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宣告戰爭的前五天，與三界的大地上很容易就可以見到一些逃竄與鄉間的百姓，他們大多成群結隊，全部都朝著皇城邊境逃去，一是因為那黑月當日在斬邢臺前說下的賭註，二則就是在黑月出山之後，那從千萬大山之中湧出的莫名黑氣突然之間竟然平白暴漲了數倍，本來只是人類行走速度的黑氣，在後來短短的五天時間，竟不可思議的侵蝕了人界幾乎十分之三的土地！按照這個速度擴散下去，恐怕當第十天來臨的時候，就算黑月不出手，那三界的百姓也會被這未知的黑氣所侵蝕抹殺！

人界皇城內部，女帝與斬邢臺當天就下達了全軍戒備的號令，她廣向天下號召人才能士，希望能夠在戰鬥到來的那一天，三界上的戰士們能夠布滿整片天空！

而神界自然也早就和人界同盟，一起向天下的軍士能者們傳達十日後的消息，十天後的三界能否存亡，這次是真的靠他們自己決定！

五日之後，人神兩界基本對於戰爭的準備做好了充足的打算，畢竟這次他們面對的不是什麽昊天的魔物，不是什麽奇怪的首領，而是一個人！

是一個足以讓這整個三界都能撼動的男人..

時間如碎夢般流逝，日子也很快就到了十日之約的第七日。

這天夜裏，神王殿的書房內，董小夢早早的就已經回到房間，黑月對於三界的宣告於她來說，無非不是另一種懲罰，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與整個天下為敵，論誰來說也絕對做不到如往常般平靜，而就光是媱夢看到的，這個丫頭已經接近七天沒有睡覺了.

寢室房內，少女蒼白的臉上顯得有些怪異，她靜靜的坐在床邊，手中拿著一塊在月光下閃著晶瑩亮光的月字玉佩。

房門外，媱夢和董山正站在屋檐下，默默看著寢室裏那靜坐的人影。

到了如今，媱夢幾乎想不出有什麽能安慰自己女兒的話來，她能做的也就只能像如今這樣看著她.不讓她在最後的這段時間做些傻事。

婦人身後，董山背著手，眼中滿是愁然，可向來有話直說的他，面對自己的女兒也確實無能為力，最後在一聲濃厚的嘆息中，獨自轉身去了書房。

由董小夢寢室通往書房的路並不遠，憑借董山的腳力幾乎半柱香的功夫便就可以到達，可是今日他的步子卻放的極為緩慢，從董小夢的房前走時，也並無在意媱夢那有些心疼的目光..

男人一步步向前邁著，目光也從眼前的神王殿轉向了天上的星空，神界總是離得月光那麽近，近到好像只要隨手便就可以觸碰到那月亮，能夠看著漫天的繁星從自己的身邊飄過.

他走進書房，坐到那熟悉的位置，想想幾百年前自從自己當上了這神王之後好像就再也沒有安靜的讀過一點關於三界歷史的古書，今日莫名的就有些心血來潮，想要翻開看看，看看自己之前的那些功績，看看對於當年的自己來說，未來會是如何發展的..

只可惜就在董山拿出那本篆書，想要翻開第一頁的時候，房門外卻突然有了敲門聲..

他眉頭不自覺的一皺，如此深夜，而且還是在三界這個節骨眼上，會有誰來找自己？媱夢嗎？

他把那剛翻到一半的第一頁合上，起身說了句“來了！”

之後便輕輕將那扇已經定局千年的木門打開，只是映入眼簾的男人卻讓這位神王身子一呆，臉上的表情也從疑惑變為沈默..

門外，正是十天前在人界斬邢臺前掀起戰爭的魔尊，黑月！

消瘦的人影站立於神界書房門口，看著眼前這個對於自己來臨並未有只言片語的男人，笑道：

“怎麽？不歡迎我？”

董山看著男人，目光對視之中，仿佛絲毫沒有了往日的仇恨，那眼神更像是兩位熟悉的摯友，打算在臨別之際，好好的告別一聲..

