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濤, 你最近跟那個苗禾好像走的很近啊, 該不會是真打算留下來吧？”

“你別瞎說。”郭林濤皺眉, 重重地把手裏的毛巾浸入水裏，拿出來擰幹蓋在臉上。

哪怕是在夏天, 農村裏一早上的水也是清爽的，臉上蓋著浸過水的毛巾，整個人都能清醒許多。

“那你跟人走那麽近？別說是我，其他人也都覺得你有問題。”說話的人蹲在地上漱口，含著水說完, 才把嘴裏的東西吐出來。

郭林濤的眉頭皺的更緊：“她才十三歲。”

“十三歲怎麽了？你也才十六歲, 再說，這裏的人基本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開始找對象的, 我說你是不是發燒了, 不會真打算留下來吧？”

“沒有, 我這輩子絕不可能留在鄉下。”郭林濤斬釘截鐵說道, 這次說的很實在, 能聽出他確實是不想留在鄉下的。

“那你就註意點啊, 不要跟人家走的太近，高振波你知道吧, 他還想著借著那個苗荷花的名頭回城呢, 結果你看怎麽著，上次去縣城都沒有帶他去。”

“我不是高振波，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不用你多嘴。”郭林濤說著, 甩了下毛巾，轉身回屋。

一直蹲在地上的知青終於起身，回頭看了眼緊閉的屋門，撇撇嘴：“什麽德行，也不想想你自己現在是什麽情況，以後怎麽樣還都不知道呢！”

這批知青的適應能力都還不錯，這才一個月不到，就已經習慣了鄉下的生活，不過隨之而來的，就是這群同住人之間的矛盾。

一群人住在一起總會有摩擦，更何況還是在這樣的特殊環境裏，有的時候哪怕是一些小事，在矛盾累積下來，都會變成吵鬧的大事件。

“那個……郭林濤在嗎？”苗禾小心翼翼問道，整個人的情緒狀態跟她平時跟甘藍相處時截然不同。

“在啊，”剛還對郭林濤露出嘲諷表情的男人笑道，轉頭對屋裏喊了一聲，“林濤，有人來找你，快出來，不要讓女同志久等了。”

只是“女同志”這三個字，屋裏的郭林濤就知道來的人是誰，想到昨天才剛剛見過的甘藍，他只覺得一陣煩躁。

他確實想要借助苗禾得到一些他想要的東西，卻不打算被纏死。

就在郭林濤思考的時候，門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林濤，聽到了嗎？”

“來了。”郭林濤穿好衣服出門，迎面對上的是苗禾羞澀的眼神，好歹忍住了才沒有緊皺眉頭。

“我來看看你。”苗禾低聲說著，越說話聲音越低，臉色也逐漸紅了起來。

郭林濤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只是這一句話，苗禾激動得差點跳起來，她僅僅抓著自己的衣服，臉龐更紅了：“好……好的，換個地方說話好。”

這時候苗禾的狀態，別說郭林濤只是讓她換個地方說話，就算是要立馬結婚，她都會答應。

郭林濤更覺不耐煩，擡腳先走開。

苗禾完全沒有察覺到郭林濤的情緒不對，想也不想直接邁步跟了上去，亦步亦趨的模樣像足了剛剛嫁人的小媳婦。

兩人離開後，郭林濤的室友們聚到了一起。

“林濤不會真打算留下了吧？”

“那可不一定，看那個苗禾的樣子，像是快要嫁給他一樣。”

“林濤是不是傻了？”

“管他傻不傻呢，反正跟我們沒什麽關系，我是肯定不會留下來的，我爸說了，我們這批知青遲早都會回城，他會想辦法幫我拿到最早的回城名額。”

“我爸也說了，就算在這裏呆一兩年也無所謂，兩年後我也才只有十九歲，回城後正好去廠裏幹活。”

“郭林濤家可不行，他爹他爺爺剛出事……”

“噓，小點聲。”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肯定不會到處說這事。”

“他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跟我們沒什麽關系。”

“這倒是。”

另一邊，郭林濤跟苗禾走到了偏僻的角落。

苗禾左看右看，臉色更紅了：“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對，”郭林濤不看苗禾的表情，沈聲道，“我想跟你說我們的事就算了吧。”

苗禾驀地擡頭，臉上的茫然多於不滿，卻還是露出了跟平時面對郭林濤時截然不同的表情：“你說什麽？”

郭林濤皺眉。

苗禾忙收斂臉上的表情，緊張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們之前不是說得好好的嗎？我們在一起，我會想辦法跟你一起回城，之前都說好了，你為什麽要反悔？”

