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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顧峻川犯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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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吃完這看似和睦的一頓飯, 又要坐在那聊天,主要是藺書雪跟藺雨舟聊,聊他的課業和未來計劃。藺雨舟坐姿端正, 不卑不亢地回答,藺書雪時而點頭時而提問,用一次見面的時間跟藺雨舟推心置腹成為無話不談的忘年交。

“核研所啊?”藺書雪肯定藺雨舟的志向:“這個是我不懂的領域了, 我這個人只會賺錢。但我非常尊敬知識分子,核研所是一個充滿理想和奮鬥的單位。”

身處學校的藺雨舟,接觸過的人就那麽多。只要別人表現出足夠的真誠,在他心中就給人蓋上好人印章。他對人無所求, 別人對他無所騙,他只對自己有要求, 一心向上。大賽導師說他:適合去一個相對單純的地方純粹地工作。

而面前的藺書雪, 那麽開明、真誠, 讓藺雨舟隱隱的擔心消解一些。

藺雨落佩服藺書雪。

她在她身上看到了歲月沈澱後的淡然。盡管她們都報有不同的目的坐在一起,但這並不影響藺雨落覺得藺書雪是一個非常厲害的人。她處事的態度、講話的方式、甚至傾聽的表情都令人舒適。

她的目光毫不遮掩欣賞和崇拜, 自然逃不過顧峻川的眼。他想:藺書雪二號要來了。

“不早了, 小舟學校要關門了。”顧峻川不得不打斷這場交談, 他今天最重要的事是把藺雨落帶到工作室, 給自己的搭檔高沛文找靈感,其他的事不過都是走劇本,差不多該收戲了。

藺書雪和藺雨舟有相見恨晚之感, 結束關頭都有點不舍。藺書雪主動邀請藺雨舟以後每周末來姐姐姐夫家裏打牙祭,她做東。

她說得有理有據,神情懇切, 好像他們真的會有很多很多周末可以一起度過一樣。顧峻川覺得藺書雪戲過了, 逮著一個空子嘲笑她:“話說這麽滿, 離婚後你跟他們過周末,你別拉上我。”

“你要是自己貼上來,非跟我們吃飯,那你剛剛說的話就是放屁。”藺書雪撇撇嘴,讓顧峻川別再擋她道,末了還要再氣他一氣:“說實話,你剛出生的時候我以為我能生出一個藺雨舟呢。”

“那真是讓你失望了。”

幾個人欲一起送藺雨舟下樓,他覺得太隆重,推脫幾次,終於把藺書雪勸返。在電梯間的時候藺雨舟問藺雨落:“姐你是要搬出王劉莊了嗎?”

“不是哦。”藺雨落說:“我跟你…姐夫的婚前體檢報告還沒出來。我們商量的是等報告出來再住到一起。”藺雨落提到體檢報告,讓顧峻川眉頭皺了皺,藺雨落的手適時送進他臂彎,像是要他吞下這顆軟釘子。他們之間的感覺有點膩歪,藺雨舟沒真正談過戀愛,但校園裏到處都是這樣的情侶,所以藺雨落和顧峻川之間的小動作在藺雨舟看來,是甜蜜。

送走藺雨舟,藺雨落舒了一口氣。

顧峻川片刻不想等,從兜裏拿出車鑰匙:“走吧,去我工作室。”

藺雨落也不耍賴,隨他上了車,打卡今天最後一站。

顧峻川的工作室在五環外一個創意園區裏,車開進去只能看到一些亮著的招牌,有一些小有名氣,當顧峻川停下車,藺雨落看到一個寫著“L”的燈牌。

藺雨落在線上買過“L”的基本款,打折的時候,一百左右的內搭T恤,很好穿。

“這是你的品牌?”她問顧峻川。

“不然是誰的?”

“為什麽叫L?”

