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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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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滑,主子小心些。”青桃虛虛地攙著容泠,低聲提醒道。

越往山上,水汽越重,正巧前幾天下了雨,地上還殘留著一灘灘積水,石板路上長著一片片青苔,一不小心便是腳下一滑。

她們走的是專為京城裏皇親貴族們開的小道,從山後蜿蜒而上,與旁人互不幹擾,也不會被擾了清靜。

為了表現心誠,前來慈安寺拜佛的人都會一步步地親自走上去,連當年太皇太後為病重的先帝祈福都是婉拒了轎輦,旁人更是不敢輕易逾矩破例。

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今日前來拜佛的竟是有幾個“舊友”。

“給長公主和娘娘請安。”那位“舊友”盈盈下拜,身姿動人,竟是趙慎心心念念寵了一輩子的那個妾室。

“妾身念嬌,與娘娘也有過一面之緣,得以在此偶遇,實在是榮幸。”念嬌淺淺地笑著,眼角微微上揚,臉頰上小巧的梨渦給她增添了幾分少女的嬌氣。

的確是好相貌,加上那柔和的性子,也不怪有人傾心於她。

容泠擡頭看去,果然,看見了不遠處的趙慎。那人見她望過來,也不局促,微微點了點頭,隨後轉過身去。

呵,想不到再見到他們,竟是在這樣的時間地點。

“哎呀,瞧我看見了誰?”又一道聲音傳來,帶著唯恐天下不亂的諷刺意味,“這不是曾與趙公子定過親的安遠侯府大小姐嗎?乍一見到故人,是什麽樣的感覺?”

這聲音語氣倒是似曾相識,容泠餘光一瞥,原來是沈家的二小姐,沈婳的親妹妹沈姝。

沈姝的目光在容泠和念嬌身上來來回回,臉上帶著笑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沈二小姐當真是教養,難怪你那姐姐如今也是在佛堂裏修身養性呢。”容泠不冷不淡地回了她一句,“說什麽故人,不過是面都不曾見過幾次的外人而已。”

“也是,你入了宮,登上了枝頭,哪會在意從前的事。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還不知道手有多黑呢。”沈姝被弄了個沒臉,冷哼一聲道。

“哎呀呀我可忘了,姐姐就是因為跟你有了幾句口角,被害去了佛堂,娘娘是不是又要用身份壓人了?”還不等容泠說話,沈姝便誇張地搶了話頭。

“你倒是會耍點小聰明。”她這麽一說,容泠還真不好再用對付沈婳的那套簡單粗暴的法子了,見沈姝不屑地看著她,容泠勾唇一笑,“不過,你再怎麽轉移視線,也改變不了你出言不遜的事實。”

“我們好說也是相識一場,我不罰你,正巧佛祖就在面前,你自己去在佛祖面前誠心思過吧。”容泠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人一個個都要往絕路上走,爭一時之快,事後難受的還不是自己?

“哼,娘娘好手段,我認栽,只是不知道你還能用身份壓人多久。”沈姝惡狠狠地盯著她,咒道。

“娘娘息怒,都是妾身的不是,冒昧前來打擾,惹得沈小姐心裏不快,若是引得娘娘在佛前動怒,那妾身當真是罪過了。”念嬌垂著眸,眼角也微微垂下,一副惹人心疼的模樣。

可容泠不是她那被迷得七暈八素的夫君,心裏毫無波瀾。

“沈小姐可要想清楚了,本宮受皇上之命來此祈福,代表的皇家的顏面,沈小姐蔑視本宮,本宮可以不計較,可蔑視皇家,可由不得你我做主了。”容泠沒有理會念嬌的客氣話,對心有不服的沈姝道。

她今日穿著素凈,不是正裝的那種雍容華貴,正色起來卻也氣勢淩人,不怒自威。

沈姝啞口無言,她印象裏的容泠只是個不善言辭不谙世事的貴女,空有一身傲骨,還不是受人擺布,什麽時候有了這樣的氣勢?

