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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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清許沒能抵擋住男朋友的誘惑， 善良地幫了他，以至於孫乾到他家了，他們兩個人還在床上廝混。
氣的段清許忍不住狠狠的給了陸野一巴掌。
不過飛機是九點五十點， 時間倒也來得及。
九點十分，陸野拎著一個行李箱，和段清許一起離開香滿庭芳， 他今天也要趕飛機，不過不是為了工作， 明天他是他爹陸定邦的五十四大壽， 他今兒得回江城。
他的飛機比段清許晚二十分鐘。
目送段清許進了登機口後，他在原地佇立了片刻， 嘆了口氣， 去另外一個登機口。
段清許此次拍戲的地點在雲南一個小城，京市飛達豐需要四個小時左右， 而京市距離江城只需要一個小時。
**
兩個多小時後。
陸野回到了江城陸家。
今天是周五， 但是陸野他媽媽一大早就說了， 今天酒店沒什麽事，肯定提前下班， 迎接兒子。
陸野本來以為就算如此，他媽也應該會比他晚到家的。
然而他到家的時候，他媽媽已經坐在客廳裏喝咖啡了。
陸野給了他媽許正淑女士一個熱情的擁抱， “媽。”
許正淑女士今年五十多歲， 然而經濟優渥，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 她回抱了一下陸野， 笑著道：“不錯嘛， 小夥子最近又帥氣不少。”
“那是， 也不看看是誰生的。”陸野嘚瑟道。
母子倆熱情互捧，這時候，皮制沙發的另外一端，傳來一陣不輕不重的咳嗽聲。
陸野循聲看過去，頓時一驚：“爸？”
“爸，你今兒沒上班嗎？”他爸是事業狂人，就算是周六周日，也沈迷加班，今天可是星期五啊。
許正淑女士拉著陸野在沙發上坐下，讓阿姨給上陸野喜歡吃的點心，道：“你爸爸知道你今天要回家，特意提前回來了。”
陸野：“？”
陸定邦皺眉，否認了許正淑女士所言：“是今天公司裏沒什麽事。”
說完，他擡眸看向陸野，問道：“最近怎麽樣？又多了幾個扯著嗓子叫你哥哥或者老公的小姑娘？”
“爸。”陸野頭疼，“你不要每次我一回家，就用這種瞧不起的語氣攻擊我的職業。”
陸定邦冷嗤：“你的職業有什麽值得我看得起的，不就是嘩眾取寵的……”
“行了。”許正淑打斷他的話，不虞地對他道，“陸定邦，你還想不想一家人好好過日子了？”
他們母子裏沆瀣一氣，陸定邦放下茶杯，冷聲說：“我上樓看報表。”
等陸定邦走了，許正淑嘆口氣，對兒子道：“你爸爸就這個臭脾氣，固執，你別和他計較。”
陸野對他爸這個臭脾氣早有體會，他從小就喜歡音樂，他爸爸也支持他的興趣愛好，然而高中畢業，他要報音樂學院，他爸爸是真的把他攆出了家門，整整三年沒和他說一句話。
“沒事，我爸其實現在也在慢慢接受了。”陸野說。
母子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陸野見他媽媽今天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他餘光往周圍掃了掃，很好，現在客廳裏一個阿姨都沒有，他正想鋪墊一下他交了男朋友這件事。
忽然，許正淑的手機響了起來。
許正淑只好接通電話，應該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陸野看著她眉頭皺了一下，隨後，他媽壓低聲音對她道：“我上樓去處理點事。”
陸野揮揮手，讓他媽媽去了。
他爸媽都上樓了，陸野摸出手機，騷擾男朋友，沒得到男朋友的回答，他跑去西樓的游泳池裏游泳。
游了一個小時後，終於等到了男朋友的消息。
【下飛機了，剛剛上劇組的車，應該還要一個小時才能抵達劇組的酒店】
陸野只穿著一條泳褲，靠坐在泳池邊上給男朋友發消息，【今晚上劇組有什麽安排嗎？】
【應該會開劇本研讀會】