董山嘴角一翹道：“本來是不歡迎的，不過今天本王心情好，這門就讓你進了！”

黑月輕聲道：“謝了.”

吱呀的關門聲在這寂靜的黑夜裏並無多大影響，而書房內的兩人也正且如千年前的那兩個少年一樣，面對面坐著，眼前只有一盞明燈，一本關於三界歷史的古書..

董山道：“今日你怎麽突然想起來找我了？”

黑月將身前的那本古書掀開，眼睛不知定格在哪段句子上，出神了一會後，才放下古書，從懷裏拿出一個酒壺道：

“來找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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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皇城宮中，女帝霜雅正在發下今日的最後一條號令，過了今夜，距離黑月與三界的大戰便就只剩下最後兩天..

碩大的宮中在那位將軍走後，只有霜雅一個人..

她看著退下的將士，看著那被將士緩緩關閉的大門，臉上的冷漠也同大門的關閉而關閉，這七天她只感覺很累，甚至比想象中的自己還要累上許多..

擡頭便正是人界的天空，雖然在這個時間有些不對，可這幾天的星空卻是人界幾百年來最美的幾個夜晚，那裏，漫天的繁星閃閃發亮..

霜雅走出大殿，雖已是半夜，可她卻沒有絲毫的睡意，不只是今天，這一連的幾天好像都是這麽過來的..

女人一直往前走著，看著月光裏的星芒，突然就想找個安靜寬敞一點的地方坐下好好的放松一下身心..

不一會，她便跳上了皇城宮殿的房頂，這地方其實霜雅常來，之前與白長老甚至還在此處談過一次關於皇城與魔界的戰事，不過那也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女人身上的藍白長衣如宮殿上方纏繞的紅菱，在坐下之後，長衣的下方便隨著那屋檐落下一塊，霜雅抱著自己腿，眼睛一直放在月空上的星光上..

“既然來了，為何不出來說說話呢？”

房頂後方的一片黑暗之中，白衣清廉的幻手中拿著一張紙扇，眼睛看著女人那蜷坐的身影，如今的霜雅比起一代君王，她更像是一個平常的女人，一個遇上了煩惱就會找個安靜的地方，獨自望著那浩瀚星河的女人。

幻坐在霜雅身邊，兩人這幾年的相處像如今這般近的距離倒也並不是第一次，霜雅也並無有什麽在意，反而是看著幻，幻也看著她..

男人道：“女帝大人有什麽心事？”

霜雅本來沈默的臉突然一笑：

“將軍如此神通廣大難道看不出嗎？”

幻道：“是因為三天後的那場戰鬥？”

女人看著幻的目光突然在那話說出口的瞬間有了一些變化，她又重新昂首看著頭頂的星空道：

“幻將軍竟也會猜錯呢.”

幻道：“是因為他嗎？”

霜雅搖搖頭道：“不是，是因為我自己.”

幻有些皺眉道：“因為女帝大人自己？”

霜雅並未回答幻的話，反而是有些自顧自的道：“將軍在我這皇城幾年了？”

幻輕聲道：“打從一開始算，如今也不過兩年的時間.”

女人臉上的發絲被夜間的風吹得搖搖晃晃，她嘴角吶吶道：“才兩年嗎？..我感覺好像過了很久很久了..”

幻有些擔心道：“女帝大人若是心中有什麽事，盡可以跟我說，幻保證不會告訴旁人！”

霜雅收回望向星空的目光，在幻說了這句話之後，突然看向男人的臉，然後把手輕輕放在了他的手心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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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界書房內，董山望著黑月突然從懷中掏出的美酒，本來沈默的臉上莫名有了一些笑容.

他打趣道：“沒想到你這家夥這麽多年了竟然還是貪戀這幾杯綠酒！”

黑月笑道：“已經許久不喝了，況且，我猜你也一定饞了..”

董山臉上的笑容突然有些僵住，笑容也漸漸有些落了下來.輕聲道：

“果然，還是你這家夥懂我.”

