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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結局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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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的,只是在跟岳臨風定親之後,才聽說岳臨風曾經跟嶺南巡撫的嫡長女定過親,偏偏陶夢阮的表妹,晉陽侯府的四姑娘葛婷看上了岳臨風,設計毀了陶夢阮的容。當時岳家十分包容的沒有退親,叫陶家感激涕零,轉過頭卻將岳臨風的表妹給了岳臨風做二房,大約是抑郁成疾,沒過多久陶夢阮就病逝了。

宮宜涓不曾肖想過司連瑾,但對岳臨風,原本是半點交集都沒有的,定了親之後,才知道了這些事,對岳臨風這個人便沒有半點好感。頌王不舍得她早早嫁人,岳家卻記著娶妻進門,又生怕得罪了頌王府,岳臨風便曾經試圖冒犯於她,叫她早早嫁過去,讓她打了一頓沒能得逞。宮宜涓只是沒有心機,卻不是傻的,那時頌王府搖搖欲墜,她不能再惹出些事情叫父王煩心,甚至希望岳臨風能幫父親一把,可惜岳臨風作壁上觀,頌王府落敗,岳臨風直接踹了她迎娶柳家嫡女進門。

“郡主,你怎麽了?”玉蘭擔心的看著宮宜涓。

宮宜涓搖搖頭,越發想見一見這個與前世不同軌跡,甚至即將改變司連瑾命運的女子。

宮宜涓見到陶夢阮,是在七夕的女兒節上,旁人都道她要將陶夢阮打一頓出氣,卻沒想到,陶夢阮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卻對了她的胃口。宮宜涓說不清為什麽,要說陶夢阮與其他閨秀有什麽不同,似乎也沒什麽不同,頂多就是膽子大些,那時她以為陶夢阮是仗著司連瑾的喜歡,後來才知道,陶夢阮本人就是一個高手。

她認識了陶夢阮,似乎許多事都有了不同,甚至陶夢阮能將她從長嫂手中解救出來。重生一回,沒了明晚煙,多了陶夢阮,甚至岳臨風的未婚妻成了葛婷,宮宜涓不覺得有多快意,只覺得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重生一輩子能做什麽,只想著與前世不同,可是不同又能如何,她想不出來,直到遇到了趙益宣。

宮宜涓前世沒有見過趙益宣,只記得趙益宣意外死去,接著越國公府跟謝家結了親,頌王府跟越國公府交惡。覆雜的陰謀算計宮宜涓想不明白,可若簡單看結果,趙益宣死了,越國公府跟頌王府結了仇,唯一受利的就是謝家,既然如此,只要趙益宣不死,或者只要趙益宣的死沾不上頌王府,就不會結下這一個強大的仇家。

宮宜涓想通了這一點,就拉上陶夢阮,去了趙益宣出事的莊子守株待兔。宮宜涓拉著陶夢阮在山頭上等了好幾天,等得陶夢阮都要跟她翻臉了,終於將趙益宣等了來,後來,趙益宣活下來了,睜眼第一句話卻是:“我這是怎麽了?”

宮宜涓楞了一下,道:“你不記得誰將你打傷了?”

趙益宣一臉茫然,“有人打傷了我嗎?哎喲頭好疼!誰打破了我的腦袋……”

宮宜涓只覺得一桶涼水從頭頂澆了下來,當場就被氣哭了,她千裏迢迢跑來救他,結果人什麽都不記得了,活過來了又有什麽用!偏陶夢阮還跟她開玩笑:“你叫他給你做牛做馬好了,總能還清的!”

陶夢阮一句話叫宮宜涓茅塞頓開,是啊,她的初衷是避免趙家跟頌王府交惡,只要趙益宣活著,哪怕趙益宣什麽都不記得了,她也是趙益宣的恩人,趙家就只會感激她、感激頌王府。這樣一想,宮宜涓再看趙益宣也順眼多了,陶夢阮丟下他們去找司連瑾她也沒有那麽生氣,趙益宣什麽都不記得了,可傻乎乎的對她好,她還是領情的,若是趙益宣能不像剛出殼的小雞一般整日跟著她就更好了。

