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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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湮毫無疑問是一個佛法精神的和尚, 在他的經文之中，便蘊含著他對“佛”的理解，自然而然能輕易的就能將人拉入佛法的世界之中。
眾人微微合著眼, 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祥和, 甚至嘴角還帶著幾分微笑。可是在引魂經的作用下, 不管是山腳下還是山上的活人, 不知不覺之中，他們體內的生魂都在慢慢的脫離他們的肉體。
生魂離體，短時間內人不會有性命之憂, 但是如果生魂死亡, 身體也會陷入死亡。
當然，不僅僅是活人的生魂不受控制的被牽引, 就算是附近的孤魂野鬼，在引魂經的作用之下，更是表情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意識，魂魄被引魂經牽引而來。
木林和幾位廟裏的僧人便站在高臺不遠處的, 當玄湮念出引魂經的時候，他臉上就露出了一點茫然的表情來——這經文，好陌生啊。
等玄湮念出一段之後，他只覺得腦海中一陣眩暈, 眼前一陣陣發黑, 身體傳來一種十分奇怪的感覺。
怎麽回事……
木林剛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身體出了什麽問題, 可是等他轉過頭看去, 卻發現了有什麽不對。
身邊的幾個僧人表情平和，完全是一副已經沈浸在了經文之中的表情。不僅僅是他們，更準確的來說，是在場的所有人，都完全沈浸在了玄湮的經文之中。
然後，木林便看見，從他們身上，有什麽東西從他們身體之中被牽引了出來。
是生魂！
木林捂著唇，不可置信的看著身邊幾個僧人的生魂從他們的身體之中出來——要知道，魂身一體，生魂一般來說是不會輕易離體的。
似是想到了什麽，他猛的轉過頭去，卻看見下邊場地之中，所有人都出現了這樣的情況，他們的生魂正在慢慢的脫離著他們的肉體。而在天空之中，更是飄蕩著一只只的孤魂野鬼，明顯是被牽引而來的。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木林眼裏露出幾分茫然來，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玄湮身上。
對方微微合著眼，身體幹癟削瘦，身上的僧袍袈裟將他幹瘦的身體給罩著。一段段經文從他嘴裏吐出來，十分清晰的傳入到在場的每個人的耳中，然後就見活人體內的生魂便慢慢的從他們的身體之中被牽引出來。
“……”
林木想去質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可是剛走了一步，他的身體就軟倒在了地上。他能感受到，自己體內的生魂，也在慢慢的被牽引出去。
為什麽……
他趴在地上，意識逐漸模糊，他怔怔的看著前方，手指忍不住朝前抓去。
目光中遠處的人似乎觸手可及，卻始終也抓不住，也質問不了對方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將大家的生魂牽引出來？
當然，他心裏的疑問，現在並不會有人回答他。
天氣熾熱，無量廟以及山腳下卻是十分安靜，只能聽見風兒喧囂、卷起地上塵土的聲音，還有便是玄湮嘴中所吐出來的引魂經。
在場之中的人，也就只有顧蒙他們一群人還保持著清醒，看著這四周飄蕩的孤魂野鬼，忍不住有些瑟瑟發抖起來。
“幸好媽沒上來，不然情況可就糟糕了。”朱曉忍不住有些慶幸。
他媽現在可是鬼，如果呆在現場，還真不一定能抵抗玄湮的引魂經的作用。說不定就和這四周飄蕩而來的孤魂野鬼一樣，失去意識，不受控制的被他吸引過去。
沒看現在滿天飛著的孤魂野鬼們，一個個表情空白嗎，完全就是一副完全受人操控的樣子。
“我們現在怎麽辦啊，顧蒙。”許心茹小聲問顧蒙。
周圍的人臉上的表情已經變了，從一開始的平靜祥和變得痛苦起來，那是生魂最後離體的時候給身體所帶來的痛苦。
顧蒙看了一眼，知道不能再耽擱了，再耽擱下去，這些人的魂魄就真的會從身體裏出來了。
這麽想著，顧蒙手中的兩道黃符立刻化作一道流光激射而去，一道符朝著高臺上的玄湮而去，一道黃符卻是在空中燃了起來。
黃符燃盡，一道清風立刻從符中爆發出來，輕柔的朝著四面八方卷去，所到之處，就像是有一雙溫柔的手撫過每個人的身體，大家原本不受控制掙脫肉體的生魂再次回到了他們的身體之中。
而另一道符，卻是直接飛到了玄湮面前，卻是一道雷符，雷符之中雷電閃動，隨著轟隆的一聲，一道有嬰兒手臂粗的紫色雷電，朝著玄湮的天靈感就直接劈了下來。
“轟隆隆！”
一個金色的“卍”字出現在了玄湮身前，散發著柔和而聖潔的金色光芒，直接將這道雷電給擋了下來。
他輕咦了一聲，道：“沒想到，現在的玄門，竟然還有能畫出上等雷符來的人。”
符篆分上中下三等，而所有符篆之中，對於邪物來說，雷符可以說是最厲害的一種，對於陰邪之物帶著一種天然的克制。尤其是上等雷符，威力更是強大悍然，若是一般人遇上了，必定得被劈個焦黑。
玄湮心中自然是十分驚訝的，因為上等雷符的確威力強橫，但是卻也是最難畫出來的，那得對雷法有著深刻的理解。如今玄門式微，各種傳承斷絕，他倒是沒想到，當今世上竟然還能有人畫出上等雷符來。
一個“卍”字將雷電之威擋住，但是還是有其他的雷電之力落在旁邊，立刻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道焦黑深刻的痕跡來。
玄湮睜開眼來，靜靜的朝顧蒙他們看去。他一雙眼睛無比的漆黑，裏邊似乎一點光亮都沒有，看著人的時候，給人一種十分悚然的感覺。
他的目光瑤瑤的落在文敏身上，語速平緩的說道：“這女人身上的人參種子，就是你們解決的吧。”
