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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顧峻川:燎原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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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的什麽夢?”藺雨落問他。

“我夢到我破產了, 從裏到外傾家蕩產。”顧峻川起床換內褲,的確是傾家蕩產了,倒也沒說謊。他繼續胡說八道誘哄藺雨落見她:“咱們兩個見個面, 我給你詳細講講我破產的經過。”

藺雨落聽不出這弦外之音,真當顧峻川做了一個破產夢,還安慰他:“沒事,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三起三落也不失為一種經歷。何況這是夢。”

顧峻川有苦難言,因為這一場夢,擾了一夜好眠, 心裏燒著一把燎原大火,跑步舉鐵沖澡都不管用。下一天去東安商場巡店看到藺雨落的時候, 眼裏還有火星子簇簇地燒著, 怪嚇人的。

關關教練不在, 顧峻川非要練瑜伽,沒有提前預約打得藺雨落措手不及, 只能自己親自上課。她的夏季瑜伽服, 衣褲之間露著一截白嫩細腰。在平常不會有多大殺傷力, 但這一天的顧峻川剛經歷前一晚的煎熬。視線的火燒到她腰間, 藺雨落順著他目光低頭看,察覺到不對,就動手拍他:“你看哪呢?”顧峻川的目光讓她的腰間燒起來了一樣, 緩慢發熱。

藺雨落上了那麽多課,從來不覺得瑜伽教室逼仄,這一天卻沒法呼吸了一樣。顧峻川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散, 只要她呼吸, 那氣味就順著她的鼻腔進入, 滲到她身體的每個角落。比情感更先蘇醒的是身體。那些關於顧峻川的隱秘記憶一瞬間被想起,滿脹的感覺和強烈的戰栗,統統都蘇醒了。

讓人始料不及。

她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手掌貼在顧峻川後背:“順著我的力道和指示呼吸,好嗎?”

“嗯。”顧峻川閉上眼睛,感受她溫熱的掌心順著他的脊柱向上爬行。側過頭去看斜後方的藺雨落,她的眼正看向他的後背,看起來心無旁騖。但因為顧峻川的凝視,她吸入的那口氣始終沒有呼出來。

顧峻川自我安慰道:這或許也能被稱之為一種喜歡。

“你們瑜伽教練,是一分鐘喘一口氣嗎?”顧峻川小聲打趣,他想咬一口藺雨落熟透的耳朵。男人是不是都這麽下流?青天白日,他的思想已如脫韁野馬。

“明天關關來你再練行嗎?”藺雨落說,這課她上不了了,她滿腦子奇奇怪怪的東西,片刻不得清凈。

“不練也行。我給你講講我昨天晚上的破產夢。”

“哦,行。”

顧峻川給藺雨落說他的夢,第一句就不對勁:外面下著大雨,你站在我對面,呼吸都亂了。比雨砸在觀景屋頂的聲音還要亂。

“打住。”藺雨落打斷顧峻川:“你這個夢開頭不是很正經,聽著跟破產毫無關聯。”

“那你且讓我往後說說,後面就正經了,而且破產很徹底。”

顧峻川再說幾句,藺雨落騰地臉紅,轉身要走,被他一把拉了回來。他的手掌貼在她腰間露出的皮肉上,藺雨落低頭打他手,他的唇已經咬住她耳垂。

“顧峻川,你騙人。”她的聲音好像帶著水,淌進顧峻川心裏。

“騙的就是你。”他說,擡眼看著玻璃門外,都在上課,無人經過,助長了他的氣焰。腰間的手猛地用力,將她徹底帶向她:“要不我給你演一下後面的夢吧...”

藺雨落腦子裏轟隆一聲,在他胸前擡起頭看著他:“戀愛都不談了,直接耍流氓?”

“談,從現在開始談,你覺得行嗎?”

“不行。”

手掌用了兩次力才推開他,很認真地說:“顧峻川我不騙你,我承認我這幾天對你有欲望。但談戀愛不是要有感情嗎?沒有感情就跟你睡覺,咱倆是不是又重蹈覆轍了?就算我能接受,難道你不會覺得對你不公平嗎?”

“如果你心理上能接受,那我就沒事,這個沖動我能履約。”藺雨落挺直脊背,不太敢看顧峻川。

“接受不了,不談。”顧峻川拒絕她。藺雨落如果對他心理上沒有依賴,那她下次再離開他的時候仍舊不會遲疑。這樣的戀愛不談也罷:“把我當炮友呢?”

