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麻吃完飯，用袖子擦了一下嘴，什麽話也沒有說，坐在原地又一動不動。春花試圖想得到發生了什麽事情，遺憾的是劉麻就像耳朵聾了一樣，面對喬曉靜母親一遍又一遍的問話，他沒有做出任何回應。春花更是擔心起來，她手握著被頭，看著這位如同得了魔癥一樣的男人，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迫不得已，她走到了男人身邊，拍了拍正在發呆的男人的肩膀，正打算要交談兩句，這男人突然站起了身，晃晃悠悠到了炕邊，慢慢悠悠脫掉了鞋和衣服，躺在了炕上。

春花給劉麻蓋了被子，墊上了枕頭，春花站在地上，望著躺在炕上的男人，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她轉過身扶著飯桌低下了頭……

喬寶財來回在屋子裏踱步，不停地哀嘆著。

“撞上鬼了嗎？”這翠玉半閉著眼，嬌滴滴地罵著。

“真的出事了，你快看看，你家的窗戶紙破了一個洞，站在外面屋裏的什麽都可能夠看見，這下不真成了破皮餃子要露餡了嗎？”

“走遠點兒放屁，我這一整天都不爽快，早上不明不白吃了一肚子氣，沒事幹白天剛把窗戶紙換了，我一直在屋裏，哪來的什麽洞？”翠玉徹底清醒了，趴在炕上對著眼前的村長喬寶財嚎了起來。

“你自己沒長眼睛嗎？我給你比劃比劃，你看看是不是真的？”喬寶財出去了，翠玉看見了一根手指頭咕嚕咕嚕轉悠著，她也有點兒不安了，但很快她感覺可能是喬寶財又耍什麽花樣，目的還是要逼自己告訴他是誰來過。——對於喬寶財的花樣，翠玉早就在憨子離開家不到一個月的時候領教過了，單就那既不是貓叫又不是人叫的聲音潛移默化成了她與喬寶財接頭的信號，也正因為一系列的花招，她才成了喬寶財隔三差五采摘的野花。但，當喬寶財賭咒發誓不是自己幹的時候，她突然記起了喬寶財到來之前，好像真聽到窗戶跟發出過聲音，她才吹滅了煤油燈。

喬寶財一聽翠玉的說法，突然就像被火燒了屁股一樣蹦了起來，滿屋子來回踱步，一會兒抓耳撓腮，一會兒又反覆搓手。翠玉看到他這個樣子，有點兒煩躁，不屑地說到：“有什麽大不了的，看就看吧，反正這樣下去遲早都會被人知道的。”

“說得輕松，我是一村之長，這事情傳出去我怎麽在這村裏做人，還有我怎麽面對憨子，那麽老實的人，還不活活氣死了？”

“這時候知道要臉面了，那當初為什麽要費盡心機逼迫我呢？裝什麽正人君子，自己是個什麽樣的東西自己心裏清楚。”翠玉有點兒鄙視喬寶財。

“不管咋的，也你不能亂說，要一口咬定咱兩是清白的，若誰非嚼舌根子，你只能說他對你早有歹意，反咬一口，一定要記住我說的話。”

“知道你心眼壞，沒想到心眼壞成了這樣。我要是承認咱兩有事呢？”翠玉說。

“要是這樣，那我就只好說你一個人想在村裏不受欺負，主動**我的。”

翠玉低下了頭，哭著說了聲“你給我滾”，拿起枕頭就扔了過去。

天已經泛白，黃土高原上的人們稀稀拉拉都出了家門，伸伸懶腰開始一天的生活。放羊娃甩著長鞭子，趕著臟不溜秋的羊群，唱著慢慢悠悠的歌謠朝著山上走著，時不時幾聲幹凈的雞叫和狗叫，讓著個恬靜的小村落更顯得有點兒世外桃源的樣子。

從山頂上俯瞰，三三兩兩的茅草屋如同棋盤上的棋子，大小不已卻錯落有致，房頂上裊裊升起的的輕煙更給這自然的畫卷平添了些許生機，為數不多的幾十號人，有的從院子面出來了，有的又從院子外面回來；有的背著手弓著腰，有的雙手放在袖筒中抱在胸前，整個身體都半蜷著；有些婦女頭上裹著不同顏色不同式樣的頭巾，有些婦女不裹頭巾，一幅天然的畫卷在太陽的映照下令人沈醉。

