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武林規矩，此次擂臺之戰，自然是前輩先上，才到晚輩。所以獨孤陽縱然在人群中碰到了易劍寒躍躍欲試的熾熱眼光，也只能無奈搖頭，示意他耐心等候。

所謂前輩，其實並非那些花甲古稀年紀之人，而是年紀大於自己的老江湖。畢竟如此擂臺之上，刀劍無眼，武功平平的老人怎敢輕易上去，而武功高深的也無需上了。揚名立萬之事，只在猶有江湖夢的一群俠客心中而已。

歷代武林大會的擂臺之戰，俱是一件不可輕忽的大事。太早上去，則耗力極大，甚難堅持到最後一刻，除非表現實在出眾，不然落敗者均不會有人賞識。太遲上去，總有真本事，也可能被之前的豪傑光芒掩蓋過去，落個黯然下場。因此，如何把握度量，乃是有大大的學問。一時間有經驗的老江湖們俱是靜觀其變，等待不通其中門道的憨人上去打破僵局。

說到憨人，之前獨孤陽遇到的蔣開山便是一個。但他此刻已然學乖，知道自己之前乃是坐井觀天，早已滅了一鳴驚人的念頭，打算從頭到尾做個看者便罷。

縱是如此，如蔣開山之屬仍是不少，場中靜默片刻，便見一名大漢吭吭哧哧爬上擂臺，煞有介事向四方拱了拱手，道：“俺是河西老師傅帶出來的徒弟，名叫鐵牛，還望大家那個多多指教！”

群豪一笑，既有人打破了冷場，自然便有人迎戰，那邊人群縱起一條黑影，落在臺上，朝著大漢鐵牛一抱拳：“兄臺原來是同鄉，河西影子門譚浩領教。”

兩人年紀俱是不小。群豪早已看出，大漢鐵牛只是學了些粗淺功夫，而譚浩武功雖是不強，但對付鐵牛已經綽綽有餘了。未戰便知勝負，群豪觀看熱情頓時降了下去。

不料那個譚浩卻是個好心之人，見得鐵牛既是同鄉，又為人憨直，不欲他太過難堪，才上了擂臺來。只見他略施手腳便勝了鐵牛，但也不過分相迫，讓他雖是落敗，卻敗得頗是體面。鐵牛知他好心，靦腆一笑，向他鞠了一躬，才走下臺去。

歷經此事，群豪心中皆想：“這譚浩武功如何尚且不說，人倒是挺好，大可一交。”

有了譚浩為先例，之後上臺的豪傑也都留了幾分臉面力氣，氣氛一時融融。直到後來高手漸多，越難收手，氣氛才又緊張起來。其中最值得註意的，便是連勝十二場，如今仍站在臺上的鐵掌門主曹雄。

曹雄甫一上臺，便下手狠辣，群豪與他比試，非死即傷，十二場後，群豪見他武功高強，又心狠手辣，均是心中惴惴，哪敢輕易上臺。仍曹雄如何叫囂，應聲卻是缺缺。

曹雄的武功恰恰是到了一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境地。武功高於他的高出太多，不屑出手；武功低於他的則是不敢出手。甚少人能與他在伯仲之間，但也因懼他狠辣作風，不敢上前。

曹雄心中十分得意，今日可謂揚眉吐氣，大大打響了鐵掌門的名號，揚了鐵掌門的威風，從此江湖之上，只怕鐵掌門之名也要家喻戶曉了。他甚至可以預想，將來百年之後，鐵掌門後人將就今日此事為他立碑紀功。

冷不防，一聲冷喝打斷了他的美好遐想：“五花山莊林顯，討教閣下高招。”

曹雄心中大怒，既是怒此人竟敢打擾自己美夢，又是怒竟然還有人敢不懼自己，當即沈下臉來，連手也懶得拱了，陰沈沈說了聲：“好說！”便施開掌法，招招毫不留情，欲要置對方於死地。

五花山莊平日行事低調，不顯山不露水，是以名氣也不甚大。但老輩高手多多少少都知道，此山莊不鳴則已，一鳴必然驚人。林顯既敢上臺，必有倚仗。

果然，林顯面對曹雄如火如風的攻勢，絲毫不亂，背著雙手左閃右躲，曹雄連他衣角也沾不到一絲，更遑論欺近他身。攻到急處，曹雄也漸心焦，知道對方非是等閑之輩，收起輕視之心，平覆心境，使出威力最是強大的“昊天掌”，認真對敵。

林顯此時也再托大不得，施展五花山莊武功，應付得從容不迫。所謂五花，乃是向陽、思月、追星、君子、長生五種。五花山莊武功，亦是取向陽花之浩然、思月花之陰柔、追星花之飄渺、君子花之沈穩、長生花之悠長。故五花山莊武功雖不顯於外，卻少有敵手。

曹雄招招如風如火，講究快狠準三字。而林顯行進間攻如浩洋不可擋，防若厚土撼不得，兼之氣脈悠長，曹雄無論如何也拿他無法，眼見體內真氣急劇消耗，卻終不得效，心中一慘，知道美夢只怕要破滅了。

高臺上武林盟主司徒旭看得奇怪，道：“這林顯的武功迫頗是不錯呀，為何以前從未聞他姓名？”

旁邊坐著的武林會總主向閑然淡淡道：“五花山莊的武功有兩個大缺，不知司徒盟主可知否？”

“願聞其詳。”司徒旭恭敬道。

“其一，五花山莊武功難學。要修煉得眼前林顯這般業藝，尋常人需要三十年以上，至今最快的，也還是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故江湖上幾乎從未聽說五花山莊有年輕高手。其二，難精。當初創立五花山莊的奇人雖立志博大，從五花之中悟出合五花之意於一體的奇功，但五花之意任一都值得武人終生鉆研，五意合一，其難度何止五倍於之？是以就連當初的那位奇人，終其一生，武功也只是在一流高手之列，距離絕頂高手遠不可及。及其後，更鮮聞有人得入一流高手之列。一般莊中之人，只怕都是這林顯之水平。”

司徒旭道：“依向老如此說，五花山莊的武功豈不是雞肋？那五花山莊之人為何不另尋他法？”

向閑然搖頭道：“非也。五花武功那是無可否認博大精深之武學，若真能練至巔峰，只怕成就無可限量。是以五花山莊之人從未放棄，就待有一天能得一武學奇才，將之發揚光大。二則，此功修煉二十餘年，修為已然不差，而且比之同樣修為之人更難對付。五花山莊歷來行事低調，仇家不多，若莊中人都有此武藝，可保萬年長存。”

司徒旭恍然，恭然道：“向老一番話，使晚輩茅塞頓開！”

“噤聲！”向閑然輕喝，“看，要分出勝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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