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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五章還不清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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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梅蕭仁拿著在楚鈺手裏擱置已久的調令,穿上久違的墨綠官服,前往上京府署上任。

她此番升官是由吏部尚書提議,群臣附議請願,還有裕王幫腔,又是陛下親自下旨,加之有功勞傍身,她坐在大堂的公案後,坐得名正言順。堂前見禮的眾下屬們也心服口服。

幾日過去,梅蕭仁坐在寬敞的公廨裏,除了翻看近幾月來上京府署辦過的差事外,心裏還記掛著別的。

她到現在也不知衛大學士夫婦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竟會鬧成那日的場面。

衛夫人決絕的話雁過留痕,連她這個外人心裏都仍覺難受,而那日令她更震撼的是,一個馳騁疆場、快意恩仇的女中豪傑竟然掉了眼淚。

近來幾日衛大學士沒來過丞相府,成天待在府裏閉門不出。衛夫人回了娘家也沒露過面,梅蕭仁暫且無從得知緣由,可是外面的流言非但沒有減弱的苗頭,還有愈燃愈烈之勢。

民間的風以往都是吹過一陣是一陣,如今的情形,太不合常理。

梅蕭仁趁著午休的時候,特地換了身常服去東市吃面,她耳邊充實的仍是各種荒謬的言論。

食客們聊得熱火朝天,說來說去無非還是那幾句:什麽衛大學士素來喜歡拈花惹草,日日沈淪風月之地;什麽被衛夫人得勝歸來捉奸在床……不過倒也有新鮮的說辭,譬如什麽大學士在外有不少私生子。

梅蕭仁正吃著面,聽見此言,差點沒嗆得一口噴出來。

她沒有明著幹涉,默默的聽著,然後看向一旁的巷子口,等官差探出頭,她便用手裏的筷子點了點幾個食客的後腦。

梅蕭仁吃完,面無表情地起身離開。剛才誇誇其談的幾人還在那兒聊得熱火朝天,唧唧歪歪的人裏既有大老爺們,也有婦人婆子。

她回到衙門,半個時辰後,方才她點的人一個不少,悉數站在了她的面前。

幾人進來的時候都是一副膽戰心驚的樣子,更有甚者,邊走腿還邊打著顫,到了她面前也在不停地哆嗦。

平民百姓最怕的就是攤上官司,他們畏懼衙門就像畏懼鬼門關似的,尤其是上京府署這等管大事的衙門。

等人到齊後,梅蕭仁從位子上起來,在幾人面前走了走,掃視著他們,淡淡吩咐:“方才幾位聊得熱鬧,想必已是口幹舌燥,來人,上茶。”

排頭的婆子嚇破了膽,跪到地上抖著聲音說:“大人,我們不敢了,我們再也不敢了。”

梅蕭仁後退幾步,回到婆子面前,瞥著其問:“不敢什麽?”

“不敢亂嚼舌頭……”

“話多話少不是人的天性?”梅蕭仁盯著婆子,又道,“你說以後不敢就不敢,本官若不讓你長長記性,怎能讓你改得掉多嘴多舌的習慣?”

婆子搖頭,“不……不是天性,是有人指使我們,有人給銀子讓我們在外面說……”

“說什麽?”

“說大學士大人是個負心漢。”

梅蕭仁追問:“那人是誰,又教了你們什麽說辭?”

“是個男的,草民也不知他是誰,他只告訴我們大學士是被夫人捉奸在床,夫人氣得寫了休書,別的話讓我們看著編,越荒唐越好。”婆子瑟瑟道。

梅蕭仁而後又問了問一聲不吭的幾人,得到的說辭一模一樣。

整件事的背後果然有人在興風作浪、推波助瀾,而且其買的嘴還不少,是個不缺銀子的主。

梅蕭仁問完話,看著耷拉著腦袋的幾人,正色道:“本官念在你們並非主謀的份上,放你們一馬,回去之後閉上嘴,今日之事也務必守口如瓶,否則本官還會請諸位來喝茶。”

幾人連連稱是。

梅蕭仁招袖,讓官差進來帶幾人離開。

丞相府。

太陽落山,梅蕭仁散值回來,見楚鈺還在軒閣裏翻著奏折。

她進來後沒有多打擾,獨自坐到一旁,打算他忙完政務再說別的。

天氣越來越冷,她奔波回來,手有些發涼,便沈著眼,靜靜地搓著手。

顧楚鈺邊看奏折邊道:“蕭蕭,宣州知府治州府不利,已被革職查辦。”

“嗯。”梅蕭仁平靜地應聲。

這樣的處置在她的意料之中。夏國還沒攻破大寧的城池,堂堂府臺衙門竟然自亂到連匪患都鎮壓不住的地步,知府大人再是急著派兵去雲縣防守,也不能毫無籌謀,讓府兵傾巢而出。

“你不問問,我屬意派誰接任?”

梅蕭仁看了他一眼,淺淺笑了笑:“一個知府而已,用得著相爺親自考慮人選嗎?”

顧楚鈺的目光還在奏折上游走,慢道:“這個人你認識,想聽聽你意下如何。”

梅蕭仁驚訝:“誰?”

“李道遠。”

梅蕭仁手一頓,人一楞,望著顧楚鈺,半晌沒吭聲。

顧楚鈺擡眼,“怎麽了?”

“相爺,你當真願意覆知府大人的職?”梅蕭仁難以置信。

“誰當宣州知府對本相而言並無差別,但是論功行賞亦可推恩,陛下讚你乃當世英才,那李道遠當年助你入仕也算有功,官覆原職未嘗不可。”顧楚鈺合上手裏的奏本,繼續翻看下一冊。

梅蕭仁站起來,興奮地像個小姑娘似的,三步並做兩步沖到他身邊,又故作苦惱:“這麽多人情,怎麽還得清?”

顧楚鈺攬她坐到膝上,唇角一揚,“以身相許恐怕不夠,沒關系,這輩子還不清,下輩子繼續。”

梅蕭仁白了他一眼,唇邊帶笑,轉眼間看見了他剛拿起的一本奏折,上面的字跡分外娟秀,出自女子之手且比她寫得好。

奏折乃是朝政機密,楚鈺不拿給她看,她就不能越矩,忙將目光從上面挪開,又在無意間掃見了落款。

這封奏折出自紀南柔之手。

梅蕭仁已經若無其事地望向別的地方,楚鈺卻在她耳邊道:“她借別人的手遞折子只是謝我接回昊陽,沒別的事。”

“奏折上面的事,相爺不用與我提起。”

“衛疏影曾說當著一個女子的面定不能隱瞞另一個女子的言行,否則有理說不清。”

梅蕭仁忍俊不禁,又言:“流言的事我已查出端倪,勞相爺請大學士來一趟,或者我去衛府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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