陸野斷斷續續和男朋友聊了一個小時，直到男朋友表示到酒店了，得見導演了，而陸野也接到了他媽媽的電話，讓他去餐廳吃晚飯。
今晚只有他們一家三口，吃飯是在小餐廳裏，當然了，飯菜很豐盛，有一大半都是陸野喜歡吃的。
沒吃幾口，陸定邦忽然開了口，“我剛剛給你的郵箱發了幾份文件。”
陸野疑惑地啊了一聲，他掏出手機，點開郵箱，隨後的確看見了一個未讀的新郵件。
陸野點開。
半分鐘之後，他忍不住草了聲，“爸，你這是……”
陸定邦態度很穩：“這幾位都是藤校畢業的非常優秀的女孩子，我最近會讓秘術安排時間讓你們……”
“我不相親。”陸野猛地把筷子放在民國的景德鎮的江心白瓷碗上。
陸定邦見他這麽一副硬邦邦的態度，他也放下了筷子，力氣不大，但是他本來就比陸野長的威嚴，而且他也不矮，接近一米九的個頭，還當過兩年的特種兵，這一下看似不動如山，其實有種泰山壓頂的味道。
“你馬上都二十五了，我也沒逼你現在結婚，只是你現在的年齡的確可以把……”
陸野打斷了他的話，“我有對象了。”
許正淑聽到這句話一驚：“陸野，你什麽時候有對象了，一個月之前，你不是說你還單身嗎？”
陸野咳嗽了一聲，對他媽媽道：“我厲害唄，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脫單了唄。”
許正淑一笑：“行行行。”又問，“你女朋友也是你們圈子裏的人嗎？是歌手嗎？”
陸野餘光掃到了陸定邦盯著他的眼神，他猶豫了一瞬間，也就是一瞬間，他直接對兩位坦誠道：“是我們圈子裏的人，不過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此話不啻於平地驚雷。
許正淑猛然一怔。
而陸定邦整個人的態度驟然一凜，他註視著陸野，脖子上的青筋在明顯跳動：“你再說一遍，你交的是女朋友還是男朋友？”
陸野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其實吧，他今天回家的時候，在飛機上思索了一番，要不要這次就把他談戀愛的事告訴父母，其實沒想好。
同性戀合法了，同性戀社會認可了。
但是同性戀畢竟是少數群體，對於七八成的父母來說，這麽少數的事不會發生在自己頭上。
可是他要是不說他戀愛，他爸爸就要逼著他相親。而坦誠戀愛這件事後，陸野必然不可能讓段清許頂著女孩子這個性別。
這條路，註定是他要走的路。
思及此，陸野心裏生出了萬丈豪情，他回視著他威嚴的父親道：“我喜歡男生，我交的是男朋友。”
“狗日的喜歡男生！”陸定邦拍桌而起，“你她媽過去二十多年都是異性戀，我看你就是被那個圈子烏煙瘴氣的風氣帶壞了，你給老子立刻分手，回到正途上來。”
“我不會分手的。”陸野早有準備他父親會很生氣，畢竟他爸爸在他三歲的時候，就給他規劃好了未來二三十年要走的路，不過就像當年不會向他妥協學管理，繼承家業一般，現在他也不會向妥協他的愛情。
他的人生，只能是由他決定。
“而且你的想法是錯誤的，是不正常的，同性戀是……”
話說了一半，一個玻璃杯擦著陸野的側臉而過，玻璃杯砸在陸野的腳邊，發出刺耳的聲音，陸野看向陸定邦，隨即暗道一聲不妙。
**
兩個小時後。
陸定邦面色冷俊地捏著皮帶從空屋裏走出來，許正淑見他終於開了門，連忙沖進去，“陸野，你……”
“我沒事。”陸野想要安慰許正淑，但話一說完，他就忍不住齜牙咧嘴，草，他爹是想打死他嗎？
“你也是，你就不知道服軟嗎？”許正淑剛剛一直在門外，她聽到了陸定邦剛剛一直逼問分不分手，她兒子倒好，說不分就算了，居然還敢說他是暴君，是法西斯，他就算是死都要葬到對方家的祖墳裏去。她本來能夠感覺到陸定邦下手輕了些，結果就因為那些大逆不道的話，那皮帶聲聽的她都疼。
“唉，我送你回房吧。”許正淑已經很了解他老公和兒子的性格，都是不可能被任何人左右的人。
陸野唔了聲，艱難地跟著他媽往四樓去。
空室是在陸家主樓的一樓，顧名思義，就是一間空屋子，也是他爹施暴的屋子，陸定邦鐵血軍人出身，很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這句話，在他的心裏，孩子皮了，不孝順了，就是沒揍好，打疼了，長記性了，就不敢再犯了。