直到許久之後,宮宜涓才從趙益宣口中得知,當初為了從司連瑾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份,趙益宣許了司連瑾一個人情,宮宜涓險些脫口罵司連瑾奸詐,又氣趙益宣人傻,找誰問不好,偏要找上司連瑾。趙益宣卻笑道:“我倒是感激司連瑾,一個人情換我跟你的緣分,我覺得很值。”

宮宜涓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上趙益宣的,只是當小雞仔不跟著她了,她卻不習慣了,有時還會生起些想念的情緒,直到越國公府請人上門提親。

頌王素來最疼宮宜涓,這回卻問都沒問宮宜涓的意思,就應下了親事,叫頌王妃操辦婚事。頌王妃過來找宮宜涓說這樁親事時還有些忐忑,宮宜涓剛聽說時還有些羞惱,可想到陶夢阮說過的話,宮宜涓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她說不清自己對趙益宣算是什麽樣的感情,至少她是不討厭趙益宣的,而她嫁了趙益宣,卻有許多好處。別的不說,就像陶夢阮所說,既然父王更看重她,那麽她的歸屬自然更能代表父王的態度,而越國公府時代忠直,若非她太過頑劣,父王的女婿人選恐怕也會有趙益宣一個。

宮宜涓重生短短的幾年,只覺得比前世活到十七八歲的老姑娘還要精彩。

她沒想到她最後會跟趙益宣結緣,也沒想到在整個京城都等著看她笑話的時候,傳聞中呆姑娘的小姑子會向著她說話,而她一直擔心的婆婆,對她也格外的好,她嫁到越國公府不到三年就生下了長子,原以為會需要她拼上命的大嫂,居然莫名其妙的就被滅了,她哥哥最終丟了世子之位,她卻不怪頌王和頌王妃,置於大哥最後被幽禁一輩子,也怪不得別人。

從葛婧口中聽說岳臨風跟柳氏和離,又求娶憐雅公主的時候,宮宜涓只覺得悲哀。岳臨風最早跟葛婷定了親,後來葛婷死了,岳臨風被葛姝逼著許下守孝的諾言,卻因為司安然和柳家最後搞成一場鬧劇。司安然說是病逝了,她不知真相如何,但岳臨風克妻的傳言卻算是坐實了,定下了柳家的親還有人戲說柳家姑娘能活到幾時。後來,柳家姑娘了倒是沒死,但體弱的柳家姑娘過門幾年都沒有生下孩子,岳臨風就以這個理由要和離,真相也不過是柳大人因為貪墨被貶官了。

宮宜涓剛剛重生的時候,對岳臨風也談不上恨,只是對這個人深深地厭惡,看著岳臨風一步一步作死,宮宜涓的厭惡倒是少了些。原來不是因為她如何不好,岳臨風只是沒有心,對誰都沒有真心罷了,而有所求的姻緣,到最後都會變成孽緣吧。宮宜涓只慶幸,她願意嫁給趙益宣只是因為合適,趙益宣求娶她卻不是為了報恩,她的心不是石頭,趙益宣拿心來捂,她就還他一顆真心。

番外三 墻頭掉下小青梅

長孫琦命運的改變在七歲那一年。在那以前,他祖母是大長公主,父親少年成名,年紀輕輕就前途無量,他年紀雖小,卻是旁人都捧著的長孫大公子。可就在那一年,他母親遇到了所謂的真愛,非要拋棄一切跟那個人走,連他這個親生兒子都占不去她心裏的半點分量。

一般人家若是遇到了這種事,將奸夫一起沈塘都有的,若是愛惜臉面的,悄悄地一碗藥灌下去,也就一了百了了。大長公主氣得險些讓人勒死兒媳婦,偏偏大兒子對兒媳癡心一片,哪怕兒媳做下這樣丟人的事,也情願和離放過他們,最後也只得由著那兩人離開。

吳氏的離開對長孫琦影響很大,再是皇親國戚,父親再是才華過人,有了這樣的汙點,旁人看著他們的目光都很奇怪,而長孫琦的父親,自那以後就退出了官場,只用心經營者自家的書坊。長孫琦長大一些之後才知道,那個書坊是父親為吳氏建的,吳氏自小不愛詩詞學,更不愛女子常讀的閨訓列女,只愛市井間的話本小說。

