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叫老公。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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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都是喊一聲二哥的，要不然就是氣惱了直接喊歷墨淮三個字，‘老公’兩個字，她從未喊過。
“今晚怎麽這麽乖？”
歷墨淮薄唇笑了笑，拉著她一起坐下，星瑤卻又站了起來，就是執拗地想要給他洗腳。
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麽這個想法就這麽地忽然一下冒了出來，好像...第一次給他洗腳之後，也會是最後一次。
“！！！”
星瑤被自己腦海裏閃過的‘最後一次’四個字驚了一下，面色有些泛白起來。
她強自鎮定心神，剛要慢慢地彎腰下去，忽然---
“啊！”
肚子慢慢動了一下，很輕，可是星瑤感受到了。
是小家夥在她肚子裏動了。
“怎麽了？肚子疼？”
歷墨淮看她一只手捂著肚子，嚇得一下站起身來，剛要攔腰把人抱起來。
星瑤抿唇，然後臉上漾開一個驚喜的笑容出來，一時語無倫次的，“動了...他剛剛踢了我一下。”
“？？？”
歷墨淮沒聽懂她這一驚一乍的。
星瑤幹脆抓了他的手，貼在她的肚子上。
很快，肚子裏的小家夥又動了一下，這一回動的重了一些，隔著身上一層薄薄的絲質睡衣，歷墨淮低頭的時候都能看見星瑤肚子鼓起來的那一處，輕微的動了一下。
那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
......
一整個晚上，歷墨淮都在盯著星瑤的肚子，手掌貼在上面，時不時地輕輕摩挲一下，和裏面的小家夥做著互動。
只是這顆小懶蛋，動了那麽兩次之後就不動了。
一整個晚上都安安靜靜的。
星瑤等了會兒見肚子沒什麽動靜，很快窩在歷墨淮懷裏睡了過去，卻不知道，他睜著眼睛，一夜未眠。
腦海裏歷墨安的話又清晰地響徹在耳際。
他的身體，最多還能拖到四月底。
這是在不接受手術的情況下，他的身體狀況，最大限度的強撐。
哪怕你再有通天的本領，可是卻也敵不過病痛，敵不過生老病死，敵不過老天爺。
所以那也就意味著，他必須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
事實上在今天從公司回來之前，他就已經安排好了。
辦公室的抽屜裏，秦律師擬定的那份離婚協議書，滾燙得他拿在手上都覺得好似烈火焚身一般，那痛比頭疼發作的時候還要來得讓他撕心裂肺百倍千倍。
可是他不得不這麽做。
拋開這副身體，他還要和田正磊廝殺，不死不休，首先要保護好的，自然是自己的妻兒，既然星瑤跟了他，那麽她這一生，至少，他也要保她一生衣食無憂，一生安全無虞，一生...那麽漫長的一生......
......
歷墨書一案的庭審就在五月初，歷家除了老夫人和星瑤之外，所有人都出席了。
這邊庭審的結果還沒出來，另一邊，好像是平地炸響驚雷一樣，網上忽然爆了一則驚天消息出來。
一瞬之間，‘田氏集團的總裁田正磊先生，其真實身份實則是歷老太爺當年一夜風，流生下的私生子’的消息一下就炸響了網絡，以光的速度迅速傳播開來。
......
田正磊怒極攻心，老謀深算了一路，怎麽也料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會被一個毛頭小子後背裏捅了這麽狠的一刀。
這件事情除了田心蕊之外，知道的就一個沐櫻野。
而田心蕊，那個女人他是了解的，把自己的名聲看得比命還重，他是歷老太爺私生子這件事情，不僅牽扯到歷家，還牽扯了田家。
所以這麽多年了，田心蕊一直為他死守這個秘密，守了那麽多年，自然不可能選在這個時候把秘密給抖落出來。
那麽剩下的，就是沐櫻野這個反覆無常的臭小子了。
三天前他的眼線匯報過，沐櫻野和歷墨淮見過一面，雖然只有十多分鐘的時間，但具體他們談了什麽，卻不得而知。
不過，他想，能讓兩個情敵坐下來談論的事情，八成離不開顧星瑤那個女人！
紅顏禍水！
順藤摸瓜地一路分析下來，田正磊自然就想到了沐櫻野身上去。
如果他真的和歷墨淮做了什麽交易，從而倒戈相向，站到他那一邊去，那......
事情就不僅僅是麻煩這麽簡單了。
該死！
田正磊重重一拳砸在實木的辦公桌上，叫了心腹的秘書進來。
......
“奶奶...您還好吧？要不要讓醫生過來瞧瞧？”
歷老夫人額頭上搭了一塊毛巾，閉著眼睛，蒼老的臉上是一片晦暗的表情。
自從剛剛在電視上看見那則新聞之後，老人家就沒說過一句話，只是讓星瑤扶了她回房間休息。
星瑤看著老人家閉眼一語不發的，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自己都是震撼的不行的。
田正磊是歷老太爺的私生子...這樣的事情不亞於火星撞地球的幾率。
從甥舅變成叔侄...這樣的身份轉換也只會讓外面那些看熱鬧的人多了一個談資而已。
星瑤第一個想到的是二哥，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今天的事情...會不會和他有關？
她腦子裏亂糟糟的，一團亂麻一直繞著一直繞著，把自己都給繞懵了。
星瑤給老夫人倒了一杯溫水，餵著她喝了兩口，端著杯子剛要出去。
老夫人叫住了她。
“瑤瑤。”
“呃？奶奶，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我......”
老夫人伸手把額頭上的毛巾給揭開，深深地、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陪我坐會吧，陪我說說話。”
星瑤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去，轉了椅子過來，乖巧地在老夫人床前坐下，唇瓣蠕動了一下，還是沒有開口。
她直覺老夫人是有話要對她講，於是安安靜靜的坐著，等她開口。
“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我以為早該忘記，早該忘記了的，可越想忘，越是忘不掉啊。”
星瑤聽她絮叨著，把事情慢慢捋了清楚。
......
四十多年前，歷老太爺當時已經是某軍區的司令了，他為人向來正直剛毅，一是一，二十二，做事情也一直不講情面，只分對錯。
這樣的性格在官場上自然是樹敵不少。
意外就是發生在歷老太爺清明節回鄉下給戰友掃墓那一年的。
戰友是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家裏就留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妻子和年幼的兒子。
那一天祭掃完之後下了大雨，不得已，他在戰友家裏留宿了。
但人家孤兒寡母的，歷老太爺堅持不進屋，在客廳的門口將就了一宿。
可誰知，就是那一宿，就遭了別人的暗算。
等第二天天一亮，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光著膀子躺在床上，而身邊...正是戰友那位年輕貌美的妻子。
一切都在那個帶著露珠的早晨裏亂了套。
再後來就是一年之後，那個女人帶了一個兩個多月的孩子從鄉下一路找了過來。
她一個寡婦，哭哭啼啼說自己照顧不來兩個孩子，又說自己什麽都不求，只求把這孩子留在歷家，不要跟著她忍饑挨餓就行。
歷老太爺原本就對那一晚的事情心存疑慮，原本心裏還抱了僥幸的，但到底還是被現實給打了一巴掌。
加上那個時候老太太性子也是又剛又烈的，揚言他要是敢把那個孩子留下來就和他離婚。
歷老太爺那樣的身份，家裏若是平白無故多了個來歷不明的孩子，那外界會如何作想？這不僅關系到歷家的名聲，更是關系到了他自己的仕途。
所以當年一狠心，只是拿了一些錢財，就把那母子倆給打發回了鄉下。
後來的事情，也是隔了許久，一直到老太爺過世，老夫人有一回無意中才發現，大兒媳婦家裏領養的那個男孩，竟然就是當年......