“因為好記?”顧峻川沒有認真回答這個問題,幫藺雨落開了車門:“走吧。”

藺雨落跟在他身後,看他推開兩道玻璃門,進去就是一個沒有遮擋的工作區,堆滿了樣衣、設計稿,工位被這些東西包圍著,但沒有窒息的感覺。而空間的盡頭是一道旋轉樓梯。

“一樓算是工作區和半庫房吧。”顧峻川說:“二樓是攝影棚和新打造的直播間。三樓是我們的辦公室。”

“真大。”藺雨落感慨道:“原來你的工作室這麽大。我以為是那種…”

“皮包公司?賣樣稿的?”顧峻川替她說。

藺雨落被看透心思,這次沒窘迫,反而學顧峻川撇嘴,大意是:誰讓你看著不像好人。

開始以為他做鴨,後來以為他搞皮包公司,在藺雨落眼中顧峻川真的“一無是處”。顧峻川停下腳步,站在旋轉樓梯其中一節居高臨下玩味地看著她。

藺雨落不跟他對視,眼看向樓梯墻上貼著的畫,她不懂畫,但那意識流她似乎也能看懂。

兩個人這樣僵持,顧峻川的眼神夾槍帶棒像要把藺雨落弄死。

“這麽喜歡通過看扁別人來獲得內心地位的平等?”他似笑非笑:“不能吧藺雨落,你到這個程度了?”

藺雨落是意識到自己對顧峻川的判斷一直在失實失真的,所以她並不反駁。在顧峻川如豹子一樣眼神的註視下,微微垂下頭去,算是對他的歉意。

顧峻川有心再嚇她一嚇,讓她多長長記性,緩緩向下一個臺階,因為距離拉近,他帶給人的壓迫感更甚。藺雨落甚至想拔腿而逃。她伸出手橫在兩個人中間,見顧峻川沒有後退的意思,就推他:“你覺得這個距離合適嗎?”

而顧峻川嘖嘖一聲:“腦子裏演小電影呢?真愛往自己臉上貼金。”

“也不知道誰愛往自己臉上貼金。”藺雨落嘟囔一句。她跟顧峻川吵架吵出經驗了,在這種時候就不能示弱。顧峻川這個人討厭著呢,她示弱,他更甚,柿子挑軟的捏,他本質上就是喜歡欺負人。

高沛文從樓梯上探出半個身子:“幹嘛呢你們倆?還不上來?”

高沛文著實看了會兒熱鬧,當看到顧峻川又開始討人厭的時候慌忙開口,怕他嚇走自己想見的人。

顧峻川轉身上樓,藺雨落跟著他,察覺到旋轉樓梯因重力產生類似晃動的感覺,她也因此有點緊張。

高沛文看到一個美人。

美人怯生生站在她面前,目光顧盼流轉,長發簡單束成馬尾,完全露出修長流暢的頸部線條。以顧峻川對藺雨落的形容,她是一個“無趣”美人,但高沛文覺得顧峻川低估她了。

或許是女人最懂女人,高沛文並不覺得藺雨落無趣。反倒從她顧盼的神情裏看出一絲有趣來。

“高沛文,你叫我阿文就好。”高沛文對她伸出手:“藺雨落是吧?久聞大名。”

“是。你好。”藺雨落也伸出手,兩個人握了握。她看向高沛文滿桌子的圖紙,最上面那張似乎是成稿。很多人習慣用電腦進行設計,但高沛文還是喜歡在紙上畫樣稿。

“感興趣?”高沛文問她。

“好像很好看。”

“那你來看看。”高沛文懟顧峻川使了個眼色,讓他離遠一點,別擾亂這大好的氣氛。顧峻川撇撇嘴,回到自己辦公室,翹腿在桌子上,打開電腦看球賽。

他的食品公司在研究運動領域,聘請了兩個高級的營養學家鉆研成分,現在還處於大量投資階段。蘇景秋總說他有錢,卻不知他左手套右手,可用的現金流其實不多。

看到外面兩個人挨坐在一起,高沛文在說話,藺雨落頻頻點頭,是真感興趣了。

“你看這裏的線條設計,把腰身收進去,可以讓人顯瘦一點,微胖身材也適合;口袋這裏的皮質拼接,可以讓它看起來酷一點。”高沛文說著說著索性起身去衣架上翻找樣衣丟給藺雨落:“你試試。”