陸野對他的教育方式不予置評，但是憑什麽要由他對正確和錯誤下定義，他是孔聖人嗎？
陸野的房間在四樓，他爹揍得太狠，他不想爬樓梯了，乘坐電梯上了四樓，進了房間不久，醫生來了，醫生給陸野清洗上藥花了大半個小時。
上藥的時候，許正淑看著陸野背後的傷，心在疼。
陸野也很疼，他爸爸這次打的特別不留情面，甚至都在流血。
上好藥之後，醫生離開，陸野本來想坐在椅子上的，但是剛剛坐了一下，屁股疼，他只好挪到床邊來坐下。
而這個時候，許正淑女士嘆了口氣，道：“陸野，你告訴媽媽，你交男朋友是因為好玩還是……”
“媽，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拿感情開玩笑的。”陸野打斷了她的話，不過因為這是他媽媽，他語氣溫和了幾分，他望著他媽媽的眼睛道，“我小時候就告訴過你，我這輩子只愛一個人，只結一次婚。”
許正淑：“……”她再次感覺到了生孩子就是開盲盒。
她和陸定邦都不是理想化和浪漫的人，甚至他們兩個都不是彼此的初戀，也不知道她兒子這種想法是從哪裏來的。
許正淑斟酌了一番措辭：“陸野，你要知道你說的戀愛狀態是特別不切實際的戀愛狀態，當然，媽媽不是否認你這種戀愛觀，只是如果有一天你們的愛意消失，媽媽是非常不讚同你因為抱著愛一個人就必須愛一輩子的想法，強迫自己和對方過一輩子……”
“媽媽，不會強迫，我們會非常相愛地過一輩子的。”陸野堅定地道。
許正淑：“……”
許正淑好奇地問：“你們交往多久了？”
“五天。”陸野毫不猶豫地給出答案。
許正淑：“……”她真的是佩服她兒子，才五天就敢說一輩子了。
不過她也並不打算繼續這個問題，才五天而已，那麽肯定是密戀期，這期間，大多數人荷爾蒙上頭，會覺得自己和對方情比金堅，海枯石爛至死不渝。
“行吧。”許正淑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你爸爸。”
“等等。”陸野叫住她，“你會反對我嗎？”
許正淑：“……”
許正淑很無奈：“我反對你，你能聽我的嗎？能和他分手嗎？”
陸野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許正淑想說那我反對有什麽用，但陸野盯著她的眼睛道，“但是我會傷心，因為得不到媽媽的祝福而傷心。”
**
許正淑和陸定邦的房間在三樓，她下了樓，回了房間，陸定邦正坐在床頭看財經新聞，見她進來了，冷聲道：“他當年進娛樂圈的時候就應該叫人徹底封殺他，你看看他這幾年學了什麽，居然……”
許正淑也很頭疼，陸野是個同性戀這個消息太猝不及防了，陸野從小到大也沒透露出任何對男孩子感興趣的征兆來，她抿了抿嘴道：“我打聽了，他和他……對象才談了幾天的戀愛，這以後哪裏說的準呢，其實他也才二十四歲，年齡還小。”
“沒幾天就過二十五歲的生日了！”陸定邦把ipad扔到床頭，沈聲說，“他最好就是一時上頭，玩玩而已！”
說到這兒，陸定邦草了一聲，他抽出了皮帶又想去揍陸野一頓了，“玩玩也不行。”
**
達豐市，段清許抵達劇組酒店是五點了，簡單安置好，吃過晚飯，劇組主要工作人員湊在一起，開了一個研討會，討論了三個小時，王導才說散會。
段清許回了房間，為了拍攝方便，劇組定的酒店在經常取景的周圍，酒店不能說好，但也不能說差，而段清許身為主要演員，住的是十三樓的豪華套房，不過說是豪華套房，就是面積比標準房大一些罷了。
不過段清許不講究這些，他只講究戲。
回房後，他先洗了個澡，隨後穿著睡衣躺在床上看劇本，今天大家的思維相互碰撞，段清許覺得有幾場戲他可以多換幾種演法。
他拿出紅色馬克筆在劇本上做筆記。
然而筆記沒做幾條，段清許餘光忍不住往手機上瞥。
過了幾秒後，他拿起手機，點開和陸野的聊天頁面。
五點，他抵達酒店，同時表示他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沒時間和他聊天了，陸野表示他也要去吃晚飯了。
