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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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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雲鬟因見青玫不知所蹤,驚急之下,搜神竭思,眼前所見,竟是前世青玫屍身上那一塊兒被人忽略了的印記,詭異的花紋浮現眼前,似曾相識。

雲鬟確信自己在何處見過這種花紋,只一時想不真切。正小丫頭露珠兒提到“來福”兩字,一語驚醒夢中人,令她驚疑不定疑惑不解的種種場景串聯起來,而其中一幕,尤其熟悉。

——當日謝二在素閑莊上脅迫住了青玫,卻被秦捕頭制住,事態平息之後,是來福雙手捧著一柄匕首,問道:“秦捕頭,大小姐,這個怎麽處置?”

當時雲鬟無意掃了一眼,那是因秦晨暴起怒打的緣故,從謝二手中丟開的兇器,卻給來福撿了起來。

當時秦晨把匕首收了去,說是要當日後物證的。

不過是淡掃一眼,對這世上多半的人來說,只能籠統地記得那是一把頗為鋒利的匕首罷了,至多或者知道是何色澤、有何裝飾等。

然而倘或提及那把手末端隱秘的暗紋究竟是何種模樣,只怕無人能夠說得清楚。

可對雲鬟而言,當她細細搜尋之時,留在青玫太陽處的印記紋路,跟眼前所見的匕首紋路,清晰鮮明地就在眼前,然後紋絲不差地彌合。

前世,雲鬟不曾故意引秦晨同素閑莊來往,在謝二一事上,秦晨自然並沒有插手過,故而這把匕首並沒有落入其他任何人手中,仍是屬於謝二的。

兇器已是有了,那害死青玫的真兇究竟是誰,已經昭然若揭。

怪不得謝二野心勃勃而來,在青玫出事之後卻不知所蹤,必然是心虛才逃之夭夭的。

雲鬟想到這兒的時候,忽然覺得有一點說不通……但眼下卻容不得她再考慮別的。

當下雲鬟凝神,便對露珠兒道:“叫人找找青玫是不是在莊子裏,再去叫陳叔把莊客們都召集起來,務必要快!”

露珠兒聽了吩咐,只好飛跑去傳信兒,雲鬟一路往前廳而去,此刻風更急了幾分,西邊兒天際陰雲密布,有電光在雲層中若隱若現,鼓噪竄動。

今日雲鬟看青玫看得甚是嚴,方才跟陳叔說來福之事,才許她回房,想來時間極短,青玫不過才出莊子不久,時間上還來得及。

另外,這一次,雲鬟知道青玫是在何處被害的。

故而縱然青玫離了莊上,那最後的結果,也未必已成定局。

雲鬟一路往前廳來時,心中極快盤算,也定下神來。她到了廳中,陳叔已經等候,便問何事。

此刻莊內小廝來報,說是一刻鐘前,看見青玫偷偷地從後門跑了出去。

當下雲鬟便吩咐陳叔,只道:“如今謝程那兩個歹人兀自不曾被捉拿歸案,他們素來歹毒霸道,如今在素閑莊上吃了虧,自然不肯善罷甘休,我怕青姐姐出去會有意外發生。”

陳叔呆了呆,忙道:“大小姐說的是,不過那丫頭怎麽這會子出門去了?天都要黑了,又要下雨似的……忙的什麽?”

雲鬟也正想不通,青玫如何在自己耳提面命不許她離莊之時,還不管不顧地要去,卻也不及理會此事,只道:“我先前隱約聽她說起……什麽葫蘆河拐角、楊樹林子之類的……不知是不是去了哪兒,去看看的話或許能找見。”

陳叔聽了,道:“既然大小姐知道她去了哪裏,倒是好辦了,我即刻帶人親自去找就是了。”陳叔知道雲鬟跟青玫素來極好,且又狠謝程等人,聽露珠兒說要召集莊客們,就猜到了雲鬟的意思。

果然,雲鬟點頭:“不過我聽得也未必真切,總之帶多些人,在那河岸上仔細搜尋搜尋才好。”

