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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20|12.21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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哽咽起來:“秦悅,我好冷……”

秦悅心頭猛地一抽,正準備說話,那邊已經又換成了潘維的聲音:“你現在聽到了,錢和藥我都要,明天在襄北路交易。記得,不許報警!”

秦悅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嘟嘟”聲,用手遮住已經濕潤的雙眼,然後他摸出根煙,“啪”地點燃一簇火星:8月的忻城,還有哪裏會感到冷……

潘維收起電話,目光不錯地盯著蘇然然,然後低頭嘆了口氣:“你說的太多了。”

蘇然然在這種逼視下感到一陣恐懼,忍不住朝後縮著身子,又扭過頭倔強地抿起唇。

潘維就這麽看了她許久,突然一把鉗住她的腋下,作勢要把她往外面拖……

秦慕急得往前一掙,卻沒法擺脫身上的繩索,連忙大聲喊著:“潘維,你是個科學家,不是個殺人犯,也不是個禽獸,你最好記得這點!”

潘維斜斜瞥了他一眼,手下卻根本沒半點停頓,直接把蘇然然拖了出去,秦慕急得滿頭是汗,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人在視線內消失,氣得朝旁邊的桌子猛揣一腳……

蘇然然暈頭轉向地被他拖到鐵門旁,然後瞥見他一把拉開鐵門,又隨手把鑰匙扔到門外的鐵盒下層。

她默默記下放鑰匙的位置,然後突然被他抱起,直接走到倉庫旁一塊石頭上放下。

因為這處較為偏僻,現在又是深夜,四周靜得出奇,路旁只有幾盞壞掉的路燈,細小的蚊蟲圍著昏暗的燈絲打轉。他們坐在樹叢的陰影裏,天上是被遮得半明半暗的月亮,遙遙照著遠方高聳的霓虹。

潘維對著那片疏離隱沒在夜色裏的燈光點燃一根香煙,輕輕吐出幾口煙圈後,突然轉頭看她。

蘇然然的手指瞬間冰涼,試圖緩和兩人之間的氣氛:“我記得你以前不抽煙的。”

潘維夾著煙笑,“有些事,試一試,就總會習慣的。”

“你拿了錢準備怎麽辦?離開嗎?”

潘維輕輕磕著香煙:“在你的經驗裏,像我這種窮途末路的人,除了逃跑還有什麽別的出路嗎。”

“你真的甘願過那種躲躲藏藏的日子嗎?”

蘇然然突然有些心軟,潘維是生物學方面的天才,醫學院最器重的嬌子,他原本不該是這樣的。

“不甘願,不過還好,我還有最後的希望。”潘維瞇起眼,看著青色的煙霧從指尖盤旋而升,眼裏閃過狡黠的光亮。

“你準備帶著t18走!”蘇然然突然醒悟過來。

“沒錯,我已經給老師打過電話,為了你,他一定會把藥交給我。”

“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你還不打算放棄嗎!”

“我為什麽要放棄……為了t18我付出了多少,被韓森利用,把我最好的朋友關進毒氣室,眼睜睜看著那些惡心的事發生……我甚至……親手殺了個人!”

潘維把煙死死攥在手裏,臉上滿是不甘:“帶著t18走就是我最後的希望,我會找個地方繼續研究,總有一天,老師會感謝我,你們都會感謝我……”

“你已經瘋了!t18不會由一個瘋子來完成!”蘇然然偏過頭,臉上露出濃濃的厭惡。

潘維的臉色猛地一變,突然把皺成一團的香煙甩在地上,又低頭自嘲地笑了:“其實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我那時說喜歡你,是真的……”

他突然一把捏起她的下巴,“你猜我們一直不回去,秦慕會覺得我們在做什麽。”

☆、80|

潘維鉗住她的下巴,強迫她與他對視,寥落的星子墜進那雙冷漠的瞳仁中,激不起半點波瀾。

“潘維,你就算瘋了,也當不了一個禽獸。”

就在他作勢要把臉往下壓時,聽見她輕聲丟出這句話,澈然的眸子眨了眨,碾得星子碎散開來……

她根本不怕他,因為她太了解他。多年來醉心學術,養出骨子裏的那種清高勁兒,他做不出太喪心病狂的事,至少是對她。

潘維喪氣地放開她的下巴,又掏出根煙點著了火,斜斜樹幹上一靠,“沒錯,我這個人,想當壞人都沒法當個徹底,真沒勁!”