“好啊。”藺雨落隨便套上,真如高沛文所說,線條被拉長拉細,而兜口和衣袖的設計讓人看起來很酷,她由衷讚賞:“真好,感覺隨便一套就能出門。”

隨便一套就能出門,高沛文重覆一遍,又去看藺雨落的穿搭。她只穿了一件白T恤一條牛仔褲一雙帆布鞋,配上這件風衣就很好看。

“我拍個照做過幾天的棚攝參考可以嗎?”高沛文問她。

“好啊。”藺雨落站直身體,像去拍證件照一樣,高沛文並不挑剔,拿起相機按了兩張:“你太適合做模特了。”

“我不想做模特。”藺雨落說:“我自己沒有能力應付很覆雜的事情。”又加了一句:“現在這樣就很好。”

她低頭看這件風衣,覺得材質拼接真是神來之筆:“這拼接真好看。”

“顧峻川、你新婚老公改的。”高沛文故意逗她,看到她不自在就笑了:“還行吧顧峻川,頗有一點偏才。”

“這麽看,是的。”藺雨落自認跟顧峻川不熟,他每天晃來晃去,不像認真工作的人,但他的公司卻不是樣子貨。藺雨落承認自己看人的道行太淺了。

“你喜歡這些?”高沛文指著那一沓畫紙問她。

“我覺得挺好看的。”藺雨落如實說:“感覺這些跟我們平常看的人體圖不一樣。我們學習瑜伽課程的人體圖基本不穿衣服。”藺雨落說完自己都覺得有點逗,跟高沛文一起笑了。

“你要是喜歡就常來坐坐。反正這個工作室的辦公空間是開放的,每天人來人往。”

“我…”

“我知道,不想讓人知道你是顧峻川老婆嘛,我懂。”高沛文拍拍她肩膀:“我會說你是我的好朋友,跟顧峻川撇清關系。”

藺雨落覺得高沛文這個女人真酷。舉手投足自帶英氣,給人天朗地闊之感。

她從沒見過這麽酷的女人。

“你偷看我幹什麽?”高沛文抓到她目光:“你是不是覺得我另類?”

“不是。”藺雨落忙搖頭:“我覺得你又酷又好看。”

“是吧?大家都這麽說。”

高沛文是大方的人,願意接受別人給予的誇讚,這跟藺雨落不太一樣。

從很小的時候,藺雨落就被很多誇獎包圍。她一直聽別人誇她“漂亮”、“可愛”、“氣質好”,卻從沒有坦蕩接受過。她覺得漂亮的人很多,她只是五官端正一點,氣質好的人更多,她只是很普通的一員而已。

而父母離世後,她和藺雨舟相依為命,高中匆匆畢業就走向社會,見到了那麽多高學歷的、有內涵的、有魅力的人,更是令她自慚形穢。

藺雨落是會因此自卑的人。

高沛文對藺雨落的前塵往事並不清楚,只是覺得藺雨落似乎想隱藏或者舍棄自己的相貌,她似乎想擺脫什麽。又或者相貌帶給她枷鎖。

顧峻川在辦公室裏待了很長時間,看到藺雨落和高沛文都拿出手機添加對方好友才走出去提議結束會面。他對高沛文說:“你有所不知,落落教練十點半要睡養生覺。現在還有半個小時時間。”強勢結束了她們的交談。

驅車送藺雨落回王劉莊,仍舊要把車停到遠一點的地方,兩個人步行回去。

“我媽給你的錢不夠你搬出王劉莊?還是說錢沒到賬?”顧峻川不太明白,換一個人早就興高采烈收拾行李搬走了,藺雨落似乎沒準備動。

藺雨落沒回答他。

錢到賬了,在她的存折裏,她戰戰兢兢收下,至今不覺得那是她的錢。她甚至不敢動任何一分錢,總覺得那錢似乎燙手。

沒見過大錢的藺雨落,被這筆錢嚇得無所遁形。她甚至夢到過自己被綁架,綁匪要求她拿出100萬,不然就砍她手指頭。

夜裏視線不好,顧峻川的腳不小心踢到一塊突出的石頭上,他悶哼一聲蹲下身去,藺雨落吃驚地看著他:“你怎麽了?”

