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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藺雨落:堅強的後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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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峻川喜歡“落”字。

這個字乍一看很悲, 落葉、落下、虎落平陽,雨落聽起來也悲。像三四月南方的梅雨季,纏纏綿綿不見晴天。再後來, 他從“落”字上竟品評出禪意來。

落,是萬物之始,亦是萬物之終。

給工作室起名的時候, 高沛文笑他秀恩愛,他說:“你要相信,這是我的哲思。”

他們的工作室,在這個創意園區裏, 距離L很近。顧峻川很喜歡這個園區的秋天,“落”工作室門前的那棵樹簡直是美好人間的點綴, 一陣風起, 樹葉翩翩落下。那一瞬間, 他覺得他能原諒所有的一切。

此刻的藺雨落站在那,看著顧峻川的哲思“落”, 久久不能言語。顧峻川的愛像一道強光劈開她的生活, 強迫她正視、不允許她逃避。而她好像剛剛才上路, 剛剛才開始關心他的腸胃和心情。

高沛文推開門出來, 看著那揭開的匾鼓掌:“好、很好,省了開業典禮的錢了。傳播稿我都想好了,標題就叫:在這間工業園區裏, 一家特殊的服裝定制店悄悄開業…”

藺雨落有點不好意思,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我就想問,如果有一天你倆分手了, 這店名改不改?”高沛文拉藺雨落進門。而藺雨落回頭去找顧峻川的視線。她不太會說感性的話, 只想看他一眼。

顧峻川則嗤笑一聲:“就用你名字一個字, 又不給你錢,賺錢又不分你,你還能感動成這樣?要麽說有些女人好騙呢!”顧峻川自己不做渣男,但渣男的套路他可太懂了。這件事換到渣男身上,可就好玩了。渣男什麽都沒付出,女朋友感動得以身相許。

“我第一次見拆自己臺的。”高沛文笑他:“你這麽貶低自己的禮物,如果落落真不喜歡,我倒要看看你還能不能繼續高傲!落落,你現在就說:你不喜歡。”

“我不喜歡。”藺雨落覆述。

顧峻川就捏她臉,將她嘴捏到一起:“收回。”

“不。”

“說喜歡。”

藺雨落嘴唇動了動,是喜歡的口型。說完就拍開他的手,去參觀工作室。她最喜歡的是高沛文的工作臺位置,雙面落地窗,正對著街角,對面的咖啡廳看起來很孤獨。如果趕上下雪天氣,她坐在這裏賞雪,大概靈感能飛起來。

“真好啊。”她坐在椅子上轉,窗外是孤獨的幾盞小燈,她轉起來的時候好像螢火蟲在眼前飛舞。她很快樂,回家的路上對顧峻川說:“所以分手後你會改名嗎?”

“我勸你動腦後再開口。你不要以為我現在能忍就是沒有脾氣,這狗屁話你自己聽聽像話嗎?”

藺雨落忙抿緊嘴唇,無奈她真的好奇。可再仔細想想,關於他們會分手的設想越來越模糊。藺雨落甚至覺得他們或許會進行一場終生戀愛。

他們在這趟未名列車上,一直向前。

到達哪一個山口、哪一個站臺都不在預料中,這神奇的旅程讓人著迷。

因為顧峻川跑太快,藺雨落口中說著要追上他,但她知道她當下是追不上的。她只有做好自己的事,哪怕是再小的事,都是她前進的裏程碑。

顧峻川並不否定她做的每一次努力,倘若她跟他分享喜悅,譬如她科目二一次就過、機場店還未開業就招了6個學員,哪怕是這樣小的事情,顧峻川也會稱讚她:厲害啊!

他誇人的時候常說:

厲害啊!

可以啊!

偶爾說:挺牛逼啊!

但他誇獎別人,不代表他不高傲。有時兩個人在東安商場約個午飯,看到有店鋪搞奇奇怪怪的陳列,他會說:垃圾;服裝上新品,材料一眼看上去就很爛,他說:什麽破東西,設計師該換了。或者:搶錢呢?

