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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長歌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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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因為他阻撓你接近香巴拉!”

飛鷹眼中光芒爆閃,身形微弓,已現殺機。

狄青知道自己猜中了。

二人方才均在試探,鬥誰能掌控局面。飛鷹一直故作神秘,狄青就要在這方面,揭穿他的神秘,取得先手。

與飛鷹對話的過程中,狄青一直在想著和飛鷹交往的經過。

飛雪、元昊、野利旺榮、玉門關——玉門關豈不在沙州的附近?

想到沙州的時候,狄青又想到趙明曾說的敦煌和歷姓商人,更不能不想到香巴拉。

念及香巴拉的時候,狄青霍然醒悟,飛雪非要穿越沙漠去興慶府,可能就是去找飛鷹。飛雪和飛鷹竟能聯手,是不是因為他們有個共同的目的?

飛雪要去香巴拉,這麽說,飛鷹也為了香巴拉!狄青想到這個答案,其餘的事情豁然開朗,他接連三個推斷,水到渠成。

見飛鷹神色緊張,狄青更加輕松,他知道自己不必再被飛鷹牽著鼻子走了。

“就算我說中了你的心事,你也不必劍拔弩張吧?”狄青神色愜意道。

飛鷹舒了口氣,突然笑道:“狄青,你其實也不敢肯定的,對不對?我一緊張,反倒告訴你了實情。”

狄青微微一笑,不再多說。有時候,不說比說要管用。

飛鷹正視狄青,半晌又道:“你還知道什麽?”

狄青模棱兩可道:“該知道自然就會知道。”心中卻想,飛鷹顯然沒有進入香巴拉,他沒有成功,所以又回到興慶府。興慶府有香巴拉的秘密嗎?還是他還要找合作之人?如果說一定要找合作的人手,難道說要入香巴拉,單憑一己之力不行了?不然何以飛雪一定要找個同伴前往?

以前模糊的概念漸漸清晰,狄青知道的越多,愈發的冷靜。他更知道一點,他不急,急的就會是飛鷹。

飛鷹眼中含義意味深長,突然道:“我知道你也在找香巴拉,對不對?”

狄青心口一痛,還能神色不變,“因此你一直不對我提及香巴拉,你怕我會和你搶?”

飛鷹笑了,神色中,驀地變得自負,“該是我的,就是我的,誰都搶不走!”

狄青諷刺道:“你不必這麽著急把香巴拉劃在你的地盤裏。我必須要告訴你個現實,現在香巴拉還在元昊的地盤中。”他依舊在試探,果見飛鷹眼中露出憎恨之意,“元昊這個雜碎,我遲早有一天讓他知道,得罪我的下場。”

狄青再次肯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香巴拉就在沙州!元昊控制著沙州,不讓任何人接近。狄青倒也有些駭然飛鷹的狂傲和自信,飛鷹甚至不把元昊放在眼裏。

這個飛鷹,到底是什麽來頭,又有什麽底氣如此自信呢?

飛鷹陡然放緩了語氣,“狄青,既然你也知道不少,那我就和你直說吧。我找你,就是為了和你聯手找出香巴拉的秘密。這天底下,如果以你我之能,還不能找出香巴拉的秘密,那只怕沒有別人能找出這秘密了。”

“是嗎?”狄青不鹹不淡道,“飛雪加上野利斬天也不能嗎?”

飛鷹冷笑道:“他們是癡心妄想。”

狄青心中微動,微笑道:“你聽我說飛雪和野利斬天在一起,根本不驚訝?是不是說,你已見過他們了?”

飛鷹微震,已意識到狄青早非沙漠時的那個狄青。眼下的狄青,更加的睿智成熟,心機很是深沈。他雖什麽都沒有說,但狄青已知道了很多。

狄青見狀,搖頭道:“你什麽都瞞著我,那我們如何合作呢?”心中卻想,飛雪和野利斬天肯定也沒有成功,不然飛鷹的目標就是那兩人。葉知秋這久沒有消息,曹佾也在苦苦尋覓……

這個香巴拉,到底有什麽玄奧?