顧峻川手指指那塊石頭。

“對不起我忘記告訴你,這裏路況不好,每天走路都要仔細看看。但是前段時間說這裏後年要規劃…”

顧峻川緩了十幾秒那種銳痛感才消失,站起來強忍著走了兩步,一瘸一拐。藺雨落知道他不是裝的,她去年夏天穿涼鞋踢到石頭,腳流了好多血,青腫好幾天。

“要不你…別送我了。我送你回車上。”

“不用你管。趕緊走。”顧峻川被“飛來橫禍”搞得心情不好,嘴上就不饒人:“你是不是有受虐傾向?有錢了還不研究搬家,你住這破地兒你怎麽想的?”

藺雨落在一邊忍了他幾句,在聽到他說“這破地兒…”的時候打斷他:“這破地兒,多少人住著呢,只要長著眼睛就行。”

言外之意你自己走路不小心,當然我沒提醒到位也有錯,但我真心實意道歉了,你現在閉嘴吧。

顧峻川停下腳步,看著她。他這一天有無數次想弄死藺雨落的沖動,此刻怒氣已經到了峰值。藺雨落呢,被他壓制一天,眼下也徹底有了反骨,目光炯炯瞪了回去。

“按照你說的,是不是窮人就不用活了?住不進別墅開不起豪車吃不到鮑魚海參,那就要從地球上消失嗎?誰給你的優越感!這裏怎麽了?住在這裏的人不偷不搶靠雙手賺點微薄的薪水養家,怎麽就低人一等了?”藺雨落被顧峻川氣得胸口起伏、臉頰通紅、講話語氣急但音量不高:“你怎麽回事!一口一個破地兒破地兒!”

她是雲南姑娘,這些年在北京,普通話已經練習得很好,但著急的時候兒化音化不過來,說出來就帶著一點滑稽。

顧峻川本來想跟她激烈爭吵一頓發洩一下這一整天的糟糕情緒,聽到她說“破地-兒”沒忍住,笑了,轉瞬覺得自己也挺滑稽,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操。

“你笑什麽!”藺雨落因為他笑更生氣:“你再笑我打你!”

顧峻川收斂了笑意,一字一句地說:“跟我說:破-地-兒。”他畫風突轉開始教藺雨落說北京話,甚至嘲笑她:“我看你這些零部件也不缺,怎麽別人能學會你學不會?”

藺雨落被顧峻川氣得說不出話,用力推他一把:“你有毛病!”懶得再跟顧峻川吵架,轉身跑了。顧峻川腳還跛著,因為這一推身體向後擺了一下差點摔倒,想抓住藺雨落收拾一頓,她已經跑遠了。

她在夜色裏奔跑,又消失在夜色裏,把受了腳傷的顧峻川獨自丟下渡劫。

顧峻川沒覺得傷得多厲害,代駕回了家,脫下鞋襪後才看到自己的腳腫很高,慘不忍睹。

藺書雪揉著眼睛從房間出來:“你怎麽才回來?”看到顧峻川的腳“哎呦”了一聲:“怎麽這麽嚴重?得去看看。”

“不用。沒骨折。”顧峻川跳著找來急救箱自己處理。他是有一點急救經驗的,常年玩各種球類的人多多少少受過幾次傷。他皺著眉頭給自己處理,不再說多餘的話。

藺書雪坐在沙發扶手上看了他很久才說:“心情不好。”

“沒有。”

“我生的你,你心情好不好我看不出來?”藺書雪去捏他臉,他躲開。

“你是不是怪我非逼你跟不喜歡的人結婚,讓你成為我和你爸婚姻的犧牲品?你還覺得我好鬥,甚至不理解為什麽我不能好聚好散?是不是?”