但是現在都十點半了，陸野一條消息都沒有給他發。
是忽然有什麽事耽擱了嗎？
思及此，段清許也就顧不得矜持了，給男朋友主動發了一條消息過去：【在忙？】
幾分鐘後，還是沒有等到男朋友的回覆。
段清許想了想，直接撥打了視頻電話過去。
陸野剛剛送走他媽，他在床邊坐了一會兒，最後難得陷入了愛情為世俗不容的中二感慨裏。這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而且是為男朋友設置的專屬鈴聲。
陸野趕緊拿起手機，想要接通男朋友打過來的視頻。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陸野匆匆地跑到了衛生間裏，幾分鐘後，他再次確認他的臉上有道傷，雖然不明顯，但是攝像頭一對，肯定能發現的。
陸野趕緊跑回去，沒接視頻通話，而是接通了語音通話。
段清許看見只有聲音傳來，沒有畫面傳來，他疑惑地嗯了一聲，“你在哪兒呢？”
“在家呢。”陸野覺得坐著傷口疼，他站了起來說。
段清許：“那你怎麽不開視頻？”
陸野輕咳了一聲說：“那還不是想讓你體驗一下我的別的優點。”
段清許疑惑：“什麽優點？”
“我那上天恩賜的天籟一般的嗓音啊。”
段清許後背靠在床頭，不由得輕輕地笑了一下，這倒會是陸野不開攝像頭的理由。
“今天晚上很忙嗎？”段清許問。
“也還好。”陸野斟酌著找了一個借口，“就是很久沒回家了，和我爸媽聊天，聊的太久了。”
聽到他爸媽兩個字，段清許手指無意識抓緊了手機，“陸野。”
“嗯？”
段清許的聲音難得凝滯，“你，你有和你爸媽提……”他有些說不下去了。
陸野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清許哥哥，那麽想讓我們擁有父母之命啊？”他語氣很不正經。
段清許：“……”
“你閉嘴。”段清許沒好氣。
陸野笑了，變得很正經：“還沒說，你知道的，我的性取向是你，然而你是男生，我爸媽以前都默認我的性取向是女生，我這次回家，就打算給他們鋪墊一下我喜歡男生這件事。”
段清許聲音低低地唔了一聲，他想多關心男朋友一點，“你父母是什麽樣的人啊？”
“怎麽呀？想提前好你公婆婆的性格愛好，討好他們啊？”陸野賤兮兮地說。
段清許：“……”
段清許冷淡道：“我困了，我掛了。”
陸野連忙哀嚎不要，段清許就是嚇唬嚇唬他，讓他少作妖，見陸野不再亂說話，就繼續坐在床上和他聊天。
時間越來越晚，段清許感覺到困了，然而男朋友不說晚安，他好像也舍不得主動結束這通電話，這時候，陸野忽然精神了幾分：“段清許，我忽然想到了幾句詩。”
“哪幾句？”段清許問。
陸野道：“野獸需要窩，朝聖人需要路，死人需要靈柩。人人有自己需要的物。女人需要說謊，沙皇需要統治。”
念到這兒，陸野頓了頓，方才繼續道，“我需要你。
陸野的聲音微磁，帶著淡淡的金屬質感，然而他念這幾句詩的時候，聲音一直很溫柔，尤其是最後一句，更溫柔。
段清許忽然就一點不困了，他摸了摸耳朵，說：“我也想到了幾句詩。”
不等陸野發問，段清許用他那黑珍珠般微冷的聲音柔聲道：“都說梨花像雪，其實蘋果花才像雪，雪是厚重的，不是透明的，梨花像什麽呢？”
陸野接了他的下一句話，“梨花的瓣子是月亮做的。”
段清許又笑了，他扭頭看向他窗外的月亮，放輕聲音：“我窗外的月亮很漂亮。”
陸野走到了窗前，他拉開了落地窗，凝視著窗外的月亮，說：“我窗外的月亮也很漂亮。”
作者有話要說：
兩段話分別出自和茨維塔耶娃和汪曾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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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的段清許忍不住狠狠的給了陸野一巴掌。