在大多數人眼裏,那些話本小說都是要嚴防死守不讓家中女孩子接觸的,免得教壞了姑娘家,可吳氏喜歡,在娘家時就想方設法找來,後來長孫雲一心系她,更是瞞著人給她尋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看多了話本故事裏千金小姐和窮書生的故事,吳氏最後愛上了一個窮書生義無反顧的跟他走,後來就再也沒了消息。

長孫琦知道這些事的時候已經九歲了,那個時候對義無反顧的離開的母親已經沒有那麽恨,可有時候還是忍不住想,母親這樣跟人離開,最後會不會後悔。

長孫雲辭了官,除了經營書坊,就是在家讀書,順便教兒子讀書。長孫琦對於考功名做官沒有更多的興趣,金榜題名又能如何?父親高中進士,誰不說他前途無量,可最心愛的女人最後選擇的確實名落孫山的窮書生。長孫雲對長孫琦的想法沒有什麽評價,也不勉強長孫琦讀書考功名,只在大長公主責備長孫琦時,憐愛地摸摸他的頭。

長孫琦頭一次有了心緒的變化,是在遇見趙錦竹的時候。

長孫家的宅子跟越國公府挨著,從他的院子擡起頭,就能看到越國公府的大槐樹,初夏時節,滿樹的槐花香氣襲人,他其實挺想摘一捧蒸了吃。就那麽一個初夏的黃昏,他擡頭望著滿樹的槐花,然後,槐花當中冒出一顆小姑娘的腦袋來,對上他的目光楞了片刻,小姑娘就從槐樹上掉了下來。

長孫琦呆呆的接住了趙錦竹,小姑娘驚恐地目光像是屏蔽了周圍的聲音,長孫琦似乎聽到了一聲輕微的哢嚓聲。

接著,長孫琦以為胳膊骨折,沒有辦法寫字,父親對他不小心摔著的說法不置可否,只叫他好好養傷。因為手受了傷的緣故,長孫琦也沒有去族學,就在院子裏讀書,那天傍晚,那顆罪魁禍首的漂亮小腦袋又從樹葉裏冒了出來。

長孫琦扯扯嘴角,忍不住道:“小姑娘,我一條胳膊接不住你了。”

趙錦竹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地上,直接從樹上跳了下來,甩了甩有些麻的腿,並沒有受傷,不高興的向長孫琦道:“我自小習武,怎麽可能這點高就受傷!昨天只是因為被你嚇到了,才會掉下來的!”

“……”所以說是他的錯,對嗎?長孫琦扯扯嘴角,沒有說話。

趙錦竹看長孫琦掛起來的胳膊,到底有些不自在,道:“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傷得怎麽樣,吶,這個給你,受了傷就該多補補!”說著,將一個還熱乎的水煮蛋遞了過來,大約是不小心磕到了,上面還有一道裂紋。

雖然長孫雲辭了官,祖母為了逼父親回去做官,還斷過他們家的糧,結果,父親將書坊規模擴大了些,父子倆的日子倒是更加寬裕了些。有父親養著,長孫琦雖然時不時讓人嘲笑沒娘的孩子,但水煮蛋這麽接地氣的東西,長孫琦還真沒吃過,只覺得拿在手裏暖暖的,便沒有拒絕趙錦竹的禮物。

趙錦竹仿佛被鼓勵了一般,自那一日起,得了空就翻墻過來,送他一顆水煮蛋。開始的時候,還需要借助大槐樹翻墻,漸漸地,趙錦竹居然可以直接從墻頭翻過來,可惜,趙錦竹功夫有了進步,他依然只有水煮蛋吃。

長孫琦長到十五歲,生活中唯一的色彩就是時不時捧著水煮蛋翻墻過來找他的趙錦竹,他不是話多的人,趙錦竹也被人稱為呆姑娘,可到了他這裏,趙錦竹總有許多話跟他說。他知道趙錦竹的身份,國公府的小姐,卻有一個俠女夢,奈何沒什麽習武的天分,勤修不輟也只能翻一翻他的圍墻,他有時在想,等趙錦竹及笄了,他就請父親上門提親,可每每這個時候,他又有些害怕,母親為了一個窮書生拋棄了父親,趙錦竹有一天會不會為了江湖拋棄他。