那女人，自然是指文敏了，聽到他說自己，文敏的身體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似乎是回憶起了當時的恐懼，甚至是人參樹從體內生長出來之時的痛苦，這已經完全給她留下了心理陰影。
尤其是被玄湮這雙晦暗陰冷的眼睛盯著，這讓她忍不住想起當時的恐懼來，整個人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就顫抖了起來，甚至有冷汗從她額頭上冒出來。
顧蒙皺了皺眉，上前一步去擋住了他看向文敏的目光，道：“你是在哪裏得到的人參樹？”
聽她詢問，玄湮忍不住低低笑了兩聲，幹枯的一張臉上終於出現了其他的表情。
“人參樹，那是天道賜予我的一道生機，是上天對我的恩賜！”他陰冷的雙眼之中迸發出火熱的光芒來，幹枯的臉上更是帶著幾分狂熱。
聽到這裏，顧蒙心裏忍不住有些生氣了，她道：“人參樹是聖樹，正常來說，它是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果，成熟也要三千年。你為了讓它快速結果，所以以魂為果，更是用成千上萬的魂魄去飼養它，刺激它成熟，縮短它的生長時間……”
這樣的人參樹，哪裏還是她記憶中的人參樹，這完全就是淪為了邪物。
玄湮卻是不覺得自己做得有什麽不對，他甚至有幾分自得，道：“這是我精心研究了好幾年的成果，只要用魂魄餵養，人參樹就能快速的成熟。”
說到這，他的目光看向四周昏厥過去的眾人，臉上忍不住露出滿意的表情來，似乎已經是勢在必得了，他輕聲道：“你們都會是人參樹的飼料，只要用你們所有人的魂魄去餵養，人參樹今天一定就能成熟了。”
這裏最起碼有成千上萬的人，這麽多人的生魂，那一定能讓人參果迅速成熟的。他已經籌劃了二十年了，今天終於到了成熟的時間了。
“這女人身上的人參種子被人挖出來，我就猜到今日會有人不安分。”玄湮這麽說道，他看著顧蒙他們，意味深長的問：“你說，我怎麽可能一點準備都沒有？”
有一種微妙的氣息蔓延到四面八方去，感受到這道氣息，顧蒙的表情頓時一變。
“……引魂陣……”她喃喃，下意識的把目光看向四周，卻看見四周原本生魂穩定下來的眾人，在此刻魂魄卻是飛快的從他們的身體裏飛出來，不受控制的朝著某個方向飄去，
天空之中漂浮著的孤魂野鬼也在朝著同一個方向飛去，那方向，顧蒙記得是玄湮所住的院子。而高臺之上的玄湮，不知道何時已經不見了蹤影，大概是已經趕到了他的院子那裏。
人參樹肯定是在他的院子裏，而他的院子，也肯定就是引魂陣的中心，所有被陣法牽引出來的生魂，都會不斷的往那裏去。
顧蒙他們跟隨著魂魄來到玄湮所住的院子，此時這片院子頭頂的天空之中已經擠滿了魂魄，這些魂魄不斷的朝著院子後方落下去，在陽光下能看見後院之中冒出來的寶光，甚至有一股十分誘人的清香飄散在了空中。
聞到這股香味，顧蒙就覺得一陣熟悉，她說道：“這是是人參果成熟的香味。”
也就是說，玄湮所種的人參果，已經開始成熟了。
他們走進玄湮的屋子，第一時間看見的便是屋裏的那尊殘破佛像，佛像明顯經歷了風吹雨打，但是佛像面容慈悲祥和，目光更是帶著一種悲天憫人的慈悲。
這是佛！
顧蒙看了佛像一眼，眼裏閃過一絲若有所思。
從屋裏穿過來到後院，一走出去，一股風就卷了過來，空中無數的魂魄擠在一起，不斷的被中間的人參樹吸引過去，最後化作了一滴滴的“水”，滴落在人參樹上。
而被這一滴滴“水”所滋養的人參樹，渾身縈繞著一種柔和的光芒。這棵人參樹並不巨大，大概就兩三米高，幾乎沒有什麽葉子，只能看見掛在枝丫上的一個個人參果。
這些人參果不斷的晃動著，上邊縈繞著一層層的光芒，果實上是一張張糾結在一起、顯得痛苦而猙獰的人臉。他們的嘴裏發出痛苦的叫聲來，顯然正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水”滴落下來，其中一顆果實突然停住了痛苦的嚎叫，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茫然空白起來，甚至慢慢的變得安詳，然後閉上了眼睛。
果實上的人臉消失，這顆人參果完全變成了一顆成熟的人參果實，一股誘人的清香在空氣中彌漫著，僅僅只是聞著，便讓人有一種神清氣爽、耳清目明的感覺。
啪嗒！
成熟的人參果落下，一碰到下邊的土地，立刻就消失在了土地之中——人參果不能落地，一落地就會消失，融化於大地之中。
看到這一幕，玄湮不僅沒有露出失落的表情來，一張臉反倒是充滿了興奮。
“人參果，這是人參果！”他幾欲瘋狂的說道，臉上全是一片火熱。
這果子落地便消失，這反倒是證明了他所種的人參果是真的成熟了，他所設想的一切，那是真正可以實施的。
顧蒙們一進來，看到的便是這顆人參果落地的情形，頓時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隨著天空中無數的魂魄化作“水滴”滴落下來，整棵人數上都蒙上了一層水汽一般。被“水汽”籠罩中，人參樹上的果子們都在哀嚎著，臉上的表情十分痛苦。但是很快的，他們痛苦的表情也變得平靜安詳起來，就像剛才的那顆人參果一樣，人臉消失，徹底的變成了一顆人參果。
許心茹忍不住往顧蒙身後躲了躲，低聲道：“這樣生長出來的人參果，真的是果實嗎？這不是人的魂魄嗎？”
即使是外表再像果實，但是實際上，它卻是由一個個魂魄變化而成的。只要一想到這一點，看著那不斷散發著香氣的人參果，許心茹他們也只覺得一陣反感惡心。
這時候樹上的人參果完全變成了一張張的人臉，朱曉眼尖的在其中看見了自家父親的臉，當即眼睛就是一亮。
“那是我爸！”他說道。
顧蒙擡頭看了一眼天空，這裏是引魂陣的中心，來自四面八方的魂魄被不受控制的被陣法所吸引過來，然後化作了人參樹的養分。
“……你們看，這是人參果，是傳說中的人參果。只要吃了人參果，那就可以長生不老，甚至是永遠不死了！”
玄湮轉過頭來，原本陰冷的目光中充滿了火熱，整個人臉上因為醜陋的欲望而顯得十分的不堪。