雲鬟因擔心青玫之故,本想自個兒也跟隨著前往,怎奈知道陳叔是絕不允的,因此便並沒有提,只叮囑陳叔若有消息即刻回報。

陳叔得了她的吩咐,正好兒眾莊客們也都到了,陳叔一則命守莊的人多加留心,自個兒便另帶了十幾個莊客,出門而去。

陳叔等人去後不多時,便有一名莊客回來報信,說是在葫蘆河拐角處找了個遍,並沒有見到青玫的蹤影,如今陳叔正按照雲鬟吩咐,叫莊客們散開四處找尋。

雲鬟聽了這話,半晌沒言語,心卻已經涼了大半兒。

她分明記得是在楊樹林中發現青玫的,加之青玫才出門不久,陳叔等直撲了去,本該十拿九穩的……

心中雖有些慌亂,面上卻仍是沒有多餘表情。雲鬟靜默片刻,握拳起身來至窗前,此刻外頭已經黑了下來,庭院深深,只時不時地有電光掠過,照的片片白晝似的。

雲鬟緘默不言,正在閉眸回想,忽一陣夜風猛然吹來,有些潮氣跟土腥氣夾雜其中,她睜開雙眸,暗影中雖看不清,卻聽見劈裏啪啦雨點撲地的聲響,卻只是一陣兒便收住了,仿佛是個大雨將至的預告。

話說就在陳叔等人於葫蘆河拐角的楊樹林中找尋青玫蹤跡之時,就在葫蘆河上游,雲鬟曾同阿寶小狗兒等嬉戲玩樂的槐柳林中,有一道人影正急急奔逃,正是先前私自離開素閑莊的青玫。

這會兒青玫發髻散亂,衣衫不整,經過方才一番激烈奔逃,她早已經渾身脫力,臉上不知是汗還是剛落的雨點,沁入眼中,如針紮般刺痛。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聽在青玫耳中,一步步沈重地,如踩在她的心頭上,令人窒息。

她倉促喘了幾口,拔腿又逃,才一動,就聽身後那人笑道:“在這兒呢?竟還要往哪裏去,乖乖地從了二爺,不至於叫你吃許多苦頭……”

青玫魂飛魄散,咬牙往前狂奔,垂曳的柳條打在她的頭臉上,手臂上,身上……如鞭子一般,昔日為孩童跟村民們青睞的樹林,竟成了地獄迷宮般,讓人欲逃無路。

青玫忍著痛,然而眼前卻越來越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叫她連東西南北都無法認出,更加不能找到路徑。

可身後那人要追她卻是容易多了,只須從容不迫地循聲而行就是……且他甚是狡猾,刻意放輕步子之時,黑暗中竟不知他棲身何處,就如最高明的捕獵者,會隨時躍出來,給獵物致命一擊。

連驚帶怕,青玫幾乎已經是強弩之末,卻不敢停腳歇息片刻,先前她屏住呼吸藏身在大槐樹後,然而那人竟像是能夜視般,不知如何竟發現了她藏身所在,是她拼命廝打了一陣兒,才勉強逃脫。

腳步越發緩慢了,青玫幾近崩潰,也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暗影憧憧內,滿心絕望。

正踉蹌間,腳下不知被什麽絆了一絆,頓時便往前栽了過去。

這正是屋漏偏逢連陰雨,青玫伏在地上,一時再也不願起來,縱然明知下一刻,迎接她的大概就是比死更可怕的……

她垂頭,淚從雙眸中墜了下來,卻正在這時侯,旁邊有窸窸窣窣的響動,一只手探了過來。

青玫只以為是那人趕上,頓時驚厲淒嚎了一聲!

手兒卻在她身上摸了摸,忽地低聲道:“青姐?”

青玫正揮手欲打,聽了這一聲,驚喜交加,不能相信:“鳳……”

一語未罷,黑暗中那柔軟堅定的小手兒便摸索著貼在她的唇上,青玫聽見她低低地“噓”了聲,小手又探到自個兒的腕上,輕輕用力。

青玫會意,竭力掙紮著起身,她本已經放棄所有希望,卻因為這雙手的出現,像是身上重又有了一股力氣,支撐她站了起來。

兩個人覆又往前,青玫本擔心後面追來的那惡魔,幾次三番回頭看,卻因分心之故,幾乎又跌倒,身邊的人卻總是溫和地叮囑她:“青姐別怕,跟我走就是了。”

青玫屏住呼吸,這個聲音如同無邊暗夜之中的一點兒星光,牽引著她,而奇怪的是……雖然此刻仍是暗夜沈沈,林子裏又密切暗,看不清眼前腳下,但是一路走來,青玫竟再也不曾絆倒或被磕碰過,只覺得自己彎彎繞繞,左轉右拐……不知不覺,迎面吹來的風大了些,也聽見河流潺潺的聲響。

青玫雖仍看不清眼前景色,心中卻明白:已經快出了樹林了!

然而還未松一口氣,又揪心起來:要知道若出了林子,卻更加不好藏身了,身後那人喪心病狂,她們兩個人如何才能順利逃脫?

