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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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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知難產了。

傅池楓把他送到醫院時淺粉色的孕婦裙已經被血浸透,所過之處淅淅瀝瀝都是血漬,觸目驚心。

季知面色慘白,渾身都是冷汗,只感覺有人拿著大擺錘不斷地擊打他的腹部,打得他五臟六腑都移位,直到成為爛泥,他疼得連叫都叫不出來,身體極度抗拒傅池楓的接觸,卻沒有力氣推拒。

人才送到手術室,傅家的人就聞聲而來,將產房堵了個水洩不通。

季知提前兩個月生產,傅池楓和褚意的計劃被迫中斷,他一身血腥氣跟進了產房,用力地握住了季知的手,可季知盡管疼得意識恍惚,還是想要費力將手從傅池楓的掌心裏抽出來。

於是傅池楓握得更緊了,他手上全是抱季知時沾染上的血,粘稠、鮮紅,刺得他雙眼生疼。

褚意趕到的時候見到的就是躺在手術臺上出氣多進氣少的季知,像是一張蒼白的紙,隨時會消失,與季知的慘白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床上大片大片的血漬,他來不及責問傅池楓,強忍恐懼走到季知身旁,彎下來看淚涔涔的季知。

季知的五臟六腑疼得仿佛被人從下體裏扯出來大力捶打,張大著嘴,瞳孔渙散。

醫生大吼著,“產婦有血崩的前兆,請兩位馬上出去。”

季知從來沒有這麽痛過,他的腹部連帶著脊椎和下體,都像是被卡車一遍遍碾過,體內更像是有千百個鋤頭在同時耕作,他的骨血是田地,鋤頭高高擡起又落下,每一下都搗在他的血肉上,鮮血淋漓,肉爛成泥。

他再也受不了這痛,用盡他所有的力氣,尖銳地慘叫一聲,又很快安靜下來。

“不要,”季知眼前一片模糊,竭盡全力從喉嚨裏擠出字來,聲聲泣血,“為難,雨喬。”

傅池楓閉了閉眼,他表情平靜無波,牙齒卻在打顫,“你活下來,我就......”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妄想用條件把季知束縛在身邊。

護士推了他一把,季知的手從他的掌心滑出去,再也抓不住了。

褚意沈著臉在季知的唇上啄了一口,聲音喑啞難聽,“我在外面等你,我答應你,只要你跟孩子都能平安,我帶你走,季知,你聽清楚了,我會帶你走。”

季知的眼瞳已經無法聚焦,傅池楓和褚意被趕出了手術室。

還未站定,褚意就沖向傅池楓,雙拳暴起,狠狠地砸向傅池楓的臉,傅池楓像是被抽了魂魄的人,硬生生受了這一拳,被打得撞向墻面,整個人往前撲了兩步才站穩。

褚意滿臉陰鷙,“如果季知出事,我一定殺了你。”

傅池楓反手抹了下臉,越抹越臟,季知流出來的血因他的動作全蹭在臉上,他很輕地笑了聲,冷眼看著褚意,“你也未必摘得幹凈。”

褚意咬得牙根出血,卻再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季知今日的苦難是他們兩個一手造成的,他沒有資格指責傅池楓。

手術室的紅燈遲遲未滅。

季知的感知漸漸被剝離,他看見漫天的血光,像是下了一場血雨,連呼吸都是濃重的血腥氣。

有刀割開他的肚子,感覺不到疼,只有混混沌沌的麻木,靈魂好似飄在上空,看著手術臺上浸泡在血池裏九死一生的自己。

母親生他的時候也會這麽痛嗎?

生不如死。

他在地獄裏走了一遭,手都快要碰到閻羅王的殿門,一聲劃破長空的啼哭將他拽了回來。

誰在哭,吵得他無法安寧。

他累得閉上眼,昏睡過去。

——

季知生了個八個月大的早產兒,是個女孩,一生下來就抱到了保溫箱裏。

他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醒來時發現自己的肚子癟了下去,躺在充斥著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裏,他腦袋裏灌了鉛似的,沈重得連轉動一下都費勁。

茫茫然地轉動眼睛,他見到了坐在床邊的傅池楓,雙瞳驟然一縮,生產前的記憶如潮水般侵襲,痛擊得他骨肉咯咯作響。

傅池楓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頹然,他死死盯著季知,像拉住鬼門關的人,生怕一個眨眼人就會消失不見,他還未開口,季知突然淒厲地慘叫了一聲,不顧疼痛就要從床上跌下去。

傅池楓將他攔腰抱住,季知像是被送入屠宰場的動物,叫得更加慘烈。

叫聲引來了護士,護士給季知打了一陣鎮定劑,季知才漸漸地安靜下來被傅池楓抱在懷裏,可仍是抖得不停。

在學術上,季知這種癥狀有個專業名稱,叫創傷應激性綜合征。

醫生的建議是傅池楓暫時不要靠近患者,以免加重病情,但傅池楓並不采納這個建議。

距離季知昏迷已經過去了兩日,這兩日傅家和褚家亂了套。

按照原來的計劃,傅池楓和褚意會在預產期前一月將季知轉移到收買好的醫院,再找機會將季知秘密送走,等到臨盆時自然會傳出一屍兩命的消息,可是誰都沒想到季知會提前兩個月生產,傅池楓來不及把他送往安排的醫院,情況危急,只能就近就醫。

傅家的人聞風而動趕來,計劃失敗,孩子一生下來就查了DNA,作假的事情自然敗露。

褚意被押解回褚家,傅家的人再容不下季知,在季知昏迷期間,傅父親自要為兒子處理這樁笑料。

傅池楓不惜自殘保下季知。

他的肩膀和腹部有水果刀紮下去的將近五厘米的傷口,最終刀子架在了脖子上才換來傅父的妥協。

傅家獨子,自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今他要一個季知,需要拿生命去博。

只要季知留在他身邊,不管是什麽樣他都不在乎。

季知睡過去了,傅池楓囑咐陪護盯緊季知,起身去看孩子。

柔軟的、皺巴巴的、小小的一團,安安靜靜地縮在保暖箱裏。

這不是他的孩子,但只要季知以為是他們的孩子就足夠了。

褚家不要這個小孩,褚意如今更是被囚禁在褚家老宅,被迫提早判出局,他甚至有點慶幸計劃失敗,讓他可以完完全全地享有季知。

但想到手術臺上濃郁的鮮血,傅池楓還是不禁皺了眉,這是唯一不足的地方。

他差點就永失所愛。

傅池楓反問自己,這是愛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他根本不明白愛一個人是什麽感覺,但愛有千千萬萬種,縱然是扭曲的,詭異的,與眾不同的,在這大千世界裏也不足為奇。

孩子——

傅池楓伸出手隔著保溫箱點在了嬰兒的臉上。

總有一天,季知也會懷上他的骨血,不論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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