“因為我不想一輩子留在這裏，”郭林濤直直地看著苗禾，“高振波的事我去打聽過了，他就是想要回城才跟苗荷花在一起，可他現在變成什麽樣了？我跟你在一起你真能幫我回城嗎？你是不是想學苗荷花，把我的一輩子都困在這裏？”

“不是，”苗禾連忙搖頭，眼神更加慌張，“你相信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苗禾握著拳，雖然一直搖著頭，可是她的眼神總是不聚焦，顯然在跟郭林濤一起回城的選項下，她確實帶著把郭林濤留下來的心思。

“你就是那個意思，我真傻，竟然相信了你的話，”郭林濤笑了一聲，緊緊盯著苗禾，“不過我也沒吃虧，你以為我會看上你這樣的村姑嗎？”

“可是我們家成分好！”苗禾驀地說道。

這時候成分好的家庭絕對是一大加分項，只是因為村子裏絕大多數都是這樣的成分，說到底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這時候郭林濤一說嫌棄的話，苗禾脫口而出就是這句，主要跟郭林濤的家庭背景有關。

這批來的知青十人雖然認識，家境卻並非完全相同，有些人家境比較富裕，有些人家境一般，像郭林濤這樣的，就是曾經家境比較富裕，現在家境一般的人。

在郭林濤下鄉之前，郭林濤的爺爺和父親都被抓了，嚴格來說，他的頭上是頂著一頂“成分不好”大帽子的。

苗禾這一說，意味著她早就打聽清楚郭林濤的事，這也是她堅信自己能跟郭林濤在一起的原因。

“你果然知道！”郭林濤冷笑道。

這次來的人十個，郭林濤的事只能算是公開的秘密，但這也要人特意去打聽，不去打聽的人是不會知道的。

比如說甘藍，明顯不知道郭林濤家裏的事，所以她在跟郭林濤對話時，完全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但是苗禾顯然很清楚。

“林濤，說好的我們會在一起，一起回城的。”苗禾激動道，下意識抓住郭林濤的胳膊，除了郭林濤，她找不到第二個人願意帶她去城裏。

她知道下鄉來的知青都看不起鄉下的女孩子，因為鄉下的女孩子長的不好看，又因為常年勞作曬黑且身體壯碩，不像城裏來的知青，打扮好看就不說了，還很白很漂亮。

其他人都看不起她不要緊，只要郭林濤能看上她，她做什麽都不要緊。

至於郭林濤家裏的情況，苗禾覺得這是老天爺給她的機會，讓她能跟郭林濤在一起。

“說了我不喜歡你，我不喜歡你這樣黑乎乎的女人，也不喜歡你這樣的醜女人，更不喜歡像你這樣心思惡毒的壞女人，”郭林濤甩開苗禾的手，緊皺眉頭，“你讓我覺得很惡心。”

“林濤！”

“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我不想再見到你，要是不小心在外面遇到，希望你能離我遠遠的，免得我看到你吐出來。”郭林濤說完這話，毫不留情轉身就走。

“郭林濤，你要是敢走，我就把你家裏的情況全部說出去，讓所有人知道你有一個成分不好的家庭，你爺爺跟你爹成分都不好，都被抓起來了！”苗禾在身後大吼，夢想破滅的她徹底陷入了瘋狂。

郭林濤腳步停頓了一下，回頭：“沒關系，你去說就是了，我已經跟家裏斷絕關系，就算你說出去也沒關系，倒是你，我這輩子第一次見到你這樣惡毒的女人，我覺得你整顆心都是黑的，在爛泥塘浸過的那種黑，我就算是死，也絕不會看上你這樣的女人。”

這番話說話，郭林濤再次離開，沒有絲毫停頓。

苗禾看著郭林濤的背影跌坐在地上，低聲咒罵：“你成分不好，你全家都成分不好，總有一天你會有報應，你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郭林濤跟苗禾的事終究還是在村裏鬧開了，同時鬧大的還有苗禾慫恿苗木打算偷家裏的錢，以及郭林濤家裏成分不好的問題。

幾件大事爆出來，每一件事聽上去都不光明，村民們的心情倒是樂呵不少，正好這時候建榨油廠，也沒什麽大事，剛好湊上來一個，肯定要多說幾句才行。

當然，這些事都還不至於鬧到外面去，不管是這兩人的感情也好，差點偷錢的事也好，還是郭林濤家裏成分不好的事，都不足以鬧到被批.鬥的地步，也只能作為村民們茶餘飯後閑聊的話題。

至於甘藍這邊。

“苗木！”

“她做的壞事就該讓大家知道，憑什麽不能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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