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被清空了，只有他們兩個人。

把戶口本一遞，工作人員接過去那一瞬，喬薇心跳又不爭氣地加快起來。

再過不到半個小時，她就是阮太太了，有點小激動，但更多的是修成正果的喜悅。

手心攥緊，漫長等待幾分鐘之後，工作人員把他們領到一個房間裏去，要照相了。

喬薇端端正正坐著，露出標準化的微笑來，身旁男人身姿挺直，因為是結婚照片，難得的唇角也噙了一抹的笑意出來。

“哢嚓”一聲，畫面定格。

拍照片的師傅笑瞇瞇的把照相機放下，“二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恭喜了。”

阮睿拉著喬薇起身，動作小心翼翼帶著呵護，“謝謝。”

他同攝影師客氣，但眉梢眼角之間的笑意掩藏不住，高大的身形褪去冷硬，在燈光下柔和不少。

不到十分鐘，兩本熱乎乎的結婚證就到了手裏。

直到出了民政局，喬薇還是感覺自己暈乎乎的。

坐上車子，她還有些發懵，手裏捧著自己的那本，打開，看見上面兩個人的照片，忍不住的咧嘴笑。

“傻樣兒。”

阮睿握住她的手心，喬薇一下就感覺到了他手心裏的濕黏汗意。

他眼眸深邃地看過來，“阮太太，餘生，請你多多指教了。”

“......”

喬薇心臟怦然一下，全因他這一聲‘阮太太’，整個人都繃緊了起來。

“唔...阮先生，也請你多多指教。”

阮睿一下就皺眉，“證都領了你還這麽喊？”

喬薇犯難了，以前都是喊他教官的，後來也喊他阮先生，生氣了就直接喊名字。

但現在領證了，貌似是要換個稱呼了，那麽問題來了，這個稱呼...要換成什麽？

阮睿眼眸灼灼地看著她，“嗯...薇薇，你是不是該改口了？”

“......”

喬薇舔了舔唇，‘老公’兩個字她覺得肉麻，叫不出口，叫名字又太顯生分了。

思考了一會兒，驀然想起五年前的時候，好像聽見李子陽他們叫他......

“睿哥哥。”

喬薇嬌滴滴叫了三個字，阮睿先是一楞，繼而那雙桃花眼眼尾拉長，一聲悶笑從喉嚨裏溢出來。

“不喜歡啊？那我換一個。”

喬薇撅著唇，人已經被他傾身過來抱住了，溫熱的呼吸撒在頭頂。

阮睿胸膛寬闊，硬邦邦地硌著她的後背，男人聲線低啞，“喜歡，以後就這麽叫，聽明白沒有？”

喬薇哼哼，“可我還是習慣喊你教官呢，喊順口了。”

他的笑聲更低，“也行，不過...留著以後在床上喊更好。”

“......”

喬薇擡起胳膊肘就往後捅他，“你這個人真的是學壞了，你以前都不這樣的。”

他抿唇，下巴蹭著她的頸窩，手裏把玩著倆人的紅本本，問的漫不經心，“以前？那我以前是怎麽樣的？”

喬薇想了想，“你以前挺害羞啊，我親你一下你耳根子就紅了，而且......”

阮睿不大自然地幹咳了一聲，“而且什麽？”

喬薇笑的咯咯的，“以前我追求你的時候聽到其他教官在打賭你到底是不是處男誒。”

“......”

阮睿臉色黑了黑，喬薇忽然在他懷裏轉過身子來，笑瞇瞇看著他，“睿哥哥，你跟我之前，真的是處男啊？”

“......”

車子打火，呼嘯著駛離。

半開的車窗裏飄出女人嬌嬌的聲音，“你說嘛，到底是不是呀？......”

......