不好對付啊！
閻羅心裏覺得有些棘手，這玄湮和那些做亂的惡鬼們可不一樣，他是真正的擁有著無上佛法的人。這樣的人，要對付起來，還真的是有些麻煩。
顧蒙沒有說什麽，而是抽出了一張黃符來，符文是由朱砂所繪制的，如今在她手中，符紙上的符文慢慢的亮了起來。
只聽嗤的一聲，整個符紙頓時燃燒了起來。隨著燃燒，一道狂風卷起，立刻就朝著四周吹去，將附近那些渾渾噩噩的魂魄們都攪弄在了風裏邊去。
這樣，這些魂魄肯定會不舒服的，但是卻免於了成為人參樹養分的下場。
原本有魂魄做養分，人參樹上邊便縈繞著一道道的光芒，上邊所生長的果實也在慢慢的成熟。
可是此時魂魄被顧蒙得狂風所攪弄，沒了魂魄作為養分，人參果成熟的速度很明顯的慢了下來，就連樹上的光芒也慢慢的黯淡了下來。
見狀，玄湮立刻憤怒的看向顧蒙，咬牙切齒的道：“你做了什麽？”
顧蒙冷眼看著他，伸手拿出腰間的匕首來。
漆黑的匕首透著一種灼熱卻又森然的氣息，那是一種恐怖而駭然的氣息——這是閻羅的匕首，經過鳳凰血的淬煉之後，這把匕首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抿著唇，她看著玄湮，輕聲說道：“我當然是要毀了你的人參樹。”
她記憶裏的人參樹，可不是這個樣子的。人參樹，那應該是氣息更加溫和幹凈的，陽光灑在它的身上，整棵樹都像是在閃閃發光一樣。
可是現在，他卻因為玄湮的一己私欲，變成了如今這般的樣子，完全就淪為了一種邪物。
想到這，顧蒙心中更加不痛快了，一旁的閻羅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很難得能看見顧蒙情緒這樣劇烈波動的樣子。
玄湮看著顧蒙，忍不住笑了，他說：“就憑你，你能毀了我的人參樹？不過是一個小丫頭片子，口氣倒是不小。”
說到這，他眼裏閃過一絲森冷的殺意來，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佛影。
“……佛像真身，沒想到，你對佛法的研究，竟然已經達到了這個地步。”顧蒙擡起頭來，喃喃說道。
這樣精神浩瀚的佛法，便是在三百年前，這位玄湮也一定是一個十分厲害的人物。
玄湮身後的佛像十分巨大，本該是法相端莊的佛，但是面上卻沒有一點的慈悲和善，反倒是一臉猙獰的殺意。
佛像高舉著右手，攜裹著不可抗拒的威勢，看似緩慢，實則很快的朝著顧蒙他們拍打而來。那股力量，手掌從空中劃過之時，甚至還掀起了一點聲音。
光是他的手便有兩三米大，這一巴掌如果拍下來，他們幾個怕是會被拍成肉泥。
閻羅面色一肅，身上的熾熱之氣不再克制，朝著四周蔓延過去，直接將顧蒙完全裹在了他的力量之中。
許心茹幾個嚇得忍不住尖叫了一聲，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只是過了一會兒，他們卻沒感覺身上有什麽疼痛的感覺，又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一睜開眼，他們就看見了身邊與他們身體距離不過咫尺的巨大手掌，嚇得又是一個哆嗦。
顧蒙看著玄湮，十分認真的說道：“你放棄吧，你打不過我的。”
玄湮：“……”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佛像真身手掌去攻擊顧蒙，可是手掌在距離顧蒙咫尺的時候，卻再也前進不了半分。
見狀，閻羅放出去的力量再一次收了回來，臉上也露出了輕松地表情來——看來，他還是低估了顧蒙的力量。
怎麽回事？
玄湮眼裏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他緊盯著顧蒙看，很快的，表情就變得古怪起來。
“……你身上竟然帶著這麽重的死氣？不對，這具身體，是死亡過的身體，已經死亡的身體是不可能再覆活的，為什麽你還能動彈？”
玄湮自言自語一般的在那說著，一邊說一邊搖頭，他道：“死去的人是不可能再覆生的，為什麽這樣一具已經死亡的身體，你還能活著？”
“所以我比你厲害啊。”顧蒙這麽說。
“……”
側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巨大手掌，顧蒙伸出手去，手指抓著佛像的手臂，然後手指似乎是輕輕的捏了一下。但是她這看起來漫不經心的舉動，巨大的佛像虛影卻是瞬間便被她捏了個粉碎。
“……”
臥槽！
許心茹他們瞪大眼睛看著顧蒙，完全被她給驚到了。實在是那佛影的手太過巨大了，一只手便抵得過四五個顧蒙了。可是就是這樣大的手掌，卻是如此輕而易舉的就被她給捏碎了，這所帶來的震撼感，那是十分強烈的。
玄湮忍不住痛苦的悶哼了一聲，身體也下意識的往後退一步。
“哢嚓！”
細微的一聲什麽東西破裂的聲響，眾人看去，便看見玄湮幹枯的臉上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痕，裂痕之下，只能看見森森白骨。
佛像真身被人捏碎，很明顯的這對於玄湮的身體也帶來了極大的傷害和負擔。而他看著顧夢，臉上的表情也再也不覆平靜。
“你到底是什麽人？”他警惕的問，眼裏帶著幾分不可置信來。
這麽多年來，從來沒有人能捏碎他的佛像真身，眼前的小姑年後是第一個。
這其中意味著什麽，玄湮比任何人都明白——那代表著絕對的力量，而且還是自己不能抗拒的力量。
可是要讓玄湮放棄自己這麽多年來所謀劃的一切，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想到這，玄湮的眼裏閃過一絲瘋狂來，然後他身上再一次出現了一個巨大的佛影。
此時這尊佛影渾身沐浴著金光，臉上非但沒有帶著屬於佛家的任何慈悲，反倒是殺氣騰騰的，甚至一雙眼中還流下了兩行血淚來，模樣更顯猙獰了。
玄湮雙手合十，猙獰恐怖的一張臉在此刻竟然像是蒙上了一層聖光一樣，看上去才還帶著幾分慈悲來。而他身後的巨大佛影在他雙手合十之時，也做出了這麽一個動作來。
“……”