......
“都是孽緣...作孽啊...都是報應，......”
老太太喃喃著，緩緩又閉上了眼睛。
她是真的有些累了，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星瑤彎身替老人家掖好被子，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看了一眼時間，庭審應該也差不多結束了，星瑤想著回禦華苑那邊去，二哥中午也會回去。
星瑤跟老宅這邊的傭人說了一聲，便讓司機開車送她回去了。
不知怎的，心底忽然有些惶惶不安的，大約是肚子裏的小東西感受到了她的情緒，不安地在裏面踢蹬了兩下。
車子離的還有幾百米的時候，司機就停了車。
“太太，那位好像是唐小姐，看樣子像是在等您的。”
星瑤聞言擡了一下眼睛，從車窗看過去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穿著黑色大衣的唐諾。
她就是特意在等著星瑤的，所以一看見那輛白色的奧迪駛過來，唐諾就掀了一下唇角，慢悠悠地走過去。
星瑤壓根就沒有心情跟她說話。
不過唐諾也不是一般的厚臉皮，反正是打定了主意見她的，所以直接攔在了車子前面。
“......”
星瑤忍著脾氣，讓司機下車過去，沒一會兒司機就回來了，轉達著唐諾的原話，“唐小姐說有事情要和您私聊，讓您到旁邊的咖啡廳去坐一會兒。”
星瑤掀了掀唇，“你讓她過來吧，咖啡廳我就不去了，有什麽話在這裏說也一樣。”
她並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現在是唐諾有話要和她說，可不是她去找的唐諾。
星瑤並沒有那種自己在欺負一個殘疾人的意識，主要是這位唐小姐找她，貫來就沒有什麽好事。
車窗降下來，星瑤往柔軟的椅背上靠了一點，身子往後，腹部那裏的隆起就更明顯了。
她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腹部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拍著，擡頭，就看見了唐諾黑著一直精致的臉龐站在車門外。
司機就在距離幾米遠的地方，不遠不近，看著這邊的情況。
“唐小姐找我，又有什麽事情？”
唐諾咬牙，不得不彎著腰，視線與車裏的人平齊，“我就是想來提醒提醒你，好好享受最後的這幾天，歷太太。”
這話聽的星瑤眉梢蹙起，肚子裏的小家夥又動了一下，她低頭，再擡眼的時候唐諾已經換了一副表情了。
她笑著，笑容帶著精致的嫵媚，“其實你也挺可憐的，顧星瑤，真的，你比我好不到哪裏去。”
唐諾說完，有一種揚眉吐氣的快，感，她擡手撥了一下額前被風吹亂的劉海，看著星瑤蹙的越發緊的眉心，微微勾了紅唇。
“你什麽意思？”
星瑤直覺，這一回唐諾的話讓她心裏那種惶惶不安的感覺又升騰了起來。
她想問個清楚，可是唐諾已經走了。
星瑤楞了幾秒鐘，拉開車門下去，唐諾雖然瘸了一條腿，但動作倒挺快。
很快就鉆進了旁邊一輛黑色的轎車裏，揚長而去。
星瑤站在車門邊上，就這麽眼睜睜看著黑色的轎車消失在自己眼前，心底那股惶惶不安，越加濃了。
......
星瑤一直等到晚上，歷墨淮也沒有回來。
她很想知道庭審的結果，不論如何，歷墨書的事情被翻出來，那麽，至少這件事情總該要有一個交代。
晚飯的時候陸管家又來了一趟。
好說歹說，就是想讓星瑤去一趟醫院，去看看陸文祥。
陸家現在在宋玉華的挑唆下，那一幫子親戚眼見讓陸文祥更改遺囑無望，又把主意打到了陸家的別墅上。
陸文祥一倒，諾大一個陸家沒了主心骨，先是公司接二連三地出問題，接著就是陸家內部。
一個個的，都怕他忽然就走了，唯恐那諾大的家產自己分不到一杯羹。
這種時候，才算了徹底知道了什麽叫做‘人心’，沒有人去關心陸文祥的病情，沒有人在乎他究竟病到了哪個程度，身體狀況如何。
有的只是一張張貪婪的嘴臉，巴不得把整個陸家一人一口，四分五裂地全部吞噬幹凈。
“寬叔，您請回吧，醫院我是不會去的，我說了對陸家所有的一切我都沒有興趣，您回去轉告陸先生一聲，往後不要再過來了。”
她是鐵了心的。
陸管家不由心底哀嘆一聲。
論狠心、論幹脆利落，這一點上二小姐倒真的是隨了老爺了。
說一不二。
她說不會去醫院，不會拿陸家的財產，想來，他再跑多少趟，都是徒勞無功的。
......
一直到第二天歷墨淮也沒有回家。
星瑤給他打電話，一直打了好幾遍，最後是明特助接的。
說是歷總在開會，她有什麽事情，他待會兒等會議散了會給歷總轉達的。
星瑤能有什麽事情需要他轉達，最後也只是悶悶地掛了電話而已。
好像一夕之間，他的工作又開始忙碌了起來一樣。
一直到第五天下午，星瑤正在陽臺那裏照著平板視頻學插花的時候，聽見了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180眉眼彎彎，燦爛如星河
偏頭的時候視線先看到了一個包裝精美的蛋糕盒子，再仰頭，是歷墨淮清瘦的臉。
“二哥？”
星瑤趕忙扔了手裏剛剛拿起來的一朵雛菊，又拿毛巾把手擦了一下，起身的時候，動作有些笨拙。
她看著歷墨淮比前幾天還要瘦削蒼白的臉色，一時心疼。
“最近工作壓力是不是很大？你又瘦了。”
星瑤撅著唇，她踮起腳尖，伸手想要去撫一下那張瘦削卻越加線條剛毅的俊臉。
歷墨淮偏頭躲過了。
“沒事。”他伸手握住星瑤的手，牽著她到餐廳去坐下，把帶回來的蛋糕拆開。
星瑤過了孕吐嚴重的前三個月，現在胃口是越來越饞了。
新鮮做出來的栗子蛋糕，應該是歷墨淮讓人專門做的，最上面那裏撒了一層她喜歡的藍莓果醬。
他拿著紙杯切了一小塊遞給星瑤，“嘗嘗看，我讓蛋糕房按照你喜歡的口味做的。”
星瑤舀了一口，甜滋滋的。
她懷孕後喜歡甜食，不過不能多吃。
王姨怕她貪嘴，家裏的甜食都是一個星期才買一次的，一次買一點點，就夠星瑤吃那麽一回。
每回實在饞的厲害了，星瑤總得自己想方設法溜出去自己買，吃完了嘴巴擦幹凈再回去。
......
一塊巴掌大一點的蛋糕，她吃了十多分鐘。
歷墨淮就這麽坐著，看她一口一口吃完，眉目柔情。
星瑤不大好意思被他這麽看著，抿了抿唇，唇角一點點的奶油她沒有註意到，對面的男人卻伸手過來，指尖一點點幫她把奶油擦掉了。
“......”
星瑤覺得今天的二哥不是一般的奇怪，但她又說不上來他哪裏奇怪，因為他一直都是這麽好的，只是今天......
他好的讓她心緒微微不安。
晚餐歷墨淮要親手做，星瑤瞪了一下眼睛，眼看著他把王姨‘趕’出廚房，自己關上了廚房的門。
王姨訕訕的，也覺得不對勁了，“先生看起來身體不大舒服的樣子，星瑤啊，要不你敲敲門，還是讓先生出來吧。”
“......”