下午的時候，阮睿的悍馬停在墓園外面。

喬薇亦步亦趨跟著他走到一處墓碑前停下，上面是一張慈祥和藹的老人照片，頭上包著一方布巾。

阿婆是一年多前過世的，因為肝癌。

老人家無兒無女，臨走的時候只有阮睿守在她的病床前。

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親眼看見他娶妻生子，走的時候眼角是含著淚的。

阮睿把清香的雛菊放在墓碑前，聲線低沈，“我跟薇薇今天領證了，想著過來親口跟您說一聲，您不用覺得遺憾了。”

喬薇也有些動容，她知道這個男人最重情義，否則也不會為了當年戰友的一句話就守著一個承諾為阿婆養老送終。

今天日子特殊，本該浪漫地過的，可他卻選擇先帶著她來墓園親口把領證的消息告訴阿婆。

抿了抿唇，她主動握住男人的手，開口，“我跟阮睿以後就是夫妻了，阿婆，我們以後會好好的。”

她至今仍記得這個慈祥的老人家慈眉善目，笑容溫和的模樣。

想起五年前第一次見阿婆的時候，時光荏苒，她如今已經是孩子的母親了，肚子裏也有了第二個，再回首去看前塵往事，驀然發覺自己心態已經平緩了許多。

......

晚上，在外面吃完浪漫的燭光晚餐之後，阮睿把人送到小區樓下。

喬薇一下車就看見了板著臉等在不遠處的老爸，嚇得一個激靈，趕緊小跑著過去。

“爸？您怎麽在樓下啊，我媽呢？”

喬爸冷哼，眼睛都不看他，看向那邊長腿闊步走過來的某人，“還不趕緊給我回去，回去再收拾你！”

“......”

喬薇眨巴眨巴眼睛，眼看著喬爸已經率先走了，她轉頭去看阮睿，小聲道“完了完了，戶口本還在我包裏，偷戶口本的事情估計是被我爸知道了。”

阮睿很淡定道牽著她的手，“放心，咱現在是有證駕駛，不用怕。”

“......”

走在前面的喬爸一回頭，看見那兩個手握在一起的小年輕，怒氣沖沖，“你倆嘀嘀咕咕什麽呢，還不趕緊給我跟上！”

......

回到家裏，喬媽剛好把飯菜都端上桌，安安在看動畫片，聽見開門的聲響，看見跟在後面的阮睿，遙控器一丟，差點就想跑過去，不過看見外公的臉色，趕緊縮了縮脖子，不敢亂動了。

喬媽摘了圍裙，先是瞪了一眼喬薇，又嘆氣地看向阮睿，“你說你們兩個，一個當爸一個當媽-的了，領證這麽大的事情還偷偷摸摸的，以為過家家呢是不是？”

喬薇抿唇，阮睿歉意十足地開口，“抱歉，岳母，這事情是我思慮不周，只是薇薇已經懷孕了，婚禮也籌備的差不多，所以我想著趕在她現在還是懷孕初期的時候，把證領了，婚禮辦了，免得她孕期月份長了會受累。”

“懷孕？！”

三個人六雙眼睛齊刷刷朝著喬薇的肚子上看過來。

安安再也顧不上外公不好看的臉色了，噠噠噠跑過去，新奇地看著媽媽還扁扁的肚子，又擡頭看看阮睿。

阮睿彎腰把小家夥給抱起來，安安咯咯笑了兩聲，問他，“軍長叔叔，媽媽肚子裏有小妹妹了嗎？”

“嗯，有小妹妹了，等再過幾個月她生出來，你可以帶她一塊兒玩。”

安安耶了一聲，笑的肉乎乎的小臉像顆小包子似的，兩只胖手摟著阮睿的脖子在他懷裏撒歡兒不肯下來。

喬爸哼了一聲，看看這一家三口，原本還想說的什麽，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轉身幫著喬媽去廚房拿碗筷去了。

廚房裏，喬媽擡手抹了一下眼睛，“行了行了，證也領了，你也別擺個臉色了，再說安安...你看安安什麽時候對薇薇身邊出現的男人這麽喜歡過了？說到底，父子連心吶。”

“便宜那臭小子了。”

喬爸哼哼，但剛剛聽阮睿說婚禮已經籌備的差不多了，心下對他稍稍改觀，算他有心了。

......