不過飛機是九點五十點， 時間倒也來得及。
九點十分，陸野拎著一個行李箱，和段清許一起離開香滿庭芳， 他今天也要趕飛機，不過不是為了工作， 明天他是他爹陸定邦的五十四大壽， 他今兒得回江城。
他的飛機比段清許晚二十分鐘。
目送段清許進了登機口後，他在原地佇立了片刻， 嘆了口氣， 去另外一個登機口。
段清許此次拍戲的地點在雲南一個小城，京市飛達豐需要四個小時左右， 而京市距離江城只需要一個小時。
**
兩個多小時後。
陸野回到了江城陸家。
今天是周五， 但是陸野他媽媽一大早就說了， 今天酒店沒什麽事，肯定提前下班， 迎接兒子。
陸野本來以為就算如此，他媽也應該會比他晚到家的。
然而他到家的時候，他媽媽已經坐在客廳裏喝咖啡了。
陸野給了他媽許正淑女士一個熱情的擁抱， “媽。”
許正淑女士今年五十多歲， 然而經濟優渥，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 她回抱了一下陸野， 笑著道：“不錯嘛， 小夥子最近又帥氣不少。”
“那是， 也不看看是誰生的。”陸野嘚瑟道。
母子倆熱情互捧，這時候，皮制沙發的另外一端，傳來一陣不輕不重的咳嗽聲。
陸野循聲看過去，頓時一驚：“爸？”
“爸，你今兒沒上班嗎？”他爸是事業狂人，就算是周六周日，也沈迷加班，今天可是星期五啊。
許正淑女士拉著陸野在沙發上坐下，讓阿姨給上陸野喜歡吃的點心，道：“你爸爸知道你今天要回家，特意提前回來了。”
陸野：“？”
陸定邦皺眉，否認了許正淑女士所言：“是今天公司裏沒什麽事。”
說完，他擡眸看向陸野，問道：“最近怎麽樣？又多了幾個扯著嗓子叫你哥哥或者老公的小姑娘？”
“爸。”陸野頭疼，“你不要每次我一回家，就用這種瞧不起的語氣攻擊我的職業。”
陸定邦冷嗤：“你的職業有什麽值得我看得起的，不就是嘩眾取寵的……”
“行了。”許正淑打斷他的話，不虞地對他道，“陸定邦，你還想不想一家人好好過日子了？”
他們母子裏沆瀣一氣，陸定邦放下茶杯，冷聲說：“我上樓看報表。”
等陸定邦走了，許正淑嘆口氣，對兒子道：“你爸爸就這個臭脾氣，固執，你別和他計較。”
陸野對他爸這個臭脾氣早有體會，他從小就喜歡音樂，他爸爸也支持他的興趣愛好，然而高中畢業，他要報音樂學院，他爸爸是真的把他攆出了家門，整整三年沒和他說一句話。
“沒事，我爸其實現在也在慢慢接受了。”陸野說。
母子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陸野見他媽媽今天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他餘光往周圍掃了掃，很好，現在客廳裏一個阿姨都沒有，他正想鋪墊一下他交了男朋友這件事。
忽然，許正淑的手機響了起來。
許正淑只好接通電話，應該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陸野看著她眉頭皺了一下，隨後，他媽壓低聲音對她道：“我上樓去處理點事。”
陸野揮揮手，讓他媽媽去了。
他爸媽都上樓了，陸野摸出手機，騷擾男朋友，沒得到男朋友的回答，他跑去西樓的游泳池裏游泳。
游了一個小時後，終於等到了男朋友的消息。
【下飛機了，剛剛上劇組的車，應該還要一個小時才能抵達劇組的酒店】
陸野只穿著一條泳褲，靠坐在泳池邊上給男朋友發消息，【今晚上劇組有什麽安排嗎？】
【應該會開劇本研讀會】
陸野斷斷續續和男朋友聊了一個小時，直到男朋友表示到酒店了，得見導演了，而陸野也接到了他媽媽的電話，讓他去餐廳吃晚飯。
今晚只有他們一家三口，吃飯是在小餐廳裏，當然了，飯菜很豐盛，有一大半都是陸野喜歡吃的。
沒吃幾口，陸定邦忽然開了口，“我剛剛給你的郵箱發了幾份文件。”
陸野疑惑地啊了一聲，他掏出手機，點開郵箱，隨後的確看見了一個未讀的新郵件。
陸野點開。
半分鐘之後，他忍不住草了聲，“爸，你這是……”
陸定邦態度很穩：“這幾位都是藤校畢業的非常優秀的女孩子，我最近會讓秘術安排時間讓你們……”