他盯著頭頂一輪似彎非彎的弦月,伸手揮了揮面前青灰色的煙霧,似乎想把這景象看得更清楚些,“好久都沒好好看看月亮了,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

後面的話變得很輕,輕的像一聲嘆息,悠悠飄散在夜色中……

蘇然然察覺到他話裏有話,總之就是透著些詭異,卻懶得去琢磨,把頭擱在膝蓋上,疲憊地問:“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呆久了你不怕被發現嗎?”

潘維咬著煙笑了:“放心,這裏根本不會有人過來。而且,秦慕知道我對你有意思,我們呆得越久,他越會胡思亂想。”

蘇然然把頭調整了個更舒服的角度,“就算他誤會了些什麽,秦悅也不會在乎。”

“你就這麽相信他,他到底也是個男人……”

“他是我的男人。”蘇然然自信地拋下這句話,就歪過頭懶得繼續這個話題。

潘維冷不丁被塞了一口狗糧,煙沖進口腔裏全是苦味,幹脆不再開口,只用胳膊枕住頭,繼續盯著月光發呆。

四周陷入一片靜謐,間或傳來蚊蟲發出的嗡嗡聲,蘇然然聽得久了,忍不住打了個呵欠,眼皮漸漸發沈,下巴開始不住往下點……

潘維轉頭過去,發現她的衣角已經被夜露沾濕,正在擔心涼氣會不會往裏滲,就聽見蘇然然輕聲打了個噴嚏。他覺得自己大概是世上最悲催的綁匪了,還得操心人質的健康問題,認命地摁熄了煙,走過去輕手輕腳把她給挪了進去。

秦慕正等得心驚肉跳,一看潘維背著好像神志不清的蘇然然走進來,連忙翻身起來大吼:“你對她怎麽了!”

潘維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脫了外衣墊在地上,讓蘇然然半靠著繼續睡,這裏沒有被褥,只能這麽勉強過一夜了,幸好現在是夏天,地上也不算太冰。

秦慕皺著眉看他忙活半天,想問什麽卻還是閉了嘴,至少目前看起來他對蘇然然沒有惡意,可別多話把他給惹毛了。他擔驚受怕了這麽久,也是累得夠嗆,於是也漸漸闔上眼睡去……

這一夜就這麽過去有驚無險地過去,第二天當秦慕迷迷糊糊醒來,發現蘇然然正把頭靠在墻上發呆,聽見他那邊有動靜,只淡淡瞥過去一眼,“他出去了,應該是去拿錢了。”

秦慕看她緊緊皺著眉,以為她是在害怕,連忙輕描淡寫地安慰道:“我看潘維也不是什麽喪心病狂的人,他拿了錢,我們應該就能出去了。”

蘇然然沒有接話,目光一直盯著某處沈思,過了很久才開口,“你覺不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對勁……”

與此同時,秦悅正開車飛速往約定地點趕,後座放著一個大袋子,他看了眼坐在副駕裏緊緊抱著一個盒子的蘇林庭,安慰道:“放心吧,然然會沒事的。”

蘇林庭捏了捏眉心,又把目光偏到窗外,心裏卻亂糟糟地突突直跳:他怎麽也不相信潘維竟然會綁架蘇然然來要挾他。

想到女兒已經失蹤了一晚,現在還是生死未蔔,害怕、懊惱、悔恨……一股腦地塞在胸口,這時才明白自己這些年到底做了什麽蠢事:再多的成就和光環,又怎麽能比得上從小陪在他身邊長大的寶貝。

秦悅多少能明白他現在的心情,於是識趣地不去打擾他,他心裏還記掛著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裝作不經意地瞥了眼後視鏡,隔著幾個車身,果然看見陸亞明他們的車跟在後面。現在,陸亞明派去的小組隊員應該已經快到冷庫,潘維離開那邊過來交易時,就是最好的解救時機。

接下來,他們只要等到專案組發來的消息,確認蘇然然他們安全後,陸亞明帶的這組就會現身逮捕潘維,這整個過程他們已經連夜排演過,可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保證會不會發生變故。

如果真的有變故,他能不能承受那可怕的後果……

想到這裏,他握住方向盤的手有些發抖:“然然,大哥,你們一定要沒事!”

