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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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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連瑾想想也覺得有理,在陶夢阮旁邊坐下來,等著看結果。

雨水將點心取了來,打開紙包,將兩塊粉白的點心放到陶夢阮面前。陶夢阮湊近嗅了嗅,沒有什麽問題,聞著味道香甜,又沒有發膩的感覺,看來這家點心確實做得不錯。小小的掰了一塊,陶夢阮送到口中嘗了一口,司連瑾有些緊張,見陶夢阮還要再咬一口的樣子,連忙道:“還是我來嘗吧……”

陶夢阮一笑,道:“你又不懂得藥理,這些全吃下去都嘗不出問題來!”

“……”司連瑾擰起眉頭,心想著早知道當初就去學醫了。

陶夢阮只嘗了兩口,就放下了點心,司連瑾道:“怎麽樣?果真有問題?有人下毒?”

“沒有下毒,不過這點心確實有問題,應該是材料有問題。”陶夢阮叫人將點心收起來,“單單嘗點心,我也嘗不出來是是什麽材料上的問題,但到了明天,只怕這事就要鬧起來了。”那個地段出入的大多是富貴人家,吃點心的大多是女人和孩子,內院當中的女人和孩子身子比不得尋常人康健,吃了多少要出問題。然而,大戶人家的孩子多嬌貴啊,哪怕只是個頭疼腦熱,也要鬧得厲害,何況吃點心吃出了問題,那點心鋪子是別想開下去了。

“那為什麽四弟和月姨娘鬧得這麽嚴重?”司連瑾有些不明白,按照那兩人的情況,若都是如此,這時應當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

“人的體質不同,就像你我,便是將這一包都吃下去,也沒有多大影響。但月姨娘有孕,四弟年紀小,尤其是兩人都是胃口不好,這兩天沒怎麽吃東西,反應自然是大了些。”陶夢阮簡單地解釋,“對了,你說那家點心鋪子叫安記,是不是跟夫人娘家有關?”

司連瑾買個點心,當然不至於跑去將人家家世背景都查上一回,然而,想到陶夢阮險些將點心吃下去了,而陶夢阮若是喜歡,他以後恐怕還會時不時買一些,便是陶夢阮身體好,也經不起這麽折騰,司連瑾便冒起一層火氣。原本沒打算插手這件事,等人家鬧起來了自有官府處理,此時卻有些坐不住了,道:“我派人去查一查。”

“哎——”陶夢阮想說用了膳再走,可司連瑾風一般走了,陶夢阮只得自己坐下,叫人擺飯。司琪已經沒事了,月姨娘也已經沒救了,司連瑾拯救更多消費者去了,她還是安心吃飯睡了吧!

司連瑾回來時已經是深夜。本來查這麽一點事,用不著司連瑾親自去跑,但想到他親手將點心送到陶夢阮手裏,哪怕陶夢阮最後沒有吃,也不能讓他釋懷。

三月裏的天氣還有些涼意,司連瑾解了外衣,坐在放了茶爐的耳房裏,等身子暖和些再進去,卻聽得“吱呀”一聲,陶夢阮披了件袍子從裏面出來。眼睛微微瞇著,手籠在袖子裏,聲音也軟綿綿的,“爐子上有粥,你先吃點暖暖身子。”

司連瑾見陶夢阮差點一下子磕在門檻上,連忙拉著她坐下,道:“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

陶夢阮不大清醒,往司連瑾肩上蹭了蹭,道:“我睡了啊,這都睡醒一覺了,聽到外面有動靜就出來看看。”事實上是司連瑾不在,陶夢阮睡得淺,聽到外面有聲音就爬起來了。只是畢竟時間晚了,陶夢阮睡得淺,依然瞌睡得很,迷迷糊糊的就出來了,還鍥而不舍的指了指爐子上的小煲,“我特意叫雨水燉的,熬的濃濃的,你快喝一碗。”

司連瑾見陶夢阮迷迷糊糊的還要去碰那燒得熱乎乎的小煲,嚇得連忙將陶夢阮拉回來,按在旁邊的椅子上,道:“你坐著,我自己來!”生怕陶夢阮不依,連忙拿了碗和勺子,揭開蓋子盛了一碗出來。

