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對彼得直接承認下來這件事，菲比並不感到驚訝。

先前在咖啡廳時彼得已經想向她坦誠自己的英雄身份，只是那時菲比以一個小巫師的身份猛然間遭受大變，肩膀上壓著沈甸甸的擔子，還沒想好自己是否能在承受一個人全然信任的重壓罷了。

彼得看著菲比的眼睛，在裏面尋找著什麽，他一定是找到了自己在找的東西，同時又看到了太多其他的東西，這種矛盾讓他不解，甚至有些恐慌。

“我知道蜘蛛俠不是你最喜歡的超級英雄，”他飛快地說，“我知道我不像羅傑斯隊長一樣強大，我也不像斯塔克先生一樣聰明，但我會變得更好。前兩天我還幫斯塔克先生抓到了一夥倒賣外星武器的壞家夥，他們的頭頭還在外面逃亡，但我總會抓到抓他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這裏的居民。”

菲比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知道，彼得。”她輕輕地說，“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是個巫師，也是個......”天使。

她沒把後面一個詞說出口，她實在不知道要怎麽說出口。

彼得驚訝地瞪大了眼：“可是......巫師......巫師是存在的嗎？你是說像指環王裏那樣的法師嗎？”

菲比頓時笑了，她的魔杖已經碎了，但現在的她也不需要魔杖了。她用彼得丟在桌上的黑筆輕輕敲了敲塑料花瓶，這只超市大清倉時被搶購來的藍色花瓶擬人化地扭了扭，變成了一只用前爪洗臉的小松鼠。菲比又把黑筆變成一顆松果，遞給了正親昵地蹭她掌心的小家夥。

“哇哦！”彼得往後躥了點，“這是，這真是，我不知道，菲比，這太奇妙了！”

小女巫向他眨了眨眼睛，又把他的黑筆變成了一朵鮮花。

彼得騰地紅了臉。

她便笑道：“我們一家都是巫師，除了雅各布爺爺，每次你來做客前我都要收拾好一陣子才不會露餡。”

“所以我之前看到的藍尾巴是真的，我看到箱子在動也是真的，”彼得恍然大悟，“還有那時候你能把槍手的槍拿到手裏並不是他腳滑，而是你用了......”

“魔法。”

“我可以學嗎？”他憧憬地說。

菲比對伊法魔尼的招生制度充滿了信任，於是只是非常抱歉地搖了搖頭。她也許能賦予彼得一些力量，但她今天說得已經足夠他消化一陣子的了，畢竟，沒有人會跑到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忽然說，“嗨，你好嗎，我是一個大天使”，分數可能會被扣光。

梅姨在廚房裏發出巨大的響動，好像是烤箱出了什麽問題，她出來時用一塊抹布在空中揮舞，希望能把往整個客廳飄過去的濃煙給揮散。

“不如我下樓去給你買點點心吧？”她不好意思地說。

菲比趕緊擺了擺手，她看了眼彼得，又看了看還在搖擺的花瓶，心說還好自己動作快，要不然今天兩人都得露餡。

然而她的動作快歸快，卻忘了把手上的花也變回去。梅姨幾乎是掛著二十歲姑娘看到自己男神在電影中露出美好肉體時才會露出的那種笑臉躲回了自己的房間，美其名曰給兩個學生討論課題的空間。

彼得的臉現在紅得簡直能煎雞蛋，連他的靈魂都在發出灼熱的光。

菲比抿唇一笑。

“下午我見到的那兩個人，他們都是你哥哥嗎？”彼得忽然想到，“我記得奎妮奶奶和我說過你有個哥哥叫羅爾夫，但他不是只比你大幾歲嗎？那個年輕些的就是羅爾夫？哦對了，這麽說來奎妮奶奶也是個巫師？”

“奎妮是個攝念師，她能讀到人的思想。”菲比說，好了，這會兒彼得的臉已經紅到人類極限了，基本上除了紅骷髏，應該沒人能做到這個地步，“那兩位確實都是我的兄長，但他們不是羅爾夫，以後我會向你解釋的。”

等彼得艱難地點了點頭，她才起身，快活地說：“我抱來的是只貓貍子，它們能保護主人，還能指引主人辨認正直之士，我真怕你在外面到處被人騙，這個小家夥出生才幾個月，正是認人的時候，你養著她，我也好放心。”