他看不上的東西真是太多了,但大多從生意角度出發,他對員工和朋友倒是不這樣。

藺雨落晚上窩在沙發裏練手機剪輯,素材不夠,就拍他。顧峻川繃著臉不讓她拍,被她騎在身上手機懟臉拍。顧峻川翻身把她壓在身下打她屁股,警告她不要太囂張。兩個人嬉鬧都被錄上,藺雨落剪輯的時候就哈哈大笑。

她給顧峻川加變醜特效,還給他變聲,甚至給他搞一個糯米音配音。顧峻川看一眼就惡心想吐生理不適。看著藺雨落刪掉那個鬼東西。

“你自己剪它幹什麽?你不累嗎?”顧峻川說:“我公司找個人給你剪。就你這點東西,20分鐘的事。”

見藺雨落不說話,就說:“一條150,你付他錢。我幫你拍的話,你按我時薪付錢吧。”

“你時薪多少?”

“幾萬吧。”

“…我付不起。我自己拍。你這麽貴請你離我遠點,我怕你碰瓷跟我要錢。”藺雨落動腳踹他,想把他從沙發上踹走。

兩個人嬉鬧一陣,都累了。顧峻川要求一個做臉服務,藺雨落就讓他按照時薪付錢。

“你時薪多少了?”顧峻川問。

藺雨落把自己的收入七七八八加了加,對他說:“250。”

“我給你300。做吧。”

“行。”

藺雨落的做臉服務不常有,要看她的心情。顧峻川裏裏外外享受過兩次。

他平躺在地上,在藺雨落為他放松頭部的時候提議:“要麽咱們買個美容床?”

“誰用?”

“我。你服務不錯,我辦年卡。”

“四萬一年。”藺雨落也沒多要,按當前市價來,明碼標價,誰都別虧。

“行。”顧峻川拿出手機轉賬:“今天就開始。這我花了錢了我就硬氣了,你按頭勁兒大點,沒吃飯啊?”

藺雨落一巴掌拍他臉上:“別說話。”

“我給錢了。”

“我還沒收。”藺雨落太知道怎麽對付顧峻川了,兇了他兩句才收錢。但手勁兒的確是大了,顧客是上帝麽。

顧峻川喜歡這種小情小趣,在他的念頭裏就是他的錢在家庭內部流通了,這很好,家庭這潭水很快就要被盤活了。藺雨落則沒想那麽多,她單純以為顧峻川想給她花錢。

手指按在他臉上,看到他鼻峰好看,就忍不住捏一下。顧峻川睜眼看她,她就哄他:“閉眼。”他大多是時候看起來不可一世,這會兒難得乖巧好拿捏。藺雨落給他下巴做提拉,順手撫過他喉結。顧峻川又睜開眼:“你手法不對。”

“自創的。不喜歡我就去掉。”

他喉嚨裏咕隆一聲,又閉上眼,感受藺雨落的指尖劃過他喉結,像在逗他一樣。他握住她手腕,將身體上移,頭枕在她腿上:“藺雨落,我辦一張50年的卡多少錢?”

藺雨落手頓在那,一陣心慌。她隱約覺得顧峻川要說出什麽類似於求婚的話來,而她自己根本沒有準備好。她偶爾會有一個小小的念頭,或許她會跟顧峻川結婚的。但那念頭轉瞬即逝。她身體裏似乎沒有浪漫主義的血液,如果有也很少。她看問題非常現實,再好的感情也有過保鮮期的時候。

她在美容院工作的時候,跟老板一起帶客戶去做醫美。醫美醫院裏來來往往很多人,每天都有狗血故事。在35歲到40之間,會有斷崖式衰老,愛情漸漸沒有了、夫妻之間都是客套的程式化對話。也有人努力想回春,找回跟愛人之間的愛情。

