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會打算買的確良吧？”伍糧見兩人一直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 忍不住問道。

“沒有沒有, 就是看看, ”甘藍連忙道，看著兩人, “是我影響到你們了，走吧，接下來還有什麽計劃嗎？”

甘藍可不敢說自己是因為琢磨著賺錢才一動不動的，的確良生意可比之前的細棉布生意大多了，更不能被發現, 這要是被發現, 她肯定得栽。

“也沒什麽事，”伍糧搖頭, 看著葉長雲, “之前跟你說不用來, 你偏要來, 結果到了這裏還沒什麽事, 這不是浪費時間麽？”

“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 ”葉長雲笑道，“你現在在廠裏怎麽樣了？”

說到這事, 伍糧瞬間來了勁：“這可要感謝你, 上次你可真是幫了我大忙，要不是因為你，我現在也不會有這樣的地位，我跟你說, 我現在可是生產車間的副主任。”

“這麽厲害的嗎？”甘藍震驚，她知道這年頭想要爬上去主要靠年齡漲資歷，伍糧看著年紀輕輕，能走到生產車間副主任這個位置確實不錯。

“那是，我爹說了，我們廠裏這麽多年，就沒有一個像我這麽年輕就當上副主任的，我可是頭一個。”得到甘藍的認可，伍糧愈發驕傲，昂首挺胸，臉上滿滿都是驕傲的笑容。

“咳——”葉長雲突然咳嗽一聲。

甘藍轉過頭看他：“不舒服嗎？”

“沒事，”葉長雲放下手，“只是突然覺得伍糧確實挺厲害。”

說著這話，葉長雲看著伍糧，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伍糧整個人抖了一下，撫了撫胳膊，心裏覺得奇怪，這大夏天的，他怎麽覺得哪裏來了股冷風？

甘藍看著伍糧的動作，更奇怪了：“你也不舒服嗎？”

“不是不是，”伍糧連忙擺手，心想絕不能把自己突然覺得有點冷的事說出去，大夏天覺得冷，不是擺明了說他身體不好麽，“我好得很，沒什麽不舒服的，不過我跟你說，我能當上副組長，主要靠長雲。”

剛說完這句話，伍糧整個人舒坦了不少。

果然只是一時的，他就說，他身體一向都很好，怎麽會突然生病呢？

想到這，伍糧的心情更好了：“對，剛才說什麽來著，哦，是，主要靠長雲，要不是因為長雲，我肯定坐不到現在這個位置。”

“他怎麽幫你？”甘藍是真的好奇，不明白伍糧說著，怎麽就扯到葉長雲身上了。

“不就是靠他麽，要不說出門靠兄弟呢，”伍糧走到葉長雲身旁，重重拍著他的肩，“上次你都不知道有多兇險，我們廠子出了大紕漏，廠裏的榨油機器壞了，榨不出油來，這要是沒油，我們怎麽跟大家交代？好在我碰巧遇上了長雲……”

伍糧說了一長串誇葉長雲的話，甘藍一邊聽一邊點頭，很快就從伍糧說的話裏提取出了她想要的內容，她沒有想到的是，這次他們出來竟然也跟這件事有關。

事情的最初就是伍糧說的，榨油廠的機器壞了，榨不出油，沒有人有辦法解決。

正好當時伍糧跟葉長雲遇上，提起了這事，而葉長雲又認識一個在另一家榨油廠的人，正好那家多了一批油，兩邊就接洽上了。

這一來，廠裏的油問題得到了解決，伍糧解決了廠裏的大危機，直接被提升到副組長的位置，在廠裏的地位直線上升。

之後上頭有一輛新的榨油機器下來，伍糧所在的廠裏接收了那臺新機器，但是每個廠面對的客戶是有限的，他們廠也不想開拓，於是在新機器到了之後，他們就想著要如何處理掉舊機器了。

正常情況下，榨油廠淘汰下來的舊機器基本都會賣給別的榨油廠，伍糧所在的榨油廠也是這麽想的，而且已經開始打算接洽一些可能有這方面需求的榨油廠。

偏巧這時候葉長雲找上伍糧，說是想要給大隊裏開發一個能賺錢的集體生意，伍糧一下就想到了廠裏的那臺舊機器，跟葉長雲一說，一拍即合，就決定把舊機器賣給紅旗大隊。

只是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繁覆，比如說這個榨油廠到大隊裏之後，榨出來的油要賣到哪裏去，比如大隊裏的廠要怎麽建，比如榨油原料要去哪裏進等到，除此之外還有一系列的問題需要解決。

這次他們到縣城裏來，就是為了調研縣城的情況，看他們的油榨出來之後能不能賣得掉。

這樣的問題就算是甘藍都知道答案是什麽。

看之前賣的確良的布店情況就知道了，這年頭完全是賣方市場，也就是所謂的供不應求，就算是布料那樣可以長期穿著，修修補補穿三年的，還有很多人缺著，更何況是食用油這樣的消耗品。