這樣的清晨美景，至少有兩位男人是沒有心情享受的，一個便是有點兒魔怔的劉麻，另一個當然就是深恐醜事外漏的村長喬寶財。這喬曉靜的後大先是眼睛直勾勾望著房頂，死活就是不閉眼睡覺，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給睡在旁邊的喬曉靜娘說，甚至連眼神交流都沒有。熬到天亮，劉麻卻發出了秋天的滾雷一般的呼嚕聲。喬寶財恰恰與劉麻相反，他自從離開翠玉家，一路上走走停停，尋思了很多，直到聽到村中有雞叫的聲音，他才意識到天快亮了，為了減少多事之人無端的猜想，還可以顯得自己光明正大，更像一個正人君子，他點上了提在手中的燈。

在整個回家的過程中，他只碰上了有點兒瘋癲的爛眼子老漢，這老漢看見有人路過便嗷了幾聲，喬寶財卻跟沒有看見一樣，既沒有理會也沒有停下腳步。這老漢沒兒沒女，四十多歲才跟一個鄰村無依無靠的**成了家，相依為命沒多長時間，老伴卻因為營養**過世了。受這種刺激的老漢有很長一段時間如同從地球上消失了一樣，整天緊閉著家門，誰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家，直到有人看見他的時候，他眼睛也爛了且還有點兒瘋癲。本來沒兒沒女沒有地位，再加上遭遇不幸成了廢人，村裏人就對他不大待見了，但凡提到他，都不叫叔、伯之類的稱呼，而是根據新特征稱呼“爛眼子老漢”。村裏人對他的言談舉止都漠不關心，如同村長遇到他的時候一樣，既不會與他打個招呼，也不會在意他幹什麽，權當這爛眼子老漢不存在。

喬寶財回到家，心神不定，沒有回屋，卷著手坐在了蘋果樹下的石頭上。陷入沈思的喬寶財，被一盆尿水澆醒了，他吼了一聲：“誰，幹啥？”原來是喬家老大媳婦感覺天快亮了，便推開了門，站在門口將一盆尿水潑了過來，不曾想恰好潑到了自己的公公喬寶財的身上。聽到公公怒嚎聲，喬得喜婆姨退回了屋，哢嚓關上了門。

只見喬寶財如同剛剛從陰溝裏爬上來似的，渾身上下水流不斷，他惡狠狠用手摸了一把臉，傻乎乎地站著，一股冷風過來，他不由自主顫抖了幾下。這一夜的悲催讓他已經六神無主，現在有被尿水給灌了，喬寶財帶中哭腔進了正屋。

喬曉靜和往常一樣，哼著小曲洗漱完畢，正要給後大端洗臉水時被她母親勸阻了。她隨著母親到了劉麻跟前，喬曉靜完全驚呆了——劉麻臉色土黃且帶有枯色，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眉頭緊鎖，呼吸短促，一點兒不像酣睡之人。春花又在劉麻耳朵邊上叫了幾聲，遺憾的是他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就連剛才的呼嚕聲也沒有了。

喬寶財的老婆看見喬寶財一幅落湯雞的樣子，既感覺莫名其妙由感覺可笑不已，一面趕緊給老頭子遞上了毛巾，翻騰出了幹凈衣服，一面嘮嘮叨叨問長問短，喬寶財只是擦幹了身上的臟水，然後換上了幹凈**，上了炕，什麽話也沒有說。喬寶財的婆姨也就不再追問，看天色還早，便也鉆進了被窩中。

喬寶財盯著屋頂，滿腦子想著夜裏發生的事情，沒有一絲睡意。

翠玉倒是天一亮就起來了，由於哭了半夜，眼睛如同魚泡一樣浮腫。她站在屋後的路上，向東望著，不停地謾罵著喬寶財負心，謾罵偷窺者缺德。這一幕雖然在村裏算是不小的風波，然而令人驚奇的是村民無一人關心她這一大早的舉動。

劉麻還是睡著，確切地說，他只是躺在炕上——喬曉靜和春花一直守在身邊，心中如同螞蟻鉆心一般，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得去雙喜家一趟，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麽辦法，這也太嚇人了，萬一……”喬曉靜實在看不下去了，扭身就想去找喬雙喜家人商量對策。

“給我站住！咱都不知道咋成這樣的，為啥成了這樣的，怎麽去找人家幫忙，如果有什麽不合適的地方，那不就弄得親家知道了，家醜不可外揚，以後還咋來往呢？再等等吧，睡一覺應該會好起來的。”春花及時叫住了喬曉靜。

這一天，喬寶財沒有吃早飯，他裝的跟往日一樣，大搖大擺出了門，遇人就胡拉八扯說上一通，其實目的是為了了解村裏到底有沒有出現異常情況，與翠玉的事情到底有沒有敗露罷了！他越走越坦然，越走越興奮，他發現每個人都如同過去一樣，沒有任何人表現出異樣的表情，他越來越肯定昨夜發生的一切只有天知地知、他和翠玉知道，再沒有人知道。當他走到半路上，他發現翠玉正對著他看，他下意識地回過了頭，與爛眼子老漢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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