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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婚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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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帝外袍染了夜間涼氣,但懷抱卻無比溫暖甚至炙熱,一如他覆在知漪唇上的薄唇,溫熱濕潤。滾燙的氣息通過口齒間的碰觸源源不絕傳來,知漪的貓兒眼睜得更大,既驚詫,也好奇。

以前知漪僅僅是輕吻過他唇邊,都會被宣帝僵硬著身子輕輕推開,這次竟是主動。雖然除了碰觸外再無其他動作,知漪還是有了一種全然陌生的感受,就像第一次被宣帝橫抱起,小心臟撲通撲通地跳,眼中再也映不下其他,偌大的殿中仿佛只有眼前的人在熠熠發光,將自己的目光全然凝住。

宣帝清晰感受到唇下的觸感,大概唯有香軟糯三字可形容,一如他曾想象過的那般美妙。

因常年喜飲果釀的原因,小姑娘身上還有一種似酒香的氣息,在貼得如此近的情況下,宣帝只覺熏熏然,已自醉矣。

怔了良久,知漪輕拍宣帝背部,亮如星子的眼眸關切望去,“皇上不怕,不怕,夢都是反的。”

分明是安慰三歲幼兒的方法,宣帝唇角卻揚起微不可見的弧度,二人抵額相觸,極低的聲線在夜色中沈若磐鐘,帶著讓人安心的氣息,“看見酣酣,朕便不怕了。”

握住臉側柔軟的小手,宣帝放在唇邊一吻,“可冷?”

嗯……嗯?這似乎是皇上第一次喚她的小名。

知漪模樣有些呆,幾根發絲隨著她來回晃了晃,“冷——”

八月底的酷暑,即便不蓋絲被也沒事,偏這兩人一問一答得仿佛是在寒冬臘月。

重新被嚴嚴實實裹在宣帝懷中,知漪沈在宣帝與平日截然不同的形象中良久,半晌才想起問,“皇上做了什麽噩夢?”

什麽樣的噩夢能把向來冷靜自持的皇上嚇到她這兒來尋安慰了?知漪很是好奇。

宣帝被知漪三言兩語和幾個簡單的動作安撫下,終於恢覆了心情,“夢見朕得了個寶貝。”

知漪偏過頭,“皇上都覺得是寶貝,肯定很難得。”

“自然。”宣帝忍不住微笑,“是天下絕無僅有的稀世珍寶。”

“然後呢?”

“有人嫉恨朕能擁有此寶,意圖毀壞,差點在朕未察覺之時得逞。”

知漪點頭,如果她在夢中夢見有人想破壞自己的寶貝,肯定也會又驚又怒。

宣帝長嘆一聲,抱緊了她,“所以朕左思右想,不得安眠,最後還是決定親自來守著這寶貝。”

親自守著?知漪長睫如翅膀般撲扇撲扇著,腦袋暈乎乎轉了一圈,終於反應過來宣帝說的寶貝其實是自己。

見她恍然的模樣,宣帝微笑,親昵地點了點臉蛋,含著笑意故意道:“朕守了這寶貝七年,寶貝終於要長大了,此時竟有宵小想要出手,朕自然得時刻守在旁邊,酣酣覺得可是?”

明明平日是那麽冷淡的性格,說起這近似情話的話語時卻能面不改色,甚至還閑適地把玩著手中一縷發絲,含笑看著懷中嬌嬌軟軟的小姑娘紅暈自脖頸蔓延到耳邊。

這與平日形象反差來得太大,知漪一時有些懵,忍不住扒著前襟悄悄望了幾眼宣帝,正好對上投來的深邃目光,紅暈頓時延至眼梢。

宣帝見好就收,不再逗弄,心情已然大好。

清淺的呼吸鋪灑在手邊,嬌軟的身軀也毫無異常,這讓他幾欲薄發的怒火盡數斂回,還不動聲色地逗了兩下小姑娘。

知漪平日那些撩撥,不可謂無效,但著實太過稚嫩。宣帝雖然沒有這方面經驗,但好歹博覽群書,看得多,多少次想讓小姑娘知道連番撩人的後果,都礙著年紀太小不好下手。

如今難得看到小姑娘這害羞得連話也說不出的模樣,宣帝只覺可愛極了。

知漪自己偷偷摸了摸臉頰,只覺無比滾燙,她向來坦誠膽大,心中想什麽便說什麽,但還是沒抵擋住宣帝這聲“朕的寶貝”。

努力平覆情緒,小姑娘扯扯宣帝衣角,待宣帝低頭用目光詢問她時才認真道:“皇上也是知漪的寶貝。”

“嗯?”

