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超然如夢初醒，立刻跑到院門外，見染兒在前面不緊不慢地走著。他立刻追上去，叫道：“染兒，往常你都會坐下來聊聊天，怎麽今天剛來了就要走？”

染兒沒有回頭，不過腳步稍微放慢了一些，說：“這些天合練的強度更大了，需要更多的時間。”

“哦，你們…合練些什麽呢？”陸超然嘴裏問著，心裏卻在罵自己，說話沒有重點。

“當然是組陣啊，以前就有組陣的練習，不過現在各派的長老研究出新的陣法，威力比以前的要大得多，而且也靈活的多。不僅如此，以往只有同一門派的弟子才有可能組陣，現在我們四大派既然要聯合，就得解決不同派別的弟子也能組陣的難題。這樣一來，面對強敵時，只要有兩個以上的人，組合起來就有可能發揮出數倍的戰鬥力。”染兒慢條斯理地說著，不過語氣裏沒有任何情緒，如同在背書一般。

“哦，是這樣啊…”陸超然機械地回答著，心裏卻在瘋狂地罵著自己。

染兒依然慢慢地走著，既不回頭，也不說話。

“謝謝你的清凝仙露，非常好用，我感覺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陸超然心裏開始絕望了，他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追出來幹嘛來了，話題越扯越遠。

“哦？果然是皮糙肉厚啊，你好像變了個人，以前你多虛弱啊，現在你受了那樣的傷，居然都沒事。”她雖然這麽說，語氣裏卻沒有絲毫的喜悅，陸超然感覺隨著這種對話，兩個人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了。

也許是被這種絕望的感覺逼到沒有退路，陸超然突然說：“染兒，我喜歡你！我不能沒有你！”話一出口，陸超然發現自己並沒有像想象中那樣會渾身僵硬，似乎還挺自然。

染兒的腳步稍微頓了頓，又繼續走了起來，只是更慢了些，但是依然沒有回頭。她問：“是不是只要是漂亮的女孩，你就喜歡，不能沒有她呀？”

“不是，只有你。那天夜裏的黑衣女子，叫夜飛奴，我曾為了找一塊十裏坡沒買到的寶石，擅自去了她房間，偷了那塊寶石，給她留了兩萬伽鴛幣，我必須得到那塊寶石，對我來說非常有用，而她只不過用來煉制風靈丹或者九陰清風丹，這兩種丹藥用其他材料也有機會煉的出，但那塊寶石則世間只有一塊，只對我有用，如果用來煉她那種丹，就浪費了。去她房間之前，我不知道她是誰。後來她突然回來了，帶著很重的傷，被我逃掉了。但我帶你游覽赤明峰那天，被她認出來了，後來，那天夜裏，她闖入我的房間質問我，了解了這個情況後，她沒有追究。然後她離開後就遇見了你，我不知道她為何那樣對你說，讓你和孔昭都誤解了。染兒，我說的句句是實話，請你相信我！”

陸超然一席話說完，染兒才轉過身來，一雙勾魂攝魄的美目盯著陸超然的眼睛。她的眼神一會兒露出喜色、一會兒又充滿憂傷、有時又有點兒迷惘，這種專註而變幻的眼神，將陸超然徹底融化，恨不得立刻挖出自己心給她看。

她突然莞爾一笑，說：“她哪點不好呢？她有那麽罕見的美貌，修為又那麽高，被你這個笨賊偷了寶貝，還原諒了你。你和她在一起，真的挺般配的。”

陸超然急了，幾乎是叫著說道：“沒有人能比的上你！我也不可能對別人動心。”

染兒面帶微笑，專註地看著陸超然的眼睛，漸漸地，她的笑容變幻為一絲堅決的表情。她皓腕一翻，左手淩虛一抓，一塊百步距離之外的鬥大黑色巖石突然離開地面，像離膛的炮彈一般，帶著強烈的呼嘯聲飛撞過來，到距離染兒掌心三尺遠處，驟然停住，懸浮在空中，在一次呼吸的時間之後，這塊看上去堅硬如鐵的巖石發出一片清脆的碎裂聲，化為一團粉塵，但依然凝聚不散，形成一個體積更大的圓球，染兒隨手一揮，這團粉塵散成一大片，向旁邊的深谷裏緩緩落下去。