王姨可沒忘記上回先生做飯的時候，廚房裏摔了多少個碗，整個廚房還弄得跟打過仗似的。
星瑤吞了吞口水，還是扶著腰過去，敲了敲廚房的門。
裏面傳來切菜的聲音。
“二哥？”星瑤小心翼翼，柔軟著聲音，“你開一下門，我進去給你打下手？”
片刻後，他的聲音有點沈地傳出來，“不用，你看會兒電視，很快就好了。”
“......”
......
星瑤忐忑地在客廳坐了半個多小時，廚房裏的香味已經飄散出來了，隔著一層門板都把她肚子裏的饞蟲給勾了起來。
咽了咽口水。
沒過幾分鐘，歷墨淮就把廚房的門打開了，身上還系著圍裙。
星瑤眼巴巴地過去，聞見了濃香的板栗味道，還有紅燒茄子的香味，他燒了好幾道菜，都是她這段時間比較喜歡吃的。
“饞成這樣？”
歷墨淮摘了身上的圍裙，手還沒有洗，忍不住往星瑤臉上捏了一下，“去盛飯去。”
星瑤撅唇，只是擡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臉，瞪他一眼，乖乖轉身去了餐桌盛飯擺碗筷。
盛了兩碗湯，板栗雞湯的味道格外地鮮美。
星瑤嘗了一口。
沒一會兒，就一邊呼著燙，一邊吧唧著喝完了一碗湯，再想去盛一碗的時候手腕卻被人捉住了。
歷墨淮好笑地看著她饞的貓兒一樣，這還是這些日子以來，他第一回笑的這樣深邃。
“當心燙著，坐下，我給你盛。”
他的聲音含了寵溺，星瑤一時心頭劃過了一絲莫名的情緒，抿著唇坐下了。
......
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星瑤吃的實在是太撐了，原本就圓滾滾的肚皮看起來就更圓了一些。
五月的天，白天裏已經很熱了，夜晚倒是涼爽一些。
王姨推著他們夫妻倆出門去散步，不然怕星瑤吃的這麽撐胃裏積食，晚上睡覺會難受。
這還是懷孕後，難得的第一次，他們一起出門散步。
星瑤身上披了一件針織的小外套，和歷墨淮手牽著手往對面的小公園走過去。
公園的廣場上有戴著藍牙耳機揮舞著蒲扇跳廣場舞的老太太們，一個一個，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星瑤看的呆了一會兒。
忽然也揚了一個笑容轉過頭來看著身側的男人，“二哥，等以後我們老了也來這裏跳舞好不好？”
“......”
歷墨淮握著她的那只手緊了一下，夜色裏臉上的蒼白清晰，眉眼銳利卻又透著一股絕望的無能為力。
“你喜歡跳舞？”
歷墨淮忽然問了一句，牽著星瑤往別處慢慢走過去。
“我小時候學舞蹈的，不過那時因為懶，又調皮，舞蹈課的時候我經常逃課，後來老師把電話打到家裏，我的舞蹈課就給停了。”
憶起小時候的事情，星瑤笑的眉眼彎彎的。
她的眼睛很大，很明亮，是那種看起來就很無辜的澄澈，眨一眨的時候裏面就像盛瞞了萬千的星光一樣。
星瑤笑的俏皮，看著對面小路邊有人擺攤在賣烤地瓜，肚子裏的饞蟲上來，拉著歷墨淮就過去。
身後的男人依著她，眉眼都是決絕的寵溺。
後來躺在醫院與死神搏鬥的那些沒有盡頭的夜晚，疼的生死不能的時候，腦海裏一遍一遍回憶的，都是今晚星瑤對著他笑的模樣。
眉眼彎彎，燦爛如星河。
......
這一晚星瑤胎動的厲害。
幾乎是每隔一會兒，肚子裏的小家夥就踢她一下，雖然不疼，但是也折騰得星瑤夠嗆。
動的這麽頻繁，就好像是...在預告著她什麽一般。
翻來覆去大半個晚上，一直到快早上的時候星瑤才迷迷糊糊睡過去，但她卻不知，借口說今晚有事要去公司的男人其實並沒有出門。
書房裏煙霧彌漫了一個晚上，沒有開窗通氣，嗆人的煙味刺激得人幾乎連眼睛都要睜不開。
可大班椅後面的男人卻好像沒有感受到一般。
瞇著墨色的眸子依舊在吞雲吐霧著。
書房裏沒有開燈，就著窗玻璃折射進來的斑駁月光，依稀能看得清楚他面前擺了一份文件。
離婚協議書。
做了那麽多的心理建設，那些狠心絕情的話他甚至也準備了一籮筐。
可是沒有辦法，只要觸到星瑤那雙彎彎的眼睛，他就沒有辦法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歷墨淮狠狠地撚滅手中的煙頭。
猩紅的煙頭不小心弄到了他的拇指上，皮肉瞬間就被燙的焦了一層，冒著白色的煙霧出來。
面色清冷的男人仿佛察覺不到疼痛一般，腦海裏瞬間想起來的，是去年在‘緋情’會所那裏，星瑤跌跌撞撞從包廂裏跑出來，手腕上也被他的煙頭給燙了。
應該是留了疤痕的吧？
煙頭還沒有完全撚滅，歷墨淮閉了閉眼，覆又把煙頭給拿起來，對著自己手腕的位置，摁了下去......
......
肚子裏的小家夥鬧騰了半個晚上，星瑤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過了。
外面春末夏初的天氣格外好，溫度適宜。
她抱著被子在床上蹭了蹭，睜眼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尾看著她的男人。
“二哥？”
星瑤因著剛睡醒的緣故，小嗓音還帶了一點嚶嚶的尾音，就好像一根羽毛劃過人的心尖上一樣，綿綿的，癢癢的。
饒是再怎樣剛硬鐵血的一刻心，也能被她這把甜聲兒給膩化了。
星瑤擡手揉了一下眼睛，從床上坐起身來，挪著自己的身體過去往他身上蹭。
“今天不去上班嗎？還是有什麽事要等著跟我說呀？”
“嗯，有事情要跟你說。”歷墨淮凝著她瑩潤的臉蛋，白嫩的皮膚自懷孕之後就跟被水餵飽了一樣，QQ彈彈的。
他的臉色少有的嚴肅著。
星瑤心頭一凜，下意識地跪坐在他身側，唇瓣抿了一下，大眼睛巴巴睜著，“怎、怎麽了嗎？”
“看看，沒問題就簽了它吧。”
歷墨淮的嗓音平靜得就像是湖面上飄了一片落葉下來，哪怕他扔過來砸在星瑤手背上的那份東西，是離婚協議書。
“......”
星瑤瞟見那鬥大的幾個字，已經不是震驚了，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好似被人用盡力氣在扯著，扯的鮮血淋漓的。
腦海裏忽然就蹦了出來那日從老宅回來，唐諾對她說的那些話。
一字一句，星瑤稍微回想了一下，就一字不漏地想了起來，還有她說完的時候，那種揚眉吐氣的笑容。
“二哥......”
星瑤似乎還沒回過神來，臉上怔怔的，指尖觸了一下那份離婚協議書，燙到了一樣又趕緊拿開手。
“這是...什麽意思？”
星瑤懷疑自己還是在夢裏，眨了眨眼，低頭忽然在自己的手背上掐了一把，用了力氣的，嬌嫩的肌膚上登時就紅了一小片。
“嘶。”
歷墨淮看著她不可置信的臉色，再到傻乎乎地低頭自己掐了自己一把，他的聲音清冷到沒有任何的溫度，“星瑤，我們離婚。”
我們離婚...離婚...離婚......