顧峻川沒有回答她。

“你怪我就怪我,這件事我的確做得不對。不僅是你,就連對落落,都不公平。我心裏都清楚。我也很感激你們兩個能配合我。”藺書雪說。

“你的算盤真精,選了一個性價比最高的。”

“你就沒打過落落的主意?我不信,在我跟你說讓你結婚後你一定考慮過她,如果沒考慮過,你就不是我兒子了。”藺書雪笑了:“這麽來看,我是壞人,但你換一個方向想,我把落落需要的直接給她,我們是雙贏。”

“我呢?”顧峻川問:“我輸了贏了?”

“你是輸是贏,那得看你的造化。”

“你剛剛有一句話說錯了。”顧峻川把繃帶之類放回藥箱,試著在地上跳了跳:“我從來沒希望你忍氣吞聲好聚好散,也不覺得你在這件事情上好鬥,作為兒子,我希望你能為自己戰鬥。這也是為什麽我答應了你這荒謬的提議。”

他嘴角擠了擠:“就我爸那操行,你千萬別手下留情。一個男人屢次對婚姻不忠,我要是你我早幹他了,還留到今天?”

“我之前不知道。我知道的時候情況已經很覆雜了。”

顧峻川聳聳肩:“留他一命茍延殘喘吧!”

“好歹是你親爹。”

“很可能要給我弄個親弟弟呢!”

顧峻川不為顧西嶺找任何借口,他只記得家裏破產的時候,藺書雪帶他擠在別人的宿舍裏,每天為吃穿發愁。那時候顧西嶺消失了,是藺書雪咬了牙做所謂的倒爺,一點點讓家裏有了起色。也是藺書雪,孤註一擲東拼西湊借錢做電器一級省代,成為當年名噪一時的電器女王。

一個為家庭幾乎0付出的男人,享受藺書雪打造的財富帝國,又在最後徹底背叛她,顧峻川理解不了。

對婚姻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

蘇景秋他們不懂為什麽顧峻川家裏這麽有錢他還要拼命工作,而顧峻川知道,他童年吃過苦的,那些苦日子他自己記得清楚。他不能做一個衣來伸手 飯來張口的廢物,財富不會永遠留在一個無能的人身上。

而他在自己父母身上,看到了婚姻很醜陋那一面。父母也是因為相愛走到一起的,他們結婚的時候也沒想過會鬧成今天這樣。這讓顧峻川覺得這婚能不結就不結,如果要結,雙方利益明確,最穩定。誰也別說誰吃虧誰上當了,明碼標價,誰都不虧。

他躺到床上,看到藺雨落竟然關心他:“你的腳沒事吧?”

“要瘸幾天。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別貓哭耗子假慈悲。”

藺雨落到家後是真覺得顧峻川那一腳應該受了點傷,所以才問他。被顧峻川嗆回來也沒生氣,繼續問他:“那是不是來回走動不方便?你需要什麽就跟我說,我去上課的時候帶上。”

“鮮啤。你們村口大排檔的鮮啤。”

“那個…早上沒有賣的。”

“那你問什麽呢?”顧峻川故意逗藺雨落,北京開了幾家不錯的精釀,就連蘇景秋酒吧的啤酒都很不錯,就這麽信口開河逗人。

“我想想辦法。”藺雨落說。

她想起那家大排檔的老板說他也住在這個自建房,於是打電話到前臺問:“你知道開大排檔的那個老板住哪個房間嗎?”

“你隔壁。就原來唱歌那個屋。”

“我知道了。你有他電話嗎?”

“怎麽了?”