知漪淺笑,學著宣帝的動作在他唇上輕輕一觸,“皇上是知漪的寶貝,知漪也會守著皇上的。”

宣帝定定看了她許久才應一聲,目光悠遠,“好,那知漪也要守著朕,莫讓旁人搶去了。”

小姑娘重重嗯一聲,無比堅定。

這夜,宣帝終究還是未回主殿。他沒解衣,直接靠在床沿邊抱著知漪,連同薄被一起。

知漪蜷成一團縮在他懷中,被宣帝低沈溫柔的聲音哄著入睡,夢中灼熱的艷陽變得溫和,灑在周身的陽光和煦輕柔,叫她再無懼意。

安德福等人跟著小心看了半宿,即便明知宣帝這行為於理不合也沒敢開口,宸光殿都是宣帝的人,想必今夜的事也傳不出去。

天光大現之時,宣帝輕輕將知漪放回榻上,轉身出房。安德福忙迎上前,第一眼瞧見宣帝眸中幾條細細的紅血絲,擔憂道:“皇上要不要先歇會兒?將早朝的時辰……推遲些?”

“不必。”宣帝一夜未眠,雙眼布了血絲,卻精神得很。見還有些時辰,他回主殿沐浴一番換上朝服,一顆顆系上衣襟的龍紋盤絲扣,漫不經心道,“榮親王如今如何?”

“回皇上,榮親王還是臥床不起,但聽說這幾日身子好了些,一日總算有大半個時辰是清醒的。”

“嗯。”宣帝闔上眼眸,再睜開,神色極為平靜,“傳榮親王、威遠侯、慕大學士、九門提督進宮,早朝朕要見到人。另著人給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嚴正傳話,讓他們將朕上次吩咐的東西帶去早朝。”

前面傳的這幾人,不是病就是告假或已致仕,安德福低眉斂目,一一應聲,轉身在宣帝用早膳之際便去了殿外仔細吩咐。

宣帝冠冕前後各垂有九旒,細小的珠串極疏,卻恰好能將大半的面容掩在其下,讓人看不清冠冕下的帝王心思。

早朝剛開始,宣帝就止了眾臣上折子,道是還有人未到。眾人不由前後左右暗暗察看,心想是誰這麽大的架子能讓皇上等他。

等榮親王慕大學士等人被帶到,又有刑部大理寺等人將刑具和一疊厚厚的折子帶進金鑾殿。所有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似乎已經預想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何事。

這日的早朝註定不寧,直至數年後在場的朝臣們還能記得宣帝平靜地命侍衛給那些朝臣服刑的模樣,明明是極不合規矩之舉,卻沒有禦史敢出聲上諫。宣朝史上從未有過在朝堂上對大臣用刑的先例,他們這位皇上不僅開了例,還做得無比直接,似是擔心旁人看得不夠清楚。

對於那位位高權重的大臣,宣帝用的是杖刑,但對他命金龍衛抓捕而來,幫著這些人辦盡隱秘之事的心腹屬下,直接拖出殿外施以腰斬之刑。

金鑾殿前也沾了血跡,昔日同僚上司的哀嚎讓眾人心驚。皇上罰人的罪名,貪汙賄賂殘害百姓皆有,但只要稍稍一細聽那些話,便能知道最終讓皇上如此動怒的,還是近日京城大議的立後一事。

這些年皇上待他們太好,態度愈發溫和,以至於這些朝臣都差點忘了這位帝王剛登基時是以何等手段坐穩了皇位。

有些早明了事理的人不由在心中埋怨,以他們這位皇上的能耐,就是娶個平民當皇後他們也無從置疑。偏偏總有不識相的人,自恃位高資歷老,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妄圖謀害未來的帝後,以為皇上能就此妥協。豈知這些都是皇上給他們的體面,如果不是好歹顧慮到了他們,而且登基時朝堂才大換過血,再度起事不便,皇上甚至都不會把慕大學士拉出來讓某些人學會收斂。

好了,這下皇上給他們的慕大學士這層布也被掀了。如果說之前皇上可能還會礙著他們在立後納妃上聽取點意見,經此一事,恐怕他們是連半句插嘴的餘地都沒了。

這一日,金鑾殿上哭嚎陣陣、血紅一片。有史官記載:時光飛躍,昭歷十三年的除夕已過,又去七月,昭歷十四年的盛夏款款而至,京城上下無不歡喜言於表外。一月後,便是他們他們期盼已久的帝後大婚。

