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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甄貴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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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簌簌落落地下著,入目之處,惟餘莽莽。本來光禿禿的老幹虬枝壓了一層白雪,如同玉樹瓊花。

明粹宮內,玉盞撥弄著火盆裏的碳,一股子味兒嗆過來,玉盞咳嗽了幾聲,氣得將火鉗丟了,道:“一群子捧高踩低的東西,先前巴巴兒地哈著我們明粹宮,送來的吃的用的,哪樣不精細。這才幾天,問他們要點銀絲炭便推三阻四的,這樣的炭火一股子味兒,嗆得人死,哪裏能用!”

玉枝掀了簾子進來便聽到這一耳朵,肅了臉斥道:“說什麽呢!也不怕吵醒了主子。”

玉盞閉了嘴,轉頭朝內室瞄了一眼,見沒有動靜,松了口氣,低下頭又覺萬分委屈。

“姐姐當我是為了自己嗎?咱們這些下人哪有這麽多講究,有點炭火暖和點比沒有不知道強到哪裏去,哪會去計較這炭的好壞。可主子自小金尊玉貴的,未進宮前老太太疼著寵著,能到主子跟前的,哪樣不是最好的?何曾受過這等委屈?偏偏入了宮之後,便是風光之時又哪裏當真如在家快活。主子……”

玉枝見她越說越不像話,忙跳起來捂住她的嘴,“作死呢!這種話也能說。若傳出去一星半點,你自己死了也就罷了,還得牽扯到主子!”

玉盞也回神驚覺自己失言,身子一抖,可心裏的委屈抹不去,落了兩行清淚來。

玉枝擰了她一把,“還不把眼淚收了,你這哭給誰看呢。讓外頭那不知道誰的眼線瞧見,還不知道又要編排出主子什麽,惹一堆官司。何苦來哉。”

玉簪咬牙擦了淚。玉枝皺眉嘆道:“我記得庫房裏頭還有些銀絲炭的,先拿出來緊著主子用吧。”

玉簪氣得再度面紅,“還不是那起子奴才,說……說如今主子下了位分,貴人的份例分不到這等上好的銀絲炭,宮裏現今銀絲炭緊張,得緊著上頭的貴人。姐姐今兒出去了不知道,早上那會兒,梁盛就領了幾個人過來,把銀絲炭給拿走了,換了這些給我們。可這些炭……”

玉簪好容易忍著眼淚,接著說:“幸好我上前在梁盛手裏搶了些回來,現今主子屋裏用的還是銀絲炭,可最多也不過用了今日。明兒……明兒可怎麽辦?主子小產剛滿了月,身子虛的很,這幾天還老是咳嗽。若聞了這炭味,恐怕就更厲害了。”

玉枝心裏一滯,果真是雪上加霜。

玉簪看了玉枝一眼,拉了她悄悄說:“姐姐,你今天不是去見人了嗎?府裏頭可傳了什麽消息,怎麽說?總得想個法子讓主子過了這一關才是。”

玉枝被她這一句又一句地問的心一點點下沈,正不知該怎麽說,便聽內室傳來呼喚,玉枝玉簪忙進去。

林寧揉著額頭,看著眼前這兩個宮女。

這一世,她成了甄貴妃。別看甄貴妃五皇子一黨後來煊赫一時,甄貴妃寵冠六宮,可這風光也不是一來就有的。

甄貴妃十四歲入宮,從一個單純不知世事的小丫頭慢慢演變成一個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地權謀者,一步步艱難地在這個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後宮活了下來。即使有一個與皇上情分不錯的母親為基礎,這條路也不是一帆風順。她也曾經歷多次起起落落。比如,現在。

甄貴妃的願望說簡單不簡單,說難也不難。

保護自己的母親和孩子。至於你說甄家?已經接受甄貴妃記憶的林寧表示:呵呵!

林寧一招手,玉盞便上了前來,林寧伸手嘩啦一下將玉盞的袖子捋上去,玉盞猝不及防,抽之不及,前臂上的大片青紫現於人前,玉枝嚇了一跳,張口道:“怎麽傷成這樣?”

林寧皺眉,“你和梁盛打起來了?梁盛雖說是太監,沒了子孫根,可到底是男人,一把力氣哪裏是你奈何得了的?何況他身邊還帶著人。你何苦同他們對著幹!”

玉盞忙將衣袖拉下來,“奴婢沒事,擦幾天藥便好了。”

林寧張著嘴,欲言又止,終究什麽也沒說。甄貴妃這兩個丫頭倒是個好的。

林寧拉開三層紅木妝奩匣子,取出兩只金鐲子來,交給玉枝,“宮裏頭跟紅頂白乃是常事,我們進宮也有七八年,哪裏還不知這個道理。這兩只鐲子沒有記號,也不犯忌諱,你拿錐子或者剪刀砸了,拿去內務府走走門路。京裏不比江南,冬天冷得很,多要些炭火來。不只我,你們連同下面的小丫頭們也要過冬的。”

玉盞心下不忿,“虧主子還想著他們。也不看看,這才過了多久,下頭一半人不知道天天往哪裏去尋高枝了!”