轉眼間,車已經開到了他們和潘維約定交易的地點,這是一處設在山上的露天咖啡館,咖啡館的工作人員早就被陸亞明換成了自己人,潘維正戴著墨鏡坐在一張桌子前,似乎毫不擔心自己的行跡被洩露。

秦悅下了車,和蘇林庭一起走上前去,把手裏的袋子往他面前一扔:“你要的東西在這裏,人呢?”

潘維慢慢取下墨鏡,對蘇林庭說:“老師,你的東西呢?”

“你還有臉叫我老師!”蘇林庭狠狠瞪著他,把手裏的盒子推過去,顫抖著開口:“t18就在這裏,不要……不要傷害她”

潘維盯著他明顯蒼老了不少的臉,有些不忍地偏過頭:“放心,只要我能平安離開,我一定把他們還給你們。”

“你接下來想幹什麽,出國嗎?”秦悅聽見耳機裏還沒傳來消息,於是盡力拖延著時間。

“差不多,該結束了吧……”

潘維並不急著離開,只是重重靠上椅背,沒頭沒腦地扔出這一句。

秦悅覺得他的表情有點不對,而且他從頭到尾根本沒看過那個裝錢的袋子,這時,突然聽見耳機裏傳來陸亞明焦急的聲音,“冰庫裏什麽人都沒有,而且,旁邊好像發現有炸藥的痕跡。”

秦悅心臟突地一條,站起指著潘維大喊:“你到底想對他們怎麽樣?”

潘維擡起眼皮,陰測地笑著說:“反正我已經做了那麽多事,也不在乎再多背上兩條人命。要怪,只怪你大哥太不上道。”

秦悅怔了怔,還沒琢磨出這句話那裏不對,蘇林庭已經撲過去拽住他的領子,幾乎是哭喊出來:“把然然還給我,求你了!”

潘維不敢看他,只咬牙甩開他的手,“老師,是我對不起你!但是我真的很需要t18,把它交給我,你也該放心了!”

然後他騰地站起身,一把拎起那個盒子和錢袋,急匆匆就往山下走。

四周埋伏著的專案組隊員面面相覷,還沒得到人質確認安全的消息,誰也不敢貿然攔阻。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好像是什麽爆炸的聲音……

秦悅只覺得腦子裏瞬間空白,渾身虛脫地栽倒在椅子上,這時,陸亞明帶人從四面包圍過來,舉著槍大喊:“潘維,你被捕了!”

潘維慢慢止住步子,臉上卻露出一個解脫般的笑容,輕吐出一口氣對自己說:“終於結束了。”

這時,一個隊員跑到秦悅身邊,激動地把電話遞給他,秦悅木然地把電話放在耳邊,就聽見蘇然然顫抖的聲音:“我們沒事,別讓潘維死,他想自己攬下一切!”

秦悅猛地擡頭,剛才就盤旋在心裏的所有疑惑終於有了解釋……

這時,潘維已經轉過身,一手把裝著t18的盒子護在身後,一手作勢要往裏懷裏掏著什麽,陸亞明瞇起眼,當機立斷叩響扳機……

☆、81|終章

急救車尖銳的叫聲在不遠處回蕩,大門一開一合,嘈雜聲裹著熱風湧進急診大廳,秦悅在人群裏焦急地尋找,終於看見從檢查室裏走出的蘇然然。

她低頭抱著胸,頭發亂亂地搭在額上,蒼白的臉上帶著濃濃的疲憊,可衣服上幹幹凈凈,沒有血跡也沒受傷。

秦悅長長吐出口氣,飛快跑上前把她撈進懷裏,頭埋進她發間,喉嚨好像被濃烈的消毒水味道嗆住,刺得眼淚止不住往上湧。

蘇然然被他勒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卻努力伸手勾住他的肩,微踮起腳與他緊緊相依,不舍得留下任何縫隙。

他使勁嗅著她頸上的味道,然後低頭去吻她的唇、她的眼……似乎想要確認她是真實存在的,一大堆話哽在胸口,最後只是喃喃念著:“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這時,他感到一股陰風襲來,秦慕沈著臉站在他背後忍不住一記爆栗,“臭小子,你大哥的命就不是命了!”

秦悅斜斜丟過去一個白眼:“我們小夫妻團聚,你搗什麽亂呢!”