小蜘蛛無比地想拒絕，但，誰能拒絕一只瞪著大眼睛的貓貍子呢？

他伸手把晃著尾巴的小家夥抱了起來，後者軟乎乎地叫了幾聲，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窩下。“這是個女孩？”

“是個女孩。”菲比一本正經地說，“你吃什麽它們就吃什麽，不用特地給它買東西。”

沒幾天後她忽然在彼得家裏發現一堆貓咪用品，爬架和貓砂盆，這是後話，但現在的彼得不管她說什麽都只會點頭，好像已經完全被這個軟綿綿毛茸茸的小東西萌翻了，連眼睛都變得亮晶晶。

“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麽要戴面具了。”菲比笑道，要是不戴面具，世界上還有哪個反派能認真和他戰鬥呀。

也許是彼得接收到了這個玩笑，他哼聲，旋即起身抱著小貓往房間走，從背後這個角度菲比能很清晰地看到他行走時的姿勢有點古怪，剛剛還在笑的小女巫頓時皺起眉頭。

她現在能熟練地在靈魂和身體層面切換自己的視角，雖然這個技能她不經常使用——難免有點不尊重他人之嫌——但這會兒對著個嘴硬的家夥也顧不得許多。

果然，蜘蛛俠的腳上有點撕脫性骨折。

“彼得，你的腳怎麽了。”菲比明知故問。

小蜘蛛剛把貓貍子放在床腳的籃子裏走回來，聞言，他嚇得一激靈，趕緊表示沒什麽大不了的。好歹他還記得自己面對的是一個小女巫，又剛剛知道了奎妮奶奶能探聽人心的秘密，這會兒也不敢編得太厲害，只說在追捕驚悚時摔了下，摔著了腳，但根據以前的經驗來看這樣的傷勢沒幾天就會自愈。

菲比嘆了口氣。

她蹲下身，把手指點在彼得受傷的地方，以治愈咒治愈了這個“幾天就會好”的傷。彼得低著頭看她，棕色的眼睛裏閃著柔和的光，有點害羞，但幾乎是喜愛的。

貓貍子在房間裏緊一聲緩一聲地喵喵叫，梅姨把電視放得震天響。

大天使蹲在人類的面前，看著他歡欣的靈魂。

無論擁有力量與否，彼得仍然是那個彼得，而菲比，她仍然是過去的那個她，但她也不再是過去的那個她了。

大天使的榮光在她的身體裏激蕩，構成了她強大的靈魂；對天父、對兄弟姐妹和萬事萬物的愛在她的身體裏回響，構成了她堅韌的血肉。壓在肩膀上的擔子沒有減輕，甚至更加沈重了，但一個昏頭轉向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麽的探索者做不到的事，一個在人間流亡百世而越發堅定的衛道者都能做到。

拉結爾自始至終都愛著人類，愛著世間的一切。普羅米修斯偷下天神的火焰交於世人，拉結爾記下天堂中所有生存需要的術法教與世人，萬古留存的聲名不過如是。

但現在，菲比依舊愛著其他人，她只是想把全部的喜愛，更私人的喜愛，放在其中一個靈魂身上。

一個大天使要如何愛著一個人類？

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就像籠著一只顫顫巍巍的小鳥，她心愛的小鳥。

用最精致的籠子保護他，用最昂貴的飼料餵養他，給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變的溫暖室溫，遠離可以折斷他翅膀的狂風，遠離可以打濕他翅膀的暴雨，遠離可以灼傷他眼睛的烈日，遠離一切傷害和憂懼，既快活地聽著小鳥在她指尖歌唱，為他遮擋風雨，屏蔽冰霜，又怕滾燙的血液和有力的手指最終將這只小鳥溺斃在掌心。

鳥兒有著翅膀，他需要飛翔，需要搏擊長空，需要成為一個英雄，他將為那些無法自辯的人辯護，他將為那些無法自衛的人戰鬥，他將為最貧困潦倒的人而生，為最崇高無上的事業而死。

主啊，我希望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能愛他，就像我愛他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我希望每個人都能愛小蜘蛛，愛托比，愛加菲，愛荷蘭弟，就像我愛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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