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天天第一次看見白慕嫣這樣歇斯底裏，這麽多年以來，白慕嫣可是連對他大聲訓斥都是鮮少出現的。母親的突然反常難免讓天天心裏發怵。所以天天的動作很輕，聲音也小心翼翼。

“額娘……”天天又試著叫了叫白慕嫣，雖然是孩子的聲音，但因為剛剛嚎啕大哭過，所以嗓子有些幹啞，配上這委屈撒嬌害怕交疊的語調，更讓白慕嫣的愛子之心整個都揪了起來。

白慕嫣擡起頭來看著用小手輕輕伏在自己膝蓋上的天天，眼睛又幹又澀，視線稍稍有些模糊。但還是清晰地看見了天天因為哭過而通紅布滿血絲的雙眼，像個白兔子，肉肉的臉頰上是淚水幹涸過的痕跡。

“對不起，天天。”白慕嫣自責又心疼地伸出手摸著天天的臉，聲音跟著顫抖。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天天更讓白慕嫣在意的人了，天天就是她的第二人生，甚至大於自己的生命。生下天天的時候，白慕嫣是難產，所以天天的生命來得多珍貴，有多痛徹心扉，白慕嫣比任何人都懂。對天天，她一直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碎了。即使天天時不時地泛著熊孩子的煩人勁兒，白慕嫣也極少真的下得去狠心責罰。可是自從莫紹庭出現之後，白慕嫣就總是情緒失去控制。不久前才打了他，這次又讓他看到自己陷入瘋狂的樣子，天天一定嚇壞了。

“對不起……”白慕嫣把天天緊緊地抱在懷裏，頭貼著天天的頸部，她不知道怎麽彌補給天天造成的傷害。明明最不想傷害的人，自己卻親手傷害了他。而白慕嫣之所以會如此，無非也是怕天天被莫紹庭奪走，如果天天有一天真的離開了自己，白慕嫣真的會活不下去。

“天天，你能原諒媽媽嗎？媽媽不是有意要……”白慕嫣聲音沙啞地跟天天道歉，想要跟天天解釋，卻被天天打斷了。“天天知道。全世界只有額娘最疼天天。額娘可不要生天天的氣了，也不要再哭了。天天心疼。”

天天老老實實地趴在白慕嫣懷裏，即使白慕嫣把他抱得有些緊，緊到他都有些喘不上來氣了，天天也沒有要掙脫的意思。他知道白慕嫣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他不想讓白慕嫣生氣，委屈又不知所措。

“好孩子，媽媽不是在生你的氣，我……”白慕嫣撫著天天的後背，寬慰著因為內疚和害怕而有些發抖的天天，想要開口解釋著什麽，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什麽。天天還是個孩子，要怎麽跟他解釋自己跟莫紹庭——他的親生父親之間的關系，說了他也不能理解，理解了又怕他會擔負著跟自己同樣大的壓力。

天天，你知不知道媽媽有多愛你，那個你叫皇阿瑪的人，那個你見第一面就纏著要認爸爸的人，是會傷害到咱們母子倆的……

“額娘，天天好愛你。”天天眨巴眨巴兔子紅的眼睛，把小腦袋擱在白慕嫣瘦弱的肩膀上，咬了咬嘴唇，還是決定說出口，只是聲音很小，“可是——天天也愛皇阿瑪。”

聽到天天的話，白慕嫣皺著眉頭，輕閉著眼睛，鎮定了下情緒，把天天從自己懷裏放開，嘴角擠出一抹笑容，用手撫摸著天天的頭發。

“天天，你還小，很多事情你都不懂。大人的世界，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有些時候，愛一個人，也不一定能夠和他在一起。你只要相信，媽媽愛你，為了你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媽媽想要好好保護你，所以才會這樣。也許你還不能理解，為什麽媽媽阻止你和莫紹庭見面，但長大以後你就會懂了。”白慕嫣頓了頓，期盼的目光註視著天天，“答應媽媽，不要再跟那個人見面了好嗎？”

看著白慕嫣殷殷盼望的眼神，天天雖然不明白白慕嫣為什麽總是要阻止自己跟莫紹庭見面，明明白慕嫣知道自己喜歡這個皇阿瑪，明明白慕嫣自己也喜歡這個皇阿瑪，但是今天親眼看到了白慕嫣的失去理智，天天也不敢再哭鬧什麽，他不願意讓白慕嫣失望。天天伸出兩條胳膊攬住了白慕嫣的脖子，把頭埋在白慕嫣的肩膀上，沒有吱聲。

“天天乖。”母子連心，白慕嫣感受得到天天是打心眼兒裏喜歡莫紹庭，自己這麽獨斷專權地要求天天這樣做，他心裏一定很難過，但白慕嫣卻不得不這麽做。

天天希望你以後可以原諒媽媽。“天天不要不開心了，過幾天媽媽帶你去D城玩好不好？”白慕嫣自覺虧欠了天天，主動提出要帶天天出去旅游。

“真的嗎？”到底是小孩子，一聽到玩，好像之前的陰霾不愉快都一掃而光了，天天抽了抽鼻子，眼神開始放光，只是因為之前的哭泣，表情和聲音還是帶著些許的委屈，“可是額娘你不用上班嗎？”