星瑤僵硬地擡頭看他，肚子裏的小家夥又開始不安分起來了，用力動了一下，隔著一層肚皮，都能看見那小小的凸起，很快又平了下去。
☆、181現在的社會，離個婚還需要什麽理由？
“為什麽？”
星瑤咬著泛白的唇色，努力抑制著自己酸澀的眼眶，抑制著自己身體裏一陣一陣的鈍疼。
“為什麽要離婚？二哥，理由呢，你給我一個理由，不然我不會簽字。”
歷墨淮看著她，嗓音冷的星瑤身上都要顫栗了，“跟你過不下去了，現在的社會，離個婚還需要什麽理由？”
“......”
星瑤不信他的話，她閉了閉眼，腦海裏搜刮著一些什麽東西，可是腦子裏鈍疼得厲害，被他‘離婚’兩個字充斥著，什麽都思考不起來了。
“我不相信。”
星瑤深呼吸了幾口，陡然抓起那份鬼的離婚協議書往他身上摔去，“我不會簽字的！”
她起身，起的有些急了，一時沒站穩，站在床邊的時候差點要往後摔去。
一條結實的手臂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星瑤擡眼，覷見的是他眼底滿滿的緊張。
星瑤譏誚地扯扯唇，“不是想離婚嗎，我要是摔了不是更合你的心意？”
這說的什麽混賬話！歷墨淮心頭火起，特別是看見她圓溜溜的肚子上，要是剛剛真的摔了，那......
觸到星瑤譏誚的眼神，他一股火氣就發作不出來了，生生忍下去，差點把自己給憋出內傷來。
譏誚......
從前這樣的表情是不會出現在星瑤臉上的。
......
星瑤把浴室的門反鎖上，把所有的水龍頭都開到最大，嘩嘩的水聲瞬間充斥了整個浴室裏。
她轉身，背靠著門板，忍了好久的眼淚才敢肆無忌憚的流了下來，隱忍地啜泣起來。
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只是睡了一覺而已，醒過來雲裏霧裏的就說要離婚？
星瑤擡手捂著自己的眼睛，眼淚從指縫裏溢出來，很快就打濕了整個手心裏。
肚子裏小壞蛋又踢了她一下。
“踢什麽踢，別踢了，要踢踢你那個魂淡爸爸去！”星瑤是哭的傻了，氣哼哼的對著自己的肚子輕吼了這麽一句。
吼完，肚皮上又挨了一下，小壞蛋好似在抗議媽媽似的，隔一會兒又踢，沒完沒了了。
“......”
......
星瑤收拾好自己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臥房裏已經沒人了，床尾那裏躺著那份離婚協議書。
星瑤氣惱，抓起那份東西就狠狠扔進了垃圾桶裏，末了腳還伸進去踩了兩下。
她起的晚，王姨做好了早餐放在廚房裏。
星瑤出去的時候王姨正皺著眉頭找了個一次性的口罩出來戴上，嘴裏喃喃著，“這是抽了多少呀。”
“怎麽了阿姨？”
星瑤湊過去，王姨眉心就擰的更緊了，“我剛剛清掃書房的時候裏面都是煙味兒，先生昨晚也不知道抽了多少，一煙灰缸的煙頭。”
星瑤怔了一下。
昨晚...他沒有出去嗎？躲在書房裏抽了一個晚上的煙？
星瑤心裏有點亂糟糟的，早餐喝了小半杯牛奶就喝不下了，猶猶豫豫的，還是拿出手機，撥了電話出去。
電話沒有撥通，他關機了。
星瑤再不能等，趁著王姨還在書房打掃的時候，自己拿了錢包鑰匙就出了門去。
☆、182她也想做一回潑婦，大不了在他公司裏鬧一場
從出租車上下來，眼前這一棟高聳入雲的建築看起來依然是那麽的威嚴，籠罩著一股莫名的氣息。
星瑤攥了攥自己的手心，擡步往大樓裏走去。
一路上了電梯。
現在是上班時間，頂層外間的秘書小姐們都在忙忙碌碌的，鍵盤敲擊的聲音此起彼伏的，根本沒人擡頭，自然也沒有人註意到了從電梯裏出來的星瑤。
哪怕是註意到了，那是老板娘，誰又能說什麽？
星瑤往總裁辦公室走過去，目光緊緊鎖著那扇鐵灰色的門，心裏一股氣憋著，她也想做一回潑婦，大不了在他公司裏鬧一場。
只是想想他早上說的‘離婚’那兩個字，星瑤就覺得自己要氣的爆炸了。
擡手，門也沒敲，直接用力往裏推開，怒著一張俏麗生生的小臉站在門口。
空蕩蕩的辦公室，沒有人。
明特助剛巧從外面抱了幾份資料過來，瞧見辦公室門口那一道瘦削卻已經有些笨拙的身影，心裏咯噔了一聲，趕緊上前去。
“老板娘，您怎麽過來了？！”
明特助呵呵笑著，放下資料，發揮出了自己畢生的演技，“真不巧，歷總早上剛剛帶著人去北京出差去了。”
“出差？”
星瑤眉心擰了一下，剛剛提了離婚，他就跑北京去出差了？這個理由，她怎麽就那麽不信呢？
“歷總真的出差去了，”明特助擡手指了指辦公室裏，“這不，您看看，辦公室裏可沒有人。”
“那他什麽時候回來？”
“這......”明特助攪了一下腦汁，“大約得三四天吧，北京的那個合作挺重要的，不過對方公司太難纏，怕是得花些時間了。”
明特助望著星瑤看他時那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眸，心裏不由叫苦。
其實歷總已經連著一個多星期沒有來公司了。
上一回他頭疼發作，歷三公子原本是過來給他送藥的，但發現歷總把一個月的藥量不到半個月就吃完了，氣的發了一頓脾氣，強制性地讓人過來，把歷總給帶走了。
幸好這幾天歷總會通過電話或者是視頻遙控公司的運作，不然他們一幹員工還不得累死。
但這些，歷總下了死命令瞞著的，他哪裏有膽子敢跟老板娘說啊？
......
