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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訪琉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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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

謝漣覺得自己家最近特別招小孩,之前是妹妹, 現在來了個剛生的弟弟。

他坐在搖籃旁邊, 看著前面的大姐姐,問道:“靈姐姐,這是你生的小孩子嗎?”他指了指搖籃裏小老鼠一樣虛弱的嬰兒。

他真的好小, 比之前看到的妹妹還要小。

小謝漣問的人正是失蹤已久的史姜靈,她也投靠到了許清婉家裏。因為還記得這個曾經在自己家的貼身婢女,又嫁給了先生謝蠑,家境還算好, 自己來投奔她是最好的選擇了。

因為產後一直受驚, 史姜靈的身體已經虛弱至極, 躺在床上不能下地。她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孩子,其實她自己也還都是孩子, 就這麽直接過渡到了母親身份。她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但看到這麽小的嬰兒,她心中止不住一陣憐惜。

“是啊。”她輕輕地說道。

許清婉為了這個孩子, 特意在家裏養了一只母羊,每天擠羊奶給他喝。還好小家夥看上去瘦瘦小小的,牙口卻不錯,喝起奶來鉚足了勁,很有求生意志。

那次宮宴上,許清婉已經用絲帕傳遞消息給了史簫容,告訴她史姜靈在謝家,讓她安心。但一連幾天,也不見永寧宮有什麽動靜,許清婉暗想或許是有什麽顧慮吧。

但史姜靈一直住在自己家裏,也不見孩子的父親出現,長期下去也不是辦法。她套了很多話,史姜靈始終不肯松口,就是不說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她也無法一直問下去,現在唯一靠譜的長輩也就是史簫容了,所以這種事,還是由她這個姑母親自詢問才比較好。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許清婉放下手裏的活計,拉開門,看見一個彎著腰的矮小老婦人立在門口,滿臉褶皺,擡起頭,乞求道:“好心的小娘子,給我一杯熱茶喝喝吧。”她冷得渾身都在顫抖。

許清婉見她可憐,外面天氣也確實冷,環顧了一下四周,沒有看到其他人,便問道:“大娘,你的家裏人呢?”

老婦人抹了一把眼淚,說道:“家裏人都生病死了,就剩我孤零零一個人了。”

“那你等等,我給你準備熱茶和幹糧。”許清婉扶著她進了屋子,讓她坐在溫暖的廳堂裏,自己轉身去了廚房準備吃的。

謝漣聽到動靜,從屋子裏跑出來,好奇地看著坐在凳子上的陌生老大娘。

老婦人目光和藹地看著他,招手讓他靠近一點,“小郎叫什麽名字?”

“我叫謝漣。”看到她和善的樣子,謝漣坐在了她的旁邊,把腳邊的火爐挑了挑炭火,一串藍幽幽的火苗躥出來。

老婦人誇了誇她的名字,又問道:“小郎家裏只有你和娘親兩個人嗎?”

謝漣搖搖頭,“還有我的父親。”

正談著,屋子裏忽然傳來一陣小貓般的嬰兒哭聲,謝漣連忙站起來,“弟弟醒來了,我去看他。”他一邊說著,一邊又沖進了屋子裏。

史姜靈看著謝漣熟練地端起奶盆和勺子,一點點地給自己孩子餵食,剛想感謝他,眼角忽然瞥到門簾後面站著一個陌生的老婦人,正目光幽深地看著這邊,不知道在看誰,神情古怪而欣慰。

史姜靈連忙拍了拍謝漣的肩頭,“小漣,你快看,她是誰?”

謝漣回頭看了一眼,解釋道:“她是來討熱茶的,靈姐姐不用怕,老人家可和善了。”

他剛說完,老婦人就露出一個笑來,然後落了簾子,又慢吞吞地走回廳堂裏。

許清婉端著一個木盒子,裏面裝著熱茶和熱食,遞給老婦人,“這些就給你在路上吃吧,老人家要早點找到親戚家才好。”

老婦人疊聲謝了,就差跪地磕頭了,許清婉越發覺得她可憐,又多給了她一件棉衣,最後將她送出了門,看著她步履蹣跚地走向巷子盡頭。

……

史簫容坐在永寧宮,一直到黑夜,也沒有看到芽雀回來。不安在漸漸擴大。

巧絹正跟其他宮人坐在屋子裏做活計,忽然看到太後娘娘立在門口,目光莫測地看著她們。活計落了一地,巧絹不安地起身行禮,然後垂手立在一邊。

史簫容問道:“芽雀住在哪個屋子裏?”

眾宮人都有些惶恐,不知何意,紛紛看向與芽雀住在同一間屋子裏的巧絹,巧絹咽了咽口水,說道:“太後娘娘,奴婢這就帶您去。”

留下了其餘宮人,巧絹領著她走在長長的過廊上,史簫容走在後面,淡淡地問道:“以前你是雅貴妃身邊的宮人?”