林寧不怒反笑,“隨他們去,正好趁這次機會可以看看這人心誰是真,誰是假。你也說了一半,這麽說來,至少也有一小半選擇留下來跟著我的。”

玉盞扁了扁嘴,“那些個小太監小丫頭怕是沒門路,尋不到別處去,若是有,哪裏還能……”

“閉嘴!”

被玉枝一吼,玉盞咬著牙將後半句吞回了肚子裏。

玉枝忙道:“主子不必擔心,現今主子可得好好調養身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進宮這麽多年,也不是沒遇到過難處。總會過去的。”

過去?只怕這一關不好過。上輩子,甄貴妃雖然起覆,憑的也不過是生母和皇帝那點情分。可情分這東西,若是這麽用,早晚會消磨幹凈。

玉盞是心直口快的性子,玉枝這麽一說,她有忍不住了,跺著腳恨得咬牙切齒,“都怪玉瓊那小蹄子!主子待她還不夠好嗎?她……”

腰間一痛,玉盞轉頭對上玉枝冰冷的神色,只得又閉了嘴。

林寧搖頭嘆道:“不說這些了。人總得朝前看。你這性子可得好好改一改,以往我得寵,還能護得了你。可如今我失了勢,若你……”

林寧一頓,神色難掩淒涼,拉著玉盞和玉枝的手,“如今我真正能靠的能信的也就只有你們兩個了。”

患難之時被如今深情倚重,二人都跪了下來,“主子放心,奴婢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

林寧噗嗤一笑,“說什麽死不死的,都不許死。你們兩個都得好好的。”

玉枝見林寧這麽多天終於透出笑顏,心中一松。玉盞跟著笑起來。

林寧看著她又道:“你也不必和那些小太監小丫頭計較,不論他們是真心待我,還是沒有門路,總歸他們留下來便是我的人。我總能收服她們為我所用。若我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也不必在這宮裏頭混了,更別指望再出頭。既然早晚都是我的人,那麽這會兒施之以恩,也是一種手段。”

玉盞雖有不忿,可她素來是主子說什麽,她做什麽的。因此倒也不再多言。只是玉枝稍有些為難。林寧大抵也猜出來了,言道:“這兩個鐲子足金打造的,又粗又重,你先拿去試探試探內務府那邊的意思。先買一批來,若是少了,再來找我便是。”

玉枝張了張嘴,不知該怎麽開口。玉盞有些訝異,雖說主子的東西算是不少,但幾乎都是這些年得寵的時候聖上賞賜的。別看是寵妃,可就是這樣,宮裏各處的打點等開銷也不小。尤其那些東西,大多不能拿出去,即便拿出去下面的人也不敢收。這些日子,為了能有一口熱飯,為了給主子在小產期間弄點營養,她們背地裏拿了不少東西去賄賂。只是都不敢告訴主子。

如今主子手裏能用的東西已經不多了。只是,今兒不是去見了甄家的人嗎?莫不是……

玉盞一驚,一把拉了玉枝,“玉枝姐姐,你和府裏的人見上了嗎?他們怎麽說?”

玉枝面色一白,瞪了玉盞一眼,有些害怕地看向林寧。

林寧早已從甄貴妃的記憶中知道了那些人的德性,嗤笑道:“他們怕是不肯幫我的。”

玉盞一急,“主子怎地說這種話?當年若不是為了甄家,主子何苦進宮?這些年主子得寵時,給了府裏多少好處?總不能主子這一落難,他們就不理了吧?”

玉枝撲咚跪了下來,“奴婢有負眾望。府裏……府裏……”

玉枝艱難地從懷裏將書信掏出來,遞上去,顫抖著聲音道:“小李子轉達的話,府裏說,主子已經這樣了,府裏勢單力薄,幫不到主子。府裏頭銀錢也不湊緊,一家子人要養,哪裏拿得出錢來。大太太還出了個主意,說大姑娘也大了,若是主子有辦法讓她在皇上跟前得了臉,她是您侄女兒,若是得了寵,您自然能柳暗花明。”

小李子是宮裏的太監,雖然職位不高,但是跟著師傅,可以經常出宮采買。他是甄貴妃與甄家聯系之人。

大姑娘說的是甄應嘉的嫡長女,現年十四歲。

玉盞面色一白,跪下來抱著林寧無聲哭起來。若是放在尋常人家,姑侄怎能同侍一夫?豈不亂了輩分?可皇家卻沒這個講究。

所以,甄家明顯是打算丟了她這顆棄子,轉而扶持新人了。這也就罷了,偏偏還要她為這“新人”想法子,還光面堂皇地說,只要“新人”得了寵,她就能柳暗花明!

信了你的邪!

林寧隨手抓了妝臺上的胭脂便摔在地上!

哐當——

外間的門被撞開,太監於得水跌跌撞撞地跑進來,“主子,主子,不好了。五皇子在上書房和大皇子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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