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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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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學校其他人因為蔣老師遇害的事情, 議論得紛紛揚揚的時候, 鄧志整個人卻陷入了一種十分恐慌的狀態, 這種恐慌連他的舍友都感覺到了, 甚至覺得他似乎有些神經質了。

再一次看見他對著食堂的玻璃大門發出一聲尖叫,舍友忍不住委婉的問道:“鄧志,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了啊?”

這兩天總是這樣, 鄧志經常會這樣發出一聲似乎是被嚇到了的尖叫聲。

就像現在這樣, 他的臉上充滿了一種恐慌,表情驚惶,臉色慘白, 目光瞪大呆楞的看著食堂的玻璃大門,似乎從食堂的玻璃大門上,他看見了什麽令他十分害怕的東西一樣。

這麽想著, 舍友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食堂的玻璃大門上。

多虧了清潔阿姨的勤快,這兩扇玻璃門那叫一個幹凈光潔, 你站在這裏, 完全就能清清楚楚的看見自己倒映在上邊的倒影。

而現在,上邊倒映出來的, 正是舍友和鄧志的影子來。而鄧志,目光直勾勾的看著上邊的倒映,表情仍然帶著幾分驚恐, 驚恐得讓人有些滲人了。

舍友忍不住多往玻璃門上看了幾眼,還是沒看出什麽奇怪的東西來。

“你到底是怎麽了啊,鄧志?”他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了。

鄧志的目光慢慢的落在了舍友身上, 裏邊帶著某種讓人悚然的覆雜的情緒,然後他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沒事。”

只是說著這話的他,目光呆楞楞的,直勾勾的,臉色像雪一樣白,明顯是一副受到了驚嚇的樣子,看上去完全就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舍友心裏免不了有些擔心。

鄧志已經擡腳往食堂裏走去了,只是他面上再怎麽鎮靜,再怎麽告訴舍友沒事,可是實際上,他的心裏卻充滿了一種恐慌。

那東西又來了……

他心裏這麽想著,一顆心死死的揪在一起,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焦躁而緊張的情緒來。

腦海裏閃過剛才在玻璃門上看見的那一幕,那具森白的骨架就這麽站在遠處看著他,即使她的眼眶中是空蕩蕩的一片,但是他卻無比確信,她是一直在看著他的。

而那東西,他也發現了,其他人都看不見,只有他看得見。

她想做什麽?

鄧志的心裏有些恐懼,只是不管有多麽的焦躁恐懼,他心中都很清楚一點,絕對不能告訴其他人這件事情來。

所以,即使害怕得不行,他也只能對舍友們說:“我沒事。”

走進食堂裏,打好飯菜,鄧志和舍友們坐在椅子上吃飯,然後聽見旁邊的學生在討論蔣老師被人殺害的事情。

“……誒,你們聽說了嗎,蔣老師死了之後,他最喜歡的那具人體骨架,竟然也消失了。”

聽到這,鄧志的舍友忍不住問了:“蔣老師喜歡的那具人體骨架消失了?”

說話的那個陌生學生點頭,道:“是啊,這還是蔣老師他兒子發現的了。”

因為蔣韓十分喜歡那具人體骨架,這一點,他的兒子也是清楚的,所以在清點父親的遺物的時候,他自然就發現了那具骨架竟然消失了。

“那個兇手這也太喪心病狂了吧,殺了人還不算,還把骨架都給偷走了?不是,這世界上還有這麽變態的人?”

鄧志的舍友忍不住吐槽道,只是說完之後,他轉過頭來,就看見鄧志身子僵硬,保持著挖了一勺飯菜往嘴裏送的這個姿勢,眼神直勾勾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的這個樣子,看起來其實是有些滲人的。

舍友輕聲叫了一聲:“鄧志……”

鄧志回過神來,他胡亂的往嘴裏塞了一勺飯菜,目光飄忽不定,然後隨意的看了一眼舍友,問道:“怎麽了?”