半晌後,飛鷹試探道:“狄青,其實你比我更想去香巴拉。你若和我聯手,尋出香巴拉的機會更大。我的確有一些事瞞著你,但現在顯然不是說出真相的時候。”

狄青斜睨著飛鷹,突然道:“你和我合作可以,但我有個條件。解下你的眼罩,你必須讓我知道你是誰!我不習慣與不知底細的人合作。”

飛鷹身軀一震,凝聲道:“我若不解開眼罩呢?你又如何?”

狄青心中一緊,暗想飛鷹為何對身份如此重視,飛鷹怕什麽?他幾乎想要動手揭開飛鷹的眼罩,但他終於克制住沖動。

眼下他沒有擒住飛鷹的把握,他也沒有必要和飛鷹撕破臉皮。

“不告訴我你的身份,那就請便吧。你說得不錯,我的確也想尋找香巴拉,但我……不必一定與你合作!”

飛鷹臉色突然變得極為古怪,凝聲道:“狄青,你今日若不和我合作,你肯定會後悔!因為天底下,只有我一人才知道如何破解香巴拉之秘!元昊都不行!”

“是嗎?”狄青心中雖緊張,仍是滿不在乎的表情,“那你自己去找吧,何必來找我呢?”

飛鷹眼中已現怒意,長吸一口氣,仰天長笑道:“好,你莫要後悔!”他言畢,霍然轉身,身形一晃,已消失在密林之中。

狄青微有失望,不想飛鷹突然說走就走,卻示意手下人莫要攔截。他和飛鷹一番談話,有些收獲,但意義不大。他更知道,飛鷹來興慶府,也絕不會是因為他狄青。

在殺了毛奴狼生之前,誰都不會想到他狄青已來到了興慶府,飛鷹也不例外。

飛鷹到興慶府,多半有另外的目的!

正沈吟間,韓笑已趕到。方才在太白居給狄青送信的人就是韓笑,他一見狄青,就道:“狄將軍,有最新消息。範大人急招你回返!”

狄青微怔,猜不到範仲淹招他回返是因何事。但知道範仲淹不會無的放矢,當下吩咐道:“韓笑,你傳令下去,讓李丁、暴戰今夜進攻長雞嶺的夏軍。一戰之後,莫要停留,全部撤走!”

韓笑傳令下去,狄青不再耽擱,和韓笑、戈兵一路向南,準備過群山上官道回返大順城。到了山腳處,狄青忍不住向戒臺寺的方向望了眼,見遠方戒臺寺虎踞龍盤般,不由止住了腳步。

山風幽幽,繁花似錦。

狄青收回目光,望著那山野中嬌笑的花兒,不知哪一朵是楊羽裳的笑,又是一陣惆悵。他本以為可以不想,原來那相思只是刻得更深……

他舉步要走,突然止步。

這時天藍草綠,花紅風輕。爛漫的山光中,過來了一頂小轎,轎子金頂玉簾,在青青山色中,顯得那麽的引人註目。

轎子前後都跟著夏軍,共有十六人。轎子旁跟著一婢女,垂首低眉,輕移蓮步。

韓笑留意到狄青在看婢女,有些奇怪。那婢女雖唇紅齒白,有些姿色,可狄青絕非好色的人,狄青盯著那婢女要做什麽?

韓笑覺得轎中人身份不低,心中微動,向戈兵使個眼色。

戈兵走到狄青的面前,做個殺的手勢。狄青搖搖頭,扭頭閃到了路的一旁。韓笑方才只以為狄青要出手殺人,見狄青表態,知道會錯了意,也跟戈兵閃身到了路邊。

韓笑不知情,狄青卻是認得那個婢女,當初他刺殺元昊不成,避難丹鳳樓的時候,就見過那婢女。

那本是單單公主的丫環。

轎中人是單單?