“我想讓他幫我帶兩袋鮮啤回來放到公共冰箱裏,錢你幫我轉給他。”

“老板不讓我隨便給住戶電話,這樣吧,我給他打。”前臺掛了電話,過會兒跟藺雨落說:“他同意了。然後說錢不要了,還說你上次受驚了,跟你道歉呢。”

藺雨落想起那天的事,知道老板生意難做,第二天還是轉錢給了前臺,然後帶著六斤冰涼的鮮啤上了公交車。

她到的時候顧峻川和藺書雪都已經起床了,藺書雪看她從大包裏拿出兩袋鮮啤就睜大了眼睛:“大清早就要開喝?”

“顧峻川想喝。”

“顧峻川?大早上喝啤酒?讓你買?”

顧峻川並沒想到藺雨落竟然真的帶啤酒來,他覺得她這個人真是有一股子傻勁兒的。走過去拿起鮮啤放進冰箱:“晚上喝。”

“你不會自己買?”

“我瘸了。我連工作室都不去。”

藺書雪指著顧峻川:“你是不是在欺負人?”

“沒有。”藺雨落說:“我作證,的確是沒有。兩袋鮮啤而已。”

她也不覺得兩袋啤酒有什麽,就算顧峻川沒踢傷腳,就算不熟,偶爾讓她幫忙帶東西她也會帶,這又不難。但顧峻川跳著走路的樣子太好笑了,她和藺書雪關上瑜珈室門後不約而同笑了。

笑罷才開始工作,藺雨落拿出一份打印好的訓練計劃書給藺書雪看,裏面是每天的訓練計劃和飲食餐單,她講解很細致,藺書雪也聽得認真。

“那就開練吧。”藺書雪站起身,她身材不差保養得宜,卻對自己有更高的要求,這也讓藺雨落欽佩。

“我很期待我的蛻變。”藺書雪這樣說,讓藺雨落幫她開背。手邊的電話一直在響,但她都不接,再響幾聲,被她拿起來扣過去。

藺書雪知道電話是誰打開的,但她懶得接。顧峻川要結婚了,老子當然要出面了。顧西嶺就算是個死人,他的魂兒也該回來了。

藺書雪練習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想起她懷顧峻川的時候,顧西嶺每天戰戰兢兢,像照顧一個孩子一樣照顧她。突然對他有了一點惻隱之心。但也只是那一瞬而已。她覺得自己活到60歲,最擅長的事就是對該狠的人狠。

對畜生心軟就是對自己不負責任,大是大非面前,她得立起來。

藺雨落察覺到她走神,就輕聲叫停。

藺書雪拿起毛巾擦了臉上的微汗,笑著問藺雨落:“小舟昨天沒疑心吧?”

“小舟很單純,也很相信我。”藺雨舟的確沒問什麽,昨天藺書雪的表演給藺雨舟打了一針強心劑,他堅信自己的姐姐嫁給了愛情。

“可社會卻是很覆雜的。”藺書雪看著藺雨落:“壞人很多,包括我這個欺騙他的老阿姨。所以小舟這種性格,的確適合搞研究。”

“主要是他自己喜歡。他的志向在那裏。”

“那你呢?以後準備怎麽辦?”

她對未來是有規劃的。她想攢一些錢,開一家屬於自己的瑜伽店;她想學習更多知識。她也如實跟藺書雪說了,不覺得這有什麽丟人。

“現在你有錢了,可以開一家瑜伽店了。”藺書雪又說。

“可我現在還是門外漢。”藺雨落說:“我還是要學習,我就連基本的賣課都做不好。而且我還沒想好,如果開瑜伽店,要怎麽定位呢?您看,辦公樓宇店的客源多,但投入也高;私定館服務高端客戶,我誰都不認識。總之我覺得我自己現在不行,我想慢下來,穩妥一點。”