陶夢阮本是想著,司連瑾忙了一回回來,能吃個宵夜,也能暖暖身子。卻沒想到司連瑾心裏懊悔,忙了一晚上什麽都沒吃,端著熱乎乎的粥,心裏暖融融的。自小祖母和姑祖母都疼他,好東西都緊著他,他吃穿用度從來都是最好的,但祖母和姑祖母都不是那細心的人,他自打得了皇帝親眼,親自培養他之後,深夜歸來的時候不少,卻從沒有人替他送一碗熱湯。

陶夢阮見司連瑾不動,湊過去將他吹涼了的一口粥喝下,溫熱的粥入口,陶夢阮清醒了些,看向司連瑾,道:“雖然不如我熬的可口,但今日我也是心累,你就將就著吃些吧,明日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司連瑾哪裏會嫌棄這個,就著陶夢阮吃過的勺子,吃了兩口,覺得味道也還可以,又給陶夢阮塞了一口。

陶夢阮睡了一覺,這會兒雖然不餓,但司連瑾送過來,她就吃了,一碗粥她自己吃下去的就有三分之一。看司連瑾動手再盛了一碗,不由皺眉道:“你是不是沒有用晚膳?就算是有事情要忙,也不能不吃東西啊!”

司連瑾笑笑,道:“那時一忙,就給忘了,後來想起來時,也沒有東西吃了,好在娘子疼我,給我留了粥。”

陶夢阮看司連瑾舀了一勺粥要餵她吃,搖了搖頭沒有動,她只是準備的宵夜,本來就不多,司連瑾盛了兩碗,小煲裏面已經沒剩下多少了。雖然夜裏吃東西不好,尤其是不該多吃,可司連瑾晚飯都沒有吃,還是讓他多吃些好了,何況兩碗粥對男子來說其實一點都不多。

陶夢阮不吃,司連瑾也沒有強求,便是他不懂多少養生之道,也知道這麽晚了不能吃太多東西。自己將剩下的粥掃幹凈之後,往小煲裏面倒了些水,放著明日讓人收拾,一把將陶夢阮撈起來,道:“這麽晚了,娘子先睡,我洗洗就來。”

陶夢阮這會兒清醒了,反倒睡不著了,躺在床上滾來滾去的等著司連瑾回來,她還真有些好奇,那安記後頭是個什麽情況。

司連瑾洗漱了回來,便對上陶夢阮一雙黑亮的眼睛,掀起被子,在陶夢阮身邊躺下,將陶夢阮摟在懷裏,笑道:“娘子是在等我?”

“嗯,”陶夢阮點了點頭,她很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啊,究竟是哪家不長眼的,一下子玩得那麽大。

司連瑾目光落在陶夢阮白皙的小臉上,也不提那安記的事,動作熟練地剝陶夢阮的衣裳,帶著些笑意的聲音道:“嗯,正好,為夫也想娘子了!”

“啊?”陶夢阮被司連瑾抱個滿懷,她微微張著口,她不是這個意思啊!

司連瑾被陶夢阮軟軟的推著,撐著上半身對著陶夢阮的臉,陶夢阮覺得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司連瑾的臉上居然有些委屈的模樣。這一下,原本就沒怎麽用力的手,就順勢抱住了司連瑾的脖子,司連瑾勾唇一笑,蹭了蹭陶夢阮的頸窩,低低的笑聲道:“還是娘子最疼我了!”

本來司連瑾就喜歡賴床,次日休沐,就更別想他早起,更何況昨晚回來的晚,睡得就更晚了。

陶夢阮早起慣了,又是新媳婦,沒有睡懶覺的理,早早的就醒來了,雖然身子還有些乏,但陶夢阮也沒準備賴床,沒想到動了動,又被司連瑾拽了回去。陶夢阮推推司連瑾的胳膊,道:“你今日休沐就好好歇歇,我還要去祖母那裏請安。”

司連瑾不依不饒的抱著陶夢阮,模糊不清的聲音道:“我難得多睡一會兒,你還不陪我,我早就跟祖母說過了,我難得有休沐的時候,就要娘子陪我!”