一想到這裏,狄青腦海中閃過那紫衣身影,還有那倔強略帶蒼白的面容。這裏離戒臺寺不遠,單單可能是去上香還願,如今回轉興慶府吧?狄青如此猜測。他心中並沒有殺機,只在靜等轎子過去。

狄青的舉動很尋常,普通百姓見到這種轎子,不用問,也是暫避以免麻煩的。

天往這方藍,轎往這方來。

那些夏兵盯著路邊的狄青三人,眼中露出警惕之意,畢竟當初單單曾被飛鷹抓過一次,這些人得兀卒的吩咐,隨時保護單單,如有失誤,難免人頭落地。

擦肩而過,如山色融雲,蟬過青草……

淡淡的,似近實遠。狄青已待舉步,轎子突然停了下來。戈兵肩頭輕聳,韓笑笑容微凝,只有狄青還是不動聲色,斜睨著小轎。

轎簾卷開,果然現出熟悉的紫色,如丁香盛開。單單下了轎子,向狄青這方向望過來。她像是望著狄青,又向是望著青山連雲。

一如既往的高傲,一如既往的任性,但七分高傲中,夾雜一分惆悵,兩分憔悴。

單單人就如冰山般的冷,但眼神中,有了分惘然和思念。

她思念著什麽?

狄青沒有再想,也沒有再看,他移開了目光,絕不是因為覺得單單會認出他。

單單終於移開了目光,狄青已變了裝束,她當然認不出來。可她為什麽要下轎,難道說……這裏曾經有過思念?

良久,夏兵無語,也不敢勸。單單突然拎著裙角,跳著腳向山坡上跑去。

護衛的夏軍都是臉上色變,但喊都不敢喊,只能低聲呼哨,分散開來的衛護。幸好一望綠草無垠,沒有人的藏身之處,也不虞有刺客。

狄青滿是詫異,不解單單要做什麽。他就算猜得透飛鷹的心機,可卻看不透單單的心思。

單單蹲了下來,蹲在綠草中,撿起塊碎石,劃著什麽,又像望著什麽。片刻後,她起身下山,入了轎子。

轎子擡起,伊人遠去。

狄青望著那轎子消失不見,轉身要走。韓笑突然道:“這女子方才好像在寫什麽。就在那紅杜鵑旁。”

狄青微怔,搖頭道:“她寫了什麽,不關我們事。”

戈兵有些好奇,說道:“狄將軍,下屬去看看。”他知道狄青不會阻止,飛掠過去,片刻後回來道:“韓笑說得不錯,那女子的確寫了幾個奇怪的字。”

狄青不經心的問,“寫的是什麽?”

戈兵表情古怪,半晌才道:“她寫的是,‘花兒悄悄開,你為什麽會來?’”

狄青一震,竟然呆了。

花兒悄悄開,你為什麽會來?

單單為何要寫這句話?難道說單單公主,方才已發現他狄青來了,她是怎麽發現的?狄青嘴角露出自嘲的笑,暗想道:“她說的,不見得是我狄青了。”

狄青心情覆雜,終於舉步到了方才單單公主寫字的地方,戈兵說得不錯,一叢杜鵑花旁,單單公主在一片褐土上,用碎石劃寫的就是那幾個字。

或許風過後,塵土究竟會掩蓋字跡,但那刻下的字,就像說過的話,總是存在。不在地上耳邊,只在心間腦海。

輕風吹拂,山花搖曳。字跡尚存,人已不在。只有那隨風而走的花香,從那青青的山上飄過,掠過那疾步東行的人,到了那搖曳的小轎旁。

轎子搖啊搖的,轎中人冷漠不改,只是望著如玉的手掌。十指纖纖,還殘留著泥土的芬芳,花兒悄悄的開,但會來的人終究還是要走。

既然如此,是相見不如不見?抑或是,相見不如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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