“話不能這麽說…”外面有人下課了,藺雨落出去招呼客人,顧峻川則去忙自己的事。

盡管藺雨落這個女人混不吝,總讓顧峻川生氣,但他也意識到她的變化。她對他不那麽擰巴了。不像從前有那麽多顧慮,從某一個層面上來講,他們之間有了深厚的信任,和一些說不清的關聯。

藺雨落有事會直接請教他,他偶爾在東安商場的時候,她甚至會主動拉著他一起午飯。雖然吃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在擁擠的快餐店裏,她占座他去點餐,總會惹一些人側目。吃飯的時候聊天並不避諱,唯一有分歧的就是顧峻川總搶藺雨落吃的。明明一人一份,他偏偏要搶她的,說她的看起來好吃。他搶她的,她不滿,能一直從地下一層念到五層分開。

關關有一天忍不住問她:“店長,他們說你跟顧總...在談戀愛?”

藺雨落沒否認,也沒回答。但她在這一天之後自省,他們之間的界限感的確很弱,這看進任何人眼中都會覺得他們兩個不正常。這不是任何人的問題,是她自己的。可她不像從前那樣急於去修正,她想,不如就這麽順其自然,看看她跟顧峻川到底是什麽樣的緣分。

8月下旬的時候,她被李斯琳拉著去看了一次顧峻川的橄欖球比賽。那天他們選了一個露天場地,場邊坐了很多很多觀眾。藺雨落和李斯琳並沒跟顧峻川說她們來看比賽,安靜坐在觀眾之中。

這是藺雨落第一次看橄欖球比賽。

從前她想象的業餘比賽大概就是大家都象征性地跑動,並不太較真。但那天的比賽顯然超出了她的認知。

這是一場正規的業餘賽。

開場有拉拉隊表演,正式比賽前雙方隊員上場,盡管都穿戴統一,但藺雨落還是從身形上一眼就找到顧峻川。

“顧峻川打四分衛。”李斯琳說。

“什麽意思?”藺雨落不太懂。

“意思就是,進攻得聽他的。”

藺雨落聽懂一點,但不多。直到正式開賽,她才看懂一點規則。大概就是依靠傳球和帶球跑動向前推進,這其中有不斷的碰撞摔倒,時常有很多人摔疊在一起的畫面。其中一次撞擊,藺雨落甚至覺得自己聽到了顧峻川骨裂的聲音,心忽然就抽緊。

“太野蠻了。”她對李斯琳說:“對方盯守顧峻川那個,塊頭太大了。會壓死顧峻川。”她擔心顧峻川在這種比賽中死。

李斯琳被她逗笑了:“顧峻川哪有那麽容易就死了。沒點水平能做四分衛嗎?”

說話間,顧峻川隊又開啟了新一輪的四次進攻,他們切換了隊形,迅速跑位,這次四次進攻以跑動為主,試圖拼一次速度。整場比賽,雙方不斷切換戰術,唯一不變的就是沖撞。

這的確是顧峻川會喜歡的運動,藺雨落想:這麽野蠻,這麽強硬,靠體力和腦力硬性對抗。她的手心全都是汗,一直到顧峻川隊贏了,她才松開緊攥著衣擺的手。T恤衣擺被她拽出深深的褶皺來。

拍大合照的時候拉拉隊員們跑上前去,隊員們蹲下身去,扛起一個來照相。顧峻川也一樣。

藺雨落想,我真的不了解顧峻川,離他的生活太遠了。他喜歡的東西,喜歡他的人,她都不知道。好像這還是第一次旁觀他的生活。結束後大家摘下帽子,三三兩兩在場地裏聊天。顧峻川扛起的那個姑娘沒有走,跟他們一起聊。

李斯琳拉著藺雨落要去場地裏打招呼,被藺雨落拒絕了。拉著李斯琳走了。

“為什麽不去啊?”李斯琳說:“那幾個人我都認識。”

“感覺有點別扭。”

至於哪裏別扭,藺雨落說不清。跟李斯琳逛街喝奶茶,然後就回了家。顧峻川傍晚時候叫她下樓坐一會兒,藺雨落磨蹭很久才下去。顧峻川其實來過很多次了,但他從不去藺雨落家裏。

看到藺雨落就問她:“今天休假都幹什麽了?”