他站起身，隨即走到那書桌前，不知道將手放在了桌子的哪個暗扣裏，輕輕一轉，書桌下方就啪的彈開一小扇木門，裏面放著一對瓷碗..

黑月看到董山取那瓷碗的時候，臉上竟然也笑了，望著董山又再次把暗門關閉，然後重新坐回自己身前，將那瓷碗中的其中一個放到自己前方，隨即給自己和他都倒了一碗綠酒..

“你可還記得這雙瓷碗？”

黑月提起那碗，碗壁上有著一道極為清楚的用小刀劃出的刀痕，那是之前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專程刻上的..

他道：“當然記得，不過我沒想到你竟然能留到今日.”

董山轉著手裏的瓷碗，那物件仿佛是比這神王殿都重要的東西，他自嘲道：

“本來我也沒打算留的，只是幾年前放在這裏後忘了，你要是今天不來，恐怕它就只能等到這神王殿什麽時候塌了才能再重見天日了”

他和黑月的瓷碗碰了一下，然後兩人便一口飲盡，董山讚嘆道：

“好酒啊！沒想到你這家夥竟然自己還藏著這麽好的東西！”

黑月看著手裏的瓷碗道：“你不也是嗎？”

董山嗯了一聲後道：“那時候我和你拜生死兄弟，人家都說拜把子之後要把碗給摔了，可你這家夥卻偏偏不信，非說什麽碗摔了，這兄弟就不準了？就今天！你自己說說你當時傻不傻？”

黑月馬上道“傻”

董山沒想到男人會說這話，他頓了一頓後，小聲道：“哪裏傻了？”

“傻到和你做兄弟..”

董山哈哈大笑，而後又是重新給自己和黑月倒了碗酒，只是這次兩人卻碰了一下之後，並無同時飲盡，而是董山自己提早就一口喝下，他道：

“我問你一件事，你老實告訴我！”

黑月道：“你講”

董山看著黑月並未喝下的酒水，小聲道：“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家夢兒？說實話”

兩人的目光對視而望，可這次黑月卻並無答話，只是把那碗沒有喝完的酒喝完..

董山笑道“你這家夥啊，就是個桃花命的手，明明自己命不好還非要去禍害別人，你說你！你咋就這麽賤呢？”

黑月道：“彼此彼此！”

兩人一同大笑，若不是因為有這書房的禁止束縛著，怕是這笑聲能直接傳到神王殿其他的將軍那裏去..

書房裏，黑月重新把酒水盛滿，然後邊盛酒便問道：

“在我昏迷的這幾個月裏，你是不是早就發現我在那村子裏了？”

董山道：“你覺得呢？”

黑月把酒壺放下，道：“那你為什麽放過我了？我不相信憑你的腦子會想不到我恢覆後一定會去人界找你們的麻煩.那斬首我不可能不管的。”

董山深吸了一口氣，有些如釋重負道：

“天知道我當時為什麽沒有暴露你的行蹤呢..本來按照本王的性子，那天當我看到你女人的時候，你就應該不會活到今日了.更別說還在這裏和我喝酒！”

黑月臉上一笑，一只手舉起酒碗，董山也隨之一同舉起，前者道：

“三天之後，記得你以前對我說過的話.”

說罷，黑月剛要一下飲盡，卻是董山突然攔住了他喝酒的手臂，有些不服氣道：

“這酒我不和你喝！”

黑月道：“為何？”

董山看著黑月道：

“你可當真想好了？若我根本不是你心中想的那樣呢？那你三日後不就白白..”

董山最後的話已經到了喉嚨，可身為那位少年的兄弟讓他始終都念不出那幾個字.

唯有他眼前的黑月面對他的質疑，反而毫不猶豫道：

“你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做一個好的君主。”

說著，他便將手中的那最後一碗酒全部飲下，董山坐在那處，呆呆的看著男人的身影..