他閉上眼，嘴裏念出一句句經文來，他身後的巨大佛像，嘴唇也是上下碰撞，一句句經文從佛影中吐出來。
無形的力量朝著四周蔓延出去，佛法高深，便是一段佛經，也能悄無聲息的要了人的命。
顧蒙伸出手去，在許心茹他們四周布下了一個防禦性的陣法，以免他們受到經文所害。
匕首在手指間轉悠了一下，她輕聲說道：“我說過了的，你打不過我的。”
她一步步的朝著玄湮而去，身前不斷有靈力蜂擁而來，那是強悍而充滿了破壞性的力量，幾乎能將人給壓成肉餅。
走到一半的時候，顧蒙低下頭來，看著自己已經裂開了一道道口子的身體，眼裏露出兩分茫然來。
她忘了，自己力量再如何強橫，這具身體也是肉體凡胎！
伸手舔了舔臉頰，顧蒙嘗到了一點血腥的味道——臉上的肌膚好像也裂開了。
顧蒙擡頭看著玄湮，很明顯的，施展這個招式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很大的負擔，他緊閉的雙眼就和他身後的那尊佛影一樣，已經流出了斑斑的血痕來。
顧蒙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個法術，不僅會消耗一個人的生命力，更是會消耗一個人的魂魄的力量。完全可以說，這個招式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心裏閃過無數個念頭，顧蒙腳下動作卻是不停，整個人瞬間成為了一道虛影，眨眼間便到了玄湮的身前。
她的手指在空中繪出一道紅色的符文來，符文在空中扭動，瞬間竄進了玄湮的身體。
緊閉著眼睛的玄湮猛的睜開眼，身體軟倒在地上，身後的巨大佛影不斷閃動著，身影一會兒變得虛幻，一會兒變得凝實，但是最終還是消失了。
玄湮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下來，他原本身體就枯敗無比，沒有多少生命氣，如今就連這一點生命氣都要消失了，身上不斷傳來身體裂開的聲音。
他的身體就像是一個完美的泥塑，在此時受到外力的侵蝕下，身上便不斷的出現了一道道的裂痕。
眨眼間，他整個人身上已經出現了斑駁的裂痕。
顧蒙低頭看他，道：“你的身體沒有任何的生命氣息，僅靠著最後的一縷氣還支撐著你的活動……你在瀕死的時候，吃過人參果了。”
“人參果能讓人增加壽命的，甚至是只要有一絲生命所在，便能起死回生。只是你吃下人參果的時候，那時候就已經死了，便是最後一絲氣息也沒有了，所以便是你吃下了人參果，也不能讓自己活過來。”
她的語氣十分肯定，玄湮躺在地上，整個身體就像是枯木一樣，但是他卻沒有能夠逢春。
就差最後一步啊……
顧蒙低頭看他，表情十分冷淡，伸手就要將他體內的最後那縷生命氣息毀去——這是人參果所賦予的，卻不是他本身存在的，因而這絲氣息只是游離在他身體之中，而不是被他的身體所吸收。
“不要！”
就在顧蒙要動手的時候，她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她轉過頭去，看見那個叫做木林的小和尚跌跌撞撞的走過來。
他也受到了陣法甚至是玄湮引魂經的影響，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生魂卻仍然在他的身體之中。
跪倒在玄湮的身邊，木林擡頭看著顧蒙，道：“我知道主持做錯了事情，但是請你繞過他吧，他已經這麽樣子了。”
顧蒙說：“他把人的魂魄作為養料來種養人參樹，你確定要饒了他？”
木林扭頭看了玄湮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他說：“在我小時候瀕死的時候，是主持救了我……對我來說，他就像是我的父親一樣，我不能看著你殺了他！”
顧蒙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點了點頭，道：“既然你這麽說，好吧，那我就放過他……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一切後果自負。”
聞言，木林臉上露出幾分喜色來，根本來不及思考她所說的後果自負是什麽意思，忙道：“我這就帶主持離開，你們放心，以後我不會再讓他做這樣的事情了的。”
顧蒙意味深長的看著他，道：“希望你不要後悔才好。”
她看著對方臉上那籠罩著的濃濃死氣，深深的為他擔憂。不過這人看起來就是個死心眼的，她可是提醒了的，她這人向來很尊重別人的選擇的。
木林伸手把玄湮扶了起來，看著他現在得樣子，免不了有些心酸。
對於他來說，不管玄湮做了什麽樣的事情，他始終救過他，是他把自己撫養長大，所以他不能這麽看著他死去。
“主持，我們走吧……”他低聲說道。
可是他話還沒說完，他臉上的表情就是一僵，身體頓時軟倒在了地上。
玄湮站在他身邊，手裏抓著他的生魂，一張臉上全是瘋狂。管也沒管地上的木林，他直接撲到了旁邊的人參樹上，將手裏屬於木林的生魂放了上去。
感覺到了生魂，剛才還有些萎靡的人參樹上立刻散發出了更為耀眼的光芒，迫不及待的就要將生魂給吞食掉。
這一切不過是眨眼之間就發生了的，就連許心茹他們都沒反應過來，等看到這一幕，他們下意識的吸了一口冷氣。而人參樹上的果子們，則是使勁的晃悠叫嚷著，也被嚇得不行——人參果成熟，就會徹底吞噬他們的魂魄，他們真的就完全消失了啊，怎麽可能不害怕？
玄湮目光灼灼的看著人參樹，臉上只剩下一片貪婪與瘋狂。他期待著人參樹把木林的魂魄吞噬，人參果成熟，只要他能吃下人參果，那麽他就肯定能再活上百年。