陸超然瞠目結舌地望著這一過程。

染兒看著那片粉塵消失在山谷裏，問道：“我現在是靈運境第六層，做到這些，在你看來，應該是強得很吧？”

陸超然點頭：“要我隔著三尺遠轟碎一塊這樣的巖石，我可以。但是像你那樣，那麽遠淩空一把抓過來，還把它碾成粉末，我還完全無法做到…”

染兒輕嘆一聲，臉上慢慢泛起一絲傷感，幽幽地說：“可是我這點微末道行，在世間又算得了什麽呢？”

陸超然只覺得口幹舌燥，他望著染兒，很想說句安慰她的話，但是他能想到的每一句，都那麽無力，以至於他都沒有勇氣說出口。

染兒又說：“我知道你的身世，可是你知道嗎？我有著和你一樣的身世。我的父母還沒有你們家有錢有勢，他們也沒有逃過被巨妖殺死的命運，你應該能夠體會，親眼看著爹和娘和妖怪拼命，戰死前已經成了血人，這是多麽可怕的畫面，直到如今，那一戰的畫面都常常會出現在我的夢裏，就好像這一切昨天才發生…”

陸超然不禁發出一聲“啊”的驚叫，他從來未曾想到，這個從小玩愛鬧，長大後和他在一起常常帶著歡樂笑容的女孩，居然是這樣的身世。

“怎麽？你也一樣常常做這樣的噩夢吧？”見到陸超然發出驚呼，染兒問道。陸超然木然地想到，自己睡著只是在兩個世界穿梭，已經完全不會做夢了。不過她這一問並不是要求陸超然回答，她繼續說道：“我好害怕，常常從噩夢中被嚇醒，於是我拼命地練功，我想要保護我的每一個家人，可是他們已經不在了。我想要保護我的師父，如果有一天她傷了，無法對付那些想害她的人，我就拼死守護她。我…也想被人保護…，可能我太實際了，我喜歡你，可是，我想要的不是浪漫與溫存，我是在選擇我的伴侶，我需要一個能保護我，讓我安全的人。你有能力保護我嗎？”

“我能！”陸超然不假思索地說道。

“用什麽保護？”染兒盯著陸超然問道，這一次，她靜靜地等待他的回答。

“我…我會變得很強很強，我會進入化魂境，沒有人能傷害你！”陸超然堅毅地說，然而此刻他腦子裏卻一片空白，過了不知多久，他才慢慢恢覆思考的能力。剛剛他誇下海口，化魂境，這遙不可及的理想，雖然也是雲如願對他的要求，不過對著最心愛的女孩，當做承諾說出來，卻重若泰山，這重量壓迫著他的神經，讓他暈眩起來。剛才的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得了妄想癥的偏執狂，露出熾熱的目光，然而這目光又有些空洞。

當他的思緒重新回來時，發現染兒兩手捧著自己的臉，她臉兒離自己只有不到十公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盯著他，一聲聲焦急地叫他的名字：“…超然！超然！…”

陸超然情不自禁，一把將染兒緊緊擁入懷裏。染兒柔軟的身體輕輕顫抖著，順從地依偎在陸超然的懷裏，不一會兒，她仰起小臉，在陸超然耳邊輕輕地說：“我不奢求你達到化魂境，但你快變強吧，一定要超過我，並把那些纏著我的討厭鬼趕走，那個時候，我就會答應你，不要讓我等太久！”

她似乎是一個疲憊的人，在剛才短短的溫存裏，得到了充分地休息。於是她不知用了什麽辦法，突然從陸超然緊緊環抱著的胳膊中輕巧地掙脫出來，一縷陽光恰好從雲層的縫隙中照到她身上，她整個人突然亮了起來，臉上也恢覆了她往日那無憂無慮的快樂笑容，她一轉身，走了幾步，突然又扭過頭，笑著對陸超然說：“下次你如果半夜要去其他女人的房間，最好提前知會我一聲。”

陸超然急忙道：“沒有下次了，有下次的話我就變成一條小狗！”

染兒小嘴一嘟，笑道：“哼，誰知道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她不等陸超然回答，就帶著一串輕快的笑聲跑走了。

陸超然楞在那裏，反覆回味著染兒的話，整個人已經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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