酒盡過後，黑月在董山的眼前重重的把那瓷碗摔碎！然後毫不猶豫的朝著書房外走去..

董山在那裏一直看著他，看著那停在書房門口的消瘦身影..

“若是當年你我拜兄弟之時，我就已經將那瓷碗摔碎，你我..還是不是兄弟了？”

月光下，黑衣男人看著前方，沒有絲毫的猶豫..

“是兄弟！無論有沒有這雙瓷碗，你我都是兄弟！生死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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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皇城的屋檐上，霜雅看著幻震驚的目光，但當她握著這個男人的手時，女人的臉上卻朝著幻漏出了此生中最後的一個笑容..

“幻將軍果然和小雅不是一路人呢.”

幻看著女人有些釋懷的臉，自己越發疑惑道：“為何？”

霜雅看著星空道：

“幻將軍心裏想的一直都是這片鮮活的天下，可將軍怎知，小雅的心中卻根本不是這樣的.”

她笑道“或許幻將軍適合做一個好的君主，只是您和小雅，真的沒緣分..”

幻看著霜雅，那只被牽過的手緊緊的握成拳頭，縱使很想刨根問底，但他卻仍壓住了氣息輕聲道：

“為何？”

霜雅看著幻道：“要是月哥哥..他一定不會問小雅這兩個字的”

幻聽著那三個他從未從這個女人嘴中聽到的名字，往日的鎮定仿佛在這簡單的一個夜晚全部消失，男人看著霜雅從懷中拿出的物件，以前的幻從來沒有想過這東西會對他有這麽大的沖擊力，但往往有些事情只有到了眼前的時候，人們才知道有些東物件它永遠都比你想象的更加重要..

那是一張卷著的福運紙..

霜雅把那福運紙伸開，紙張上面如今還能清楚的看見一個雅字.

“這物件是將軍當年送我的，今日小雅就重新將這物件還給將軍”

霜雅將那紙張重新卷起，然後遞給幻，屋檐上，男人眼睛死死盯著那張福運紙，他的手明明不想動，可那天夜裏，他還是接下了那張看著再也普通不過的紅紙..

而幻也清楚的知道，當這張福運紙重新回到他手中的時候，他和這位皇城女帝最後的緣分便也就真的斷了..

霜雅站起身，不再看那位將軍的表情，反而是望著那片星空，望著那道並無圓滿的明月說道：

“三日過後，小雅會親自向天下宣稱退帝之事，以後三界再也沒有女帝，而將軍心中的願望自然也就能實現了..”

她身子輕輕躍起，藍白色的衣衫與星空下的光芒匯於一體..

“將軍當年與那河燈上許的願望想來一直都不是小雅吧。”

幻眼中的瞳孔在那話出口的瞬間突然閃爍了一下，他看著天空下的蔚藍身影，那當年河燈中的願望，原來她一直都知道他是騙她的..

屋檐上，一張薄弱的紅紙從男人的手中滑落，隨著微風慢慢飄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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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某處的茅草屋內，女人正專心做著一鍋不知用什麽食物做成的湯菜，這是她前些日子偷偷去人界的客棧裏學到的本事，如今已經初有小成，為了以防萬一，小灰幾乎每做一步，都要自己親自嘗嘗，生怕哪個地方做的不好.會有人不喜歡。

院門外，一個消瘦男人的身影從天際上緩緩下落.與此同時，女人在房中準備的湯菜也正好完成，她聽到院外的腳步聲，趕緊盛了一碗濃湯快跑出去.對著男人道：

“月哥哥！你快嘗嘗小灰新做的珍珠湯！”

茅草屋的院內，男人看著女人期待的目光，用湯勺盛起一點後，便試探性的嘗了嘗..

少女看著黑月古怪的神情，有些失落的拉下了臉，愧疚道：

“不好喝嗎？”

黑月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最後耽擱了點時間後才說道：

“好喝！”

本來還失望的臉上突然就笑開了花，小灰高興道：“真的？我嘗嘗！”

說罷她便趕緊也自己嘗了一勺，結果因為剛出鍋的關系，她這湯水剛一進口，就馬上被燙的滿臉通紅..