一只手伸過來抓住了他的手，顧蒙幽幽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人參果的確是個好東西，可是對一個死人來說，那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就算你再吃下一個人參果，等待你的，也只會是徹底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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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微微合著眼, 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祥和, 甚至嘴角還帶著幾分微笑。可是在引魂經的作用下, 不管是山腳下還是山上的活人, 不知不覺之中，他們體內的生魂都在慢慢的脫離他們的肉體。
生魂離體，短時間內人不會有性命之憂, 但是如果生魂死亡, 身體也會陷入死亡。
當然，不僅僅是活人的生魂不受控制的被牽引, 就算是附近的孤魂野鬼，在引魂經的作用之下，更是表情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意識，魂魄被引魂經牽引而來。
木林和幾位廟裏的僧人便站在高臺不遠處的, 當玄湮念出引魂經的時候，他臉上就露出了一點茫然的表情來——這經文，好陌生啊。
等玄湮念出一段之後，他只覺得腦海中一陣眩暈, 眼前一陣陣發黑, 身體傳來一種十分奇怪的感覺。
怎麽回事……
木林剛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身體出了什麽問題, 可是等他轉過頭看去, 卻發現了有什麽不對。
身邊的幾個僧人表情平和，完全是一副已經沈浸在了經文之中的表情。不僅僅是他們，更準確的來說，是在場的所有人，都完全沈浸在了玄湮的經文之中。
然後，木林便看見，從他們身上，有什麽東西從他們身體之中被牽引了出來。
是生魂！
木林捂著唇，不可置信的看著身邊幾個僧人的生魂從他們的身體之中出來——要知道，魂身一體，生魂一般來說是不會輕易離體的。
似是想到了什麽，他猛的轉過頭去，卻看見下邊場地之中，所有人都出現了這樣的情況，他們的生魂正在慢慢的脫離著他們的肉體。而在天空之中，更是飄蕩著一只只的孤魂野鬼，明顯是被牽引而來的。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木林眼裏露出幾分茫然來，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玄湮身上。
對方微微合著眼，身體幹癟削瘦，身上的僧袍袈裟將他幹瘦的身體給罩著。一段段經文從他嘴裏吐出來，十分清晰的傳入到在場的每個人的耳中，然後就見活人體內的生魂便慢慢的從他們的身體之中被牽引出來。
“……”
林木想去質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可是剛走了一步，他的身體就軟倒在了地上。他能感受到，自己體內的生魂，也在慢慢的被牽引出去。
為什麽……
他趴在地上，意識逐漸模糊，他怔怔的看著前方，手指忍不住朝前抓去。
目光中遠處的人似乎觸手可及，卻始終也抓不住，也質問不了對方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將大家的生魂牽引出來？
當然，他心裏的疑問，現在並不會有人回答他。
天氣熾熱，無量廟以及山腳下卻是十分安靜，只能聽見風兒喧囂、卷起地上塵土的聲音，還有便是玄湮嘴中所吐出來的引魂經。
在場之中的人，也就只有顧蒙他們一群人還保持著清醒，看著這四周飄蕩的孤魂野鬼，忍不住有些瑟瑟發抖起來。
“幸好媽沒上來，不然情況可就糟糕了。”朱曉忍不住有些慶幸。
他媽現在可是鬼，如果呆在現場，還真不一定能抵抗玄湮的引魂經的作用。說不定就和這四周飄蕩而來的孤魂野鬼一樣，失去意識，不受控制的被他吸引過去。
沒看現在滿天飛著的孤魂野鬼們，一個個表情空白嗎，完全就是一副完全受人操控的樣子。
“我們現在怎麽辦啊，顧蒙。”許心茹小聲問顧蒙。
周圍的人臉上的表情已經變了，從一開始的平靜祥和變得痛苦起來，那是生魂最後離體的時候給身體所帶來的痛苦。
顧蒙看了一眼，知道不能再耽擱了，再耽擱下去，這些人的魂魄就真的會從身體裏出來了。
這麽想著，顧蒙手中的兩道黃符立刻化作一道流光激射而去，一道符朝著高臺上的玄湮而去，一道黃符卻是在空中燃了起來。
黃符燃盡，一道清風立刻從符中爆發出來，輕柔的朝著四面八方卷去，所到之處，就像是有一雙溫柔的手撫過每個人的身體，大家原本不受控制掙脫肉體的生魂再次回到了他們的身體之中。
而另一道符，卻是直接飛到了玄湮面前，卻是一道雷符，雷符之中雷電閃動，隨著轟隆的一聲，一道有嬰兒手臂粗的紫色雷電，朝著玄湮的天靈感就直接劈了下來。
“轟隆隆！”
一個金色的“卍”字出現在了玄湮身前，散發著柔和而聖潔的金色光芒，直接將這道雷電給擋了下來。
他輕咦了一聲，道：“沒想到，現在的玄門，竟然還有能畫出上等雷符來的人。”
符篆分上中下三等，而所有符篆之中，對於邪物來說，雷符可以說是最厲害的一種，對於陰邪之物帶著一種天然的克制。尤其是上等雷符，威力更是強大悍然，若是一般人遇上了，必定得被劈個焦黑。
玄湮心中自然是十分驚訝的，因為上等雷符的確威力強橫，但是卻也是最難畫出來的，那得對雷法有著深刻的理解。如今玄門式微，各種傳承斷絕，他倒是沒想到，當今世上竟然還能有人畫出上等雷符來。
一個“卍”字將雷電之威擋住，但是還是有其他的雷電之力落在旁邊，立刻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道焦黑深刻的痕跡來。
玄湮睜開眼來，靜靜的朝顧蒙他們看去。他一雙眼睛無比的漆黑，裏邊似乎一點光亮都沒有，看著人的時候，給人一種十分悚然的感覺。
他的目光瑤瑤的落在文敏身上，語速平緩的說道：“這女人身上的人參種子，就是你們解決的吧。”
那女人，自然是指文敏了，聽到他說自己，文敏的身體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似乎是回憶起了當時的恐懼，甚至是人參樹從體內生長出來之時的痛苦，這已經完全給她留下了心理陰影。