晚餐倆人已經在外面吃過了，喬薇坐在餐桌前給安安夾菜。

小家夥一雙眼睛一直滴溜溜的轉，心思壓根沒有放在吃飯上面。

安安心思敏銳，其實這幾個月裏他隱隱約約已經有所察覺了，加上外公外婆長籲短嘆過幾回，被他聽到了，於是心裏自己大膽猜測過，軍長叔叔...就是他的爸爸，親爸。

加上剛剛外婆那一句‘當爸當媽領證還偷偷摸摸’的，鬼靈精的小家夥更加確定了。

晚飯快吃飽的時候，小家夥一挪一挪的，小身子挪到了外婆那邊，一雙酷似爸爸的眼睛滴溜溜的眨啊眨的。

小奶音糯糯地仰臉看著外婆，“外婆，昨天樓下的楊奶奶說我長得不像媽媽，像我爸爸呢，你剛剛...是不是說軍長叔叔是我爸爸呀？”

阮睿端著杯子喝水的動作一頓，心思內斂，但此刻聽到孩子這話，眉眼還是忍不住深沈起來。

這幾個月的相處，關於‘爸爸’這個身份，原本是想著大婚過後再慢慢和小家夥說的。

但安安，明顯是自己察覺到了什麽。

這孩子心思敏銳，觀察力也強。

這大約是唯一一點繼承了老爸的東西了。

喬薇沒料到安安會忽然這麽問出來，一時間筷子都忘記拿了，眼眶有些怔怔地轉頭去看阮睿。

“安安，”阮睿伸手去碰觸小家夥的腦袋。

安安扭著小身子坐這外婆身邊，沒有抗拒他的碰觸，小鼻子有點點的發酸，“軍長叔叔，你是我爸爸嗎？”

腥風血雨裏走過無數回的男人，眼眶在聽到‘爸爸’這兩個字時，幹幹的發澀，喉嚨裏抑制不住的悸動，“是，我是你爸爸。”

安安扁了扁嘴，‘哇嗚’一聲哭出來，小胖手握成拳頭擦眼睛，“嗚嗚...你可算承認了，...我都不敢跟別的小夥伴說我有一個很厲害的爸爸...我怕你你突然就走掉了，不要我了，嗚嗚嗚......”

“抱歉，爸爸不是故意的。”

阮睿把兒子從岳母手裏抱過來，低聲哄慰他，“安安乖，爸爸不會再走了，嗯？之前和你媽媽有許多誤會，但今天我們已經領證結婚了，今後會一直生活在一起，不會再分開了...別哭了，男子漢眼淚收一下。”

哄著哄著，不自覺就帶了一股訓練新兵的威嚴語氣，大掌冷硬地去給兒子擦眼淚。

安安抽抽噎噎的，“嗚...你還說要帶我去坐直升飛機的，還算數嗎？”

原來還惦記著這個。

阮睿粗糲的指腹給他擦幹凈眼淚，“當然算數，你以後要是乖乖的，爸爸把飛機送給你都行。”

“......”

“真的？”

哭聲是完全止住了，但完全是因為阮睿說的把飛機送給他這件事情。

小家夥睜著一雙還沾著眼淚水的眼睛，烏黑黑的看他，“真的嗎？那我以後有了自己的飛機就可以隨便上天了！”

喬薇“......”

原本還覺得眼眶酸澀的，但小家夥這一句話，成功讓她把眼淚給憋了回去。

喬爸喬媽難得沒有說話，讓他們父子膩歪著說了幾句，氣氛因為剛剛小家夥歡脫的那句話又輕松了下來。

男孩子沒有那麽多的多愁善感，知道了，親口聽見了阮睿說是他的爸爸，心裏傲嬌的不行。

滿心又是他說的直升飛機，安安有點小害羞地從爸爸腿上爬下來，“那...爸爸，你和媽媽婚禮的時候我可以當花童嗎？”

“當然可以。”

小家夥又扁了一下。

唉，看著星瑤阿姨嫁給別的男人他已經很難受了，現在還要看著自己的媽媽嫁給爸爸，小家夥覺得，心裏有點小傷感呢。

別人家是嫁女兒，他是嫁老媽誒。

......