知漪在敬和宮試穿嫁衣,她可謂是宣朝史上最小的皇後,但好在身量尚可,披上嫁衣時不至於顯得太過稚嫩。

纓絡垂旒,玉帶紅袍,百花襇裙,大紅繡鞋。嫁衣是蘇揚兩地最好的繡娘縫制而成,足足用了七月,每一針一線無不精巧細致,龍鳳銜珠的圖案栩栩如生,幾欲從火紅嫁衣中騰飛而出。

知漪張開雙臂,任嬤嬤宮女給自己系帶理衣,唇上染了淡紅的口脂,脂粉輕抹,還未戴上鳳冠,已然明艷不可逼視,讓人不禁想到詩中所雲的“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佩珊珊”。

這樣的知漪顯然成熟許多,當她收斂了笑意,腮邊常掛的梨渦淡去,峨眉輕蹙之時,當真有了六七分一國之後的氣勢與風姿。

太後唇邊含笑,不覺凝視許久,直至貓兒一聲輕叫喚回思緒。

雪寶兒在知漪腿邊輕蹭,叫聲嬌氣極了。也許它也覺得小主人的模樣有些陌生,甚至讓它害怕,不禁想要喚回原來溫柔可愛的小主人。

知漪眉梢一揚,立刻恢覆往日模樣,剛準備彎腰,胖嘟嘟的貓兒便被徐嬤嬤抱走,“姑娘現在可不能抱它,當心它貪玩勾破了嫁衣,如今可沒幾日能給那些繡娘重新縫制了。”

太後亦點頭,“貓兒不知輕重,先將它抱出去。酣寶兒來,再試試這鳳冠。”

鳳冠上的東珠是莊澤卿和季永思各自派人從海邊尋來,說來還是件趣事。兩人派去尋東珠的人馬各不相識,為此還差點打了起來,到了京中才知道各自的主子都是為皇上大婚而尋的禮。東珠碩大圓潤,宮中庫房也未有這樣的成色,太後令人各選了一半。

除去東珠,鳳冠上飾一金龍、輔以二珠翠鳳,皆口銜珠滴。前後垂珠,華美異常。

鳳冠由兩個宮女同捧,在覆上的瞬間,知漪就感到沈重無比,似乎整個人瞬間被壓下去了三分。

太後瞧著心疼,只讓她試戴了片刻便令人取下,“倒是正好,賞。”

“謝太後娘娘。”有宮人立刻跪地謝恩,滿臉喜意。這鳳冠也是新制的,因為皇上道要給慕姑娘一頂獨一無二的鳳冠,他們花了五月才按照皇上命人給的圖紙制成,忐忑呈上,生怕太後娘娘和未來的皇後不滿意。

取下鳳冠,知漪身上還穿著火紅嫁衣,襯得膚白勝雪,發黑如墨,端的是從畫中走出的小美人兒,無一處不精致。

太後撫著知漪的手,半晌感嘆,“皇上真是好福氣,哀家可真是舍不得……”

旁邊伺候的眾宮人:太後娘娘您是兒子娶媳婦兒,真的不是嫁女兒啊……

看了許久的信王妃輕輕柔柔笑出聲,起身來到知漪面前,幫她將發間的玉釵固定,轉眸道:“母後,您這話說岔了。皇上的好福氣,可不就是您的好福氣。”

太後微笑,顯然這話熨帖到了她心中,“書容說得極是。”

方才那些話她只不過是這些日子說慣了,隨口道出的罷了,其實心中更多的還是歡喜。既為知漪,也為宣帝。

“信王府可都安排好了?”

“都準備妥當了。”信王妃扶上太後的手,似嗔道,“大婚十日前,就將知漪接去信王府。母後可真是壞心,到時舍不得的,可不是信王和兒媳了嘛。”

被她逗得笑意愈發明顯,太後對知漪招手,前後又看了看,忍不住道:“哀家怎麽覺著,好像還是有哪兒不對勁呢?”

知漪疑惑眨眼,低頭自己掃視,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信王妃微斂笑意,也隨之認真望去,許久靈光一閃,終於意識到了太後說的問題,隨即便忍不住撲哧笑出聲。

“書容看出來了?”

微微點頭,信王妃隨意一掃,在案上拿了兩個不大不小的果子,起身走到知漪面前。

“我看吶,到成婚那天,得在這兒放兩個饅頭才行。”信王妃半含笑意,將果子放在知漪平平的衣襟前,怪不得太後說不對勁,原是嫁衣穿起來太平了,半點女子的曲線都沒顯出。

知漪:……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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