尤其是被玄湮這雙晦暗陰冷的眼睛盯著，這讓她忍不住想起當時的恐懼來，整個人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就顫抖了起來，甚至有冷汗從她額頭上冒出來。
顧蒙皺了皺眉，上前一步去擋住了他看向文敏的目光，道：“你是在哪裏得到的人參樹？”
聽她詢問，玄湮忍不住低低笑了兩聲，幹枯的一張臉上終於出現了其他的表情。
“人參樹，那是天道賜予我的一道生機，是上天對我的恩賜！”他陰冷的雙眼之中迸發出火熱的光芒來，幹枯的臉上更是帶著幾分狂熱。
聽到這裏，顧蒙心裏忍不住有些生氣了，她道：“人參樹是聖樹，正常來說，它是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果，成熟也要三千年。你為了讓它快速結果，所以以魂為果，更是用成千上萬的魂魄去飼養它，刺激它成熟，縮短它的生長時間……”
這樣的人參樹，哪裏還是她記憶中的人參樹，這完全就是淪為了邪物。
玄湮卻是不覺得自己做得有什麽不對，他甚至有幾分自得，道：“這是我精心研究了好幾年的成果，只要用魂魄餵養，人參樹就能快速的成熟。”
說到這，他的目光看向四周昏厥過去的眾人，臉上忍不住露出滿意的表情來，似乎已經是勢在必得了，他輕聲道：“你們都會是人參樹的飼料，只要用你們所有人的魂魄去餵養，人參樹今天一定就能成熟了。”
這裏最起碼有成千上萬的人，這麽多人的生魂，那一定能讓人參果迅速成熟的。他已經籌劃了二十年了，今天終於到了成熟的時間了。
“這女人身上的人參種子被人挖出來，我就猜到今日會有人不安分。”玄湮這麽說道，他看著顧蒙他們，意味深長的問：“你說，我怎麽可能一點準備都沒有？”
有一種微妙的氣息蔓延到四面八方去，感受到這道氣息，顧蒙的表情頓時一變。
“……引魂陣……”她喃喃，下意識的把目光看向四周，卻看見四周原本生魂穩定下來的眾人，在此刻魂魄卻是飛快的從他們的身體裏飛出來，不受控制的朝著某個方向飄去，
天空之中漂浮著的孤魂野鬼也在朝著同一個方向飛去，那方向，顧蒙記得是玄湮所住的院子。而高臺之上的玄湮，不知道何時已經不見了蹤影，大概是已經趕到了他的院子那裏。
人參樹肯定是在他的院子裏，而他的院子，也肯定就是引魂陣的中心，所有被陣法牽引出來的生魂，都會不斷的往那裏去。
顧蒙他們跟隨著魂魄來到玄湮所住的院子，此時這片院子頭頂的天空之中已經擠滿了魂魄，這些魂魄不斷的朝著院子後方落下去，在陽光下能看見後院之中冒出來的寶光，甚至有一股十分誘人的清香飄散在了空中。
聞到這股香味，顧蒙就覺得一陣熟悉，她說道：“這是是人參果成熟的香味。”
也就是說，玄湮所種的人參果，已經開始成熟了。
他們走進玄湮的屋子，第一時間看見的便是屋裏的那尊殘破佛像，佛像明顯經歷了風吹雨打，但是佛像面容慈悲祥和，目光更是帶著一種悲天憫人的慈悲。
這是佛！
顧蒙看了佛像一眼，眼裏閃過一絲若有所思。
從屋裏穿過來到後院，一走出去，一股風就卷了過來，空中無數的魂魄擠在一起，不斷的被中間的人參樹吸引過去，最後化作了一滴滴的“水”，滴落在人參樹上。
而被這一滴滴“水”所滋養的人參樹，渾身縈繞著一種柔和的光芒。這棵人參樹並不巨大，大概就兩三米高，幾乎沒有什麽葉子，只能看見掛在枝丫上的一個個人參果。
這些人參果不斷的晃動著，上邊縈繞著一層層的光芒，果實上是一張張糾結在一起、顯得痛苦而猙獰的人臉。他們的嘴裏發出痛苦的叫聲來，顯然正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水”滴落下來，其中一顆果實突然停住了痛苦的嚎叫，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茫然空白起來，甚至慢慢的變得安詳，然後閉上了眼睛。
果實上的人臉消失，這顆人參果完全變成了一顆成熟的人參果實，一股誘人的清香在空氣中彌漫著，僅僅只是聞著，便讓人有一種神清氣爽、耳清目明的感覺。
啪嗒！
成熟的人參果落下，一碰到下邊的土地，立刻就消失在了土地之中——人參果不能落地，一落地就會消失，融化於大地之中。
看到這一幕，玄湮不僅沒有露出失落的表情來，一張臉反倒是充滿了興奮。
“人參果，這是人參果！”他幾欲瘋狂的說道，臉上全是一片火熱。
這果子落地便消失，這反倒是證明了他所種的人參果是真的成熟了，他所設想的一切，那是真正可以實施的。
顧蒙們一進來，看到的便是這顆人參果落地的情形，頓時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隨著天空中無數的魂魄化作“水滴”滴落下來，整棵人數上都蒙上了一層水汽一般。被“水汽”籠罩中，人參樹上的果子們都在哀嚎著，臉上的表情十分痛苦。但是很快的，他們痛苦的表情也變得平靜安詳起來，就像剛才的那顆人參果一樣，人臉消失，徹底的變成了一顆人參果。
許心茹忍不住往顧蒙身後躲了躲，低聲道：“這樣生長出來的人參果，真的是果實嗎？這不是人的魂魄嗎？”
即使是外表再像果實，但是實際上，它卻是由一個個魂魄變化而成的。只要一想到這一點，看著那不斷散發著香氣的人參果，許心茹他們也只覺得一陣反感惡心。
這時候樹上的人參果完全變成了一張張的人臉，朱曉眼尖的在其中看見了自家父親的臉，當即眼睛就是一亮。
“那是我爸！”他說道。
顧蒙擡頭看了一眼天空，這裏是引魂陣的中心，來自四面八方的魂魄被不受控制的被陣法所吸引過來，然後化作了人參樹的養分。
“……你們看，這是人參果，是傳說中的人參果。只要吃了人參果，那就可以長生不老，甚至是永遠不死了！”
玄湮轉過頭來，原本陰冷的目光中充滿了火熱，整個人臉上因為醜陋的欲望而顯得十分的不堪。
不好對付啊！
閻羅心裏覺得有些棘手，這玄湮和那些做亂的惡鬼們可不一樣，他是真正的擁有著無上佛法的人。這樣的人，要對付起來，還真的是有些麻煩。
