到耳畔有人道:“他們兩個……看著很親密無間啊。”

張振正怒火中燒無法宣洩,聽了這話,便喝道:“放屁!”

誰知回頭之時,卻見趙黼臉上似笑非笑,目光正從張蔣兩人身上移開,落在他的臉上。

張振心頭發虛之際,望著趙黼眼神,忽然福至心靈:“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趙黼嘆了聲,搖頭道:“我雖然知道令妹女扮男裝來此,卻不知道她跟蔣勳居然如此、如此的……”

張振勉強按捺,道:“可繁不過是年少無知,又且貪玩罷了,世子既然知道,如何不讓她離那蔣勳遠些?”

趙黼慢吞吞道:“我怎麽好意思棒打鴛鴦呢。”

張振道:“可繁的心思都在世子身上,難道世子沒看出來?”

趙黼望著前頭那兩個人影,眼底忽地浮現若有所思之色,半晌才說道:“張振,這話你說錯了,有時候你的心思到底在哪一個人身上,連你自己或許也不知道……”

張振一怔:“何意?”

趙黼掃他一眼,道:“很簡單,就是說……令妹自以為喜歡的是我,可惜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覺著呢?”

張振微微震動,繼而搖頭道:“世子你錯了,我妹妹不是那等水性楊花的女子,她如今不過是……”

趙黼笑道:“這跟水性楊花有何相幹?誰沒有看走眼,愛錯了人的時候呢?”

輕輕一笑,轉身而行。

張振越發呆怔,望著他的背影,心道:“如何他這兩句說的這樣高深莫測,我竟不懂?”回頭看看蔣勳可繁,忙又追上趙黼,試著問道:“可繁先前跟我說,就借口是來探望我的,想正式去見過王妃,你怎麽看?”

趙黼道:“母妃的性子我最清楚,她愛的是那種內斂慎密,知道分寸的女子,先前看可繁,不過是看上你們的家世罷了。如今可繁若貿然出現,母妃必然要當她是個迫不及待向男人投懷送抱的了。所以,萬萬不要。”

張振咬了咬唇,心中千難萬難,雖有一萬句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趙黼看出他一臉苦大仇深,便帶笑道:“行了,豈不聞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一個當兄長的,何必這樣為妹子憂心,照我看,可繁是個有福氣的,畢竟你也知道,蔣勳雖然人傻心實眼瞎,但卻是個最溫柔體貼靠得住的,你只求可繁早點開眼,自然就大事可成了。”

張振咂嘴嘆氣,匪夷所思,忽然問道:“你就這樣看不上我妹子麽?巴不得她喜歡別人?還是說……是為了那個什麽崔雲鬟?”

趙黼本“雲淡風輕”,聽了這個名字,臉色微微一僵,繼而笑道:“怎麽了,連你也知道了?”

張振道:“我如何能不知道?先前在京內我攔你之時,你正是為了她才那樣急得?還因此擺了我一道。我起初不懂,後來慢慢地才想通了。”

趙黼只輕輕一笑,並不答話。

張振好奇,不由笑問:“那究竟是個什麽樣兒的女子,竟讓你這樣牽腸掛肚?難以割舍?”

趙黼本負手而行,聽到這裏,就擡手撓了撓耳朵,口中喃喃道:“也沒什麽,就是個不聽話的倔……罷了。”

張振愕然,想笑,卻又道:“可惜她已經死了,不然,我倒是很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

趙黼聞言皺眉,就掃向他。

張振道:“做什麽?”

趙黼忽然沈聲說道:“千萬別存這種想頭,以後就算見了,也不許對她……”

趙黼雖未說完,張振卻感覺到他身上話中那不善之意,大為詫異:“你在說什麽?崔雲鬟不是已經落水身亡?你如何說的好像我還能見著一樣?再者說,就算她活著,我看一眼能怎麽樣?”

趙黼不再回答,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昂首快步而去。

張振莫名其妙,目視他離開,半晌道:“這人真是,指不定說到那一句,就戳了老虎鼻子眼似的翻了臉。”

趙黼一路回到內宅,進臥房裏坐了,想著和張振方才的說話,心底恍惚浮現一些淩亂的場景,嘈雜的聲音湧現,驀地在耳畔飄過。

那是前世——

有人道:“可聽說了麽?那崔家的女孩子,被賊人擄了去,只怕清白不保了,嘿嘿。”

又有人嘖嘖兩聲:“那崔侯府也算是京內有頭有臉,如何容得下這種醜事,這女孩子可還活著?”

“不僅活著,且聽聞……有人欲上門提親呢!”

“哈哈,是什麽人這樣想不開?”

“噓!聽說有幾個大有來頭的,仿佛……還有靜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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