秦慕那個氣啊:老子也是大難不死,怎麽沒人和我團聚啊。

蘇然然靠著他的衣領忍不住發笑,轉頭卻瞥見站在不遠處的蘇林庭,手指期艾地交叉著朝這邊張望,與她目光一觸,連忙扭頭躲開。

說不出的酸澀感在心裏散開,蘇然然從秦悅的懷裏走出,靠近他卻不知該說什麽,只問了句,“潘維怎麽樣了?”

蘇林庭目光一黯,又想到潘維躺在粗糲的砂石地上,虛弱地對他笑,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事情是由我開始的,也該在我這裏結束……老師,剩下的,就全靠你了……”

他跌坐在走廊那排冰冷的塑膠椅上,仰頭盯著頂上那盞射出慘白色光線的圓燈,還是沒想明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放心,他死不了……”

陸亞明從病房裏走出來,捋著袖子得意地笑:“我當了這麽多年刑警隊長,連這點準頭都沒有嗎?怎麽可能會打中他的要害。”

蘇林庭猛地直起脖子,心裏的愧疚感總算減輕了些。

蘇然然則盯住陸亞明手裏那疊紙,問:“錄完口供了嗎?”

“錄完了,他講了一個故事,非常天衣無縫的故事。”陸亞明把筆錄往她手上一遞,表情顯得十分玩味。

蘇然然翻開筆錄,裏面的敘述的事和她猜想的大致不差。

根據潘維的交代:是他急於求成,希望t18能盡快投入使用,所以不顧導師蘇林庭的反對,偷偷成立了jm組織。然後,和同事岑偉一起利用這個組織進行t18的人體實驗。而秦氏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資助這個項目,後來,事情漸漸敗露,秦慕在無意中得知了真相,所以強行要求撤資,還準備把事情全抖落出去。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幹脆綁走秦慕,再加上蘇林庭的女兒,準備事成之後,炸掉所有證據,再帶著t18和一大筆錢逃到國外……

為了讓這個故事更加完美,他精心設計了整個綁架事件,把秦慕和蘇然然變成受害者,這樣警方和媒體都不會懷疑他們和這個案子有關。

那天晚上,他故意讓蘇然然看到暗室鑰匙放在哪裏,又裝作沒註意蘇然然裝睡時在那裏做得的記號。

果然,專案組在外層搜尋後,很快就找到蘇然然留下的記號,然後按圖索驥找到暗門把他們救了出來。

當所有人離開後,冰庫裏的炸彈就會啟動,他特地選了傷害範圍最小的炸彈,為了讓整場戲變得更逼真,徹底洗清那兩人的嫌疑。

聽完了筆錄的內容,一時間沒有人做聲。誰也沒想到,躺在裏面的那個人,竟然會有這樣的勇氣,以一己之力攬下全部罪責,給他們留下了一個機會。

陸亞明拿出根煙在掌心磕了磕,然後叼在嘴裏,走到蘇林庭身邊拍了拍他的肩,意有所指地笑著說:“蘇教授,你果然教了個好學生啊……”

隨後,他示意兩名隊員在潘維的病房前值守,然後揣回筆錄帶隊就往外走,走過蘇然然身邊時側臉看了她一眼說:“休息好了,就回來上班,局裏可不能沒有你啊……”

蘇然然恍惚地點頭,他又笑了笑,離開的背影顯得很灑脫:沒有新的證據,一切只能到此為止。

“然然,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嗎?”

一片沈默中,蘇林庭扶著頭擡眸,眼裏流露出不安的期盼。

蘇然然想了想,終是不忍拒絕,雙手□□口袋,面無表情地跟著他往外走。

醫院外有一條林蔭道,滿樹的綠葉已經被染上黃尖,被風吹得搖搖欲墜。

蘇林庭踏在滿地蕭索的落葉上,“然然,你還記得嗎?你十幾歲的時候,因為要救一只貓弄壞了隔壁孫爺爺的輪椅,他一再表示不會怪你,你卻非要受罰,硬領著我去賠償。你說錯了就是錯了,沒有借口。”

蘇然然沒有接話,心裏卻隱隱猜出他說這件事的意圖。

蘇林庭低頭自嘲地笑,“你十幾歲就明白的道理,爸爸卻要到現在才想通。”他望著暮色下的流雲,低低嘆了一聲,“原來……人真是不能做錯事的……”

