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甘藍到培訓班的時候, 意外發現培訓班的氣氛有點不太對。

“怎麽了？”

“說是上面有人在查縣城裏這批的確良的來源。”劉英低聲說道, 因為她家庭的特殊性, 消息來源十分可靠。

甘藍恍然。

“查到什麽了嗎？”

“沒呢，”劉英搖頭, “也沒人知道那些的確良是怎麽來的，問過去都說是朋友帶的，可是好多人呢，查來查去還是查不到。”

甘藍暗暗松了口氣，卻也知道林畫的舉動確實大了點, 以至於引起了部分人的註意。

四月五月, 整兩個月時間，縣城裏稍微有錢的人家, 都以穿上的確良襯衣為榮, 使得林畫的的確良生意越做越好, 場面鋪的越來越大。

這其中大大頭利潤自然是落入甘藍口中, 但林畫卻也有些瘋狂了。

的確良從甘藍手裏出去, 到林畫手裏, 她再轉手把的確良賣出去，折算下來每一米的的確良利潤確實不高, 可是幾百上千米呢？

甘藍不知道林畫到底是怎麽做的, 過去這段時間她也沒有多問，錢貨兩訖就算，但她知道，林畫肯定賺了不少錢, 連帶著那些跟她一起的人應該也賺了不少。

這麽一想，甘藍驀然發現自己對這時候的女性認知還是有了一些偏見。

她以為這時候的女性都不夠獨立，可林畫用實際行動告訴她，這時候的女性也有著極強的魄力。

上頭要查這批的確良的來源，能查出來嗎？

事實證明不能！

別說是查到林畫頭上，按照林畫所說，就是她身邊那一圈人，也沒人被查到，線索到了一半就徹底斷裂，得出的結論跟之前坊間傳言並無不同。

不過林畫顯然也有些心有餘悸，又一次跟甘藍見面的時候，直接說出了她心底的忐忑。

只是說完之後，又是一笑：“害怕自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激動，一想到我們做了這麽大一樁事，感覺就像以前那什麽的時候打了勝仗似的。”

甘藍佩服林畫的勇氣，還是忍不住道：“我們的生意可能要暫時告一段落。”

頂風作案一次兩次就算了，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直都有好運氣。

“我正打算跟你說呢，”林畫微笑，“眼看著就要到夏天了，的確良好是好，就是穿著熱了點，生意應該也不會太好，所以我想暫時歇一歇。”

“暫時？”甘藍挑眉，聽出了林畫的畫外音。

林畫沖著她眨眼，低聲道：“你覺得以後我們的市場會是什麽樣的？”

甘藍愕然：“林姐問這話什麽意思？”

林畫拍拍她的肩：“你別跟我裝傻，你是什麽樣的我還不知道嗎？乖乖的，把你的猜測說出來，說完之後我還能給你一份驚喜的禮物。”

“是驚喜還是驚嚇？”甘藍下意識問道。

“你這是看不起我嗎？”林畫反問，“快說，你要是不說，這份驚喜就沒了。”

甘藍失笑，知道林畫想要一顆“定心丸”，低聲分析：“林姐覺得現在的市場情況怎麽樣？”

“你怎麽反倒問起我來了？”林畫瞥了甘藍一眼。

“林姐是讀書人，應該聽說古來的一句話‘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放在這時候或許不恰當，但也預示著一件事，事物總不會一成不變，”甘藍笑道，自然不可能直接把改革開放的事說出來，只能含糊地說著她的想法，“其實這幾年我們國家的生產力正在逐漸增長，大家在休養生息之後勢必會迎來一些改變，我相信國家的目標絕不僅僅只是沈寂。”

林畫皺眉：“你覺得最先發生改變的會是什麽？”

這個問題甘藍的回答十分肯定：“人。”

“人？”林畫反問。

“對，人，”甘藍點頭，“林姐你身處的環境跟我不一樣，你聽到的消息肯定比我多，想必也聽說過‘知青回城’的事，林姐覺得上頭逐漸讓知青回城是為了什麽？”

“因為有需要。”這一點林畫自己就清楚，就像甘藍說的，她自己就在體制內，聽到的看到的都比甘藍要多，因此在甘藍剛一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了答案。

“是的，說句不好聽的，人民的作用就是哪裏有需要往哪搬，過去十年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甘藍簡單提醒了一句，以林畫的腦子，應該能猜到她這話的目的。

果然林畫很快轉過了彎：“說句這話，我這些年在婦委工作也有一些感覺，特別是一些年輕人，因為跟不上工作需求，以至於一些工作壓力越來越大，你的意思是，國家還有可能會恢覆高考？”