農村裏還好說，因為習慣了苦日子，就算偶爾沒有油吃，也能撐過去。

城裏可不行。

這年頭城裏頭的生活條件要比農村好很多，又因為基本上城裏人都有工作，有固定工資拿，每個月的油票肯定要換到足夠的油才行，但實際上油票供應的那點油遠遠不夠一家人一個月吃用。

紅旗大隊以大隊的名義開辦榨油廠，用的雖然是淘汰下來的舊機器，好歹也能榨油。

從食用油市場的角度來講，那點油就算供應不到城裏，十裏八村那些客戶也能把那些油消耗掉。

農村的條件是差，但也有不少人家財不外露，悄悄發著財，比如說王桂花他們家，因為家裏男丁多，每年的工分算成錢可是一筆不小的存款，扣掉吃用也還有不少，而那些錢，肯定是偷偷攢了起來，要不然王桂花也不會有錢買細棉布。

再比如說大隊長家裏，雖然大隊長家裏不缺豬油，可要是有植物油賣，他應該也會願意花錢買。

基本上每個村子都會有那麽幾戶家裏比較有錢的，這部分人肯定能消耗掉一部分，再然後就是沒有錢，缺油吃的，這部分人買的油不會太多，但肯定也會買，這樣一算，又能消耗掉一部分。

再加上大隊裏每個月出油的量不會太多，這方面的生意肯定不成問題，至少在未來十年內，這樁生意都能堅挺屹立不倒。

十年之後也才86年，算算時間，國家也差不多要逐漸發展起來了，不過真正的飛速發展還要到九十年代末。

不得不說，這時候葉長雲能想到把淘汰的舊榨油機放到大隊裏，確實是一個好想法。

不過這也要天時地利人和，不是葉長雲說說就行，好歹得牽上伍糧這條線，然後伍糧還要在廠裏有說話的機會，擁有一定的權利，這樣兩邊才能拉上線，讓紅旗大隊可以有機會拿到伍糧廠裏淘汰下來的舊機器。

這麽想著，甘藍突然覺得這好像是一個圈，圈的起點就是從葉長雲幫助伍糧開始。

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如果真是葉長雲有意設計好的，其中要涉及到的方面太多了，他應該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果然還是巧合吧？

“我覺得大隊裏有一個榨油廠挺好，以後肯定能辦的紅紅火火。”在這個供不應求的時代，只要是能生產出來的東西，就不愁賣不出去，所以別說是開榨油廠，基本隨便來個什麽廠都能辦下去。

“我也是這麽想，偏長雲想太多，一定要來縣城裏看看，結果你看，縣城裏也沒什麽好看的。”伍糧攤手，對於葉長雲的提議很是無奈。

“其實出來看看也好，”甘藍看了眼葉長雲，直接改了口，“要不是不出來看看，大隊裏的人不相信，大隊長也不好說，這也是為大家好。”

開榨油廠雖然好，舊的榨油機又不是不要錢，這筆錢要大隊裏出，直接損失的就是村民們的收入，村民們會瞎想也很正常。

他們這次出來倒不是真的為了調研，主要還是給村民們吃一顆定心丸，讓他們安安心，答應買下那臺舊的榨油機，至於以後，只要第一個月的油榨出來賣出去，就不會再有以後的麻煩事了。

這麽一想，甘藍的心情更放松，嚴格說起來，他們這次出來的目的已經跟調研沒什麽關系了，他們查沒查到什麽東西都無所謂，反正最後那臺舊榨油機一定會買，大隊裏的榨油廠也一定會開起來。

當然，表面工作還是要做的。

一下午時間，伍糧陪著兩人到處走，詢問著那些糧油店賣油的情況，葉長雲也一一記錄下來。

伍糧前面還會嘮叨幾句，見葉長雲記的認真，也不多說了，只是當好他的導游，繼續給葉長雲介紹現場裏糧油店的情況。

伍糧畢竟在榨油廠工作了很多年，對於糧油市場了解很深入，給葉長雲解釋這些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信手拈來，講的也頭頭是道。

兩人一邊聊一邊記，甘藍的存在又一次無限降低。

她也樂得當一個旁觀群眾，心裏一直想著要怎麽樣才能賺到這筆的確良的布料。

原主對的確良的喜愛從庫存裏的布料量就知道了，那麽多布料，最多的就是的確良，要想把這部分全部騰出去可得費不少勁。

而的確良這樣的布料也就這幾年比較貴，到了八幾年，的確良的價格會因為產量上升而大幅下降，所以要想清空這批的確良，最好是在這幾年把它們處理掉。

“你在想什麽？”

“的確良。”甘藍脫口而出。

葉長雲跟伍糧兩人同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甘藍：……不是，我真的沒有很喜歡的確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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