蘇然然望著父親仿佛一夜之間被壓垮的背脊,鈍痛一下下擊打著心臟,這時,蘇林庭卻突然停了步子,轉身把她攬入懷中。

蘇然然的鼻子突然一酸,他們父女倆的相處模式一向淡漠,從她懂事以來,就再也沒像個普通女孩一樣在爸爸懷裏撒嬌,更別說被他緊緊摟在懷裏。

以前沒有過,以後,也再也不會……

蘇林庭喟嘆著闔上眼,在她耳邊重重說:“對不起,然然,爸爸沒能讓你驕傲,至少,可以不讓你繼續失望。”

“我會去警察局自首,既然都做錯了事,我不會讓那孩子一個人擔著……”

這是蘇林庭離開時,給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來自父親的溫度驟然抽離,蘇然然握著一手冷風,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這時,另一個懷抱替她遮住夜風,他的氣息溫暖將她包裹住,“走吧,我們回家吧……”

強忍著的眼淚終於墜了下來,她把臉埋在他胸口,輕聲應著:“嗯,帶我回家。”

一個月後,蘇林庭穿著囚服走進探視室,看見對面坐著的人,忍不住低頭笑了起來:

“竟然會是你。”

方瀾雖然做好了準備,但看見他滿下巴的胡茬,頭發已經白了一半的落魄木有,還是忍不住扭頭壓下眼裏的淚意,然後捋了捋頭發,也掛上個笑容說:“好歹夫妻一場,我就不能來看看你。”

蘇林庭挪開椅子坐了下來,表情輕松地安慰她:“其實沒什麽,這裏比我想象的好。據說還會給我戴罪立功的機會,讓我在牢裏繼續替國家做研究項目。其實,只要能讓我繼續做項目,在哪裏都沒關系。”

方瀾哽咽著點頭,忍不住問:“所以,t18真的被永久擱置了嗎?”

“是啊…”蘇林庭感慨地靠上椅背,“但是我相信遲早有一天會找到更好的實驗方法,t18總會有成功的一天。”

方瀾決定換個讓他愉快的話題,“對了,你那個女婿,現在可是商界紅人,誰也沒想到,他努力起來,還真能把秦氏做的有模有樣。我看然然和他在一起真的挺開心的,愛笑了,也不總像以前那麽冷冷硬硬了。對了,他們婚禮下個月就能舉行了。”

她絮叨著說了半天,蘇林庭欣慰地笑了起來,又帶著唏噓說:“幸好,他們不像我們。“

“是啊…幸好不像我們…“方瀾低下頭,眸間又染上一層朦朧的霧氣。

“小瀾,你覺得可笑嗎,我們那時為了各自的夢想互不相讓,弄得家庭、愛情都一敗塗地,最後也不過落得這個下場。”

“你後悔了嗎?”

蘇林庭的目光有些飄忽,卻又重重地搖了搖頭:“這段日子我突然想通了,其實,做人何必太執著,那些夢想我有生之年也許是看不到了,但是我努力過,哪怕只是把那個目標向前推動一點點,那就是我做科研的意義。”

方瀾默默看著他,突然往前湊近輕聲說:“蘇林庭,不管過了多少年,你在我心裏還是很迷人啊。”

蘇林庭一楞,然後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角漸漸濕潤……

從年少到年老,那些時光匆匆溜過,還好,有你曾經愛過我,還好,我還始終愛著你……

又過了段日子,秋意漸濃,市局裏,陸亞明支楞起外套的領子,接過蘇然然遞過來的報告,看完後就“啪“地合上,讚賞道:“做的不錯,今天是中秋,別加班了,早點回去過節。”

蘇然然沖他笑笑,回到辦公室剛換下工作服,就接到秦悅打來的電話。

“媳婦兒,我今天不能去接你了,在家給你做節日大餐,一定要早點回來吃啊……“

他說他在做飯……蘇然然回想了下他以往下廚的畫面,頓時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連忙掛了電話朝家裏趕。

一進門,就看見秦悅站在廚房裏,袖子高高挽起,正手忙腳亂地從烤箱拿出一盤魚,順便踹了兩腳正準備跳上桌偷吃的魯智深。

魯智深不滿地哼哼兩聲,然後眼巴巴地瞅著他,順手扒拉著正緩慢朝一盤青菜移動的阿爾法,意思是:我吃不上,你也別想吃!