舍友問:“你剛剛在想什麽,怎麽表情這麽奇怪?”

鄧志唔了一聲,道:“沒什麽,我只是在想,等下去白老師的辦公室工作,要做些什麽。”

他家庭困難,除了打工之外,平時也在學校裏做勤工儉學,幫助老師負責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每周周三的下午,他就會去白老師的辦公室幫忙,今天剛好就是周三。

隨便的吃了幾口飯,鄧志放下勺子,道:“我先去白老師的辦公室了。”

說完,他跟舍友兩人打了聲招呼,拿著餐盤就走了。

見狀,舍友兩人相視一眼,都忍不住有些擔心。

這兩天,鄧志看起來實在是有點奇怪,不管是哪方面的狀態,都十分的不好。他們幾個看在眼裏,心中也免不了有些擔心了。

“鄧志他真的沒有問題嗎?我看他這兩天精神不好,而且還有些奇怪,有些神經質……難道是他家裏發生什麽事情了?他家裏又跟他要錢了?”一個舍友開口說道。

作為已經同宿舍三年的舍友,舍友他們也是很清楚鄧志他家裏的情況的。

鄧志是農村來的,他家那裏十分的落後貧窮,甚至連他讀大學的學費都供應不起。所以,發現他狀態不對,舍友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他家裏發生什麽事了。

另一個舍友搖了搖頭,道:“不清楚,不過他的不對勁,好像是從知道蔣老師遇害的消息之後出現的。”

“難道他是在擔心獎學金的問題?蔣老師沒有通過他的平時成績,他下學期的獎學金肯定就拿不到了,現在蔣老師又死了,連求情都沒地方去了。”

這話一說,另一個舍友就忍不住點頭了,覺得這個猜測十分靠譜。

因為家庭原因,只要有時間,鄧志就會去外邊打工,一直在勤工儉學,努力的賺錢。對於他來說,學校每年的獎學金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他學習成績本身就好,每年班上的獎學金都是他拿到的。

失去了獎學金,他下個學期的生活,就會更加艱難了,更別說他還要時不時的往家裏寄錢了。所以,他才會這麽看中獎學金。

只是,上次的作業,他讓蔣老師十分的不滿意,蔣老師直接沒給他通過。這門功課要是沒通過的話,這一年的獎學金他根本就拿不到了,所以這段時間他一直很焦慮。

現在蔣老師死了,這個成績沒有更改的可能了,這也表示他明年,絕對拿不到獎學金了。

想到這,舍友兩人越想越覺得他是因為這件事情,這段時間才這麽反常的,心裏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只希望,他能早點想開吧。

而此時,被兩人所惦記的鄧志已經來到了白老師的辦公室。

因為突然來了靈感,白老師這段時間已經在辦公室呆了半個月了,他的辦公室裏簡直就是一團亂。每次鄧志來的時候,都能看見辦公室裏有一大堆的垃圾,他要做的,就是負責把這些生活垃圾給丟出去,並且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規整好。

雖然,下周三來的時候,這裏又會變成現在這個亂七八糟的樣子。

將地上的垃圾清理完,鄧志擡頭看向正專心致志在畫布上的男人。

白老師是個很年輕的男人,模樣也很英俊,就是身上具有一些藝術者的通病,譬如落拓不羈?

對方這半個月都沒出門,整個人看上去胡子邋遢的,十分的頹廢。而且這半個月他大概都沒怎麽睡,所以臉上免不了有些疲倦,但是他的表情卻十分的興奮,已經完全沈浸在了藝術的創作之中。

鄧志的到來,根本沒引起他絲毫的註意力。

這個男人,可真是讓人羨慕啊。

鄧志想著,眼裏就忍不住露出幾分歆羨了。

白老師是藝術界有名的天才,他才三十歲,但是已經畫出許多讓人驚艷的作品了,是眾所周知的天才。而且,他的家庭背景也十分的好,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不折不扣的人生贏家,簡直是讓人羨慕得很。

正這麽想著的時候,鄧志就聽見白老師突然發出一聲長長的帶著滿足的嘆息聲來,然後啪嘰一聲,整個人就四腳朝天的躺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見狀,鄧志被嚇了一跳,急忙沖上去查看對方的情況,伸手推攘著他的身體,同時大聲喊道:“白老師!白老師!您沒事吧?”