“我不相親。”陸野猛地把筷子放在民國的景德鎮的江心白瓷碗上。
陸定邦見他這麽一副硬邦邦的態度，他也放下了筷子，力氣不大，但是他本來就比陸野長的威嚴，而且他也不矮，接近一米九的個頭，還當過兩年的特種兵，這一下看似不動如山，其實有種泰山壓頂的味道。
“你馬上都二十五了，我也沒逼你現在結婚，只是你現在的年齡的確可以把……”
陸野打斷了他的話，“我有對象了。”
許正淑聽到這句話一驚：“陸野，你什麽時候有對象了，一個月之前，你不是說你還單身嗎？”
陸野咳嗽了一聲，對他媽媽道：“我厲害唄，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脫單了唄。”
許正淑一笑：“行行行。”又問，“你女朋友也是你們圈子裏的人嗎？是歌手嗎？”
陸野餘光掃到了陸定邦盯著他的眼神，他猶豫了一瞬間，也就是一瞬間，他直接對兩位坦誠道：“是我們圈子裏的人，不過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此話不啻於平地驚雷。
許正淑猛然一怔。
而陸定邦整個人的態度驟然一凜，他註視著陸野，脖子上的青筋在明顯跳動：“你再說一遍，你交的是女朋友還是男朋友？”
陸野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其實吧，他今天回家的時候，在飛機上思索了一番，要不要這次就把他談戀愛的事告訴父母，其實沒想好。
同性戀合法了，同性戀社會認可了。
但是同性戀畢竟是少數群體，對於七八成的父母來說，這麽少數的事不會發生在自己頭上。
可是他要是不說他戀愛，他爸爸就要逼著他相親。而坦誠戀愛這件事後，陸野必然不可能讓段清許頂著女孩子這個性別。
這條路，註定是他要走的路。
思及此，陸野心裏生出了萬丈豪情，他回視著他威嚴的父親道：“我喜歡男生，我交的是男朋友。”
“狗日的喜歡男生！”陸定邦拍桌而起，“你她媽過去二十多年都是異性戀，我看你就是被那個圈子烏煙瘴氣的風氣帶壞了，你給老子立刻分手，回到正途上來。”
“我不會分手的。”陸野早有準備他父親會很生氣，畢竟他爸爸在他三歲的時候，就給他規劃好了未來二三十年要走的路，不過就像當年不會向他妥協學管理，繼承家業一般，現在他也不會向妥協他的愛情。
他的人生，只能是由他決定。
“而且你的想法是錯誤的，是不正常的，同性戀是……”
話說了一半，一個玻璃杯擦著陸野的側臉而過，玻璃杯砸在陸野的腳邊，發出刺耳的聲音，陸野看向陸定邦，隨即暗道一聲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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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後。
陸定邦面色冷俊地捏著皮帶從空屋裏走出來，許正淑見他終於開了門，連忙沖進去，“陸野，你……”
“我沒事。”陸野想要安慰許正淑，但話一說完，他就忍不住齜牙咧嘴，草，他爹是想打死他嗎？
“你也是，你就不知道服軟嗎？”許正淑剛剛一直在門外，她聽到了陸定邦剛剛一直逼問分不分手，她兒子倒好，說不分就算了，居然還敢說他是暴君，是法西斯，他就算是死都要葬到對方家的祖墳裏去。她本來能夠感覺到陸定邦下手輕了些，結果就因為那些大逆不道的話，那皮帶聲聽的她都疼。
“唉，我送你回房吧。”許正淑已經很了解他老公和兒子的性格，都是不可能被任何人左右的人。
陸野唔了聲，艱難地跟著他媽往四樓去。
空室是在陸家主樓的一樓，顧名思義，就是一間空屋子，也是他爹施暴的屋子，陸定邦鐵血軍人出身，很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這句話，在他的心裏，孩子皮了，不孝順了，就是沒揍好，打疼了，長記性了，就不敢再犯了。