顧蒙沒有說什麽，而是抽出了一張黃符來，符文是由朱砂所繪制的，如今在她手中，符紙上的符文慢慢的亮了起來。
只聽嗤的一聲，整個符紙頓時燃燒了起來。隨著燃燒，一道狂風卷起，立刻就朝著四周吹去，將附近那些渾渾噩噩的魂魄們都攪弄在了風裏邊去。
這樣，這些魂魄肯定會不舒服的，但是卻免於了成為人參樹養分的下場。
原本有魂魄做養分，人參樹上邊便縈繞著一道道的光芒，上邊所生長的果實也在慢慢的成熟。
可是此時魂魄被顧蒙得狂風所攪弄，沒了魂魄作為養分，人參果成熟的速度很明顯的慢了下來，就連樹上的光芒也慢慢的黯淡了下來。
見狀，玄湮立刻憤怒的看向顧蒙，咬牙切齒的道：“你做了什麽？”
顧蒙冷眼看著他，伸手拿出腰間的匕首來。
漆黑的匕首透著一種灼熱卻又森然的氣息，那是一種恐怖而駭然的氣息——這是閻羅的匕首，經過鳳凰血的淬煉之後，這把匕首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抿著唇，她看著玄湮，輕聲說道：“我當然是要毀了你的人參樹。”
她記憶裏的人參樹，可不是這個樣子的。人參樹，那應該是氣息更加溫和幹凈的，陽光灑在它的身上，整棵樹都像是在閃閃發光一樣。
可是現在，他卻因為玄湮的一己私欲，變成了如今這般的樣子，完全就淪為了一種邪物。
想到這，顧蒙心中更加不痛快了，一旁的閻羅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很難得能看見顧蒙情緒這樣劇烈波動的樣子。
玄湮看著顧蒙，忍不住笑了，他說：“就憑你，你能毀了我的人參樹？不過是一個小丫頭片子，口氣倒是不小。”
說到這，他眼裏閃過一絲森冷的殺意來，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佛影。
“……佛像真身，沒想到，你對佛法的研究，竟然已經達到了這個地步。”顧蒙擡起頭來，喃喃說道。
這樣精神浩瀚的佛法，便是在三百年前，這位玄湮也一定是一個十分厲害的人物。
玄湮身後的佛像十分巨大，本該是法相端莊的佛，但是面上卻沒有一點的慈悲和善，反倒是一臉猙獰的殺意。
佛像高舉著右手，攜裹著不可抗拒的威勢，看似緩慢，實則很快的朝著顧蒙他們拍打而來。那股力量，手掌從空中劃過之時，甚至還掀起了一點聲音。
光是他的手便有兩三米大，這一巴掌如果拍下來，他們幾個怕是會被拍成肉泥。
閻羅面色一肅，身上的熾熱之氣不再克制，朝著四周蔓延過去，直接將顧蒙完全裹在了他的力量之中。
許心茹幾個嚇得忍不住尖叫了一聲，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只是過了一會兒，他們卻沒感覺身上有什麽疼痛的感覺，又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一睜開眼，他們就看見了身邊與他們身體距離不過咫尺的巨大手掌，嚇得又是一個哆嗦。
顧蒙看著玄湮，十分認真的說道：“你放棄吧，你打不過我的。”
玄湮：“……”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佛像真身手掌去攻擊顧蒙，可是手掌在距離顧蒙咫尺的時候，卻再也前進不了半分。
見狀，閻羅放出去的力量再一次收了回來，臉上也露出了輕松地表情來——看來，他還是低估了顧蒙的力量。
怎麽回事？
玄湮眼裏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他緊盯著顧蒙看，很快的，表情就變得古怪起來。
“……你身上竟然帶著這麽重的死氣？不對，這具身體，是死亡過的身體，已經死亡的身體是不可能再覆活的，為什麽你還能動彈？”
玄湮自言自語一般的在那說著，一邊說一邊搖頭，他道：“死去的人是不可能再覆生的，為什麽這樣一具已經死亡的身體，你還能活著？”
“所以我比你厲害啊。”顧蒙這麽說。
“……”
側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巨大手掌，顧蒙伸出手去，手指抓著佛像的手臂，然後手指似乎是輕輕的捏了一下。但是她這看起來漫不經心的舉動，巨大的佛像虛影卻是瞬間便被她捏了個粉碎。
“……”
臥槽！
許心茹他們瞪大眼睛看著顧蒙，完全被她給驚到了。實在是那佛影的手太過巨大了，一只手便抵得過四五個顧蒙了。可是就是這樣大的手掌，卻是如此輕而易舉的就被她給捏碎了，這所帶來的震撼感，那是十分強烈的。
玄湮忍不住痛苦的悶哼了一聲，身體也下意識的往後退一步。
“哢嚓！”
細微的一聲什麽東西破裂的聲響，眾人看去，便看見玄湮幹枯的臉上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痕，裂痕之下，只能看見森森白骨。
佛像真身被人捏碎，很明顯的這對於玄湮的身體也帶來了極大的傷害和負擔。而他看著顧夢，臉上的表情也再也不覆平靜。
“你到底是什麽人？”他警惕的問，眼裏帶著幾分不可置信來。
這麽多年來，從來沒有人能捏碎他的佛像真身，眼前的小姑年後是第一個。
這其中意味著什麽，玄湮比任何人都明白——那代表著絕對的力量，而且還是自己不能抗拒的力量。
可是要讓玄湮放棄自己這麽多年來所謀劃的一切，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想到這，玄湮的眼裏閃過一絲瘋狂來，然後他身上再一次出現了一個巨大的佛影。
此時這尊佛影渾身沐浴著金光，臉上非但沒有帶著屬於佛家的任何慈悲，反倒是殺氣騰騰的，甚至一雙眼中還流下了兩行血淚來，模樣更顯猙獰了。
玄湮雙手合十，猙獰恐怖的一張臉在此刻竟然像是蒙上了一層聖光一樣，看上去才還帶著幾分慈悲來。而他身後的巨大佛影在他雙手合十之時，也做出了這麽一個動作來。
“……”
他閉上眼，嘴裏念出一句句經文來，他身後的巨大佛像，嘴唇也是上下碰撞，一句句經文從佛影中吐出來。
無形的力量朝著四周蔓延出去，佛法高深，便是一段佛經，也能悄無聲息的要了人的命。