顧峻川再次睜開眼看她,而她的眼神在閃躲。

“你是不是算不出來?4萬乘以50,200萬。”他說。

“過幾年倒閉了我攜款潛逃了,你200萬白花。”藺雨落說。

“那我認了。”顧峻川沒再說下去,他知道藺雨落怎麽想的,她慢慢走進跟他的感情,慢慢敞開心扉。還未完全走進,心扉也並未完全打開。

他們還需要相處,恒久地相處,才能把藺雨落從前看到的醜陋從她的記憶裏清掃出去。

“給我敷個補水面膜。”顧峻川說。

“我沒有了,我買的還沒到。”

“我買的到了。你去拆。”

藺雨落就去拆快遞,慢慢一大箱子,顧峻川可真行,按摩膏、精油、面膜,今天的服務是他蓄謀已久的。幼稚死了。

藺雨落找出面膜來敷到他臉上,然後為他按摩手臂。顧峻川對這套服務相當滿意,說:“這錢花得值啊。”

藺雨落不言語,為他揭面膜,凈膚,塗男士保濕和乳液。

“轉賬。”她說。

“?”

“不是辦卡嗎?轉賬。50年的服務我不一定能提供,但三年應該沒問題。”

“五年吧。你這做生意怎麽還趕人呢?顧客上趕著交錢,你硬梆梆趕人。”顧峻川拿出手機轉賬,而後看著藺雨落。

顧峻川覺得藺雨落柔軟了很多。她不敢承諾一輩子給他,又因為在愛著他,就理智地說一個年頭,是她認為他們愛情可以保鮮的年頭。跟從前那個愛誰誰、你愛我與我何幹的藺雨落比起來,這樣的她,讓顧峻川真切看到她愛一個人的模樣。

小心翼翼又柔軟的模樣。

顧峻川沒再提任何一句關於長遠打算的話題。盡管在他頭腦裏已經在勾勒他們未來很多年的生活,但他仍舊像從前一樣,希望藺雨落自己去體悟。

任何逼迫而來的感情他都不想要。

藺雨落收到這筆“巨款”後,真的買了一張美容床。工作人員來家裏安裝的時候,顧峻川甚至以為自己進錯了家門。

別人談戀愛,旅行、美食打卡、看話劇電影;他們談戀愛,上美容床、考證比賽、廚藝比拼。顧峻川說給藺書雪聽的時候自己都要笑死了。

“藺雨落身體裏裝著永動機,她想做的事情太多了,一刻也停不下來。”

“真巧,落落也這麽說你的。”

“?”

“天黑就是永動機。”

顧峻川臉騰地紅了,掛了電話就去找藺雨落對峙,藺雨落怎麽什麽都能跟藺書雪說!從前他排第二,現在他是永動機。

他惡狠狠捏著藺雨落臉:“你不要瞎說!這麽隱私的事你跟她說。”

藺雨落眼睛轉了轉:“那你不是永動機?”

“…”

“你這人不好取悅啊,說什麽都不行呢。”藺雨落滿臉無辜,放下手中的筆。她面前的本子上畫著導圖,顧峻川拿起來看一眼,知道她在鉆研什麽。

這會兒已經冬深了,2019年馬上就要過去了,而這一年發生了太多事情,他們好像都沒好好休息過。

“放幾天假吧?趁你們關關教練能扛起店,機場店在裝修不用天天盯著。”顧峻川提議。

“不行啊。我在搞冬季促銷。我怕我不在出亂子。我得盯著。”藺雨落拒絕顧峻川的出游提議,滿腦子都是要年底了,再沖一沖業績,多拿點年底獎金。

她的弦繃太緊了,每天都生怕自己應付不來生活裏的突發情況。她一直在趕路,不肯停下來。

顧峻川坐在她對面,看她趴在茶幾上翻書記筆記,那麽認真,像要參加高考的少女,以為這一役就決定了前程。好像因為她錯過了讀書,所以以後的每一天都不敢懈怠。

“藺雨落,你知不知道談戀愛除了同居、做愛、談心,還意味著什麽?”顧峻川問她。

“什麽?”