只是就算這樣，女人卻仍是不願意吐出來，湯水在嘴裏左顛右晃，最後終於是涼了一些後才被小灰咽了下去..

黑月笑道：“味道怎樣？”

小灰撅嘴道：“太燙了..沒嘗出來..”

黑月寵溺似的摸了摸小灰的頭，然後又自己給她盛了一點，用嘴吹了吹後才慢慢送到小灰嘴邊..

溫柔道：“這下再嘗嘗”

小灰眼睛看著黑月，張嘴，溫度適宜的湯汁正好進落入口中..

“好喝嗎？”

小灰點頭道：“好喝！”

“月哥哥！”

“嗯？”

“你難道就不問問小灰這湯為什麽叫珍珠湯嗎？”

“為什麽？”

“這是秘密！就算是月哥哥小灰也不能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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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日出一落，很快便又過一日，神界之中仍是在戒備戰爭，仿佛黑月沒有去過那神王殿的書房，董山仍和霜雅一樣在組織著兩日後的最終戰鬥，要說唯一有些奇怪的，就是他的妻子媱夢這兩天總能看到董山在無事時站在天邊的那片雲端前發呆，她問過他是不是有什麽心事，而董山也只是擺擺手，沒有多說什麽話..

皇城之中，女帝霜雅召集的萬千將士如今正坐落在皇城最好的客棧裏，今明兩日一過，一切終於就可以劃下那最後的帷幕..

幻仍是仍繞在皇城的宮殿裏，只不過在閑來時候，皇城之中再也不會有人能望見這位將軍和那女帝共處一殿的情況了...

就這樣，日子於很快就來到了十日之約前一天的最後一個夜晚..

那天夜裏，小灰本提出要陪著黑月看看星星，黑月也確實答應下來，可就在日落的那晚，黑月卻告訴小灰自己要單獨出去一會，這個念頭和想法，小灰其實知道他已經想說很久了，她也知道他要去見誰，去和誰在這最後的一天晚上說上那麽兩句話。

女人沒有妨礙他，只是望著他遠去的身子，擺了擺手，告訴黑月，要早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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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戰最後的那天夜裏，碩大的皇城之中空無一人，女帝霜雅今日整整一天都沒有出面調和大軍，最後軍士的準備情況她也全部都讓神界的幻去準備..那天，皇城之中沒人見到女帝去了哪裏..

唯有一個白衣男人，知道這個女人一直念著的是什麽東西...

人界一處滿是荒草的山頭.

藍白衣裳的女人靠在一顆大樹上，她的腳邊有一朵白天她剛剛種上的小花，那花是紫色的..雖然在這雜草叢生的山頭上有些不太好看，但女人此刻卻將它當做了生命裏最重要的東西..

“一切終於要結束了嗎..”

霜雅看著天空上的明月，周圍只有點點的幾顆亮光，她還曾記得多少年前一個小女孩也好像來過同一個地方，坐在同一顆樹下，望著同一個月亮..

唯一有區別的，只不過是那時候的女孩身旁還有一個少年就是了.

就這樣霜雅看著那月亮許久許久，直至風漸漸有些冷了，時間也逐漸到了深夜，這個時候霜雅才打算回到皇城，安心準備那明日的戰鬥..

只是就在女人剛要起身的時候，那彎月前方，一個消瘦的身影正已極快的速度飛翔而來，女人的身子幾乎在那一瞬間就變得動彈不得..

那身影她死也認得..一定就是那位魔界的魔尊，黑月.

黑夜下，古樹旁，名叫紫香山的山頭上，一個黑衣男人和一個藍衣女人彼此看著對方..

他們誰都沒有講話，也誰都沒有提早離開的意思..

“你..是專程來這個地方的嗎？”

女人口中的聲音很低，兩人明明離得不遠，可站在那裏卻又仿佛隔著千萬道深山..根本望不到盡頭.