“媽媽請了假，這段時間好好地陪著天天，什麽事情也不理，好不好？”白慕嫣對兒子寵溺地笑著。

“好！”天天高興地點著頭，“額娘最好了。”

之前天天聽小夥伴說D城的水游城特別好玩，天天早就吵著鬧著要去，白慕嫣也曾經答應過天天，但是工作忙一直忙，又接連遇到葉天臨、莫紹庭這樣讓人神煩的事情，實在騰不出空，這下正好可以暫時丟掉一切，帶著天天逃離現實，奔向伊甸園。

盡管白慕嫣不允許天天再見莫紹庭，但白慕嫣也知道，莫紹庭想做的事情，想必不會就此罷手，最好的辦法就是帶著天天離開。天天年紀還小，暫時在他和莫紹庭之間拉開距離，說不定過段日子，天天對莫紹庭的感情就會慢慢淡了。

“額娘，我可以帶這個小熊去嗎？”白慕嫣正弓著身子拾掇著自己的大行李箱，就聽見天天穿著小拖鞋叮叮當當地跑過來。

“當然可以。”白慕嫣回過身看了一眼，天天抱著滿是補丁的小黑棕熊娃娃，眼巴巴地對自己拋著媚眼。這是白慕嫣送給天天的第一個玩具，年代久遠到白慕嫣已經不確定到底是幾年前了。只記得那個時候，他們母子二人的生活還沒有走上正軌，玩具玩偶什麽的又太奢侈，白慕嫣不忍心天天的童年落於人後，就給自己動手給天天做了一個。好在白慕嫣是學設計的，裁剪方面倒也不是多大的問題。這麽多年過去了，天天還是對小熊視若珍寶，即使小熊已經破了又縫，縫了又破，慘敗不堪，天天依舊不離不棄，每天晚上都要摟著睡覺。

天天見白慕嫣應了，高興得又穿著小拖鞋叮叮當當地跑了出去。白慕嫣不禁又好奇又好笑，這孩子莫名其妙的過度興奮勁兒，還有這本不是問題的事，怎麽還突然乖巧地來征詢起她的意見來了。剛回國的時候，天天的行李還是要按照他自己的心意收拾的，稍有不順心就會嘟著小嘴抱怨個沒玩。天天人小鬼大，他那個嘴一生氣起來，可是讓人招架不住的。看來那天晚上自己真是把天天嚇著了。

“額娘，你說我帶這條泳褲，還是這條泳褲，還是這條呢？”不一會兒的功夫，天天就又叮叮當當地跑了過來，拿著三條顏色不一的泳褲詢問母親大人的意見。

白慕嫣擡起頭隨便掃了一眼，哀嘆一聲：“都拿著吧，我的小祖宗。”

“額娘……”來來回回不知道這叮叮當當的聲音響了幾趟，但盡是一些本不該難選的雞毛蒜皮的小事，白慕嫣自己收拾多有點忙不過來了，天天又一反常態地完全沒了自己的主見，白慕嫣不禁放下手裏的活，站起身來，雙手叉腰，歪著頭對天天問道。

“你今天是怎麽了。”之前嫌天天太過有主見，熊孩子病一泛起來，太難管教，可如今他事事都征詢自己的意見，白慕嫣反而又覺得太過瑣碎，又換了一種煩法。果然人生，怎麽樣都不會隨隨便便讓人順心啊。

天天這次沒有像前幾次那樣，直接對白慕嫣說出了自己的訴求，而是低著小腦袋，時不時地擡起那黑葡萄的大眼珠瞄幾眼白慕嫣。

看著他怯生生又不甘心的樣子，白慕嫣的目光落下來，就看見了天天手裏拿著的那個坦克玩具。白慕嫣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的那一腳有沒有給踢壞，但天天緊張得用小手指來回在坦克外殼上摳著，看來是真喜歡，但是又怕自己會發脾氣。

原來之前他會來詢問自己的意見，都只是為了這個做鋪墊。雖然不確定天天對於那個小坦克的執念，是單純地喜歡這個玩具，還是喜歡送給她玩具的這個人，但是白慕嫣實在是舍不得再讓天天難過了。

“喜歡就帶上吧。下不為例。”白慕嫣沒有等天天醞釀開口，而是直接笑著應允了。

天天喜出望外地擡起頭看著白慕嫣，眼睛亮晶晶的，欣喜又透漏著不敢相信，猛烈地點了點頭：“嗯！”

白慕嫣看著天天高興滿足的背影跑出去，自己也輕松地笑了笑，低下頭，蹲下身子，繼續整理東西。

背過身去的白慕嫣沒有註意到，天天在跑出她在的房間之後，又鬼鬼祟祟地轉過身探著頭，確認了白慕嫣確實沒有心思顧及自己的時候，偷偷地對著坦克玩具蚊子般的聲音說了一句：“OK。”

戴著藍牙耳機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聽到耳機裏傳來的聲音之後，按掉了通話鍵，嘴角邪魅一揚，輕踩油門，車子和放飛的心跳一起加速，黑色的邁巴赫穿梭在車水馬龍之中，雖然低調，卻又足夠賺人眼球。

天天了結了心願，興致昂揚地為自己挑選著中意的衣服，而白慕嫣忙著收拾出去旅行所需要的各種用品，房間內忙碌的身影顯得格外溫馨。白慕嫣這段日子以來難得的悠閑和輕松，都要感激顧子淵的善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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