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的預感還是很準的，他在第二天的報紙上找到了那些預感，有好有壞，喜憂參半，好的消息是李翔彬全家被殺，這正是他需要的。壞的是他痛失了一個心腹，失去了左膀右臂。看完報紙他嘆息了。

“他確實什麽時候，都沒讓我失望過。”喃喃的說了這麽一句。這個老人突然感覺比別的時候要蒼老很多。

所有的事情薛老以為都能夠把握了，這個世界上再沒有能威脅他的人存在了，真的可以高枕無憂了。可是在半年之後，他接到了特案五科的拘捕令，而已經漸漸成為他心腹的那個人卻背叛了他，其實談不上背叛，他本來就是一名人民警察。那個人就是一直潛伏他身邊的張斌。

薛老在廖長青和張斌的指認下和提供證據下，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罪行，並揪出了下面勾結的省市領導共三十七人。只是那個薛老身後的力量一直沒有露面，而這一案子也終究畫上句號，誰也不知道薛老背後的秘密。

最後含冤入獄十年的徐日發被無罪釋放了，這十年的光陰，幾乎把他所有的激情與青春摧毀。當那天他出來的時候，華志明親自到了場，徐日發激動得緊緊拽著他的手，老淚縱橫。他沒想過在有生之年還能看到自己的冤情被平反，還能重新見到天日。

這個長達十多年的臥底任務，終於可以畫上圓滿的句號。宋大寶不知道張斌原來也是特案五科的同志，而他更不知道，他的代號是“Z”。原來他就是葉如夢朝思暮想的人。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宋大寶疑惑的問道。

“對，那一次執行任務，我是差一點死，不過當時我因為媽媽摔倒，住院了，當時就沒有去，而有一個同事替我去了，他就被楊顯給殺了，並且他的屍體還被火燒了，這樣你們當時都以為是我死了。”

“那你為什麽不出來？你知道如夢姐，有多想你嗎？你知道她也是為了給你報仇失去了理智，卻被楊顯給殺了。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宋大寶好久都沒有哭過了，可是一想到這裏，他的眼淚就止不住，親人，葉如夢帶他如親姐姐一樣，這對於他來說是多寶貴的情感，可是就這樣稍縱即逝。張斌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垂著頭，他希望對方的拳頭能狠狠的揍到自己的臉上，最好是能狠狠的打到自己不省人事為止。

“S，你不能這樣怪他，如果要怪就怪我這個老頭吧，這一切都是我這樣安排的。我想抹去張斌所有的檔案資料，讓他重新做一個人。用這樣的方法去潛伏做臥底。”華志明的神情也傷感了起來，這樣說不是想讓誰理解他，只是不想把這誤會一直帶著。

宋大寶看著他們，突然吼了一聲，然後撥開人群跑走了，他一直往前跑，沒有目的的往前跑，直到跑到了不能再跑一步，便跪在了地上，汗水、淚水混在一起灌溉著這邊土地。

這就是他們一直在捍衛的正義，可是正義又是什麽？明明看著自己的同事死去，如果當時她知道死的那個人不是Z的話，葉如夢還會這樣做嗎？她還會那麽恨楊顯，想要和他同歸於盡嗎？答案很明顯，但是宋大寶卻不想觸及，因為一觸及到，就是在他心口的傷狠狠的撒一把鹽。尋求正義的道路是會有人受傷乃至獻出寶貴的生命。這一點宋大寶明白可是真正的發生在自己的身邊，冷眼旁觀他做不到。

當所有的人員工作再一次步入正軌時，宋大寶上交了休假申請，也是他應該休一個長假了。這些個月，他是最累的一個，就單拿進醫院來說吧，不出一個月的時間，他已經兩次進去醫院裏。不管以什麽理由，他都應該得到休假的批準。

“你的休假申請我會給你批的，這段時間你也確實挺累的。是該好好的休息一下。不過我今天想對你說的，大寶，你 不要忘了我們是什麽？我們一直追求的什麽？只要你記住這兩點，無論你走到哪裏，都不能忘記自己和你身上承擔的責任。”華志明這回居然沒有用代號來稱呼他，他也看出了宋大寶這幾天的狀態不佳，大概是沒有想明白在這些道理吧。