“意味著兩個人可以彼此信任和依靠。”

“我信任你。”

“但你沒依靠我。”

顧峻川說的依靠不是讓她停止追求,而是在面臨選擇的時候可以更有底氣,不要怕一無所有。哪怕他們兩個有一天都破產了失敗了,轉過頭去還有一個人可以擁抱。

藺雨落聞言放下筆,久久地看著他。

“你可能不知道,我竟然在外面用你的名頭談生意。”她說。

“然後呢?”

“然後生意就好談多了。”藺雨落笑了:“顧峻川,你是不是希望我休假?”

“我希望你休息。”

“那我就休息。”

藺雨落當即請了幾天假,準備跟顧峻川出去玩。她坐到顧峻川身邊去,抱著他脖子:“你贏了,我真的拿你沒有辦法。”

“這就對了。沒有你瑜伽館照開,關關成長了你就輕松了。你要多給關關機會。沒準你不在的時候,關關就爆單了。”顧峻川開解她,然後拿出手機地圖來讓她隨便指。只要她想去,他們就去。

“好多地方都下雪了。”藺雨落說:“北京還不下雪。”

“想看雪?”

“想。”

“那就去看。”

他們臨時起義,距離出發也不過還有四天,卻連去哪都不知道。藺雨落只能排五天假期,最後顧峻川決定帶她去烏蘭布統。他飛機差點出事,而她因為錯過三亞而改道的烏蘭布統。

還是決定住在上次的地方,因為顧峻川想看看她打給他電話的那個房間。蘇景秋聽到消息也要去,藺雨舟也想去,高沛文說那地方她熟,可以當免費導游。

五天四晚,也勉強可以。

蘇景秋是一個人。

顧峻川就問他:“是你覺得自己的朋友很丟人嗎?所以從來都不帶我們見那個傳說的司明明。”

蘇景秋簡直有苦難言,他不止一次提過一起吃飯,司明明都不願意來。原話是:“我不參加無效社交。”司明明要是就對他和他的朋友這樣,他肯定會跟她急。人家偏偏對誰都這樣,蘇景秋挑不出毛病來。

“你應該陪你老婆,多陪陪就熟悉了。”高沛文給他建議。

“您算了吧,如果動動嘴就能離婚,我結婚第二天就單身了。”

這下不嘴硬了,不想給他們展示沒有愛情的婚姻最長久最穩固了。

他們開兩輛車去,藺雨落科目三上了兩節課,甚至想在無人路段練車。顧峻川嚴厲訓斥她:“你不要拿別人的生命開玩笑!這路面我都得小心點,可是輪到你練車了!”

另一輛車的蘇景秋在對講機那邊慫恿藺雨落:“練啊,怕什麽,反正車上就你倆。”

他們一群人去有雪的地方,顧峻川臉上有藏不住的得意。藺雨落知道他在想什麽,他要把她的記憶洗刷一遍。讓她再想起那個地方的時候,只想起他。

藺雨落看著路邊的雪原,想起當時的心情,那種感覺已經離她很遠了。這兩年過的每一天都像一場電影,進度太快了,她甚至沒有停下來仔細回憶過。

“其實飛機差點出事那天,我快要崩潰了。”顧峻川說:“是你的電話讓我覺得我活過來了。或許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在治愈我某些頑疾。藺雨落,你真的從沒想過或許我們的戀愛會長久嗎?”

顧峻川覺得自己很奇怪。

他父母的婚姻一團糟,他才該是恐婚的那一個,但他竟然期待跟藺雨落的婚姻。

他們之中,害怕再前進一步的人是藺雨落。

她理智、獨立,婚姻於她不是必要選項。她哪怕吃糠咽菜的時候,也沒有想過要嫁個人以求溫飽。顧峻川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契機會促使藺雨落徹底奔向他。

但他不像從前那樣急躁了。他也學會慢下來享受這很好的愛情,尤其藺雨落額頭貼在車窗上看外面那棵樹的時候,讓顧峻川覺得旅途真的很棒。

“顧峻川。”

“嗯?”

“送給你。”

藺雨落身體向後靠,車窗的窗花上是藺雨落畫出的一顆心。

陽光照在這顆心上,亮閃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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