“……”陶夢阮扯扯嘴角,司連瑾該不會還真跟司老夫人說過這話吧!

見陶夢阮不動了,司連瑾扯了扯被子,將陶夢阮捂好,一雙手牢牢地將陶夢阮抱住,生怕陶夢阮跑了一般。

陶夢阮拿瞬間縮小了十幾歲的司連瑾沒有法子,心想著晚些再去跟司老夫人賠禮也就是了,至於安氏那邊,估摸著今日也沒那空閑坐著理事。

陶夢阮妥協了,司連瑾睡懶覺的願望還是沒能實現,還沒過多久,外頭茶香便戰戰兢兢地通報:“世、世子爺,太子殿下派人來了……”

司老夫人知道自家孫子的的性格,司連瑾難得多睡一會兒,司老夫人也不會為難,甚至放陶夢阮陪他多賴床一會兒也沒什麽。然而,太子派人來了,司連瑾還真不能當自己聾了,煩躁的揉了揉頭發爬起來,老大不高興道:“行了,我知道了!”

茶香趁著司連瑾沒出門,連忙躲了,陶夢阮抱著被子忍不住咯咯直笑。

司連瑾幽怨的看了陶夢阮一眼,自己爬起來穿衣裳洗漱,回頭想說叫陶夢阮多睡一會兒,卻見陶夢阮已經收拾妥當了,正由兩個丫頭服侍著洗漱,不由道:“怎麽不多睡一會兒?我叫人跟祖母說一聲就是了。”

陶夢阮搖搖頭,道:“今日好多事呢!哪能偷懶啊!你先看看太子殿下尋你做什麽?我等你一起用膳。”

司連瑾點點頭,先起身出去,陶夢阮由喜鵲服侍著梳好了頭,小雪過來道早膳已經擺好了。

陶夢阮點了頭,扶了扶頭上的步搖,道:“走吧!”

靖國公府的早膳不算奢華,但擺下來也有一桌子,除了粥以外,還有些點心包子水晶餃什麽的,種類不少,分量也不少。陶夢阮吃不了多少,但司連瑾看著風度翩翩又斯文柔弱的,飯量可不小,這一桌子大半都是司連瑾吃下去的。

陶夢阮也沒有先動筷子,坐在桌邊捧了被熱水,等司連瑾過來。不多時,司連瑾回來了,在陶夢阮面前坐下,道:“不用等我,你先吃就好!”

陶夢阮笑笑,道:“一個人吃東西也沒意思,再說,就這麽一會兒。”

司連瑾給陶夢阮夾了一個玫瑰卷,道:“你嘗嘗,我前些天弄到的方子,還是頭一回上桌。”

陶夢阮看著玫瑰色的小點心,有些喜歡,道:“你從哪裏搞到的?人家方子不都是祖傳的嗎?”

“亂想什麽!我還會為了一張方子逼迫人家不成?”司連瑾笑著,“上回吃到,覺得這點心不錯,就花錢將方子買了來。咱們又不去開點心鋪子,人家哪裏會拒絕這等好事啊!”

陶夢阮點點頭,不是仗勢欺人就成,“對了,你昨日不是去查那安記點心鋪子了嗎?怎麽樣?查出問題沒有?”

“這事還真不簡單,今日太子尋我,就是為了這事。現在事情還不清楚,我不好跟你細說,不過這回安家怕是要倒大黴了。”私下裏,司連瑾也沒有那麽高深莫測,不過因為還沒有定論,他也沒有細說。

陶夢阮有些驚訝,“你是說,安氏的那個安家?”

司連瑾點點頭,“就是那個安家。”雖然沒有幸災樂禍,不過司連瑾也確實沒打算伸手幫一把就對了,不說安氏多年來怎麽對他,便是當初他母親的死,就隱約與安氏有關。

太子尋司連瑾還有事,司連瑾用過早膳便出了門。陶夢阮收拾了一下,便去給司老夫人請安。

司連瑾說安家要倒黴了,陶夢阮就覺得今日得出點事,不過到了司老夫人那裏,安氏還沒到,司老夫人正慢悠悠的用早膳,見陶夢阮過來,還打趣道:“今日阿瑾不是休沐?怎麽這樣早就過來了?”