有了這一層心思,他吃著趙錦竹送來的水煮蛋也沒了滋味,想要她一句承諾,又不敢開口問。直到有一天趙錦竹從墻頭翻過去,讓她二哥抓個正著。

僅僅一墻之隔,他聽著趙益安將他批得一無是處,趙錦竹卻梗著脖子跟兄長辯駁,明明該氣憤別人的詆毀,他卻只為趙錦竹的維護覺得心裏暖暖的,就像熱乎乎的水煮蛋捧在手中。那時,他在想,趙錦竹這樣的維護他,他怎麽能讓趙錦竹被別人打臉,他才十五歲,不管做什麽都還來得及。

長孫琦突然願意讀書考功名了,不管是為了什麽,大長公主都十分高興。長孫琦本來就很有天分,只是從前什麽都不在意,讀書也僅僅是讀了,有了興致也寫一些小話本,放在書坊裏賺點小錢。大約是趙錦竹江湖夢的影響,他不寫才子佳人,只些俠義江湖,可不管寫得好不好,一本都不給趙錦竹看,當年親爹走過的不歸路他才不會再走一遍。

長孫琦用心準備了兩年,十七歲的時候一舉考到了舉人的功名,只是剛好沒趕上大比,他還得等兩年。長孫琦不急著考進士,只是想著考中了進士再上門提親,他有了功名、有了前途,想來趙家也不會太嫌棄他沒有母親。

長孫琦不急,時不時見到趙錦竹也一點心思都沒有露。趙錦竹似乎也沒有發現他的心思,每日揣個水煮蛋就來見他,直到有一天,趙錦竹提了個罐子過來,笑嘻嘻道:“呆子,來嘗嘗我親手做的醬肉,保證比你家廚子做的還好吃。”

長孫琦接過饅頭薄煎餅裹著的醬肉,在趙錦竹期待的目光下咬了一口。他吃過金裕樓的醬肉,但總覺得趙錦竹帶來的這個味道更好些,心情大好之下,還跟趙錦竹講了個正在構思的俠女故事。

趙錦竹走了長孫琦就後悔了,明明最怕的就是趙錦竹哪天闖蕩江湖不要他了,還給她講江湖故事,這不是在作死嗎?這也就罷了,到了次日,長孫琦忐忑的等著趙錦竹過來,生怕趙錦竹就不來了,好在,趙錦竹來了,只是這回沒帶香噴噴的醬肉,又退回到水煮蛋。

接連幾天,趙錦竹都揣了個水煮蛋就來了,長孫琦猶豫了好幾天,終於開口問趙錦竹原因。聽了趙錦竹的理由,長孫琦簡直哭笑不得,趙錦竹努力了這麽多天,都沒能將扇墜做出來,長孫琦其實比較擔心,若是趙錦竹一直沒能學會做手工,他是不是得一直吃水煮蛋。

原本有水煮蛋也不錯,可有了醬肉的對比,再讓他退回到水煮蛋的待遇上面,長孫琦覺得不能接受。管他的功名不功名,管他日後會不會變心,現在還是先將親事定下來再說。

長孫琦提出要求娶趙錦竹的時候,大長公主還有些擔心,只試著上門提親,沒想到趙家沒有半點為難就將親事定了下來。大約定了親趙錦竹心情好,給長孫琦送醬肉還能時不時換個花樣。

長孫琦十九歲時參加了春闈大比,終於將定親兩年多的小青梅娶回家中,放榜那一日,趙錦竹同他一道去看榜。

十年寒窗苦,考生們圍著榜單尋找自己的名字,有志得意滿放聲大笑的,有喜極而泣的,也有失望痛苦的,比起菜市場還要鬧哄哄。長孫琦將趙錦竹護在身邊,趙錦竹倒是高高興興的去看榜單上面的名字,抓著長孫琦的袖子喊道:“呆子、呆子,你看,你考中了,第三名呢!”

長孫琦自己心裏是有數的,見趙錦竹高興,也點頭道:“是啊,考中了。”

趙錦竹一團喜氣的去看其他的名字,長孫琦覺得有人在看自己,順著那一道目光看去,只見一名蒼老的婦人看著他,細細看去,只覺得有些眼熟。被長孫琦回頭看去,婦人擡袖子掩著面,擠開人群往外面跑去,長孫琦這才反應過來,那人正是吳氏。

許多年過去了,長孫琦對吳氏也沒有了最初的那一份恨意,對那個拐走了他母親的人,也沒有了怨恨之心,只是在這裏見到吳氏,難道當初那個窮書生,至今還沒能考中進士?