顧蒙伸出手去，在許心茹他們四周布下了一個防禦性的陣法，以免他們受到經文所害。
匕首在手指間轉悠了一下，她輕聲說道：“我說過了的，你打不過我的。”
她一步步的朝著玄湮而去，身前不斷有靈力蜂擁而來，那是強悍而充滿了破壞性的力量，幾乎能將人給壓成肉餅。
走到一半的時候，顧蒙低下頭來，看著自己已經裂開了一道道口子的身體，眼裏露出兩分茫然來。
她忘了，自己力量再如何強橫，這具身體也是肉體凡胎！
伸手舔了舔臉頰，顧蒙嘗到了一點血腥的味道——臉上的肌膚好像也裂開了。
顧蒙擡頭看著玄湮，很明顯的，施展這個招式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很大的負擔，他緊閉的雙眼就和他身後的那尊佛影一樣，已經流出了斑斑的血痕來。
顧蒙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個法術，不僅會消耗一個人的生命力，更是會消耗一個人的魂魄的力量。完全可以說，這個招式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心裏閃過無數個念頭，顧蒙腳下動作卻是不停，整個人瞬間成為了一道虛影，眨眼間便到了玄湮的身前。
她的手指在空中繪出一道紅色的符文來，符文在空中扭動，瞬間竄進了玄湮的身體。
緊閉著眼睛的玄湮猛的睜開眼，身體軟倒在地上，身後的巨大佛影不斷閃動著，身影一會兒變得虛幻，一會兒變得凝實，但是最終還是消失了。
玄湮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下來，他原本身體就枯敗無比，沒有多少生命氣，如今就連這一點生命氣都要消失了，身上不斷傳來身體裂開的聲音。
他的身體就像是一個完美的泥塑，在此時受到外力的侵蝕下，身上便不斷的出現了一道道的裂痕。
眨眼間，他整個人身上已經出現了斑駁的裂痕。
顧蒙低頭看他，道：“你的身體沒有任何的生命氣息，僅靠著最後的一縷氣還支撐著你的活動……你在瀕死的時候，吃過人參果了。”
“人參果能讓人增加壽命的，甚至是只要有一絲生命所在，便能起死回生。只是你吃下人參果的時候，那時候就已經死了，便是最後一絲氣息也沒有了，所以便是你吃下了人參果，也不能讓自己活過來。”
她的語氣十分肯定，玄湮躺在地上，整個身體就像是枯木一樣，但是他卻沒有能夠逢春。
就差最後一步啊……
顧蒙低頭看他，表情十分冷淡，伸手就要將他體內的最後那縷生命氣息毀去——這是人參果所賦予的，卻不是他本身存在的，因而這絲氣息只是游離在他身體之中，而不是被他的身體所吸收。
“不要！”
就在顧蒙要動手的時候，她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她轉過頭去，看見那個叫做木林的小和尚跌跌撞撞的走過來。
他也受到了陣法甚至是玄湮引魂經的影響，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生魂卻仍然在他的身體之中。
跪倒在玄湮的身邊，木林擡頭看著顧蒙，道：“我知道主持做錯了事情，但是請你繞過他吧，他已經這麽樣子了。”
顧蒙說：“他把人的魂魄作為養料來種養人參樹，你確定要饒了他？”
木林扭頭看了玄湮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他說：“在我小時候瀕死的時候，是主持救了我……對我來說，他就像是我的父親一樣，我不能看著你殺了他！”
顧蒙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點了點頭，道：“既然你這麽說，好吧，那我就放過他……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一切後果自負。”
聞言，木林臉上露出幾分喜色來，根本來不及思考她所說的後果自負是什麽意思，忙道：“我這就帶主持離開，你們放心，以後我不會再讓他做這樣的事情了的。”
顧蒙意味深長的看著他，道：“希望你不要後悔才好。”
她看著對方臉上那籠罩著的濃濃死氣，深深的為他擔憂。不過這人看起來就是個死心眼的，她可是提醒了的，她這人向來很尊重別人的選擇的。
木林伸手把玄湮扶了起來，看著他現在得樣子，免不了有些心酸。
對於他來說，不管玄湮做了什麽樣的事情，他始終救過他，是他把自己撫養長大，所以他不能這麽看著他死去。
“主持，我們走吧……”他低聲說道。
可是他話還沒說完，他臉上的表情就是一僵，身體頓時軟倒在了地上。
玄湮站在他身邊，手裏抓著他的生魂，一張臉上全是瘋狂。管也沒管地上的木林，他直接撲到了旁邊的人參樹上，將手裏屬於木林的生魂放了上去。
感覺到了生魂，剛才還有些萎靡的人參樹上立刻散發出了更為耀眼的光芒，迫不及待的就要將生魂給吞食掉。
這一切不過是眨眼之間就發生了的，就連許心茹他們都沒反應過來，等看到這一幕，他們下意識的吸了一口冷氣。而人參樹上的果子們，則是使勁的晃悠叫嚷著，也被嚇得不行——人參果成熟，就會徹底吞噬他們的魂魄，他們真的就完全消失了啊，怎麽可能不害怕？
玄湮目光灼灼的看著人參樹，臉上只剩下一片貪婪與瘋狂。他期待著人參樹把木林的魂魄吞噬，人參果成熟，只要他能吃下人參果，那麽他就肯定能再活上百年。
一只手伸過來抓住了他的手，顧蒙幽幽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人參果的確是個好東西，可是對一個死人來說，那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就算你再吃下一個人參果，等待你的，也只會是徹底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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