藺書雪有點欣賞藺雨落的不急躁。

她第一眼看藺雨落,覺得她或許就是一個連謊話都說不好的美人,再後來,了解些許她的經歷,又覺得她其實很堅強。現在,她覺得藺雨落其實是有腦子的。

總之,她是一個值得推敲的人。

“不練了。你們“小兩口”說會兒話吧,也增進一下了解,別回頭顧西嶺一問全露餡了。”藺書雪向外推藺雨落:“去吧,我跟方柳說,今天上午劃兩節課。”而她留在瑜珈室裏,不知在鼓搗什麽。

藺雨落不想跟顧峻川增進了解,尤其所謂的對詞兒,顧峻川肯定要說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來。但她學不會拒絕藺書雪,只好坐在客廳一側沙發上,雙手疊在膝蓋內側,看著斜靠在沙發上翻雜志的顧峻川,醞釀著怎麽開口。

顧峻川的目光從雜志後頭探出去幾次,看到藺雨落似乎在搜腸刮肚,心裏嘲笑她是扶不起的小阿鬥,翻雜志的姿態又更閑適一些。

阿姨出去買菜,家裏連個走動的人影都沒有,這樣的安靜更給人增加幾分拘謹。

“你喜歡我哪裏?”藺雨落突然開口問他。

顧峻川快驚掉下巴,雜志下移,整張臉露出來:“你說什麽?”

“如果你爸問你喜歡我哪裏,你怎麽說呢?”藺雨落鎖著眉,顯然覺得這個問題顧西嶺會問。她覺得她拿了藺書雪的錢,就要把這件事辦好。

“我說愛情是盲目的。”

顧峻川的答案非常油滑,他真是深谙應酬之道。藺雨落心想。他的答案適合放在任何人身上。

“那你呢?喜歡我什麽?”顧峻川把問題丟回給她。

藺雨落非常認真地思考,然後說:“我認同你說的,愛情是盲目的。”想不出顧峻川有什麽優點能讓人死心塌地愛上。

“我爸可能會看上你。”顧峻川說:“你是我爸喜歡的類型。年輕、漂亮、頭腦單純。”

“那我應該跟藺姐說,不如讓我去勾引你爸,做你後媽,把你爸的財產哄騙過來,但是不給你花。”藺雨落把顧峻川的嘲諷懟回去,犯混蛋很簡單,簡直一學就會。

“但我爸應該不會給你花錢。”顧峻川說:“你得先給他生個孩子。”

“生唄,給你生個弟弟妹妹。以後你賺錢養你弟弟妹妹。”藺雨落自毀式還擊很管用,她在顧峻川面前不戴任何面具,她原本是什麽人,現在就是什麽人。

顧峻川將雜志放到一邊,頭仰到沙發椅背上,那只腫起的腳搭在腳凳上,目光玩味地看著藺雨落。他覺得藺雨落這個人自從跟老狐貍藺書雪簽了合同,就徹底破罐子破摔了。

“藺雨落,今天晚上住在這吧。以後我爸媽的錢都是我的,你給我爸生孩子還不如給我生。而且我爸歲數大,身體不太好,你才二十多歲,別委屈自己的…身體。”顧峻川眉頭挑起,向藺雨落發起戰帖。

而藺雨落,到底是鬥不過他,對他說的這些混賬話顯然不知如何回答。她大腦一片空白,顧峻川的嘴角微微向下那麽一下,顯然是在嘲諷她。

“怎麽?能豁出去陪老頭睡,豁不出去陪你名義上的丈夫睡?以後沒事兒別跟我來勁,幾句話你就面矮,還像一只鬥雞一樣在我面前瞎跳。”顧峻川跳到藺雨落面前,手指敲在她頭頂那麽一下:“你這腦子是不是沒熟?”

然後坐在藺雨落身邊,沙發一陷,藺雨落差點陷進他懷裏。她羞憤出聲:“顧峻川!”

顧峻川死豬不怕開水燙,用胳膊肘觸她:“問你呢?晚上住這嗎?”