趙錦竹看了一圈,指著最後一個人,道:“呆子,你看,這個人四十五歲了才考中進士哎!”

早些時候榜單上是沒有中第者的年齡的,曾經有幾年盛行榜下捉婿,鬧了不少笑話,後來才將年齡一並列了出來,有那年輕中第的,自然更有臉面些。長孫琦看著最後那一個名字,臉色有些莫名,跟自己親娘的第二任丈夫一起參加瓊林宴,也不是誰都能有的體驗。

長孫琦並沒有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真要遇上了,丟臉的也絕對不是他,但到了瓊林宴時,卻並沒有見到吳氏兩人,長孫琦多問了一句,才聽說對方年紀大了,名次又不好,回鄉教書去了。

到底沒能見到吳氏,長孫琦心裏松了口氣,又有些空落落的,夜裏難得失眠了。趙錦竹問他怎麽了,他只將吳氏的事說了一回,有些感嘆道:“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其實已經不怪她了,但其實還是想親口問問她,拋棄了丈夫兒子這麽走了,她有沒有後悔過?”

趙錦竹沈默了片刻,道:“就算後悔又能如何?若是她回來還能做你的母親嗎?”

長孫琦一楞,搖搖頭道:“怎麽可能!便是她想,父親恐怕也不能接受如今的她,我長大了才明白,母親要走,為何父親不曾挽留,恐怕父親已經想明白了,他愛的是最初那個母親,而不是變了心之一想走的那一個,留著有什麽用?這些年父親用心經營他的書坊,也不是為了給母親看的,他想留住的不過是當初最初的那份情義。”

“你都想明白了,為什麽還不許我看江湖話本?”趙錦竹聞言微微挑眉道。

“我那不是怕你跟我娘一樣,哪天若是愛上一個大俠,就再也不要我了嘛。我也就讀讀書,在武功上面是一點天分都沒有。”長孫琦還是頭一回讓趙錦竹點破了這點小心思,撓撓頭道。

“……”趙錦竹翻了個白眼,“我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對付一兩個還行,闖蕩江湖就是找死好!你能看明白父親的心,怎麽就想不明白,我喜歡的只是話本裏的江湖,可從沒想過真的去闖江湖啊!”

長孫琦驀然笑了,突然想起那一日見到吳氏的情形,只是一刻的對視,他也能看到吳氏眼中的種種情緒,滄桑、痛苦、悔恨,唯獨沒有得償所願的幸福,也許,吳氏喜歡的也只是話本裏的才子佳人,只是許多事沒有回頭路。

番外四 葛婧

葛婧第一次恨一個人,是在家退親的時候。恨家背信棄義,連一條活路都不肯留給她,她一個女子被未來夫家質疑教養人,日後要如何過下去?與之相比,葛茵的所作所為都沒有那麽可憎了,她不算聰明過人,卻也能看得明白,家哪裏是為了堂姐的緣故退親,分明是父親被貶官,看準了風向要劃清界限。

哭過了氣過了,她的日子還得過下去,經歷了這麽一場她反倒平靜多了,最開始時要嫁的比家好的氣話也差不多忘了。

葛婧年紀不小了,葛聞瑞貶官離開了京城,就將她留在了京城侯府,連同她的婚事一起托付給了祖母長兄。葛老夫人心疼孫女小小年紀受了那麽多委屈,也擔心一直耽擱下去就毀了孫女兒,一直就在尋摸著合適的人選。

葛婧經歷了一場退親,對婚姻也沒樂熱情,只是不願意年老的祖母還要為她操心,叫她相看她都應著。葛聞瑞前程不明,葛婧又是退過親的,哪怕是侯府的姑娘,哪怕侯府還沒有分家,旁人也難免挑剔葛婧,一直磕磕絆絆的就到了來年春闈的時候。

