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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正確的養狗姾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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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客。”門外突然響起了棲鳳樓掌櫃的聲音,“樓上的李公子給您送了酒來,是剛出窖的佳釀。”

周和朔回神,掃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不必了,我這便要回去,且將樓上的賬一並結了吧。”

“是。”

護衛將她拎了起來,周和朔走到她面前,輕笑道:“你要乖,別同旁人說你見過我,不然……容易掉腦袋。”

花月惶恐地看他一眼,忙不疊地點頭。

周和朔放心地讓人送她回了將軍府。

小雨停了,日頭照在窗臺積水上,折著耀眼的光,花月趴回熟悉的床榻,腦子裏繃著的弦一松,整個人頓時昏沈。

一只皂靴跨進門來,發出輕微的聲響,花月聽見了,費勁地擡起頭,迷迷糊糊看見床邊站了個人。

“不是挺不待見我的?”那人俯身打量她,語氣古怪,“怎的還幫我撒謊?”

花月聽出來了是誰,可腦子裏一團漿糊,壓根反應不過來,抱著枕頭呆楞了半晌,才嘟囔道:“沒有。”

“沒有什麽?”

“沒有幫你。”

先前那軟弱可憐的小模樣消失了個幹凈,殷掌事回到了她的地盤,又抿起了她的嘴角,眉眼冷淡,語氣毫無波瀾:“奴婢要保命。”

床邊這人“嘖”了一聲:“真要保命,賣了我不是更好?還會有大把的賞銀。要是被人拆穿,你定死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將腦袋往枕頭裏一埋,她不吭聲了,腦袋裏一陣又一陣的暈眩,像旋渦一樣扯著她往裏掉。

迷糊之中,花月聽見一聲嘆息,接著額頭上就是一涼。

“跟誰學的臭脾氣?”李景允在床邊坐下,將她撈過來放在自己膝蓋上,滿眼嫌棄,“掌事院還沒把你這身刺頭給打平整?”

懷裏這人該是燒糊塗了,半睜了眼看他,眼裏一片霧氣,嘴角不服氣地抿起來,鼻腔裏極輕地哼了一聲。

倒還敢哼?李景允哭笑不得,擰了冷水帕子給她搭上,伸手戳了戳她潮紅的臉蛋:“跟外人尚且服得軟,在爺這兒倒是會尥蹶子。叫你不換藥,現在難受了吧?活該。”

濕潤的眼眸睨著他,花月半夢半醒,恍惚地道:“我不信你。”

“什麽?”李景允不解,低頭湊近她。

“我不信你。”

“不信我什麽?”

“就不信你……”含含糊糊地呢喃,她擰眉,連呼出來的氣都灼熱得驚人。

燒得說胡話了,李景允搖頭,想了想也懶得與她計較,先吩咐八鬥去熬藥。

懷裏像揣了個烤熟的番薯一般,李景允左右看看,想拿個枕頭來給她墊上,結果枕頭一動,下頭露出個東西來。

眼熟的一方黃紙,裏頭裹著的東西已經發硬,他拿起來一看,好家夥,就一貼破藥膏,不知為何被她疊得方方正正仔仔細細,還壓在枕頭下面。

這是他那天給她拿來的。

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李景允突然笑了,他將藥膏和枕頭都放回去,然後拿了新的藥膏來。

衣衫褪下,背後有些未愈合的傷口泛著一圈兒紅,花月難受地哼哼了兩聲,想掙紮,李景允眼疾手快地按住她,惱道:“這背還要不要了?”

“要……”懷裏的人扁了扁嘴,尾音突然就帶上了哭腔。

李景允一頓,緩和了語氣:“爺也不是兇你,可你自個兒看看,這院子裏除了爺還有哪個人能幫你?”

“旺福……”

“那是人?”

嘴角往下撇,花月伸手抓住他的衣擺,委屈地哽咽了一聲。

“……行。”李景允抹了把臉,決定能屈能伸,“算它是人。”

“……”

指腹沾著冰涼的藥膏抹在紅腫的傷口邊兒上,李景允自顧自地問:“你怎麽想到要說玉佩是見韓霜那天丟的?”

“其實你說實話也無妨,爺有法子圓回來。”

他想了想,撇嘴:“不過你既然幫了忙,爺就會記你的人情。”

懷裏的人安安靜靜,他掃她一眼,不甚自在地道:“你要是有什麽要求,也可以提。”

“不過不能過分,不能要求我收回上次的要求。”

“……”

“怎麽?這也不滿意?”見她還是沒反應,他停下手,不滿地將她下巴勾起來,“當奴才的,最要不得的就是得寸進……”