郊區的別墅裏。
歷墨安端著醫用的盤子過來，裏面放著消毒水和紗布，還有鑷子和幾瓶藥。
一擡眼，看見那個手背上流著血卻還不知死活在抽煙的男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特麽就這麽想死了是不是？！”
溫潤爾雅的醫生，頭一回被逼得爆了粗口，劈手奪下歷墨淮指尖剛剛點燃沒吸兩口的香煙，往陽臺下面扔了下去。
歷墨淮眼皮都沒掀一下，頭疼剛剛發作完，他現在很疲累。
他現在每回頭疼，越發地控制不住自己了。
每回一疼，腦袋裏就跟要爆炸開了一樣，恨不得就此死去，再也不要承受這翻江倒海一樣的疼痛。
疼的受不住的時候他控制不住自己，拳頭砸在墻壁上，一下一下，毫無知覺。
左手手背上那一片的血肉模糊，看起來格外地觸目驚心。
“忍一忍吧，反正離死期也不遠了！”
歷墨安賭氣一般，戴上醫用手套，到底是他親哥，上藥的時候還是放輕了動作。
可是看著歷墨淮手背上那幾乎都露出了森森骨頭的傷口，眉心還是不由蹙了起來。
“你想好了，真的不打算接受手術？”
其實...歷墨安還是希望他能接受手術的，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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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怎麽這麽乖？”
歷墨淮薄唇笑了笑，拉著她一起坐下，星瑤卻又站了起來，就是執拗地想要給他洗腳。
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麽這個想法就這麽地忽然一下冒了出來，好像...第一次給他洗腳之後，也會是最後一次。
“！！！”
星瑤被自己腦海裏閃過的‘最後一次’四個字驚了一下，面色有些泛白起來。
她強自鎮定心神，剛要慢慢地彎腰下去，忽然---
“啊！”
肚子慢慢動了一下，很輕，可是星瑤感受到了。
是小家夥在她肚子裏動了。
“怎麽了？肚子疼？”
歷墨淮看她一只手捂著肚子，嚇得一下站起身來，剛要攔腰把人抱起來。
星瑤抿唇，然後臉上漾開一個驚喜的笑容出來，一時語無倫次的，“動了...他剛剛踢了我一下。”
“？？？”
歷墨淮沒聽懂她這一驚一乍的。
星瑤幹脆抓了他的手，貼在她的肚子上。
很快，肚子裏的小家夥又動了一下，這一回動的重了一些，隔著身上一層薄薄的絲質睡衣，歷墨淮低頭的時候都能看見星瑤肚子鼓起來的那一處，輕微的動了一下。
那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
......
一整個晚上，歷墨淮都在盯著星瑤的肚子，手掌貼在上面，時不時地輕輕摩挲一下，和裏面的小家夥做著互動。
只是這顆小懶蛋，動了那麽兩次之後就不動了。
一整個晚上都安安靜靜的。
星瑤等了會兒見肚子沒什麽動靜，很快窩在歷墨淮懷裏睡了過去，卻不知道，他睜著眼睛，一夜未眠。
腦海裏歷墨安的話又清晰地響徹在耳際。
他的身體，最多還能拖到四月底。
這是在不接受手術的情況下，他的身體狀況，最大限度的強撐。
哪怕你再有通天的本領，可是卻也敵不過病痛，敵不過生老病死，敵不過老天爺。
所以那也就意味著，他必須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
事實上在今天從公司回來之前，他就已經安排好了。
辦公室的抽屜裏，秦律師擬定的那份離婚協議書，滾燙得他拿在手上都覺得好似烈火焚身一般，那痛比頭疼發作的時候還要來得讓他撕心裂肺百倍千倍。
可是他不得不這麽做。
拋開這副身體，他還要和田正磊廝殺，不死不休，首先要保護好的，自然是自己的妻兒，既然星瑤跟了他，那麽她這一生，至少，他也要保她一生衣食無憂，一生安全無虞，一生...那麽漫長的一生......
......
歷墨書一案的庭審就在五月初，歷家除了老夫人和星瑤之外，所有人都出席了。
這邊庭審的結果還沒出來，另一邊，好像是平地炸響驚雷一樣，網上忽然爆了一則驚天消息出來。
一瞬之間，‘田氏集團的總裁田正磊先生，其真實身份實則是歷老太爺當年一夜風，流生下的私生子’的消息一下就炸響了網絡，以光的速度迅速傳播開來。
......
田正磊怒極攻心，老謀深算了一路，怎麽也料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會被一個毛頭小子後背裏捅了這麽狠的一刀。
這件事情除了田心蕊之外，知道的就一個沐櫻野。
而田心蕊，那個女人他是了解的，把自己的名聲看得比命還重，他是歷老太爺私生子這件事情，不僅牽扯到歷家，還牽扯了田家。
所以這麽多年了，田心蕊一直為他死守這個秘密，守了那麽多年，自然不可能選在這個時候把秘密給抖落出來。
那麽剩下的，就是沐櫻野這個反覆無常的臭小子了。
三天前他的眼線匯報過，沐櫻野和歷墨淮見過一面，雖然只有十多分鐘的時間，但具體他們談了什麽，卻不得而知。
不過，他想，能讓兩個情敵坐下來談論的事情，八成離不開顧星瑤那個女人！
紅顏禍水！
順藤摸瓜地一路分析下來，田正磊自然就想到了沐櫻野身上去。
如果他真的和歷墨淮做了什麽交易，從而倒戈相向，站到他那一邊去，那......
事情就不僅僅是麻煩這麽簡單了。
該死！
田正磊重重一拳砸在實木的辦公桌上，叫了心腹的秘書進來。
......
“奶奶...您還好吧？要不要讓醫生過來瞧瞧？”
歷老夫人額頭上搭了一塊毛巾，閉著眼睛，蒼老的臉上是一片晦暗的表情。
自從剛剛在電視上看見那則新聞之後，老人家就沒說過一句話，只是讓星瑤扶了她回房間休息。
星瑤看著老人家閉眼一語不發的，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自己都是震撼的不行的。
田正磊是歷老太爺的私生子...這樣的事情不亞於火星撞地球的幾率。
從甥舅變成叔侄...這樣的身份轉換也只會讓外面那些看熱鬧的人多了一個談資而已。
星瑤第一個想到的是二哥，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今天的事情...會不會和他有關？
她腦子裏亂糟糟的，一團亂麻一直繞著一直繞著，把自己都給繞懵了。
星瑤給老夫人倒了一杯溫水，餵著她喝了兩口，端著杯子剛要出去。
老夫人叫住了她。
“瑤瑤。”
“呃？奶奶，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我......”
老夫人伸手把額頭上的毛巾給揭開，深深地、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陪我坐會吧，陪我說說話。”
星瑤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去，轉了椅子過來，乖巧地在老夫人床前坐下，唇瓣蠕動了一下，還是沒有開口。
她直覺老夫人是有話要對她講，於是安安靜靜的坐著，等她開口。
“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我以為早該忘記，早該忘記了的，可越想忘，越是忘不掉啊。”
星瑤聽她絮叨著，把事情慢慢捋了清楚。
......
四十多年前，歷老太爺當時已經是某軍區的司令了，他為人向來正直剛毅，一是一，二十二，做事情也一直不講情面，只分對錯。
這樣的性格在官場上自然是樹敵不少。
意外就是發生在歷老太爺清明節回鄉下給戰友掃墓那一年的。
戰友是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家裏就留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妻子和年幼的兒子。
那一天祭掃完之後下了大雨，不得已，他在戰友家裏留宿了。
但人家孤兒寡母的，歷老太爺堅持不進屋，在客廳的門口將就了一宿。
可誰知，就是那一宿，就遭了別人的暗算。
等第二天天一亮，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光著膀子躺在床上，而身邊...正是戰友那位年輕貌美的妻子。
一切都在那個帶著露珠的早晨裏亂了套。
再後來就是一年之後，那個女人帶了一個兩個多月的孩子從鄉下一路找了過來。
她一個寡婦，哭哭啼啼說自己照顧不來兩個孩子，又說自己什麽都不求，只求把這孩子留在歷家，不要跟著她忍饑挨餓就行。
歷老太爺原本就對那一晚的事情心存疑慮，原本心裏還抱了僥幸的，但到底還是被現實給打了一巴掌。
加上那個時候老太太性子也是又剛又烈的，揚言他要是敢把那個孩子留下來就和他離婚。
歷老太爺那樣的身份，家裏若是平白無故多了個來歷不明的孩子，那外界會如何作想？這不僅關系到歷家的名聲，更是關系到了他自己的仕途。
所以當年一狠心，只是拿了一些錢財，就把那母子倆給打發回了鄉下。
後來的事情，也是隔了許久，一直到老太爺過世，老夫人有一回無意中才發現，大兒媳婦家裏領養的那個男孩，竟然就是當年......