不遠處的趙慎也聽見了這話,心裏也是一震,他當初選擇容泠,就是看上了她侯府嫡女的身份和任人揉捏不爭不鬥的性子,可如今看來,似乎完全是他看走了眼。

這樣的氣場,哪是什麽任人揉捏?分明只是沒把他們放在眼裏,不屑浪費口舌罷了。

長寧長公主在旁看著,一言不發,她原本還想著容泠要是吃虧,自己幫著懟回去,能不能讓皇上稍微念著一點情分,不計較他們那些“恩怨”,不過眼下看來,自己是沒有用武之地了。

“為這樣的人浪費時間做什麽,讓她自己在佛前跪上一天吧,我們進去。”長寧開口,隨後居高臨下地俯視欠身的念嬌,“你也別到處湊熱鬧了,且惜點命吧。”

“是,多謝長公主教誨。”念嬌掩去臉上一閃而過的憤恨,柔順道。

跨過高高的門檻,入目便是長長的幢幡,佛臺香案,以及幾個陳舊的蒲團。

佛像高大、居高臨下地俯視眾生,容泠前世也與母親一起來過這裏,當時年少,只覺得枯燥乏味,如今聽著佛音,只覺得餘音繞梁,久久不絕,連心神都沈澱下來。

不管信不信,總歸是旁人的一種心神寄托,容泠靜下心來,塵世的一切喧囂都仿佛被隔絕在外,讓人得以尋到一絲閑暇,正視自己的內心。

“娘娘是有緣人,定能化險為夷,一帆風順。”

容泠擡頭,只見大師笑了笑,只留下了這麽一句話,沒做解釋,轉身離去。

還沒等她細細品味這句話,只聽屋外一聲驚雷,竟是突然下起了暴雨。

“這麽大的雨,怕是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了。”長寧長公主瞧著屋檐上順著滑下來的一道道水線,像是結起了一道門簾。雨水落在青石板路上,激起一串串水花,就算雨停,路上的積水也是麻煩。

長寧神色有點擔憂,她雖說嘗過了人情世故的滋味,但總歸是心性豁達,不擅長繞著彎子說話,猶豫了片刻,還是直接說出了心聲:“我直接暗示你,太後想對你動手,你聽出來了嗎?”

容泠一楞,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點了點頭:“皇上也知道了,不必擔心。”

長寧松了一口氣:“那就好。你要是在我身邊出了什麽事,那魔頭……皇上還不得吃了我。”她一時松懈,差點說出了什麽奇怪的稱呼。

容泠強忍住笑意,裝作沒聽見。這才是她印象裏的長公主,之前那一言一行規規矩矩的實在是不像她。

“你想笑就笑吧,左右無人,也沒什麽可顧忌的。”長寧也覺得好笑,嘆了一口氣,“端莊了這麽久,可憋屈死我了。”

“長公主是性情之人。”容泠聞言,也放開了一點。

“什麽性情之人,還不是處處制肘。”長寧自嘲一笑,“你還記得當年的事?”

“記得。”容泠坦然道。

“其實那次我也是一時沖動,再加上那魔……皇上難得跟我站在了一個戰線裏,說話的確是過分了點。”長寧有些歉意地看著她,“事後聽說你性情大變,我也是後悔了一陣子,只是實在拉不下臉來。”

“無妨,都過去了。”容泠笑了笑,不與她計較往日的舊事,只能說一切都是機緣巧合。她隨祖父去宮裏拜年,在雪裏摔倒,踢到了樹,被樹枝上落下的雪砸了一頭一臉,又恰巧被祁景煜看見了,偏偏那人特意跑過來攙了她,還要壞心眼地嘲笑她。

於是便多了後面大吵一架的場面,還把長寧給牽扯了進來。

小孩子眼裏只有單純的善惡好壞,跟自己站在一隊的就是好人,跟自己對著幹的就是壞人。她對長寧也一直有所成見吧。

畢竟只聽說她到處惹禍,到處得罪人,也從未聽說過她害死什麽人,打死什麽人。

所以她才能在跟祁景煜吵過無數架之後,好好地活到現在,祁景煜也能放心地讓她和自己接觸。

“你是個命好的,退了那趙慎的親,入宮還入了皇上那樣的人的心。”一笑泯恩仇,長寧感嘆道。

“皇上、哪樣的人?”容泠好奇,祁景煜那氣死人不償命的家夥,在長寧眼裏會是什麽樣的?

“嘴毒心軟,明明長情得很,卻偏要在人前做出一副無情的樣子。”

長寧頓了頓,像是回想了什麽姐弟之間的舊事,目光落在了遙遠的過去:“他呀,心細得很,越在意你就越想捉弄你。”

“你應該沒少被他捉弄吧?”長寧挑了挑眉,揶揄道。

容泠臉色一囧,算是默認了這一點。

“我跟他‘作對’那麽多年,看得出來,他喜歡你喜歡得緊。”

容泠第一次從旁人口中聽到這樣的話,紅著臉低下頭,不知道想起什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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