最後一個字卡在喉嚨裏,生咽了回去。

李景允眼神微動。

面前這人雙眼緊閉,呼吸平穩,像一只鬧騰的小狗崽子終於老實睡著了,濃密的睫毛一動不動,上彎的眼尾瞧著乖順又可愛。

松開她,李景允怔楞片刻,莫名地低聲失笑。

春日破了層雲,照得院子裏還帶著雨水的花草都粼粼泛光,兩只麻雀停在樹枝上,捋了捋羽翅往窗裏看。

有人著一襲青玄擒鶴袍倚坐在床上,衣擺上的雲雷紋在床弦上鋪張,像練兵場上那烏壓壓的擂臺。

可這擂臺上沒有刀劍,倒是趴著個衣衫半褪的姑娘,烏發如雲,傷痕累累。

麻雀看不懂,麻雀嘰嘰喳喳叫喚兩聲。

像是被鳥叫喚回了神思,李景允抿唇,擒鶴袍的衣袖攏起,將手輕輕放上了她的腦袋頂。

“幹得不錯,小旺福。”他輕聲道。

懷裏趴著的小旺福沈沈地睡著,沒有聽到他的誇讚。

三日之後,殷花月的傷勢終於大好,能下得床,也能開始做些尋常的雜事。可是,她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有點棘手。

東院裏日頭正好,往石桌邊一坐,再擺上一壺好茶,便能優哉游哉過個下午。李景允瞇眼看著晴空,慵懶地打了個呵欠,眼裏墨色泛泛。

花月往他身邊挪了一步,雙手交疊,屏息凝神。

他沒回頭。

花月抿唇,又挪了一步,裙擺搖晃,繡鞋踩得青石板“嗒”地一聲響。

李景允還是恍若未察。

腮幫子鼓了鼓,花月深吸一口氣,打算直接開口——“爺不去。”背對著她的這人突然出聲,都不用她問,徑直就給了答覆。

一口氣嗆在喉嚨裏,花月咳嗽不止,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李景允終於回頭,手裏的玉扇打了個旋兒,嘖嘖搖頭:“就你這模樣,還敢說是將軍府最穩重的奴婢?”

“公子。”花月實在不明白,“奴婢還未說事,您怎就說不去?”

“京華放晴,東郊的獵場想必開了。”李景允懶洋洋地道,“每年都會讓我去‘開山頭’,今年爺膩了,不想去。”

“可是,夫人說今年去的人很多,與您交好那幾位,還有宮裏的貴人都要去。”

哼笑一聲,李景允用扇骨抵了抵桌弦,眼尾往她的方向一掃,帶著兩分看穿的揶揄:“你怎不直說韓霜要去?”

“……”花月閉嘴了,心虛地看向旁側。

他側過臉來看著她,感慨地道:“養不熟的狗啊,傷才好幾日,就急急地要賣主求榮,白瞎了爺這麽疼你。”

耳根莫名有點發熱,花月退後兩步,皺眉:“公子,夫人是為您好。”

“是,你嘴裏的夫人就沒半點不好的,全是爺不知好歹,不領人情。”李景允半闔了眼,有些懨懨。

這要在之前,花月定當他是少爺脾氣上來,反骨忤逆,直接綁了去就是。可,這幾日……她垂眸,委實有點不好意思下手。

思忖片刻,花月伸手替他斟茶:“聽說東郊的獵場很大,裏頭什麽東西都有。”

他換了只手撐著臉側,拿後腦勺對著她:“沒什麽新鮮玩意兒。”

“那,公子騎術如何?”她笑問。

李景允嗤之以鼻:“你以為爺為什麽膩了?那麽多人,沒一個能與爺爭高下的。”

花月驚訝:“公子竟如此厲害。”

“哼。”

想了想,花月低聲道:“不進去獵物也成,獵場旁邊還有一處溫泉,公子去賞景休憩也不錯的。”

“不去。”

“那,半山腰上的酒肆呢?聽說有極為好吃的野味。”

“不去。”李景允不耐煩了,“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今兒說不去就不去,君子一言九鼎。”

軟了眉眼,花月吸了吸鼻尖:“奴婢沒去過獵場。”

“……”

李景允頓了頓,沒回頭。

她又笑,眼眸裏泛起光:“聽聞打獵也許能打到白色的鹿,還有什麽狐貍山雞,野豬犲狼,奴婢統統沒見過。”

她看著他的背影,語氣裏帶了些討好:“公子能不能帶奴婢去見識見識?”

背脊僵硬,李景允微惱:“你沒見過的東西多了去,難道還非得……”

話沒說完,袖子就被人拉了拉。

身後這人離他很近,他能聽見她雙手合攏的聲響,溫熱的氣息從後頭傳來,連語調都溫軟得不像話:

“求求了。”

聰明的小旺福學會了他教的求人辦法,並且運用得爐火純青。

李景允轉過頭來,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爺教你這個是讓你學會服軟,不是拿來當萬靈丹。”

花月賠笑,合著的爪子又朝他拜了拜。

李景允覺得,養狗是不能太縱容寵溺的,不然養出來的狗會得寸進尺,應該恩威並施,給一次甜頭之後,下一次就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她的要求。

想是想得透徹,但不知道為什麽,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馬車已經行在了去東郊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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