葛老夫人給葛婧看中了一名剛剛中第的進士,家世雖然尋常些,可本人才華不錯,若有侯府提攜日後的前途是跑不了的。葛婧與他見過一面,談不上喜歡,也沒什麽不滿,兩家就走動起來,若沒有意外婚事就該定下來了,偏就在這個時候,那人跟別的姑娘一起落了水,於是人家轉頭跟那家姑娘談親事去了。

葛老夫人聞言既心疼葛婧,又怨那後生不長心眼,讓人算計也就罷了,偏偏還是給別人頂了包。兩家都已經在談婚論嫁了,這麽一鬧,大多數人詬病那家姑娘不知檢點,那進士不長心眼,可到了葛婧也沒什麽好話,葛老夫人怕葛婧想不開,就將她送到莊子上去散散心。

葛婧沒有拒絕祖母的提議,經歷了許多事,這件事雖然叫她煩心,卻也沒有當初家退親一般的痛苦絕望,只是心裏多少有些灰心。旁人嫁了人未必有多麽幸福,卻也少有像她一樣還沒嫁人就大事小事不斷,難怪小時候到寺裏抽簽,她從來沒得過什麽旺夫旺子的好簽,感情她連嫁出去都成問題。

葛家在城外的莊子是祖產,莊子上景致也不錯,葛婧到了莊子上,趁著桃子正熟,每日除了讀讀書,就到林子裏去摘桃子,吃不完就讓人往城裏送一些,倒是比府裏住著還要自在些。

葛婧就這麽在莊子上住了大半個月,天氣越發熱起來,服侍葛婧的大丫頭便道小河邊涼快些,葛婧便動了心思。在莊子上住著沒有那麽講究,傍晚的時候便帶了丫頭出去散步。便是在那裏遇見了駱子安。

小河從莊子裏流過,她們出門散步,不知不覺就走出了莊子,就見著駱子安蹲在河邊,捧著河裏的水喝。葛婧見到外男,就下意識的避開,倒是駱子安迎了上來,在葛婧面前幾步的地方站定,道:“姑娘可知道這邊哪裏有野葡萄?”

“野葡萄?”葛婧驚訝了一回,她素來都吃買來的葡萄,別說野葡萄了,就是尋常的葡萄她也不知道去哪裏買好嗎!

“那姑娘可知望春山還有多遠?”葛婧看了駱子安一眼,茫然的搖搖頭。駱子安見狀也沒有多問,便接著往前走。

這事葛婧沒放在心上,駱子安一走,葛婧也不覺得兩人還會再見。

葛婧在莊子一住就是一個多月,到了雨季,原先的那條小河也漲了水,葛婧也不敢再隨便往外跑,只是聽說那條河漲水也沒什麽大礙,每年都漲也沒影響到莊子,葛婧便也安心的住著。沒想到連著下了幾天的大雨,河水越來越大,將沿途的水田沖毀了不少,莊子上的管事這才害怕了,生怕葛婧出些什麽意外無法交代,雨一停就安排人手送葛婧回京城去。

雨雖然停了,路卻不好走,葛婧有些擔心,但也瞧出了人家的心思,硬著頭皮坐上了馬車,結果沒走多遠又下起了雨,馬車很快就陷在了泥水中。葛婧聽著周圍的雨聲和水聲,不管怎麽想都覺得害怕,偏偏就在這時,山上嘩啦啦沖下來許多泥沙石塊,護送的家丁一面喊著一面跑,葛婧也讓丫頭拉著往外跑,可兩個女子的哪裏比得上成年男子的體力,兩人很快跟人拉開了距離,山坡上又滑下來許多泥沙,將兩人同其他人隔了開來。

葛婧頭一回感到真正的無能為力,在雨水之下,她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跟身邊的丫頭抱成一團只盼著雨快些停下來,兩人還能撿得一條命。

就在葛婧幾乎要絕望的時候,突然聽得後面的馬蹄聲,不多時便有一人騎著馬走到面前。葛婧也顧不上其他,向那人喊道:“公子,請你救救我們!”

駱子安停下馬,低頭看了葛婧一眼,幾乎沒有猶豫,駱子安解下了困在馬上的東西,向葛婧兩人伸手,道:“快上來!”