地上的人跟打蚊子似的揮了揮手臂,嘴裏嘟囔道:“別吵,讓我睡一會。”

“……”

這下,鄧志才知道,這人竟然是睡著了,心裏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只是他心裏免不了松了口氣。

反正現在天氣熱,睡地上還算涼快了。

心裏這麽想著,他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正站在畫架後邊,因此站起身來,自然而然的,一擡頭就看見了畫架上的那幅畫。

目光落在畫布上,他的呼吸瞬間就屏住了,眼裏閃過一絲驚艷來。

只見那張畫布之上,被一片層次分明的綠色所覆蓋著。那是一片綠,一片黏稠深沈的綠色,是死水上邊所浮著的綠色。

一股水汽撲面而來,鄧志甚至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甚至感覺指尖帶著一種潮濕的感覺了。

畫上畫的是一片湖,湖水是死的,也不知道多久沒人打理了,所以在湖面上形成了一片黏稠的綠色,看上去就是死氣沈沈的。

而畫面四周,除了湖水,背景也是一片綠色,卻是另外一種綠,一種層次分明,更為鮮艷的綠色。

最讓人驚訝的是,湖水之中那一片黏稠的綠色之中,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女人的頭發很長,就這麽飄飄蕩蕩的飄在湖面上,大概是受到了湖水的影響,她的頭發也是綠色的,但是一張臉卻是慘白的,正直勾勾的朝著你看過來。

這樣的一幅畫,充滿了一種詭異荒誕的感覺,帶著一種陰森恐怖來,卻又有一種震撼人心的美麗。

鄧志的目光落在畫中女人的那雙眼睛上,一時間他竟然有種目光與她對上的錯覺。

那一瞬間,他身上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只覺得那雙眼睛似乎是活著的,讓他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當然,這大概是白老師高超的繪畫技巧所帶來的感覺,也許還是自己身上最近詭異的事情發生得多了,所以都有些疑神疑鬼了。

鄧志這麽想著,但是還是不敢再擡頭看這幅畫一眼。

將辦公室裏的垃圾帶上,他提著垃圾匆匆的離開了這個辦公室。只是要離開的時候,他卻被另一個老師給攔住了。

“白老師怎麽樣了?”問話的也是學校裏的老師,姓樂,一邊問著,一邊忍不住往白老師的辦公室裏看了一眼。

當然,辦公室的大門是關上的,他是什麽都看不見的。

他十分好奇的問道:“白老師那幅畫畫好了嗎?”

鄧志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應該是畫好了,我也不確定。不過白老師已經沒有再畫了,大概是太疲憊了,他直接倒在地上就睡著了,我也沒敢叫他。”

樂老師一聽,一拍手,道:“這家夥都睡著了,那肯定就是畫好了!”

說到這,他搓了搓手,忍不住看了旁邊辦公室的大門一眼,喃喃自語一般的道:“好想進去看看那幅畫啊,白子成那家夥可是天才,這幅畫他幾乎是不吃不喝畫了半個月才畫好,那肯定很不錯的。”

作為一位畫家,他簡直恨不得立刻破門進去,第一時間欣賞一下他的那幅畫。

只是他的理智在攔著他,沒有經過主人的允許,實在是不好意思直接沖進去看人家的畫。

這麽想著,這位老師的目光落在了鄧志身上,立刻伸手攬住了他的肩膀,問道:“白老師到底畫了一幅什麽樣的畫啊?能不能跟我描述一下?”