領證之後的第三天，喬薇正式以兒媳婦的身份跟著阮睿回阮家大宅去見公婆。

雖然有些亂套，但他們兩個情況特殊，中間分開五年，加上喬爸那裏遲遲不松口，後來又出了星瑤的事情，所以一直拖到現在才找到機會正式登門。

私下阮夫人和阮老太太她倒是見過幾次。

都是很溫和的人，但到底是第一次正式登門，喬薇還是不可避免的緊張了。

領證之後她還是住爸媽這裏，喬爸退了一步，但條件是得等婚禮之後才讓她搬去阮睿那邊一起住。

一大早喬薇起來的時候就翻箱倒櫃的，她甚少穿裙子，但今天情況特殊，她那些板正的工作裝是不能穿了。

挑了一件墨綠色的收腰長裙換上。

然後...就尷尬了。

可能是這段時間在老爸老媽這裏夥食太好了一點，裙子穿上去的時候，後背的拉鏈她夠不到了。

深呼吸了一口，手還是夠不到。

正想著叫老媽進來幫幫忙的時候，臥室的門被人推開了。

喬薇下意識轉頭，看見身材高大的男人倚在門邊，薄唇噙著笑看她。

喬薇被他看的有點不自在，加上後背的拉鏈還沒拉上呢，一時間臉有點熱，低眸道“你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現在還不到八點呢。

他走過來，長腿反勾著把門關上了。

“早點過來早點看到你，嗯...昨晚想你想的睡不著了，薇薇。”

“......”

喬薇心底嘆息，一定是這個男人平時太少對她說情話了，所以這麽偶爾一兩句的，她聽著竟覺得心裏甜滋滋的打翻了蜜罐一樣。

阮睿伸手，很自然的繞過她的身後去給她拉拉鏈。

粗糲的指腹摩挲過她身上嬌嫩的肌膚，帶著點涼意，加上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手指摁著她的背部，力道稍稍有點大，然後指尖又輕輕刮著，來來回回。

喬薇忍不住哼了一聲，細細的聲線，貓兒叫一樣。

阮睿低笑，手指往下游移，落到了她的細腰上面，“哼什麽，阮太太，嗯？”

“......”

喬薇擡手打他，個壞蛋，明知道她後脖子往下是最敏-感的地方，他就是故意的，使了壞還要明知故問。

門外。

安安不知道爸爸大清早就過來了，身上拿著兩套小西服過來問媽媽哪套更好看一點。

結果還沒敲門人就被外婆給抱走了。

那小倆口關了門在房間裏不知道幹啥呢，要是安安冒冒然去敲門......

安安踢蹬著小短腿，“外婆，我找媽媽幫我選衣服呢。”

喬媽幹咳，“你爸爸在裏面呢，外婆幫你選就行。”

安安不解，“爸爸在裏面我也可以進去呀，讓爸爸幫我選。”

“......”

頓了一下，小家夥恍然大悟一樣，握著小拳頭，“哦我知道了，爸爸又在給媽媽肚子裏種小妹妹所以我不能進去打擾是不是？”

喬媽汗汗的，不知道這熊孩子從哪兒知道這些的。

安安更加不高興了，“爸爸也真是的，我只想要一個妹妹就夠了呀，要是他給媽媽種了好多個媽妹妹，以後我背不動怎麽辦呀？”

準哥哥已經苦惱上了。

喬媽淩亂地抱著他回小房間去換衣服。

......

黑色的車子停在阮家院子裏的時候，安安就像一只乍然飛進大樹林的裏小鳥一般，吃驚的嘴巴都張開好大好大。

這院子差不多和他們學校的足球場一樣大了，而且還有電視裏面才能看見的那種亭子，假山和小瀑布。

整個大宅都是仿的明清時候的建築，古色古香，典雅韻致，處處透出一股優雅的味道出來。

安安穿著外婆給他挑選的深藍色小西裝，款式是夏天的，打了領結，人又生的圓乎乎的可愛，活脫脫一個小紳士。

“哇，爸爸，你們家好漂釀誒！”

喬薇也被這壕氣十足的宅院給驚艷到了。

精致錯落，那一排的房子看的人眼花繚亂的。

她以前聽星瑤說過歷家在半山腰上的大宅，當時已經覺得很壕氣沖天了，但今天人站在這古色古香的大宅裏，頓時感覺自己就像紅樓夢裏的劉姥姥一樣，頭回進大觀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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