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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試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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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魚一對一簇地撕咬著殘肢,花九溪抹了抹頭發,心想:“這我有多少頭發也不夠它們報銷的……”不過也不是徹底沒有辦法,他對著眼前的河水默默念了句“凝血咒”。

顧名思義,凝血咒其實是一種自救的咒術。此咒能將人傷口處外流的血液迅速凝固結痂。

花九溪的靈力在之前“火途”中已經消耗了一半左右(外加預備打發鬼門大貓的小人兒),故而在此只能盡可能地省著用。就看他用咒力在血河中造出一個血塊浮樁,踩上去又對著遠處念咒,造出另一個浮樁。

就這樣一次次地跳遠,偶爾有怪魚躍出水面攻擊他,都被花九溪一拳打爛了。羅越見他一跳一跳,好似青蛙的樣子,哈哈地笑了起來。

“你還在啊。”花九溪掩面說,“我還以為你提前撤了呢。”

“你沒死,我怎麽敢撤呢?”羅越嘻嘻笑道。

就這樣蹦跳著走過了血河,花九溪見這回鬼門大貓是白色的,隨手把小人兒扔給它。那大貓變成了比先前更大的白虎,又頃刻報銷了花九溪的替身。這回花九溪是把銅錢藏在小人兒肚子裏的,它剛一咽下,馬上打回原形了。

花九溪摸了摸這大貓的肚子,開始穿越最後的“刀途”。

剛一穿過鬼門,花九溪一只腳險些踏空,才發現此處已經是一面懸崖了。到另一道山崖間,則只有一座藤橋。

說是藤橋,實則下面支撐的都是稀稀疏疏的鋼刀利刃——花九溪並不知道刀子有多塊。好在方才拾取了一點血河中的肉塊。

隨時搜集可用之物,是花九溪的一個習慣。但也因此,他經常被人戲稱為“花子根”。

就看花九溪把那塊不小的肉團輕輕扔到橋面鋼刀上,順勢剖作兩半,而刃面上連滴油脂都沒粘。

花九溪並沒練過什麽刀槍不入的功夫,而且能制造出鱗甲的龍蛻石也被搜身拿走了。他沒辦法就一屁股做到了懸崖邊上,羅越“嗖”的一下子落到了他身邊。

“想不出對策了?”羅越說。

“嗯。”花九溪望著她,註意到她臉上有幾點雀斑,跟白皙的臉龐對比極強。

“那求助我也是不行的哦。”羅越說,“這個試煉,禁止使用飛行的手段。”

“那我先回去一下。”花九溪居然朝反方向走了,羅越一陣迷惑,就跟著他一探究竟。

花九溪來到先前的血河之中,捕殺了若幹怪魚,一邊對羅越說:“君子非性異也,善假於物也。”說罷,就抱著那些怪魚來到了橋上。

花九溪先是拿怪魚對著剛刃拍打,見它們背後的硬殼上只有淺淺的劃痕,心中一陣快慰。就用血河裏不知什麽動物的筋線,綁在自己腳上,充當鞋子。

耍了點小聰明的花九溪平安到達了彼岸。

無暇考慮作弊判定的事,花九溪見到了鬼門之外的第三只大貓。這只貓是鐵青色的,個頭兒比先前兩只加起來還要巨大。那大貓見有人來了,即刻睜開一雙亮黃色的眼睛,口噴腥霧,足蹈黃塵。身子一搖,長成一只比鬼門還高的青獅。

花九溪身上一顫,不及投擲小人兒,那青獅子就把自己逼退了。身後乃是排排利刃,如果一個趔趄,當時就會碎成幾段。這真是閃無可閃,避無可避了。

就在花九溪發窘的時候,只覺背後有個東西紮了自己一下。整個人就被一股力量往上拉起,

“這是怎麽一回事……”花九溪見羅越在不遠處看著自己。

“這三只大貓本身就是起消耗試煉者體力的作用,你用那麽取巧的辦法甩過兩只大貓——這最後一次也讓你遂願吧。我就幫你一幫。”羅越說。

“我是問,這是什麽能力?”花九溪越升越高,一陣心慌。

“我在你身上植入了代表‘風之精’的羽毛,這羽毛會朝著自己所指的方向飛行。當風力用完時,就會墜落。”羅越說,“這能力挺好用的。”

“唔,摔死總比被生吞活剝強。”花九溪一邊說,一邊把那小人兒扔到青獅嘴邊,被它一口吞了。平靜瞬間來臨。

而花九溪還在持續升高,羅越一把就把他扯了下來。花九溪感到背後那羽毛被羅越怪力震碎,也不知道自己內臟會不會受傷。

“試煉完成,撒花!”羅越十分活潑,雙手大張四開地比劃著。

“不過,還需要大家審核吧。”花九溪不安地說,上一次出現這種心情,還是一場考試——雖然最後還是失敗了。

“那個,走個過場罷了。”羅越嘻嘻笑著,“這種試煉基本類似抓壯丁讓你雙手舉過頭頂——就是證明你不是殘廢或弱智。”

“啊?”花九溪大張著嘴。

“噓——”羅越小聲說,“也就是我這樣大嘴巴,所謂蟲頭,看似地位尊隆,其實也就是個榮譽性稱號。實際上根本管不動各個山頭,而且有什麽禍事,黑鍋都得蟲頭來背。蟲頭唯一能起的作用,也就是窟主們打架的時候,做個裁判罷了。”

這倒在花九溪預想之內,他擺擺手:“那也無妨,畢竟我不過是個無名小卒,整個人還沒那鍋大……在會裏當木頭人,騙吃騙喝就可以。”

“花花你倒是豁達。”羅越莞爾道,“不過,你這一任估計能撈點實權,到時候可得多支持我啊。”