......
“都是孽緣...作孽啊...都是報應，......”
老太太喃喃著，緩緩又閉上了眼睛。
她是真的有些累了，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星瑤彎身替老人家掖好被子，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看了一眼時間，庭審應該也差不多結束了，星瑤想著回禦華苑那邊去，二哥中午也會回去。
星瑤跟老宅這邊的傭人說了一聲，便讓司機開車送她回去了。
不知怎的，心底忽然有些惶惶不安的，大約是肚子裏的小東西感受到了她的情緒，不安地在裏面踢蹬了兩下。
車子離的還有幾百米的時候，司機就停了車。
“太太，那位好像是唐小姐，看樣子像是在等您的。”
星瑤聞言擡了一下眼睛，從車窗看過去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穿著黑色大衣的唐諾。
她就是特意在等著星瑤的，所以一看見那輛白色的奧迪駛過來，唐諾就掀了一下唇角，慢悠悠地走過去。
星瑤壓根就沒有心情跟她說話。
不過唐諾也不是一般的厚臉皮，反正是打定了主意見她的，所以直接攔在了車子前面。
“......”
星瑤忍著脾氣，讓司機下車過去，沒一會兒司機就回來了，轉達著唐諾的原話，“唐小姐說有事情要和您私聊，讓您到旁邊的咖啡廳去坐一會兒。”
星瑤掀了掀唇，“你讓她過來吧，咖啡廳我就不去了，有什麽話在這裏說也一樣。”
她並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現在是唐諾有話要和她說，可不是她去找的唐諾。
星瑤並沒有那種自己在欺負一個殘疾人的意識，主要是這位唐小姐找她，貫來就沒有什麽好事。
車窗降下來，星瑤往柔軟的椅背上靠了一點，身子往後，腹部那裏的隆起就更明顯了。
她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腹部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拍著，擡頭，就看見了唐諾黑著一直精致的臉龐站在車門外。
司機就在距離幾米遠的地方，不遠不近，看著這邊的情況。
“唐小姐找我，又有什麽事情？”
唐諾咬牙，不得不彎著腰，視線與車裏的人平齊，“我就是想來提醒提醒你，好好享受最後的這幾天，歷太太。”
這話聽的星瑤眉梢蹙起，肚子裏的小家夥又動了一下，她低頭，再擡眼的時候唐諾已經換了一副表情了。
她笑著，笑容帶著精致的嫵媚，“其實你也挺可憐的，顧星瑤，真的，你比我好不到哪裏去。”
唐諾說完，有一種揚眉吐氣的快，感，她擡手撥了一下額前被風吹亂的劉海，看著星瑤蹙的越發緊的眉心，微微勾了紅唇。
“你什麽意思？”
星瑤直覺，這一回唐諾的話讓她心裏那種惶惶不安的感覺又升騰了起來。
她想問個清楚，可是唐諾已經走了。
星瑤楞了幾秒鐘，拉開車門下去，唐諾雖然瘸了一條腿，但動作倒挺快。
很快就鉆進了旁邊一輛黑色的轎車裏，揚長而去。
星瑤站在車門邊上，就這麽眼睜睜看著黑色的轎車消失在自己眼前，心底那股惶惶不安，越加濃了。
......
星瑤一直等到晚上，歷墨淮也沒有回來。
她很想知道庭審的結果，不論如何，歷墨書的事情被翻出來，那麽，至少這件事情總該要有一個交代。
晚飯的時候陸管家又來了一趟。
好說歹說，就是想讓星瑤去一趟醫院，去看看陸文祥。
陸家現在在宋玉華的挑唆下，那一幫子親戚眼見讓陸文祥更改遺囑無望，又把主意打到了陸家的別墅上。
陸文祥一倒，諾大一個陸家沒了主心骨，先是公司接二連三地出問題，接著就是陸家內部。
一個個的，都怕他忽然就走了，唯恐那諾大的家產自己分不到一杯羹。
這種時候，才算了徹底知道了什麽叫做‘人心’，沒有人去關心陸文祥的病情，沒有人在乎他究竟病到了哪個程度，身體狀況如何。
有的只是一張張貪婪的嘴臉，巴不得把整個陸家一人一口，四分五裂地全部吞噬幹凈。
“寬叔，您請回吧，醫院我是不會去的，我說了對陸家所有的一切我都沒有興趣，您回去轉告陸先生一聲，往後不要再過來了。”
她是鐵了心的。
陸管家不由心底哀嘆一聲。
論狠心、論幹脆利落，這一點上二小姐倒真的是隨了老爺了。
說一不二。
她說不會去醫院，不會拿陸家的財產，想來，他再跑多少趟，都是徒勞無功的。
......
一直到第二天歷墨淮也沒有回家。
星瑤給他打電話，一直打了好幾遍，最後是明特助接的。
說是歷總在開會，她有什麽事情，他待會兒等會議散了會給歷總轉達的。
星瑤能有什麽事情需要他轉達，最後也只是悶悶地掛了電話而已。
好像一夕之間，他的工作又開始忙碌了起來一樣。
一直到第五天下午，星瑤正在陽臺那裏照著平板視頻學插花的時候，聽見了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180眉眼彎彎，燦爛如星河
偏頭的時候視線先看到了一個包裝精美的蛋糕盒子，再仰頭，是歷墨淮清瘦的臉。
“二哥？”
星瑤趕忙扔了手裏剛剛拿起來的一朵雛菊，又拿毛巾把手擦了一下，起身的時候，動作有些笨拙。
她看著歷墨淮比前幾天還要瘦削蒼白的臉色，一時心疼。
“最近工作壓力是不是很大？你又瘦了。”
星瑤撅著唇，她踮起腳尖，伸手想要去撫一下那張瘦削卻越加線條剛毅的俊臉。
歷墨淮偏頭躲過了。
“沒事。”他伸手握住星瑤的手，牽著她到餐廳去坐下，把帶回來的蛋糕拆開。
星瑤過了孕吐嚴重的前三個月，現在胃口是越來越饞了。
新鮮做出來的栗子蛋糕，應該是歷墨淮讓人專門做的，最上面那裏撒了一層她喜歡的藍莓果醬。
他拿著紙杯切了一小塊遞給星瑤，“嘗嘗看，我讓蛋糕房按照你喜歡的口味做的。”
星瑤舀了一口，甜滋滋的。
她懷孕後喜歡甜食，不過不能多吃。
王姨怕她貪嘴，家裏的甜食都是一個星期才買一次的，一次買一點點，就夠星瑤吃那麽一回。
每回實在饞的厲害了，星瑤總得自己想方設法溜出去自己買，吃完了嘴巴擦幹凈再回去。
......
一塊巴掌大一點的蛋糕，她吃了十多分鐘。
歷墨淮就這麽坐著，看她一口一口吃完，眉目柔情。
星瑤不大好意思被他這麽看著，抿了抿唇，唇角一點點的奶油她沒有註意到，對面的男人卻伸手過來，指尖一點點幫她把奶油擦掉了。
“......”
星瑤覺得今天的二哥不是一般的奇怪，但她又說不上來他哪裏奇怪，因為他一直都是這麽好的，只是今天......
他好的讓她心緒微微不安。
晚餐歷墨淮要親手做，星瑤瞪了一下眼睛，眼看著他把王姨‘趕’出廚房，自己關上了廚房的門。
王姨訕訕的，也覺得不對勁了，“先生看起來身體不大舒服的樣子，星瑤啊，要不你敲敲門，還是讓先生出來吧。”
“......”