“逛街,吃飯,睡覺。”藺雨落遞給他一個玻璃瓶,裏面是她泡好的茶。她刻意看了一眼顧峻川的胳膊,上面有淤青。八成腿上也有。她覺得那一定挺疼的,顧峻川是不是察覺不到疼?

“吃飯嗎?”顧峻川問她:“我今天比賽後還沒吃東西,這會兒要餓死了。”

“我吃過了。”

“陪我吃。”

“不了吧。”

藺雨落看起來沒什麽興致,顧峻川則伸手摸她額頭:“生病了?飯都不想吃了?”

“不想吃。”

藺雨落避開他的手,人靠向車窗,刻意避開顧峻川。說來也巧,前一天救援隊活動,岑嘉容說起這一天要去聽一個學長的分享,學長回來探親半個月,被科學院安排了很多活動。這個學長是寧風。

在顧峻川看來就是寧風回來了,藺雨落又開始跟他有了距離。他手搭在方向盤上,下巴朝車下一點:“那你就下車吧,我去找東西吃。”多一句其他的話都沒說,神情很冷。

藺雨落下了車,他離開的姿態很決然,一直到晚上都不再有任何動靜。藺雨落也不想跟他說話,但也做不進其他事,躺在床上看劇。

她是到晚上十點多才知道寧風回北京的。

寧風回來了,給她帶了一面非洲鼓送到她樓下。她接電話的時候非常驚訝,以為寧風在騙她。

“騙你幹什麽,真在你樓下。”

“那我下樓。”

藺雨落跑下樓,看到寧風,無比開心。她有一種老朋友相見的感覺,拉著寧風一起在樓下坐了一會兒。

“這鼓你從非洲帶回來的?”

“對。”寧風點頭:“不知該給朋友們帶什麽禮物,幹脆就買了鼓。我還給你帶了博士茶。”他把一個小袋子遞給藺雨落。寧風黑了一點,臉上的皮膚還起了皮,但不影響他整個人的狀態,他看起來非常自在。

“有新的成果嗎?”藺雨落問他。

“是的。今天剛做了一次分享。小舟也來聽了。”

“真好。”

藺雨落替寧風高興。他們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她抱著那面鼓一直送寧風到小區門口,他的車停在小區外。藺雨落揮手跟他告別,他也報以同等姿態。這樣的見面和告別稀松平常,但卻很珍貴。

藺雨落回到家找出視頻來對著學了一會兒非洲鼓,敲著敲著想起拉拉隊的姑娘,還有顧峻川把姑娘扛在肩上照相。這對於一場比賽的合照來說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但是藺雨落就是不喜歡。她直到此刻才想明白自己為什麽不高興,她不喜歡顧峻川扛著別的女生照相,也不喜歡自己對顧峻川一無所知。

因為一場莫名的嫉妒,讓藺雨落意識到她對顧峻川有著超出她想象的占有欲。

“你在哪?”她問顧峻川。

“跟別人吃飯。怎麽了?”

“我餓了,要不要一起吃宵夜?”

顧峻川發給她一個定位:“想吃就自己來。”

他心情不好,語氣也就不好。換做任何一天,只要藺雨落一句話,他不管在幹什麽跟誰在一起,拔腿就去找她。但今天他偏不想讓她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藺雨落沒回他,也沒去找他,煮了包螺螄粉吃了,然後睡了。兩個人就這麽鬧起了別扭,誰也不理誰。

藺雨落生病了。

這次病來得很急。

起因是那天她因為臨時工作加班到很晚,她沒打到車,就開了一輛電動車騎回家。騎到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而她所在的那條路上,路邊只有樹,要硬著頭皮騎兩公裏才能找到躲雨的地方。路上的汽車在大雨夜裏都著急回家,卯足了勁兒去開,積水都濺到藺雨落身上。她也有點急,偏偏趕上電動車壞在了路上。冒著大雨打電話給電動車客服鎖車,又冒雨前進。

夜太深了。

除了偶爾經過的車,路上再沒什麽人。雨砸在她臉上,冰涼而生疼。藺雨落被恐懼籠罩,加快了奔跑的步伐,卻一個不慎踩到一塊不穩的路石,摔倒在路上,腿上有溫熱液體流動的感覺。她借路燈去看,擦破的皮膚滲出了血,但很快就被雨沖掉了。