花九溪胡亂應了一下,也不知怎麽個“支持”法。

耳聽得“嘎楞楞”的響動,是最後一個鬼門開了——封住這道鬼口的是一圈鐵刃鋼牙。花九溪料想湘靈等人都在鬼門之後,急著進入。

原來鬼口之內尚有洞天,這又是一處走廊,兩側材質並非土石,花九溪知道應該也是什麽生物性成分。而走廊兩側都有突出的卵形物,其中散發出一種冷光,八成是類似螢火蟲尾部的東西。

不一會就聽有男男女女的說話聲,花九溪高呼了一聲。

“怎麽這麽慢?”是翩翩的聲音。

花九溪原以為會得到些許誇讚,這樣不禁讓人失望,他只回了一句:“沒受傷就好嘛。”

大家一陣哄笑,有人發話:“您真看得開。”

“當然,對於個體而言,一切都是圍繞著盡可能地保存自己這個大前提的。”花九溪說。

人群中一陣沈默,似乎對花九溪這突如其來的書呆子言論不知作何反應。就聽一個女子輕輕說道:“但你現在是身在集體,不,人永遠會從屬於某一集體。而集體的行為準則是盡可能維護大多數,縱使犧牲若幹個體。”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花九溪坦然地說。

湘靈的身形從黑暗中浮現出來,她對花九溪說:“成為首腦後就不會被當成任意丟棄的棋子了,你現在就要坐到這個位置。”

花九溪說:“謝謝,但如果可能的話,我不會讓任何人犧牲。”

他這樣說著,又往前了一步。見人群中少了唐辛子和朱天,就聽羅越在身後說:“湘靈是個大小姐,而且她本人很強——當然沒人會犧牲她。但是,蜾蠃會手下還有無數的小卒,希望你也能秉持這話,不輕易犧牲任何一個。”

花九溪看了看她,大家的神色都肅穆起來了。

“嗯。”花九溪點了點頭。

“不過,我們這些蟲子基本算是很輕賤的東西。”白壘樂呵呵地說,“比如我的那些白蟻,就是蠢蠢的,只能啃木頭。這些家夥可以隨意消耗。”

“那只能算法寶,不算同伴吧……”花九溪說。

“這就是蟲類和其他動物的區別了……”翩翩解釋說,“因為我們的數量都很龐大,生命有很短暫,故而對自己、對其他人都是不怎麽愛惜的。即使擁有人身,這個習氣還是不能改變。”

“哦。”花九溪覺得這話十分有理。

“所以呢,這幾位昆字科的窟主,對部下打罵誅戮的現象特別惡劣——於是就有好多人改投別窟了。”羅越望著翩翩,說了這番話。

“投到哪裏?”花九溪問。

翩翩見花九溪問,輕嘆了口氣。

“嘉欽老哥在西北苦寒之地,那地方不適合蟲類生存。而湘靈公主脾氣古怪,她家門檻又高,更是難以進入。好多二三住弟子就進到我麾下了。”

“可是,鳥類不是吃蟲的麽?”花九溪說。

“所以說,寧肯拜在天敵門下,也不願意在同類手裏——你說這算什麽?”羅越一副挖苦的語氣。

“嘻嘻,其實裏面不少是我派下來的細作。”翩翩說,“小羅越別嘰嘰喳喳,自鳴得意了。”

“呵呵,你當我願意收那麽吃白飯的麽。”羅越說,“日後要像人類那樣立個規矩,改投他處者——”

花九溪心想羅越這人真是四處出擊,跟誰都能鬥上一鬥,正尋思如何調節。白壘就說:“羅越你那鳥巢還富裕麽,要不我再為你打幾副。”

“還剩幾具,有勞白哥了。”羅越借機也將話題轉開。

翩翩臉上則自始至終都沒什麽怒氣,花九溪覺得這人總是笑,但笑意中卻並不見偽裝痕跡。羅越說她禦下嚴苛,不知從何說起了。

“對了,唐大哥和朱大哥呢?”在座的都是妖怪——連湘靈都可能比自己大,叫聲大哥肯定不錯。

“準備最後一道菜,花爺你趕緊的吧。”白壘說。

花九溪想到既然通過了三重試煉,就能當這不明不白的“蟲頭”了,那肯定還得有什麽儀式啊。花九溪就點點頭,笑道:“要不是跟幾位聊歡了,興許早結束了呢。”

“花爺既當了我們的頭兒,今後自然有的是時間相處——我們還得一起對禦敵呢。”翩翩說。

黑暗中,唯獨嘉欽與那位謝小鏑沈默不語,只能瞥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翩翩你把這東西給花爺戴上吧。”

“好。”

白、翩二人說著,就見翩翩捧著個紅色布條,叫花九溪低下頭。花九溪問:“什麽?”

“我也不懂,蟲頭繼位的密儀向來絕少人知。你依樣學樣就好了,用這紅布蒙上眼之後,徑直走。到時候自有分曉。”翩翩的語氣很溫柔。

花九溪想到自己底下一條白褲衩,臉上一道紅布,這造型真夠可笑的。但不去管他,自己把紅巾系上之後就急急走了起來。

他的靈感本就極強,因此在黑暗中也走得十分順當。依稀記得又過了一百來盞螢燈,就突然來到一處開闊地方。

“來者何人?”聽到是唐辛子的聲音。

“十住弟子花九溪。”花九溪答道。

“可行尺蠖禮前來。”唐辛子以一種唱詩似的高調招呼花九溪。

花九溪心想這“尺蠖禮”是個什麽玩意,可能就是像尺蠖蟲那樣前行吧。他當即趴下,好像磕長頭那樣,身子一弓一弓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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