雖然語言實在是匱乏了一些,但是總能讓他解解饞吧。

聞言,鄧志有些猶豫,這老師卻說道:“等他醒過來,這畫我也能看見,我就想先解解饞。”

鄧志一想,倒也是。

這麽想著,他回想了一下,道:“白老師畫了一片湖……”

他將畫上所畫的東西一一用語言說了出來,這時候鄧志才驚訝的發現,當時他只是隨意的看了一眼,根本就沒有細看,但是現在回想起來,腦海中的那幅畫卻十分的清楚。

這幅畫酒似乎是烙印在他的腦海之中的一樣,回想起來,仍然是深刻無比。

聽他描述完之後,樂老師心裏更加好奇了,撓心撓肺的,他突然有些後悔讓鄧志告訴自己白老師究竟畫了一幅怎麽樣的畫了。

唉,真是憂愁啊!

懷著這樣期待又憂愁的心情,白老師讓鄧志先回去了,自己則是在白老師的辦公室門口轉悠著,目光頻頻的往大門上看,那叫一個期待啊。

要是能立刻看見那幅畫就好了。

從教學樓出來,鄧志並沒有直接去宿舍,他低頭看著手機裏的那個地址,猶豫了一下,還是打車去了市郊。

市郊之外有一個香火十分旺盛的廟宇,這是他在網上看到的,聽說那裏的主持很有本事,具有著普通人所沒有的本事,所以他想去看看。

也許,廟裏的主持,能夠解決他現在身上的困境。

不過等他來到郊外的時候,天色已經是黃昏了,天邊那片火燒雲將整片天空都映得通紅通紅的,郊外的那座廟宇正逆著光,還被紅色的光芒所籠罩著,看上去充滿了一種聖潔的感覺。

看到這一幕,原本心裏還有些不確定的鄧志心裏瞬間有了一種踏實感來。

定了定神,他擡腳就往廟裏走去。

這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廟裏根本就沒有多少人,裏邊充滿了一種燒香的味道,外邊的那片空地上所擺放的那座鼎中燒著密密麻麻的香,香煙裊裊,香火的確是十分旺盛。

鄧志站在角落裏,一時間有些局促,不知道該怎麽辦。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去找個僧人問問話的時候,兩道身影走到了他的身前,同時一道輕靈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

“我就說吧,到這裏來,我們肯定能找到那只“靈”的蹤跡。”

鄧志茫然的擡起頭來,看見一男一女站在他面前,兩人的模樣氣質都十分出色,站在那裏就像是將天地間所有的光芒都吸引了過來一樣。

“……你們是誰?”鄧志問,警惕的看著他們。

“我叫顧蒙,他是閻羅……”顧蒙開口說道,然後有些好奇的看著眼前的這個青年,眼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

看著鄧志,她的嘴中突然吐出兩個字來:“殺孽!”

殺孽?

鄧志茫然的看著她,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顧蒙卻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殺孽,聞到了鮮血的味道……你殺了人。”

她的語氣,是無比肯定的。

可是聽到她的話,鄧志的表情卻猛的大變,飛快的往後退了好幾步,目光驚恐的看著眼前的兩人。同時,他心中也十分的慌亂。

他們怎麽知道,他們怎麽會知道這件事情的?

無數的念頭在腦海裏閃過,他恐懼而害怕的看著顧蒙他們,情緒幾乎崩潰。

“……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

下意識的,他開口反駁道,視線移開,不敢與兩人對視——這兩人的目光,就好像能看清楚他心中所有的汙穢,能看穿他所隱瞞的一切。

顧蒙輕笑了一聲,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鮮血的味道這麽的明顯,你瞞不過我的。你已經造下了殺孽,你殺了人。”

“……”

幾乎是逃也似的,鄧志轉身就跑,背影看上去十分的狼狽,甚至還差點摔了一跤。

看著他的背影,顧蒙搖了搖頭,道:“無心殺人,卻也是殺人,他註定有一場牢獄之災。”