直到這時她還沒有崩潰。

真正崩潰的時候是她好不容易走完那條沒人的路,想去24小時便利店躲雨,卻看到便利店貼出的告示:白天便利店被砸了,閉店調整2天。

藺雨落無處可去,她想打給顧峻川讓他來接她,但顧峻川的電話沒有打通。她強忍著不哭站在屋檐下躲雨打車,等了將近一個小時她已經凍得哆嗦了,終於打到了一輛車。

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三點,燒了熱水喝,又去洗了一個熱水澡。但寒意還是從身體裏不停向外滲,她依稀覺得腳底像有一陣涼風一直吹著,她裹著被子也不行。

這一覺睡得無比辛苦,做了一場又一場的夢,喉嚨像刀割一樣難受而幹燥。

是門外的拍門聲把她從噩夢中拉出來的,她睜開眼,途經茶幾的時候絆了一腳,差點摔倒。開了門看到顧峻川。

藺雨落忘了從什麽時候起,顧峻川如果趕上送她回家,腳步永遠停在距離她家門五六個臺階以外。

“你怎麽來了?”藺雨落開口說話,一句話被吞掉半句,嗓音啞得不成樣子。面部浮腫,臉色很差。

顧峻川臉色不太好,問她:“你沒上班?”

“我今天休息。”藺雨落說,但顧峻川只聽到了休息兩個字。

他伸手到藺雨落額前,她下意識後躲,被他拉回來。藺雨落這個煩人精應該燒到四十度了。

“你生病了你知道嗎?”顧峻川問她。

“我現在知道了。”藺雨落清醒了,她意識到自己生病了。昨晚連怕帶冷,急火攻心了。

顧峻川不請自入,讓藺雨落回床上躺著,簡單問了她癥狀後在網上叫了藥,然後去燒水煮粥。藺雨落好像會過生活了,她家的冰箱裏整潔幹凈擺放著水果蔬菜,冷凍層裏凍著魚肉。顧峻川很久沒來過她家裏,今天要不是擔心她死了,他也不會進門。

他準備給藺雨落煮一碗湯面。

對,他現在廚藝不錯,快手菜能做很多,也不算難吃。

藺雨落在床上裹著被子還是哆嗦,顧峻川去她衣櫃裏翻找出羽絨服,給她裹上,但藺雨落還是覺得冷。顧峻川索性找了幾件衣服丟到她被子上,讓她被埋在衣服山下。

要說顧峻川這個人很怪,換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有心思,而那女人生病了冷了,他都得脫了用身體為她取暖。顧峻川幹不出來這種事來,他寧願拿衣服蓋藺雨落,直到她沙啞著嗓子抗議:“別蓋了,我喘不過氣了。”

藺雨落要被衣服壓死了。

顧峻川盤腿坐在地上,觀察了一下她,看到她整個人都蔫了,這會兒打她一頓她可能喊的力氣都沒有。就捏著她臉問她:“還跟我牛逼嗎藺雨落?你現在牛逼一下我就把你先奸後殺。”他說話血淋淋惡狠狠的,但藺雨落一點不怕。她求顧峻川:“水開了嗎?給我喝點水吧。”

“沒開。等會兒。”

“我會傳染吧?”

“你以為誰身體都跟你似的,紙糊的嗎?”

藺雨落閉著眼睛笑了聲,昨晚的恐懼散去一點,她無意識地拉著顧峻川衣袖,向她的方向拉,直到手縮回被子裏。

顧峻川聽了聽藺雨落的呼吸,應該還沒有走肺,放心一點。手在她被子裏,被她滾燙的呼吸烤著,快烤熟了一樣。水開了他去煮青菜面,青菜稀爛,根本不需要嚼,淋了點香油醋和少許鹽,拌勻了叫藺雨落起床吃飯。

看她拿筷子手抖,索性親自餵她吃了幾口。一邊餵一邊說:“你這個沒良心的,現在有病了跟我裝乖巧,病好了又翻臉不認人。”