陶夢阮被司老夫人打趣的臉色微紅,道:“祖母——”

“咳咳,祖母沒有別的意思啊,就是,阿瑾不是素來喜歡賴床嘛。”提到最疼愛的孫子,司老夫人眉眼間也帶了些笑意。

“太子差人來尋世子,世子已經出門去了。”陶夢阮解釋道。

司老夫人也沒問什麽事,只微微皺眉道:“難得休沐,怎麽還有事情要出去?”

陶夢阮心知,到了司老夫人這個年紀,對功名權勢都看得淡了,反倒是念著家人親情,尤其孫兒天天在外頭跑,難得休沐還要被抓壯丁,難免有些不大高興。

陶夢阮正想勸說兩句,外頭打簾子的小丫頭便道:“夫人來了!”

話音剛落,安氏便擰著眉走來,向司老夫人行了禮,道:“母親,昨日的事,兒媳已經追查清楚了!”

“哦?是怎麽回事?”司老夫人將手裏的茶碗放下,擺了擺手,示意將桌上的東西收下去,自己也起了身,往前面的小廳去。

陶夢阮連忙跟了上去,等司老夫人在小廳中坐定,安氏才道:“此事,還是讓燕姨娘自己說吧!”

司老夫人皺起眉頭,還是點點頭道:“燕姨娘人呢?”

安氏使了個眼色,兩個婆子便帶著燕姨娘進來。

昨日見到時,燕姨娘雖然因為擔心司琪,後來又氣惱,有些狼狽,但精神氣還是在的,今日再見時,不過短短一夜之間,燕姨娘卻仿佛整個人都頹廢了。身上的衣裳依然是昨日的那一身,頭發有些亂,臉色有些青白,連眼神都是散亂的。陶夢阮微微皺起眉頭,這個樣子,仿佛是生無可戀一般,難道一夜之間又發生了什麽嗎?

“燕姨娘,你怎麽說?”司老夫人也皺起眉頭,這人跟昨日看上去差別也太大了些。

“妾身聽說月姨娘有了身孕,害怕月姨娘生下兒子,分薄了四郎的寵愛,這才鬼迷了心竅,給月姨娘吃了下了藥的點心。只是沒想到四郎無意中竟然也吃下了有毒的點心,妾身生怕四郎出事,連忙去尋大夫來給四郎看病,沒想到因此害了月姨娘,請老夫人處罰。”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司琪嫡長都不占,母子倆能有如今的地位,過得舒坦,皆是因為司琪是國公府最小的孩子,哪怕是庶出,靖國公和司老夫人凡是好的都緊著他。然而,也有說不通的地方,便是月姨娘真的生下了孩子,也還說不準男女,更何況司琪如今六歲了,再過兩年就要挪到外院去,開始讀書,自然是跟國公府其他的公子一樣,燕姨娘實在沒有必要弄出這樣一出來。

司老夫人定定的看著燕姨娘,燕姨娘不由得微微發抖,卻依然沒改口:“都是妾身一念之差,與旁人無關,如何處置妾身都沒有怨言,只求老夫人瞧在琪哥兒和倩姐兒年幼的份上,照拂他們幾分。”

司老夫人沈默片刻,道:“有一個不擇手段謀害國公府血脈的娘親,你覺得倩姐兒和琪哥兒能如何?”

燕姨娘臉色慘白,只覺得渾身的冷汗都往外冒,卻終究沒有改口,道:“都是妾身一念之差,甘願為月姨娘償命!”

司老夫人沒有多問,也沒有看證據,只向安氏道:“既然已經查清楚了,月姨娘好好地葬了,她娘家也給些銀子安撫,至於燕姨娘,她畢竟養育了倩姐兒和琪哥兒,就留她一條命,送到莊子上養病吧!”

陶夢阮一直註意著安氏,雖然不明顯,但安氏松了一口氣的模樣還是看在眼中。陶夢阮有些不明白,從昨日的情況看,安氏確實是不知道這件事的,可若是與她無關,她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又是什麽緣故?難道她以為國公府沒有出問題,安記的點心鋪子就沒有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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