一匹馬帶著三個人有些吃力,但到底走過了最難走的那一段,沒走多遠就趕上了手足無措的葛家下人們。駱子安本意將葛婧交給他們,但他原本身體就不好淋了雨又走了那麽遠,沒等說什麽就昏了過去。

葛婧沒有急著回侯府,駱子安對她有救命之恩,她總不能將人丟在半道上,一行人走了一段,才找到不知誰家的別院,暫且住了下來。

葛婧聽到駱子安的名字時,許久以前的想法又冒了出來,她對婚姻已經沒有多少期待,但有許多理由叫她不能孤獨終老,偏偏在這個時候遇到駱子安,她覺得有些天命的意思。

駱子安聽到葛婧的心思時,沒有欣喜也沒有惱怒,只靜靜地看著葛婧,道:“你不知道,我也許活不了多久嗎?”

“我知道,但我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你若是願意娶我,還是我高攀呢!”葛婧自嘲的笑笑,“就算有一天你不在了,我也會做好一個妻子、一個媳婦該做的事,這樣不是剛剛好嗎?”

“我身子這般,並不打算娶妻,不想連累別人,你雖然如今有些艱難,但總有你的緣分,何必這麽悲觀?至於這回的這件事,他們都是你們家的下人自會守口如瓶,我雖然不算君子,也絕不會向旁人提起,你不必放在心上。”駱子安搖搖頭道。

葛婧聞言沈默了片刻,道:“老實說,我也曾經幻想過未來夫君是什麽樣的人,可現實總比想象殘酷得多。我哪年定親,那時還用心學過規矩,生怕婆家是書香門第,覺得我驕縱不夠溫柔賢惠。後來才知道,書香門第毀起約來,比尋常人家還狠心,為了他們家的名聲,活生生將我推上尷尬的境地。後來的事,不說也罷,我有時候便在想,嫁人又能如何,夫君前途無量又能如何,若是得不到半點的尊重愛護,有沒有夫君也沒什麽不同。”

“我也想過出嫁,或者一輩子不嫁,可我不僅僅是一個人而已,我若是就這麽活著,我家中的姐妹甚至我的侄女小輩都會受到影響。”葛婧輕嘆了口氣,這兩年,他算是體會了女子該體會的多有的苦,“我這麽說其實對你有些不公平,所以你可以好好想想,若是你真不喜歡我,或者有真正喜歡的人,可以直說,我不會糾纏不休,若是沒有,可以考慮一下我,我或許做不到跟你恩愛到老,但我保證,無論你在不在,我都會做好一個妻子、一個媳婦甚至一個母親該做的事。”

駱子安靜靜地聽葛婧說完,看著葛婧挺直了脊背走開。他長到這麽大,一直受著病痛的折磨,很早就知道他可能活不了太久。大約是從小清楚這一些,他看人也更清楚些。他知道他父母怕他斷了國公府的香火,也知道族裏不少兄弟都想著他哪天死了頂替他的位置。父母為他物色過不少妻子的人選,可聽說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一直都沒有人願意應承,而這一回遇見葛婧,他頭一回遇見一個清醒的說願意嫁給他做他妻子的人。

駱子安心裏有些觸動,葛婧的提議讓他有些心動。他再是清醒也想有個能理解他的人,對父母的感情再是淡漠,也希望她有一天去了能有人照拂他們幾分,清醒的想了一個晚上,駱子安到底將隨身的玉佩給了葛婧,告訴葛婧,等回到京城,若是還沒有改變心意,就將玉佩送到駱國公府,他會請媒上門提親。

葛婧沒有想到遇到駱子安會是她一生的轉折。她終於順利地定下了親事,這才長相絕美的表妹還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駱子安那連太醫都束手無策的病,倒是奇跡般的被陶夢阮一點點治好了。當她生下了長子,坐穩了駱國公府世子夫人,再見到書昱幾乎沒有認出他來。

書昱是與妻子一同來參見她兒子的周歲禮的,明明才長她不到三歲的年紀,看上去卻格外滄桑,而他的妻子,手裏牽著一個小女孩,見書昱看了她一眼,立刻伸手狠狠地擰他腰間的軟肉,一點都不負河東獅的名號。

見到這一幕,葛婧卻沒什麽快意的情緒,只覺得,若是當初她嫁到了家,怕是頂不住夫人的挑剔,日子怕是還不如書昱如今的處境。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書昱的情形,驕陽下少年意氣飛揚的笑容,如今卻是一點都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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