閻羅道:“他身上又“靈”的氣息,也就是說,最起碼,他是接觸過那只靈的。”

顧蒙點頭,她仔細感受了一下空氣裏還殘留著的屬於靈的氣息,道:“的確是靈的氣息,不過這只靈應該是因為人的某種意念而產生了意識。而且她的氣息很弱,應該是才生出意識沒多久,變成靈的時間也很短。”

“它的氣息裏,好像帶著某種怨氣。看來,它纏著剛才那個青年,恐怕是來者不善啊。”閻羅說道。

靈這種生物,是最為純善的,但是越是純善的東西,也就越容易被汙染引誘。而現在他們所尋找的這只靈,身懷怨戾之氣。

而這股怨戾之氣,很明顯是針對剛才那位青年的。

顧蒙笑了一下,說:“我在那青年的身上留下了一個印記,那只靈要是來找他,我肯定就會有所感應的。”

“它一定會去找那個青年的!”

因為它怨恨著那個青年,而靈這種東西,一向是十分固執的,若是盯上了什麽東西,那可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

鄧志完全就是落荒而逃,等到幾乎累得喘息不過來了,他才手腳發軟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張臉因為劇烈跑動,而有些潮紅。

此時,他臉上已經滿是淚水,風一吹過來,臉上一片冰涼。

伸手抹了一把臉,他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迷茫恐慌的狀態。回想那天的事情,現在想起來,那都跟一場噩夢一樣。

那天他去找蔣老師,是想求對方高擡貴手,能讓他的作品成績通過,最起碼也讓他及格,這樣下個學期他才有可能拿到獎學金。

可是蔣老師是個固執的老頭,不管他怎麽哀求,他都不松口。

後來的事情,他幾乎已經不記得了,他只記得他十分的憤怒,大聲的和蔣老師爭吵著。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蔣老師已經躺在了地上,沒有了氣息。

他根本不知道,那一切是怎麽發生的。

當初看著蔣老師的屍體,他心中慌亂,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跑出了蔣老師家的小區。

他很害怕,他怕被人知道是他殺了蔣老師,他怕坐牢。要是被抓去坐牢,那他這一生,真的全完了。

“怎麽辦,該怎麽辦?”

想到剛才的那兩人,他心中十分的慌亂。

現在被人知道了是他殺死了蔣老師,很快的,警察們也會知道的。到那時候,他該怎麽辦?他不想坐牢,他真的不像坐牢啊!

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走到了絕境。

完全已經陷入了胡思亂想中的他,根本沒有發現四周的不對勁。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覺得四周安靜得過分了。

剛才慌亂之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裏來了,現在擡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在一座山腳下,四周都是樹。

可是,這裏沒風,也沒有聲音,就好像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在這裏了一樣。

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恐慌感來,鄧志勉強撐著酸軟的身體站起身來,立刻就想離開這裏。然後他一轉身,就看見了身後那具森白的人體骨架。

在這夜幕四合的時候,這麽一具人體骨架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眼球之中,那種沖擊性,讓人一瞬間呼吸都已經停了。

鄧志瞪大眼睛,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骨架正在看著他,而且是怨恨無比的看著他,即使它只是一具骨架,眼眶裏都是空蕩蕩的,連眼睛都沒有,只剩下骨頭了。

可是,鄧志卻還是感覺得到,它的確是在看著自己。

蔣老師最喜歡的那具人體骨架……

這段時間積攢的恐懼終於爆發了出來,鄧志恐懼的尖叫了一聲,慌亂無措的,嚇得直接就跑了,一頭紮進了身後的林子裏。

樹林裏灌木茂密,他瘋狂的往前奔跑,臉色一片蒼白。

身邊的枝條葉子打在臉上,在他的臉上劃過一道道的血痕,可是他似乎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慌亂恐懼的朝前跑,只想跑得越遠越好。

那具骨架肯定是來報仇的!它肯定是來給蔣老師報仇的!