藺雨落張開嘴吃面條,聽著顧峻川在她耳邊嘮叨,又煩人又親切,這種感覺很奇妙。她覺得自己雖然生著病,但心情忽然變很好。

藺雨落知道,只要顧峻川在,她好像就不太會擔心什麽。比如自己猝死、病重、突發情況,這些她統統不害怕。吃了點飯,藥終於到了。

顧峻川給她吃了退燒藥和消炎藥,又讓她把腿從被子裏伸出來,給她的傷口消毒。

藺雨落這個時候很聽話,顧峻川讓她幹什麽她就幹什麽。如果顧峻川突然起了殺心,要餵她吃毒藥,她可能也會毫不懷疑地吃下。

折騰了一通好像有了一點力氣,她開口跟顧峻川保證:“我決定未來半個月,不跟你吵架拌嘴,也不跟你冷戰。”她講話聲音沙沙的,自認為很真誠,但其實說了一句毫無意義的話。還未來半個月,他們剛剛結束一場不愉快。

顧峻川有心嗆她幾句,看她實在可憐,就塞一塊蘋果到她嘴裏讓她閉嘴回床上躺著。

“那你走的時候幫我鎖門。”藺雨落說。

“剛伺候完你就趕人走,你沒事吧?你長心了嗎?”

“那你喝口水再走。”藺雨落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家。”

...顧峻川吃了一半的蘋果沒了味道,他覺得這就是藺雨落心最硬的地方。她大概悟透了為什麽他不喜歡她家,她不僅悟透了,還要說出來,擺在明面上。大概意思就是:你看,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小混蛋,坦坦蕩蕩的小混蛋。

“那你說說我為什麽不喜歡你家。”

“因為你覺得我家太小了,你每次進門都下意識低頭。”藺雨落說。

...

大傻冒吧?顧峻川被藺雨落逗笑了,前一秒還覺得她聰明可恨,下一秒就覺得她純粹就是傻透了。

顧峻川蜷在藺雨落沙發上,的確是小,他怎麽坐都不舒服,玩笑似地說:“搬個家得了,搬個通透一點的兩居室。小舟放假也能住。”

“兩居室太貴了。”藺雨落說:“我裝修完民宿就沒錢了。真的沒錢了。”

“我媽給你的錢呢?”

“那筆錢在銀行裏,我不想花。”

“不想花你給我,我幫你花。我不要臉,只要有錢就行。”

藺雨落不準備跟顧峻川討論這個,她好像藥勁兒上來了,整個人昏昏沈沈的,蒙頭大睡。

顧峻川在藺雨落的小沙發上窩著窩著,竟也睡著了。

兩個同時因為睡著而消失的人,起初大家是不會在意的。

最先發現的人是高沛文,她給藺雨落打電話,沒接;給顧峻川打,也沒接。而他們倆回消息的時間前後不差幾分鐘。是在傍晚時候,先是顧峻川給她發語音消息:“什麽事?”

而後是藺雨落回她:“我睡著了,才看到。”

高沛文有強烈的預感他們兩個是在一起的,所以她直接問了:“你跟顧峻川在一起?你倆一起睡的??怎麽回事?你們倆好了?”

藺雨落忙跟她解釋,為了解釋清楚,就連前一晚她開的那輛電動車壞了她打報修電話的時間都說到了,整條消息有三四百字。

“落落,你怎麽這麽心虛?你解釋這麽詳細幹什麽?你就說:我倆沒睡。我就會相信你。”

“我心虛了嗎?”

“你自己看看你心虛嗎?”

藺雨落重新讀了一遍自己發出去的消息,她沒感覺到心虛,只是覺得自己闡述事情很清楚,態度也很坦蕩。坦蕩個鬼,高沛文回她。得了,沒事的話我就去忙了。

“真的是我說的這樣。”

“嗯嗯嗯,我知道了。”高沛文說:“你跟我解釋個什麽勁啊?”