青玫原先慌得無法自持,此刻忽然醒悟過來,因低頭問道:“鳳哥兒,你如何在這兒,你可是一個人?”

黑暗中,是崔雲鬟仍是鎮鎮定定的聲音:“是我一個人,不過陳叔他們都在下游,距離不遠。”

青玫咽了口唾沫,來不及多問,語無倫次說道:“追我的是是謝二爺,他、他……他是個禽獸,鳳哥兒你快沿河跑去找陳叔……”

雲鬟道:“姐姐跟我一塊兒。”

青玫的聲音有些哽咽,便蹲下身子,把雲鬟抱住:“那禽獸追著我,咱們兩個人是跑不過他的,我留下來擋一擋,你……”這會兒,已經聽見身後林子裏腳步聲又行逼近的聲音。

雲鬟不答,這會兒兩人靠的近,青玫忽地看見那如墨的夜色中,她的雙眸隱有微芒,靜默盯著自個兒。

青玫心頭大痛,便將雲鬟抱緊,垂淚道:“是我不好,本該聽鳳哥兒的話……如今這般,也是我自作自受,只萬不能連累鳳哥兒,你快走……”

一語未罷,就聽雲鬟道:“要走一塊兒走。”

青玫大急,忽然察覺那雙柔軟的小手在自個兒的臉頰上一貼,掌心微溫熨帖,青玫聽見雲鬟輕聲道:“今晚上誰也不會有事。”

雲鬟說罷,便拉住青玫的手,牽著她往前急奔。

與此同時,身後林子裏一個人跳了出來,黑夜之中森然面孔如同鬼怪,可不正是惡徒謝二麽?

謝二放眼一看,見眼前有兩個人,影影綽綽正往前逃去,他不由驚喜交加,越發獰笑:“難不成那小賤人也來了麽?正好兒……”

謝二興致勃勃,拔腿追去,沿著河堤行了片刻,卻陡然不見了雲鬟跟青玫的蹤跡,謝二駐足擰眉,此刻一陣冷風吹過,前方不遠處傳來颯颯之聲,暗影搖曳,電閃雷鳴。

他定睛看去,卻悚然而驚,——原來前方不遠處,正是一片臨河墓地,只見墳包拱立,墓碑林立,其中又栽了些柳樹之類的,風搖影動,如鬼怪指掌,一眼看去,委實有些怕人。

只是謝二仗著惡人膽大,便強行走近了幾步,不料正東張西望之時,猛然天上有一道極大的雪色電光掠過,照的整個河堤岸上恍若白晝。

與此同時,就在謝二眼前不遠處的一座墳包後,有一道雪白的影子冉冉飄動,烏黑的長發遮著臉,在那雪亮的電光之下,似怨鬼幽魂,乍然出現!

謝二再怎麽大膽,“天時地利”中冷不防撞見了這一幕,也嚇得大叫一聲,踉蹌後退狠狠地跌在地上。

此刻又有幾道電光接連閃爍,謝二死死地盯著那片墳地,卻見柳樹搖曳之中,仿佛許多墳包後,都有鬼影隱隱竄動!

謝二雖作惡多端,卻從不曾見過這般可怖情形,肝膽俱裂,慘叫數聲,他跌跌撞撞爬起,轉身就跑,就如沒了頭的蒼蠅,不辨道路,亂沖亂撞……很快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直等謝二逃得不見了人,那墳包之後的身影才微微一動,舉手把長發撩開,面無表情的小臉兒,正是雲鬟。

崔雲鬟靜靜地凝視著謝二消失的方向,在她身側,是雙手掩面,蜷縮成一團的青玫,此時此刻,兀自身上亂抖。

雲鬟自忖謝二無膽返回,便定了定神,拉住青玫的手,柔聲道:“姐姐,沒事了,咱們回莊上罷。”

青玫聞聽,睜大雙眸看雲鬟,然畢竟身處的地方不對,再加上先前飽受驚嚇,此刻將暈未暈,只被雲鬟一步步牽著出了墳地,沿路往下游而去。

等眾人皆去,這一波好戲落幕,葫蘆河畔又恢覆了先前的平靜。

然不多時,在那死寂的墳地之中,卻有幾道人影緩緩立起。

其中一人笑道:“這小丫頭倒是厲害,若非親眼所見,我定是不信呢。”

另一個說:“只可惜給他們這般一鬧,只怕那囚徒得信兒走了,六爺,這回咱們是不是白忙了一場?”

眾人聽了,都轉頭看向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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