王姨可沒忘記上回先生做飯的時候，廚房裏摔了多少個碗，整個廚房還弄得跟打過仗似的。
星瑤吞了吞口水，還是扶著腰過去，敲了敲廚房的門。
裏面傳來切菜的聲音。
“二哥？”星瑤小心翼翼，柔軟著聲音，“你開一下門，我進去給你打下手？”
片刻後，他的聲音有點沈地傳出來，“不用，你看會兒電視，很快就好了。”
“......”
......
星瑤忐忑地在客廳坐了半個多小時，廚房裏的香味已經飄散出來了，隔著一層門板都把她肚子裏的饞蟲給勾了起來。
咽了咽口水。
沒過幾分鐘，歷墨淮就把廚房的門打開了，身上還系著圍裙。
星瑤眼巴巴地過去，聞見了濃香的板栗味道，還有紅燒茄子的香味，他燒了好幾道菜，都是她這段時間比較喜歡吃的。
“饞成這樣？”
歷墨淮摘了身上的圍裙，手還沒有洗，忍不住往星瑤臉上捏了一下，“去盛飯去。”
星瑤撅唇，只是擡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臉，瞪他一眼，乖乖轉身去了餐桌盛飯擺碗筷。
盛了兩碗湯，板栗雞湯的味道格外地鮮美。
星瑤嘗了一口。
沒一會兒，就一邊呼著燙，一邊吧唧著喝完了一碗湯，再想去盛一碗的時候手腕卻被人捉住了。
歷墨淮好笑地看著她饞的貓兒一樣，這還是這些日子以來，他第一回笑的這樣深邃。
“當心燙著，坐下，我給你盛。”
他的聲音含了寵溺，星瑤一時心頭劃過了一絲莫名的情緒，抿著唇坐下了。
......
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星瑤吃的實在是太撐了，原本就圓滾滾的肚皮看起來就更圓了一些。
五月的天，白天裏已經很熱了，夜晚倒是涼爽一些。
王姨推著他們夫妻倆出門去散步，不然怕星瑤吃的這麽撐胃裏積食，晚上睡覺會難受。
這還是懷孕後，難得的第一次，他們一起出門散步。
星瑤身上披了一件針織的小外套，和歷墨淮手牽著手往對面的小公園走過去。
公園的廣場上有戴著藍牙耳機揮舞著蒲扇跳廣場舞的老太太們，一個一個，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星瑤看的呆了一會兒。
忽然也揚了一個笑容轉過頭來看著身側的男人，“二哥，等以後我們老了也來這裏跳舞好不好？”
“......”
歷墨淮握著她的那只手緊了一下，夜色裏臉上的蒼白清晰，眉眼銳利卻又透著一股絕望的無能為力。
“你喜歡跳舞？”
歷墨淮忽然問了一句，牽著星瑤往別處慢慢走過去。
“我小時候學舞蹈的，不過那時因為懶，又調皮，舞蹈課的時候我經常逃課，後來老師把電話打到家裏，我的舞蹈課就給停了。”
憶起小時候的事情，星瑤笑的眉眼彎彎的。
她的眼睛很大，很明亮，是那種看起來就很無辜的澄澈，眨一眨的時候裏面就像盛瞞了萬千的星光一樣。
星瑤笑的俏皮，看著對面小路邊有人擺攤在賣烤地瓜，肚子裏的饞蟲上來，拉著歷墨淮就過去。
身後的男人依著她，眉眼都是決絕的寵溺。
後來躺在醫院與死神搏鬥的那些沒有盡頭的夜晚，疼的生死不能的時候，腦海裏一遍一遍回憶的，都是今晚星瑤對著他笑的模樣。
眉眼彎彎，燦爛如星河。
......
這一晚星瑤胎動的厲害。
幾乎是每隔一會兒，肚子裏的小家夥就踢她一下，雖然不疼，但是也折騰得星瑤夠嗆。
動的這麽頻繁，就好像是...在預告著她什麽一般。
翻來覆去大半個晚上，一直到快早上的時候星瑤才迷迷糊糊睡過去，但她卻不知，借口說今晚有事要去公司的男人其實並沒有出門。
書房裏煙霧彌漫了一個晚上，沒有開窗通氣，嗆人的煙味刺激得人幾乎連眼睛都要睜不開。
可大班椅後面的男人卻好像沒有感受到一般。
瞇著墨色的眸子依舊在吞雲吐霧著。
書房裏沒有開燈，就著窗玻璃折射進來的斑駁月光，依稀能看得清楚他面前擺了一份文件。
離婚協議書。
做了那麽多的心理建設，那些狠心絕情的話他甚至也準備了一籮筐。
可是沒有辦法，只要觸到星瑤那雙彎彎的眼睛，他就沒有辦法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歷墨淮狠狠地撚滅手中的煙頭。
猩紅的煙頭不小心弄到了他的拇指上，皮肉瞬間就被燙的焦了一層，冒著白色的煙霧出來。
面色清冷的男人仿佛察覺不到疼痛一般，腦海裏瞬間想起來的，是去年在‘緋情’會所那裏，星瑤跌跌撞撞從包廂裏跑出來，手腕上也被他的煙頭給燙了。
應該是留了疤痕的吧？
煙頭還沒有完全撚滅，歷墨淮閉了閉眼，覆又把煙頭給拿起來，對著自己手腕的位置，摁了下去......
......
肚子裏的小家夥鬧騰了半個晚上，星瑤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過了。
外面春末夏初的天氣格外好，溫度適宜。
她抱著被子在床上蹭了蹭，睜眼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尾看著她的男人。
“二哥？”
星瑤因著剛睡醒的緣故，小嗓音還帶了一點嚶嚶的尾音，就好像一根羽毛劃過人的心尖上一樣，綿綿的，癢癢的。
饒是再怎樣剛硬鐵血的一刻心，也能被她這把甜聲兒給膩化了。
星瑤擡手揉了一下眼睛，從床上坐起身來，挪著自己的身體過去往他身上蹭。
“今天不去上班嗎？還是有什麽事要等著跟我說呀？”
“嗯，有事情要跟你說。”歷墨淮凝著她瑩潤的臉蛋，白嫩的皮膚自懷孕之後就跟被水餵飽了一樣，QQ彈彈的。
他的臉色少有的嚴肅著。
星瑤心頭一凜，下意識地跪坐在他身側，唇瓣抿了一下，大眼睛巴巴睜著，“怎、怎麽了嗎？”
“看看，沒問題就簽了它吧。”
歷墨淮的嗓音平靜得就像是湖面上飄了一片落葉下來，哪怕他扔過來砸在星瑤手背上的那份東西，是離婚協議書。
“......”
星瑤瞟見那鬥大的幾個字，已經不是震驚了，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好似被人用盡力氣在扯著，扯的鮮血淋漓的。
腦海裏忽然就蹦了出來那日從老宅回來，唐諾對她說的那些話。
一字一句，星瑤稍微回想了一下，就一字不漏地想了起來，還有她說完的時候，那種揚眉吐氣的笑容。
“二哥......”
星瑤似乎還沒回過神來，臉上怔怔的，指尖觸了一下那份離婚協議書，燙到了一樣又趕緊拿開手。
“這是...什麽意思？”
星瑤懷疑自己還是在夢裏，眨了眨眼，低頭忽然在自己的手背上掐了一把，用了力氣的，嬌嫩的肌膚上登時就紅了一小片。
“嘶。”
歷墨淮看著她不可置信的臉色，再到傻乎乎地低頭自己掐了自己一把，他的聲音清冷到沒有任何的溫度，“星瑤，我們離婚。”
我們離婚...離婚...離婚......