秦悅把魚擱上桌子,朝那兩只沒心沒肺的家夥瞪了眼,“我老婆回來之前,誰也別想動!“

蘇然然忍不住笑起來,秦悅這才發現她進了屋,連忙扯著她往椅子上按,得意洋洋地說:“怎麽樣,這次做的還挺有看相吧。“

蘇然然瞥了眼滿桌似模似樣的菜色,由衷地誇讚:“看起來很好吃。“

秦悅笑瞇瞇地倒了兩杯酒,在她對面坐下,嘗了口菜做出陶醉狀,“蘇然然,你找了這麽個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的好老公,是不是經常偷著樂啊。“

蘇然然一陣無語,故意附和,““是啊,睡覺都會忍不住笑醒呢?“

誰知那人還恬不知恥地壞笑:“什麽時候笑醒的,我怎麽沒看見,下次笑給我看看。”

蘇然然拿筷子敲了敲他的頭,“好好吃飯,成天自戀沒個夠。”

秦悅撇了撇嘴,又瞥見魯智深正邊吃邊樂呵呵地看戲,狠狠瞪過去一眼,小聲說:“笑個屁,好好吃飯,不然我揍你。”

魯智深立即收起笑容,一臉嚴肅地啃著手裏的肉,心裏卻忍不住嘀咕:哼,就知道欺負我。下次找女主人收拾你。

眼看一瓶酒喝了一半,秦悅斂起了笑容,“我今天去看了爸爸。“

蘇然然夾菜的手微微滯住,只聽他繼續說:“他還是老樣子,睡得挺安詳,醫生說,理論上,沒有轉醒的希望了。我和大哥商量了下,如果實在留不住,不如就讓他這麽安心地走吧。“

蘇然然低下頭,心裏有些難受,秦悅卻十分坦然:“生老病死,本來就沒法強求,我們再舍不得也沒用。我答應他,會和大哥一起好好撐起秦氏,不會再讓他失望。我想,他能走得安心。“

至於那些遺憾和悔恨,也許只能一輩子放在心裏,人生在世,哪能完全無憾。

蘇然然揉了揉眼睛,又舉起杯子安慰地和他碰了碰,魯智深好像也看懂了什麽,也扛起個杯子要來倒酒敬他,秦悅被它逗笑,心裏的悲傷也被沖淡了不少。

入夜,蘇然然洗完了澡,看秦悅坐在書桌前不知忙活著些什麽,好奇地湊過去,發現他正在一個本子上一筆一劃地寫著:“和蘇然然的第一個中秋節。“

“你這是在幹嘛?“

“從今天起,我要把我們一起過的每個節都記下來,以後老了,講給我們的孫子孫女聽。“

蘇然然好笑,“到時候,他們都有自己的事,誰要聽你這個老頭子說這些啊。“

“他敢!“秦悅板起臉,“誰要是敢嫌棄我,我就拿拐杖敲他的頭,對了,就像敲魯智深那樣敲!”

睡在隔壁房的魯智深莫名打了個噴嚏,然後抱緊了自己的小毯子,繼續睡去。

秦悅把蘇然然拉著坐在自己腿上,用下巴輕輕摩挲著她的臉,“我要讓他們知道,我和他們奶奶是怎麽一起走過這一輩子。”

蘇然然笑著把頭擱在他肩上,內心一片柔軟,突然又擔心地問:“萬一,我們懷不了孩子呢。“

秦悅一挑眉,“那就再多做幾次,做到懷上為止。“

照這個頻率還要多做嗎……蘇然然感到一陣腿軟,突然後悔說了剛才那句話。

可秦悅已經拿出言出必行的原則,滾燙的唇立即壓上來,大手伸進她衣服裏又捏又揉,惹得她不住求饒。

他好好折騰了她一會兒,才停在她耳邊,輕聲說:“其實我以前很討厭過節。“

“每次過節,我就會被捉回家吃飯,大家都沒什麽話說,吃完飯我就找借口溜走,然後找一群朋友出去胡混。“

那些日子過得麻木而空虛,仿佛根本看不到盡頭,於是不斷找著各種刺激,好像這樣才能證明自己還實實在在地活著。

“可是現在不一樣,現在我有了你。“他把吻重重落在她唇上,內心盛滿了喜悅。

曾經,我們各自孤獨著前行,迷茫乖張、孤僻自閉……如異類般活著。直到遇見了你,所有前路都被染上溫暖的光,從此不再害怕長夜,因為我們彼此擁有,彼此鐫刻,至死方休……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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