林畫一下子就戳中了重點。

甘藍卻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這些事也不是我能知道的。”

林畫看著她，白了一眼：“得了吧，你別在我這裏賣乖，你腦子裏想什麽我還不清楚，你是不是看中了我老公的身份？”

甘藍眨了眨眼：“林姐這話……”

“我們倆誰跟誰啊，有什麽事還需要這樣遮遮掩掩，你是不是得到了什麽消息？”林畫低聲問道，眼巴巴看著甘藍，就等著從她口中說出一個答案。

甘藍卻反而有些哭笑不得：“如果我說我真的沒別的意思，林姐會信嗎？”

她這會兒是真沒打算跟林畫提起高考的事，畢竟現在才五月份，距離高考還有好久，甚至上頭都沒有絲毫消息傳來，她這時候透露消息，林畫信不信是一回事，主要是她那些計劃完全沒辦法實施。

這樣一來，早早說出來實在沒什麽意思。

之所以側面跟林畫提起這件事，實在是她帶著“歷史記憶”，憋不住話。

林畫抓著甘藍的手：“妹子，要是你真的有消息，不妨透露一些，姐姐我會一輩子記得這個人情。”

甘藍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不明白林畫說這話的意思。

但只是瞬間，她就懂了林畫的意思。

她老公！

這是林畫之前特意提起過的人。

甘藍以為林畫是看出了她需要找出版社的人脈，所以特意提起了她老公。

可實際上呢，實際這是林畫的暗示。

這年頭的出版社跟後世可不一樣，這時候的出版社可不單純只是為了出版書籍而存在的，它還是“輿論”的焦點，林畫的老公在出版社工作，要是能得到確切今年會恢覆高考的消息，對他而言絕對是一大機會。

更何況林畫還出身書香門第，十年前，他們家因為聰明躲過了一遭，可不能說這十年對他們沒有影響，一旦確認能恢覆高考，對於這個家庭而言也絕對是一大幸事。

幾個原因交織在一起，導致林畫對甘藍用了“人情”二字。

人情跟之前的交易可不一樣，交易是付清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誰也不欠錢，可是人情卻是欠著的，要想還清可沒有那麽容易。

甘藍相信以林畫的性格人品，這個人情在她這裏也許會記一輩子。

她倒不是想要挾恩圖報，只是林畫的人品實在難能可貴。

至於高考的事，反正在她這裏是板上釘釘的歷史，她這只蝴蝶也絕不可能煽動足以影響到高考的蝴蝶效應，高考會來，這是國家要發展必須要選擇的道路。

甘藍看著林畫，林畫也看著她。

甘藍無奈嘆了一聲：“要是我說不準，林姐可不要怪我？”

“我一定不會怪你。”林畫連忙道，只是這一句話，她就知道甘藍一定有內幕消息。

“小道消息，77年年底，恢覆高考。”甘藍直接說道。

林畫看著她，眼裏滿是震驚：“今年年底？可是現在都五月份了，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關於高考的消息，甘藍倒是記憶深刻，面對林畫的震驚，她反而很淡定：“別說是現在，再過幾個月也未必又消息傳來，按照我估計，高考消息傳出的時間起碼要等到十月份。”

既然都已經透露了高考的消息，甘藍也不保留，索性多透露一些，這樣近乎確切的時間點，她相信林畫一定能好好利用。

果然，林畫聽到之後大腦快速轉了起來。

“現在是五月份，按照你說的，要到今年年底正式開始高考，這段時間肯定會有一些隱晦的消息。”林畫迅速說道。

甘藍只是看著她笑。

高考的事對她來說其實沒有多大關系，她的想法最多就是借著高考這個機會賺一筆“教輔資料”費，到底怎麽處理，她現在還沒一個章程。

最大的問題在於這時候交易買賣的性質。

除此之外就是圖書的性質，別說是這是，就算是後世，非法出版也還是非法出版，沒有絲毫漏洞可鉆。

林畫緊緊抱住甘藍：“謝謝你，謝謝你願意透露消息給我，是我為難你了。”

話到這裏，說為難不為難已經完全沒有任何意義，林畫這麽說的意思主要是還是想告訴甘藍，這份情她記住了。

意外而來的恩情，甘藍心裏有些感慨，希望她這邊稍微透露的消息會讓所有的事往好的方向走。

在這之後，林畫實實在在給了她一個驚喜。

她給了她一份工作。

甘藍本來是沒想去上班的，偏偏這份工作實在是特別對她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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