“不住!不住!”藺雨落打他胳膊,眼睛被他氣紅了:“你怎麽這麽無賴?你自己看看你說的是人話嗎?要不是藺姐讓我跟你對詞兒,我巴不得離你遠遠的!你這人太…”

藺雨落的話被顧峻川堵了回去。

顧峻川這人沒底線,藺雨落總跟他杠,他巴不得嚇死她。這會兒死死扣著她腦袋,舌尖抵在她負隅頑抗的嘴唇上。要殺出一條血路去。

藺雨落用力拍打他胸口,被他一只手死死握住,他用力緊逼,她誓死不從。因為生氣呼吸很重,燙著顧峻川鼻尖唇角。

直到有淚水落下來,流至唇邊,顧峻川舌尖舔去這鹹濕的淚,在藺雨落抽泣時又猝不及防堵上去。舌尖強勢抵開她牙齒,抵達她溫暖的口腔。

藺雨落被入侵引起不適,想咬死他,被他靈活躲過。她周身都在掙紮,被身強體壯的他壓制而動彈不得。這吻根本就是在負氣纏鬥,沒有一絲溫存。顧峻川從她口中汲取了蜜津吞下去,那吞咽的聲音又帶著嘲諷。

仿佛在說,看吧,成年男女,大多如此。別裝了。

藺雨落根本鬥不過他,索性放棄抵抗。顧峻川的舌尖變得纏綿,繞著她舌尖將她的帶出來,藺雨落泣了一聲,他充耳不聞,牙齒咬住她嘴唇,作勢咬她。

力氣再重一點,她的嘴唇就會流血。顧峻川在誰更不要臉這件事上徹底拿捏住了藺雨落。

他心中有得勝之感,又想耀武揚威。牙齒微微用力,微睜的眼睛目光兇狠,對上藺雨落的眼。

她淚水洶湧,絲毫沒讓顧峻川心軟。他貼著她嘴唇激她:“你賺的不就是這份錢嗎?你跟我裝什麽呢?”

“都別裝了,咱倆誰是好人?”

“嗯?”顧峻川嗯了一聲,放開她,嘴唇帶起一根細細銀絲,靠回沙發,扯出一張紙巾擦嘴。也順道扯幾張紙巾給藺雨落,知道她也嫌棄她。

藺雨落擦了眼淚又擦嘴,用的力氣大,唇周很快紅了一圈。

“接著對詞兒啊。”顧峻川替藺雨落完成她的任務:“怎麽?後悔跟一個混蛋結婚了?我當初提醒過你,是你當我放屁。”

“還對詞嗎?不對我回房間了。”

藺雨落深呼吸幾次,才把心中對顧峻川的厭惡壓下,看著他:“我覺得不用對了。我現在想明白了,我錢到賬了。我沒必要再努力了。其他都是你的家事,是好是壞隨你自己。”

“想明白了?”顧峻川問她。

“對。想明白了。”藺雨落說:“你看不起我是正常的,我這人無權無勢,用點錢就能買。沒錯,我就是這樣的人。”

“但我也看不起你。”藺雨落看向顧峻川,因為剛剛哭過,眼睛更加明亮:“你對你父母不滿,但你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你只會在我身上撒氣,欺負弱者能滿足你變態的心理。你以為我愛錢,就要對你卑躬屈膝,哄著你順著你,哪怕出賣我自己的身體。”

“但是你猜怎麽著?”藺雨落忽然笑了:“就你這種垃圾,我藺雨落想睡隨時能睡。”

“但我嫌你臟。”

藺雨落扯起自己的背包:“不就是睡覺嗎?那有什麽?等你體檢報告都出來,證明你沒臟病,你給我備好避孕套。咱們明碼標價,從今天開始,都撕下臉上那張偽善的面具。”

“光明正大做惡人好了。”

“我從泥裏爬出來的,不怕再回泥裏。”

藺雨落踢了一腳顧峻川那只受傷的腳,看到顧峻川身體因為疼痛蜷起,咒了聲:“你給我起開,好狗不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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