藺雨落握著電話半晌,又看了一遍那條幾百字的消息。她生著病,燒還沒有完全退,嗓子冒煙眼睛花,打了幾百個字跟高沛文解釋她跟顧峻川沒有發生什麽。好了,這下藺雨落察覺到自己的心虛了。

心虛的她在手機裏看了眼自己的樣子,浮腫的臉和眼,亂糟糟的頭發。虛榮心迫使她在去尿尿的時候順道刷牙洗臉梳頭。

回到床上後看著沙發上躺著玩手機的顧峻川,那手機沒拿穩,快速落下來,還要他手速快,不然就砸他臉上了。很搞笑。顧峻川接住手機,看到藺雨落在看他,就說她:“有事你就說。”

“你怎麽還不走?”藺雨落說:“天快黑了。我好多了,改天我請你吃飯,感謝你今天照顧我。”她講話的時候眼神很飄忽,甚至不敢看顧峻川。藺雨落知道自己的防線快要塌了。防線坍塌始於一場她自己始料不及的嫉妒和占有欲。

顧峻川翻身側躺,抱著肩膀看著他。那推拉門遮住了一部分光,他的臉一半明一半暗。這令他的註視更顯出專註來。藺雨落哪怕坐在床上,在這樣的目光之下也覺得腿軟,避開他的目光假裝去找手機。

“你怕什麽?怕我獸性大發?那我倒是沒試過高燒的女人,甬道會更燙嗎?”

“顧峻川!”藺雨落被他的話驚得聲音都變了,本來就在發燒的人聽到這句話覺得自己整個人快要著起火來。他好像什麽都沒說,又好像什麽都說了。僅用一個詞語,就讓一場完整的性愛侵占了她的頭腦。

“我不會碰你的。在你家裏。”顧峻川又說。

“我家究竟怎麽了?”

“你家有別人的痕跡。這麽說吧藺雨落,在這件事上,我是個變態。我只要在這裏,就想起你和你前男友曾在這裏同居。這屋子每個角落都留著你們兩個的痕跡,我硬不起來,也毫無興趣。”

顧峻川的話澆滅了藺雨落身上的火。顧峻川坦然直白的話讓她無法接下去。他們進行長久的視線對峙,誰都不肯敗下陣來。藺雨落覺得她跟寧風在一起是忠於自己的感情,她不該為此羞愧;顧峻川覺得他無法接受有寧風痕跡的地方,他沒有錯。

藺雨落請顧峻川現在就出去,這屋子裏有過寧風的存在是事實,不要汙了他的眼。顧峻川則充耳不聞,理由是不能放任生病的她不管。藺雨落不想面對他,遂下床去沙發上拉他起來,撕扯之間顧峻川把她壓倒在沙發上。

她的鼻尖因為生氣和用力拉扯有了一滴汗珠,眼睛紅通通的滿是委屈。盡管被壓著,還是用盡力氣試圖擡起一條腿去踢他,最終被他的腿狠狠壓住。

綿軟發熱的身體在他的下方,凹進突出都恰好貼合,他的手摸到她的,五指嵌進她指縫裏,將她的手按在頭側。

“會更燙嗎?”顧峻川貼耳問她,氣息搔著她耳鼓,一直四散到她軀體的每一處。她去找他的眼睛,想分辨這句話的含義,只微微側臉,嘴唇就被他含住。

按兵不動的時候聽到顧峻川的呼吸重了亂了,但他的嘴唇只是含住她的,手放開她的微微向下。好像在數她睡衣的衣扣,一顆兩顆三顆,到最後一顆,手消失在褲沿。

藺雨落深吸一口氣,顧峻川的唇貼著她的,講話的時候帶來細癢的感覺:“好燙。”

“但我不是畜生。”

他放開她,自己則坐向沙發另一邊,看著藺雨落。他記得藺雨落極致盡興之時總有大雨如註,她的身體像她的思想一樣會騙人。

剛剛他的手指只觸碰那麽一下,此刻就有水分蒸發的涼意。

他不知道藺雨落的身體是不是又在欺騙他。

在她和她前男友曾經居住過的房子裏。

“按照你的邏輯,那我應該把你的肩膀切掉才能跟你在一起。”藺雨落縮在沙發裏:“因為你的肩膀扛過別的女人,它就不配存在於我眼裏。”

“什麽意思?”

“我跟李斯琳去看橄欖球賽,結束合照的時候你扛著一個拉拉隊員照相,非常親密。”藺雨落不是一個有話憋著不說的人,她不覺得坦白自己的感受有什麽丟人:“我不能因為感覺嫉妒吃醋就砍掉你的肩膀,你最好也不要因為嫉妒吃醋就拒絕進我的屋子。”

看到顧峻川聽到她的話楞了,就揚起下巴,神情像高傲的三一坐在月色裏:“對,我嫉妒,我吃醋,我甚至因為這個好幾天懶得搭理你。怎麽了?丟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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