陸野對他的教育方式不予置評，但是憑什麽要由他對正確和錯誤下定義，他是孔聖人嗎？
陸野的房間在四樓，他爹揍得太狠，他不想爬樓梯了，乘坐電梯上了四樓，進了房間不久，醫生來了，醫生給陸野清洗上藥花了大半個小時。
上藥的時候，許正淑看著陸野背後的傷，心在疼。
陸野也很疼，他爸爸這次打的特別不留情面，甚至都在流血。
上好藥之後，醫生離開，陸野本來想坐在椅子上的，但是剛剛坐了一下，屁股疼，他只好挪到床邊來坐下。
而這個時候，許正淑女士嘆了口氣，道：“陸野，你告訴媽媽，你交男朋友是因為好玩還是……”
“媽，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拿感情開玩笑的。”陸野打斷了她的話，不過因為這是他媽媽，他語氣溫和了幾分，他望著他媽媽的眼睛道，“我小時候就告訴過你，我這輩子只愛一個人，只結一次婚。”
許正淑：“……”她再次感覺到了生孩子就是開盲盒。
她和陸定邦都不是理想化和浪漫的人，甚至他們兩個都不是彼此的初戀，也不知道她兒子這種想法是從哪裏來的。
許正淑斟酌了一番措辭：“陸野，你要知道你說的戀愛狀態是特別不切實際的戀愛狀態，當然，媽媽不是否認你這種戀愛觀，只是如果有一天你們的愛意消失，媽媽是非常不讚同你因為抱著愛一個人就必須愛一輩子的想法，強迫自己和對方過一輩子……”
“媽媽，不會強迫，我們會非常相愛地過一輩子的。”陸野堅定地道。
許正淑：“……”
許正淑好奇地問：“你們交往多久了？”
“五天。”陸野毫不猶豫地給出答案。
許正淑：“……”她真的是佩服她兒子，才五天就敢說一輩子了。
不過她也並不打算繼續這個問題，才五天而已，那麽肯定是密戀期，這期間，大多數人荷爾蒙上頭，會覺得自己和對方情比金堅，海枯石爛至死不渝。
“行吧。”許正淑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你爸爸。”
“等等。”陸野叫住她，“你會反對我嗎？”
許正淑：“……”
許正淑很無奈：“我反對你，你能聽我的嗎？能和他分手嗎？”
陸野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許正淑想說那我反對有什麽用，但陸野盯著她的眼睛道，“但是我會傷心，因為得不到媽媽的祝福而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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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正淑和陸定邦的房間在三樓，她下了樓，回了房間，陸定邦正坐在床頭看財經新聞，見她進來了，冷聲道：“他當年進娛樂圈的時候就應該叫人徹底封殺他，你看看他這幾年學了什麽，居然……”
許正淑也很頭疼，陸野是個同性戀這個消息太猝不及防了，陸野從小到大也沒透露出任何對男孩子感興趣的征兆來，她抿了抿嘴道：“我打聽了，他和他……對象才談了幾天的戀愛，這以後哪裏說的準呢，其實他也才二十四歲，年齡還小。”
“沒幾天就過二十五歲的生日了！”陸定邦把ipad扔到床頭，沈聲說，“他最好就是一時上頭，玩玩而已！”
說到這兒，陸定邦草了一聲，他抽出了皮帶又想去揍陸野一頓了，“玩玩也不行。”
**
達豐市，段清許抵達劇組酒店是五點了，簡單安置好，吃過晚飯，劇組主要工作人員湊在一起，開了一個研討會，討論了三個小時，王導才說散會。
段清許回了房間，為了拍攝方便，劇組定的酒店在經常取景的周圍，酒店不能說好，但也不能說差，而段清許身為主要演員，住的是十三樓的豪華套房，不過說是豪華套房，就是面積比標準房大一些罷了。
不過段清許不講究這些，他只講究戲。
回房後，他先洗了個澡，隨後穿著睡衣躺在床上看劇本，今天大家的思維相互碰撞，段清許覺得有幾場戲他可以多換幾種演法。
他拿出紅色馬克筆在劇本上做筆記。
然而筆記沒做幾條，段清許餘光忍不住往手機上瞥。