“不是”

女人臉上稍微楞了一下後，才勉強笑道：

“不是嗎..”

男人看著她道：“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

“為什麽？”

黑月望著千年不變的面容，眼中的柔情仿佛要沖破那道無形牢籠，在此刻全部都湧現出來.可是那道牢籠它實在太過堅固，憑現在的黑月已是破不了了..

“因為這朵花..”

他目光盯著霜雅身後的那朵紫色小花，輕聲道：

“因為它，所以我今天來向你道歉，以前與你說過的話沒有履行，是我的錯..若是可以的話，我希望能給你補償，但現在來看這輩子是沒有希望了.若有來生的話，下輩子我再還吧.”

“還有..明天過後，希望你能重新變回你自己，就像一千年前一樣，那時候的你比現在的女帝更好看，也更讓人喜歡，這次..沒騙你。”

女人的目光宛如一道湖水，與話語一般，漣漪不斷.

她望著黑月的眼睛，那目光她再熟悉不過，明明就是一千年前在這顆大樹下，一位少年對自己心愛姑娘的所有柔情..

“你..真的想好了嗎？”

霜雅的目光此刻滿是關心與溫柔，他竟有一瞬間幾乎不忍再看，不敢再看，他轉過身去，對著天上的明月道：

“這個世界上懂我的人不多，當年的小雅算一個，若是她的話，一定會猜到我如何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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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個世界沒了你我怎麽辦？難道三界和平一定要用你的命才能實現嗎？為什麽我們不可以想想別的辦法？為什麽..”

“因為三界需要一個共同的敵人，若我不死，和平便永遠無法實現，這就是我的命.我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麽，只是，若連三界的魔尊都不去做這個惡人，誰又會去做這個惡人呢？”

“你用一輩子的時間把自己變成一個魔頭，到最後來還是為了三界..但為什麽？為什麽你就不能替愛你的那些人想想？為什麽非要留下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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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女子始終沒能說出這些話，她知道剛才若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問，那黑月回答的最後一句，一定是為了她..

因為他曾經在這顆大樹下，告訴過一位少女，告訴她，她心中向往的和平一定會由他來實現...

紫色的花朵前方，女人看著男人離去的身影，眼角的淚痕與這千年間終於落了下來.

“月哥哥..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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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綠旅衣的西方，茅草屋外的院子裏，紅色衣裳的少女坐在草地上，一直等著那遠去的黑月..

黎明即將呈現之時，他回來了.

他沒隨她的心願在草地上陪她看一晚上的星星，但最後還能見到他一面，她其實很開心，本來她還以為他不會再回來了.

院門口，黑月靠在柵欄前，坐在小灰的旁邊，那眼前的日出仿佛新生的嬰兒，鮮艷奪目.

小灰輕輕靠在男人肩頭，眼睛被日光映照成了紅色..

“月哥哥..”

“嗯？怎麽了？”

“日出好美啊”

男人感嘆道：“是啊..像這樣的光芒以後或許還會有很多呢.”

逐漸升起的日光映著女人通紅的眼，她終於還是沒能忍住，她實在是舍不得..

女人趴在男人懷裏，小聲的哭了很久.

可那陽光還是徹底升起了.

男人輕輕摸了摸小灰的頭，臉上一笑道：

“月哥哥該走了.”

小灰紅著眼眶，背過身去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咧嘴笑道：

“好！”

黑月站起身，肩膀上還能瞧見幾處未幹的濕潤，他向前走了幾步..本想就這麽直接離去，可剛欲飛起之時，還是對著女人說了句：

“以後..記得對自己好點”

小灰站在院子門口，朝著天空上的人影揮手道別，她目光中的人影越來越遠.心中仿佛也同時沒了一塊血肉..

女人攥著手心，手臂抵在胸前，望著遠處道：

“月哥哥，小灰等你回來.”

晨光中，雲霄上的黑月其實聽到了少女的話，可他沒有回頭，也不會再與她說一句離別.因為這次，他很清楚，自己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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