星瑤僵硬地擡頭看他，肚子裏的小家夥又開始不安分起來了，用力動了一下，隔著一層肚皮，都能看見那小小的凸起，很快又平了下去。
☆、181現在的社會，離個婚還需要什麽理由？
“為什麽？”
星瑤咬著泛白的唇色，努力抑制著自己酸澀的眼眶，抑制著自己身體裏一陣一陣的鈍疼。
“為什麽要離婚？二哥，理由呢，你給我一個理由，不然我不會簽字。”
歷墨淮看著她，嗓音冷的星瑤身上都要顫栗了，“跟你過不下去了，現在的社會，離個婚還需要什麽理由？”
“......”
星瑤不信他的話，她閉了閉眼，腦海裏搜刮著一些什麽東西，可是腦子裏鈍疼得厲害，被他‘離婚’兩個字充斥著，什麽都思考不起來了。
“我不相信。”
星瑤深呼吸了幾口，陡然抓起那份鬼的離婚協議書往他身上摔去，“我不會簽字的！”
她起身，起的有些急了，一時沒站穩，站在床邊的時候差點要往後摔去。
一條結實的手臂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星瑤擡眼，覷見的是他眼底滿滿的緊張。
星瑤譏誚地扯扯唇，“不是想離婚嗎，我要是摔了不是更合你的心意？”
這說的什麽混賬話！歷墨淮心頭火起，特別是看見她圓溜溜的肚子上，要是剛剛真的摔了，那......
觸到星瑤譏誚的眼神，他一股火氣就發作不出來了，生生忍下去，差點把自己給憋出內傷來。
譏誚......
從前這樣的表情是不會出現在星瑤臉上的。
......
星瑤把浴室的門反鎖上，把所有的水龍頭都開到最大，嘩嘩的水聲瞬間充斥了整個浴室裏。
她轉身，背靠著門板，忍了好久的眼淚才敢肆無忌憚的流了下來，隱忍地啜泣起來。
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只是睡了一覺而已，醒過來雲裏霧裏的就說要離婚？
星瑤擡手捂著自己的眼睛，眼淚從指縫裏溢出來，很快就打濕了整個手心裏。
肚子裏小壞蛋又踢了她一下。
“踢什麽踢，別踢了，要踢踢你那個魂淡爸爸去！”星瑤是哭的傻了，氣哼哼的對著自己的肚子輕吼了這麽一句。
吼完，肚皮上又挨了一下，小壞蛋好似在抗議媽媽似的，隔一會兒又踢，沒完沒了了。
“......”
......
星瑤收拾好自己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臥房裏已經沒人了，床尾那裏躺著那份離婚協議書。
星瑤氣惱，抓起那份東西就狠狠扔進了垃圾桶裏，末了腳還伸進去踩了兩下。
她起的晚，王姨做好了早餐放在廚房裏。
星瑤出去的時候王姨正皺著眉頭找了個一次性的口罩出來戴上，嘴裏喃喃著，“這是抽了多少呀。”
“怎麽了阿姨？”
星瑤湊過去，王姨眉心就擰的更緊了，“我剛剛清掃書房的時候裏面都是煙味兒，先生昨晚也不知道抽了多少，一煙灰缸的煙頭。”
星瑤怔了一下。
昨晚...他沒有出去嗎？躲在書房裏抽了一個晚上的煙？
星瑤心裏有點亂糟糟的，早餐喝了小半杯牛奶就喝不下了，猶猶豫豫的，還是拿出手機，撥了電話出去。
電話沒有撥通，他關機了。
星瑤再不能等，趁著王姨還在書房打掃的時候，自己拿了錢包鑰匙就出了門去。
☆、182她也想做一回潑婦，大不了在他公司裏鬧一場
從出租車上下來，眼前這一棟高聳入雲的建築看起來依然是那麽的威嚴，籠罩著一股莫名的氣息。
星瑤攥了攥自己的手心，擡步往大樓裏走去。
一路上了電梯。
現在是上班時間，頂層外間的秘書小姐們都在忙忙碌碌的，鍵盤敲擊的聲音此起彼伏的，根本沒人擡頭，自然也沒有人註意到了從電梯裏出來的星瑤。
哪怕是註意到了，那是老板娘，誰又能說什麽？
星瑤往總裁辦公室走過去，目光緊緊鎖著那扇鐵灰色的門，心裏一股氣憋著，她也想做一回潑婦，大不了在他公司裏鬧一場。
只是想想他早上說的‘離婚’那兩個字，星瑤就覺得自己要氣的爆炸了。
擡手，門也沒敲，直接用力往裏推開，怒著一張俏麗生生的小臉站在門口。
空蕩蕩的辦公室，沒有人。
明特助剛巧從外面抱了幾份資料過來，瞧見辦公室門口那一道瘦削卻已經有些笨拙的身影，心裏咯噔了一聲，趕緊上前去。
“老板娘，您怎麽過來了？！”
明特助呵呵笑著，放下資料，發揮出了自己畢生的演技，“真不巧，歷總早上剛剛帶著人去北京出差去了。”
“出差？”
星瑤眉心擰了一下，剛剛提了離婚，他就跑北京去出差了？這個理由，她怎麽就那麽不信呢？
“歷總真的出差去了，”明特助擡手指了指辦公室裏，“這不，您看看，辦公室裏可沒有人。”
“那他什麽時候回來？”
“這......”明特助攪了一下腦汁，“大約得三四天吧，北京的那個合作挺重要的，不過對方公司太難纏，怕是得花些時間了。”
明特助望著星瑤看他時那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眸，心裏不由叫苦。
其實歷總已經連著一個多星期沒有來公司了。
上一回他頭疼發作，歷三公子原本是過來給他送藥的，但發現歷總把一個月的藥量不到半個月就吃完了，氣的發了一頓脾氣，強制性地讓人過來，把歷總給帶走了。
幸好這幾天歷總會通過電話或者是視頻遙控公司的運作，不然他們一幹員工還不得累死。
但這些，歷總下了死命令瞞著的，他哪裏有膽子敢跟老板娘說啊？
......
郊區的別墅裏。
歷墨安端著醫用的盤子過來，裏面放著消毒水和紗布，還有鑷子和幾瓶藥。
一擡眼，看見那個手背上流著血卻還不知死活在抽煙的男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特麽就這麽想死了是不是？！”
溫潤爾雅的醫生，頭一回被逼得爆了粗口，劈手奪下歷墨淮指尖剛剛點燃沒吸兩口的香煙，往陽臺下面扔了下去。
歷墨淮眼皮都沒掀一下，頭疼剛剛發作完，他現在很疲累。
他現在每回頭疼，越發地控制不住自己了。
每回一疼，腦袋裏就跟要爆炸開了一樣，恨不得就此死去，再也不要承受這翻江倒海一樣的疼痛。
疼的受不住的時候他控制不住自己，拳頭砸在墻壁上，一下一下，毫無知覺。
左手手背上那一片的血肉模糊，看起來格外地觸目驚心。
“忍一忍吧，反正離死期也不遠了！”
歷墨安賭氣一般，戴上醫用手套，到底是他親哥，上藥的時候還是放輕了動作。
可是看著歷墨淮手背上那幾乎都露出了森森骨頭的傷口，眉心還是不由蹙了起來。
“你想好了，真的不打算接受手術？”
其實...歷墨安還是希望他能接受手術的，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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