心裏閃過這麽一個念頭,他一邊跑,一邊扭頭往後看,卻看見那具骨架就這麽不遠不近的墜在他的身後,似乎下一秒就要追上他了。

驚惶的叫了一聲,鄧志只能更加努力的往前跑。

快跑!快跑!

現在的他,腦海裏只剩下這麽一個念頭。

他的身影朝著前邊瘋狂的跑著,這時候他已經有些後悔鉆進這片森林了。

天色昏暗,森林裏幾乎看不見路了,他好幾次都差點摔倒了。而且,這片森林似乎永無止盡一樣,他感覺自己跑了好久好久,幾乎已經筋疲力盡了,他還是沒有跑出這片森林。

距離的喘息著,頭上流下熱汗。

鄧志到最後幾乎是挪步在走,就在他心中絕望的時候,他看眼眼前出現一點亮光。

眼中閃過一道亮光,鄧志扭頭朝後看了一眼,等看到那具仍然存在的骨架,他咬了咬牙,原本疲憊的身體,再次爆發出一股力量來,朝著那點光亮處飛快的跑過去。

眼前一片豁然開朗!

只是不等他來得及高興,他就感覺自己身後傳來一股很大的力量,死死的抓住了他的後領子。

“啊啊啊!”發出驚恐的尖叫聲,臉上全是鼻涕淚水,他大聲的道:“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就在此時,他聽見一個低沈的聲音淡淡的說道:“……你再往前跑,可就要摔下懸崖了。”

“……”

鄧志的眼中一片迷茫,可是很快的,他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一層霧被撥開,模糊的一切頓時變得清楚了起來。

等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之後,他的表情頓時變得驚恐起來。

只見他眼前一片哪裏是什麽出路來,分明就是一片懸崖,就只差那麽一步,他整個人就會從懸崖上跌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死亡的恐懼攫住心口留,鄧志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哪裏知道懸崖邊上的石頭一點都不穩,腳下的石塊碎裂,他整個人猛的往懸崖底下墜落下去。

“啊!”

再次發出一聲尖叫,千鈞一發之際,剛才抓住他的衣領的那股力量,牢牢的將他抓住,他整個人掉在懸崖上。

鄧志驚恐的看著滾落下懸崖的石頭——就差一點,他就和這些石頭一樣,直接摔落下去了。

“上來!”頭頂傳來一道聲音,他擡起頭來,順著抓住自己衣裳的那股力量,慢慢的往上爬去。

等徹底爬上去了,他整個人洩了氣一般的,手腳軟趴趴的躺在地上,劇烈的喘著氣,心中十分的後怕。

等他再一次擡起頭來,他看見那具骨架就站在森林之中就這麽站在那裏看著他。

再次被嚇了一跳,鄧志下意識的,手腳並用的往後退了一步,直到自己的後背撞上了什麽東西,他才猛的擡起頭來,這才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自己身後。

看清楚對方的樣子,鄧志瞪大了眼睛,指著他道:“咦?你,你不是……”

這不是他在寺廟裏遇到的那對男女中的那個男人嗎,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就在他這麽想著的時候,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女聲道:“你倒是很聰明,不是親手殺人,而是迷惑了他的視線,讓他從這裏摔下去。如果他是從這裏摔下去的,的確能將你身上的殺孽降到最低。”

鄧志轉頭,這才註意到還有個人站在一邊,他剛才竟然一點都沒發現。

顧蒙往前走了一步,頗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這只“靈”,這只靈看起來和一般的靈不一樣。要知道靈這種生物,多數是單純懵懂的,可是眼前這一只,倒是有些狡猾了。

要不是她和閻羅及時趕到,鄧志直接就摔下懸崖了,這只靈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低頭看了一眼跌落在地上的鄧志,顧蒙道:“你對他心懷怨恨,我以為,你會采取更加暴力的手段了……譬如,直接就把他殺了。”