過了幾秒後，他拿起手機，點開和陸野的聊天頁面。
五點，他抵達酒店，同時表示他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沒時間和他聊天了，陸野表示他也要去吃晚飯了。
但是現在都十點半了，陸野一條消息都沒有給他發。
是忽然有什麽事耽擱了嗎？
思及此，段清許也就顧不得矜持了，給男朋友主動發了一條消息過去：【在忙？】
幾分鐘後，還是沒有等到男朋友的回覆。
段清許想了想，直接撥打了視頻電話過去。
陸野剛剛送走他媽，他在床邊坐了一會兒，最後難得陷入了愛情為世俗不容的中二感慨裏。這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而且是為男朋友設置的專屬鈴聲。
陸野趕緊拿起手機，想要接通男朋友打過來的視頻。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陸野匆匆地跑到了衛生間裏，幾分鐘後，他再次確認他的臉上有道傷，雖然不明顯，但是攝像頭一對，肯定能發現的。
陸野趕緊跑回去，沒接視頻通話，而是接通了語音通話。
段清許看見只有聲音傳來，沒有畫面傳來，他疑惑地嗯了一聲，“你在哪兒呢？”
“在家呢。”陸野覺得坐著傷口疼，他站了起來說。
段清許：“那你怎麽不開視頻？”
陸野輕咳了一聲說：“那還不是想讓你體驗一下我的別的優點。”
段清許疑惑：“什麽優點？”
“我那上天恩賜的天籟一般的嗓音啊。”
段清許後背靠在床頭，不由得輕輕地笑了一下，這倒會是陸野不開攝像頭的理由。
“今天晚上很忙嗎？”段清許問。
“也還好。”陸野斟酌著找了一個借口，“就是很久沒回家了，和我爸媽聊天，聊的太久了。”
聽到他爸媽兩個字，段清許手指無意識抓緊了手機，“陸野。”
“嗯？”
段清許的聲音難得凝滯，“你，你有和你爸媽提……”他有些說不下去了。
陸野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清許哥哥，那麽想讓我們擁有父母之命啊？”他語氣很不正經。
段清許：“……”
“你閉嘴。”段清許沒好氣。
陸野笑了，變得很正經：“還沒說，你知道的，我的性取向是你，然而你是男生，我爸媽以前都默認我的性取向是女生，我這次回家，就打算給他們鋪墊一下我喜歡男生這件事。”
段清許聲音低低地唔了一聲，他想多關心男朋友一點，“你父母是什麽樣的人啊？”
“怎麽呀？想提前好你公婆婆的性格愛好，討好他們啊？”陸野賤兮兮地說。
段清許：“……”
段清許冷淡道：“我困了，我掛了。”
陸野連忙哀嚎不要，段清許就是嚇唬嚇唬他，讓他少作妖，見陸野不再亂說話，就繼續坐在床上和他聊天。
時間越來越晚，段清許感覺到困了，然而男朋友不說晚安，他好像也舍不得主動結束這通電話，這時候，陸野忽然精神了幾分：“段清許，我忽然想到了幾句詩。”
“哪幾句？”段清許問。
陸野道：“野獸需要窩，朝聖人需要路，死人需要靈柩。人人有自己需要的物。女人需要說謊，沙皇需要統治。”
念到這兒，陸野頓了頓，方才繼續道，“我需要你。
陸野的聲音微磁，帶著淡淡的金屬質感，然而他念這幾句詩的時候，聲音一直很溫柔，尤其是最後一句，更溫柔。
段清許忽然就一點不困了，他摸了摸耳朵，說：“我也想到了幾句詩。”
不等陸野發問，段清許用他那黑珍珠般微冷的聲音柔聲道：“都說梨花像雪，其實蘋果花才像雪，雪是厚重的，不是透明的，梨花像什麽呢？”
陸野接了他的下一句話，“梨花的瓣子是月亮做的。”
段清許又笑了，他扭頭看向他窗外的月亮，放輕聲音：“我窗外的月亮很漂亮。”
陸野走到了窗前，他拉開了落地窗，凝視著窗外的月亮，說：“我窗外的月亮也很漂亮。”
作者有話要說：
兩段話分別出自和茨維塔耶娃和汪曾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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