宋大寶重重的點點頭，他明白華志明這樣說辭，可心中就是放不下，走不出來那種困境。一想到葉如夢那爽朗的笑容，他就無法釋懷，大概他還要經歷一些事情，才能明白這其中的緣由吧。

休假的申請，確實如華志明說的那樣，批覆下來了。一共有一個月的時間，感覺真的好長。這一個月的時間，又讓他有些犯難想想要去哪呢？他第一個想到了媽媽，那裏離他太遙遠，而他所說的遙遠不單單指路程上，主要是感覺心離那裏太遙遠。他和媽媽相認之後，彼此再沒有聯系過，兩個人可能已經失去了主動聯系對方的習慣，或許他們相認也只是解開心中那道鎖，釋放了之後，便可以形同陌路，對過去的一切陰影說拜拜了。媽媽是這個世界上與他血脈相連最親密的陌生人，他們僅此而已。因為彼此孤單了那麽多年已經習慣了。

想到他的第一個女人，宋大寶對她只有無盡的愧疚，他給不了那個女孩任何承諾。他也負擔不起女孩對他的怨恨，畢竟是他把女孩最愛的父親逼上的絕路，他們的關系從他選擇正義的道路就再也無法回頭。對於她宋大寶只有愧疚，那是他一生欠下的情債，也是他這一生還不了的。每每想到這裏，心口處都會傳來一陣陣的痛，好像刀子在一刀一刀的剜著心，直到心上被剜出一個深不見底的洞。

他本不應該出現在她們的世界裏，攪亂她們的生活，如果沒有他們的出現，媽媽不會再有惦念、如果沒有他出現蘇晴的臉上依舊會有陽光般的笑容、如果沒有他出現這些平衡可能不會被打破。還是他做錯了嗎？

他好想找到一個答案，找到一個繼續做下去的正確答案。

火車在夜裏發出了汽笛的喇叭聲，他終於動身了，只是感覺離開好久了想回自己的家看看，看看師兄師弟還有師父。師父在他離開的時候，曾說過：

“如果哪裏都待不下了，就回來，這裏永遠是你的家。”雖然平日裏師父的嚴厲是出了名的，宋大寶也總是被他教育一番，重的時候，“體無完膚”，輕的也要抄佛經上百篇，抄不完還不能吃飯，但是他還是像自己的父親一樣那麽待他，教他懂禮貌、辨善惡。宋大寶沒有父親，他也不知道父親是誰，不過他找把師父當成了自己的父親，每個孩子的心中都有一個如山的父親，而師父就是他心目中的慈父。

他回到了這裏，他成長的地方，這裏依舊那麽親切，寺廟裏還是那麽多的香客，聞到那熟悉的味道，依舊讓他那般的熟悉。看到了師父看到他臉上的皺紋又增加了好多。就別重逢還是讓兩個人喜極而泣。

他們徹夜長談，直到兩個人說得口幹舌燥，才慢慢的安靜下來。早上的時候，師父早早的起來去練功。院子裏熟悉的小鳥還和以前一樣叫個不停，為什麽那時感覺它們叫的很吵人，可這回再聽的時候卻感覺那麽的悅耳，一切都沒有變，寺廟裏的那顆蒼天槐樹，還要那香火不斷的爐鼎，確實和他走的時候一樣，這變得不是事物，而是人的心境。

宋大寶在一個星期之後，便離開了。因為他好像想明白了一個道理。而這些事情還是師父告訴他的。

“世間萬物都行因果之道，你種下什麽因，就會結出什麽果。每個人都行其道。善與惡也不過這些人選擇的因，到頭來什麽樣的結果也早已註定。所有人的結果也不是因為別的外因的事情，這些選擇也都是因為自己無意間種下的因。”

宋大寶好像明白了，葉如夢最後得到的結果，是因為她選擇了仇恨她放不下的是對楊顯的恨，才會走上那條不歸路。這和他們一直捍衛保護的正義沒有關系。他們選擇的路沒有錯誤，他們是想讓更多的人脫離苦海，走向正確的道路。

看來來這裏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其實道理很淺顯，為什麽他當時卻深陷迷霧。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只緣身在此山中。

再次踏上火車上的心情，感覺沒有回去的時候那麽沈重了。他變得輕松了起來，像窗外跳躍著的陽光那麽明快。火車載著他的旅程繼續開始，他要去的下一個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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