聞言,鄧志的表情變得更加驚恐了,看著顧蒙的目光裏,也帶著幾分驚懼。

風將四周的樹木吹得嘩啦啦作響,一道聲音突然在四周響起。

“爸爸,爸爸……不,不喜歡,殺,殺人。”

結結巴巴的,那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帶著女孩子的柔軟。不過大概是她第一次說話,她的話說得並不算順暢,磕磕絆絆的。

在場三人的目光立刻落在了那具骨架身上,在這裏除了他們三人之外,就只剩下這具骨架了。

鄧志的表情有些滑稽——人體骨架,竟然會說話?

思考著她的話,顧蒙道:“你說爸爸不喜歡殺人,因為爸爸不喜歡,所以你才沒有親手殺了他?”

骨架點了點頭,只是她身上只剩下骨頭了,一點頭,腦袋和脖子就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來。

“爸爸?是那個讓你生出意識來的人?”顧蒙又問了。

其實在看見這只靈之前,他們完全沒想到,這只靈,竟然會是一具人體骨架,這真的是萬萬想不到。

骨架又點了點頭,道:“我叫,叫美麗,爸爸……很,很稀飯,我!”

美麗……

顧蒙點了點頭,道:“聽出來了,看來在你爸爸眼中,你是最漂亮的了。”

美麗自然是點頭的,道:“美,麗,最!漂亮!爸爸,爸爸對,對我,很好……”

說到這,她哢嚓嚓的扭著頭,目光落在跌落在地上的鄧志身上,空蕩蕩的眼眶之中似乎各有一團火焰燃了起來。

“他,殺了爸爸!殺了爸爸!我要殺了他,殺了他!”她高聲說道,聲音突然間變得尖利起來,裏邊充滿了森冷的殺意。

聽到這個聲音,鄧志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他甚至感覺鼻子之中有熱流流了下來,他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的血。

他竟然,流鼻血了。

顧蒙和閻羅卻是完全沒有受到影響,顧蒙說道:“你不是說,你爸爸不喜歡殺人嗎?你要是殺了人,你爸爸肯定不高興的。”

“……”

他們楞是從這具骨架身上看出了忿忿不平的情緒來,她結結巴巴的開口道:“所以,我,我不親自動手,讓他,讓他自己去死。”

譬如,擾亂他的視線,讓他跳崖摔死。

“你可真是一只聰明的靈。”顧蒙忍不住稱讚了。

美麗道:“我,我最聰明了。”

這個辦法,可是她思考了這麽久才想出來的,不然她早就把鄧志給弄死了。

“所以,我現在要弄死他!”她看著鄧志,道:“你,跳崖去,不然,我弄死你。”

鄧志:“……”

顧蒙和閻羅看向他,似乎並沒有幫忙的樣子。而且從他們的態度可以看出來,他們並不是站在這邊的,對待這具骨架的態度也很好。

鄧志忍不住哭了起來,語氣裏充滿了後悔,他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憤怒了……我都那麽求他了,他為什麽不願意放過我?”

當時他心裏那麽憤怒,心裏甚至對蔣韓這個老師都產生了一種怨恨來。只是,再怎麽怨恨,他也沒想過要殺死對方,那真的只是一場意外。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錯了……”他哭道。

閻羅看向他,道:“你當時要是直接報警自首,法官還會酌情輕判,可是你卻是殺人逃逸,性質又是不同了。”

鄧志楞楞的看著他,喃喃道:“我只是害怕,我不想坐牢……”

他當時能想到的,只有逃跑。逃跑之後,他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恐懼後悔中,他知道自己是自首是最好的選擇,可是他就是不敢,他害怕,害怕坐牢,害怕被槍斃。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就算逃了,警察也會查到你的。”閻羅說。

鄧志心中頹然,又忍不住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我去自首,我去自首,我知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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