“是的,太後娘娘。”巧絹剛調入永寧宮的時候,以為自己的新主子命不久矣,但沒有想到,史簫容能夠立足後宮不衰,她的態度漸漸地變得恭敬起來,沒有一開始那麽激憤了。

或許是都想起了搬入永寧宮的那個寒冷雪夜,國喪不久,永寧宮上下一片淒冷。過廊映著宮燈的影子,樹影婆娑,猶如烏黑的手爪在晃動。就是這個夜晚,史簫容躺在床上,聽著這兩個宮人竊竊私語,第一次註意到了外表低眉順眼的芽雀,沒有外表那麽簡單。

“芽雀,救過你很多回吧。”史簫容又問道,以巧絹這樣藏不住氣的性子,能夠在深宮活到現在,芽雀在背後幫她圓了不少場面吧。

巧絹垂首,低低地嗯了一聲。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巧絹指著一張簡樸素雅的床,說道:“太後娘娘,這就是芽雀姐姐的床。”

史簫容移步,垂眸看了看床鋪,疊得整整齊齊,旁邊是她的梳妝臺,也是簡簡單單,史簫容伸手,拉開了鏡臺下面的抽屜,看到裏面壓著一疊雪白的信紙。

巧絹立在一邊,看著她拿起那疊信紙,每天夜裏,芽雀都會坐在案前埋頭寫一些東西,這些信紙大概就是她寫的吧。

史簫容翻開來,入目的卻是一片雪白,字跡全無。她臉色蒼白,手指因為顫抖,竟拿不穩這些信紙,任由它們紛紛落在地上,如雪花片般灑了一地。

巧絹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些變得雪白幹凈的紙,“不可能啊,這些紙怎麽什麽都沒有寫,我明明看到芽雀姐姐在上面寫字的……”她遽然停止說話,看著有些失態的太後娘娘,她怎麽了……

史簫容知道芽雀死了。她說過如果她死了,這些紙會消失所有的字跡。她原本不相信這些的,但如今親眼所見,所有的字全都消失了,這意味著芽雀真的死了。

她擡腳,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屋子,不理會巧絹的聲音,走在漫長的過廊上,心想誰會殺了芽雀,她只是奉命去一趟謝家而已,跟靈兒那個孩子有關嗎?還是她身上還有自己所說的任務要去完成,所以惹到了敵人,是不是她那個未婚未衛斐雲……

芽雀曾經耿耿於懷自己被他殺過一次,被拋入冷潭裏。

片刻後,史簫容立在琉光殿前,禮公公彎腰將她領進偏殿,“太後娘娘,陛下正有要事與朝臣們商議,您先在這裏等候。”

史簫容的眼神有些冷,偏頭問道:“與陛下商談要事的大臣是誰?”

“吏部衛侍郎,還有京兆尹大人和禁衛統領。”禮公公吞吞吐吐,似乎很為難。

知道已經問不出更多什麽了,史簫容揮手讓他退下,要知道他們商談什麽,待會直接問皇帝就是了。入夜依舊要秉燭而談,可見是大事。史簫容抓住自己的衣擺,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

這時琉光殿的宮人抱著小皇子和小公主進來,這一天這兩個小家夥都呆在琉光殿裏,原本晚上要抱到永寧宮的,但是她過來了,便抱到了這裏。

史簫容看著自己的孩子,此時沒有心思與他們交談玩耍,便讓宮人把他們放在搖籃裏,讓他們兩個自己一起玩,還好他們互相有伴,自重逢以來,迅速熟悉了彼此,感情也越來越親厚。

他們已經會蹦出幾個簡單的詞語了,最近正在練習走路,但估計還要學上幾個月才能真的完全下地走路。

史簫容伸手,扶住有些心急的小皇子,低聲說道:“平兒慢慢來。”小皇子順勢抱住了她的脖頸,要往她身上黏,無奈,她只好抱起他,哄了哄他,暫時把心思拋開。

等了一會兒,把兩個孩子都哄睡了,旁邊的屋子裏才傳來腳步聲,似乎是談完了,宮人魚貫而出,領著幾位大人朝宮門口走去。

史簫容走到窗前,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那幾個朝臣三三兩兩地離開琉光殿,因為光線太暗,辨認不出誰是誰,她又只能看到背影,正想放棄,忽然聽到有人喊了一聲“衛侍郎!”然後一個藍衫束發的青年聞聲轉回頭來,燈光下眉眼沈沈,斯文秀氣,嘴角挑起,似乎對喊住自己的人笑了笑。

但那笑,卻是毫無溫度的,有點冷。

史簫容目光一沈,有點理解了芽雀為什麽會那樣評價自己這個未婚夫。他看上去實在不像是普通的書生。

“在看什麽?”一只手忽然撫上了她的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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