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這確實也是肺腑之言，這也是她在旁觀了這麽久之後，頭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提出了她自己的看法。

雖然這個建議，看起來非常不靠譜？

如果現在在她面前的，仍是當初那個被圍攻的懵懂幼童，說不定對方也就信了？

但是，眼前，是一位歷經磨難，早已看透世情，且對自身有客觀認識，也對這個世界了解透徹的頂級修者。

所以這話在紅瞳青年聽來，就和那些站著說話不腰痛的人，也沒什麽區別了。

甚至還顯得更為可笑！

他的眸中，不由流露出了一絲失望。

他本來對赤水，抱有著比師傅還要高的期待，卻不想是如此的不盡人意。

罷了！

“你走吧！”他的聲音不免有了幾分蕭瑟。

他承諾，會放她離開，他自然能做到。

赤水不是沒看到他眸中的失望，也不是不明白他心中所想，她抿了抿唇，似欲說什麽，卻最終又沒有說出口。

“……再見。”如果說之前那句“再見?”還有不確定之意，那麽這個再見，卻是真正的道別了。

赤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尤其是他那只紅瞳。

她原本是可以解釋的，她的話並非空口胡來，而是有事實支撐的。

這就是渡劫大陸，被星網改變了的、全新的渡劫大陸。

現今，便是整個邪道，早在星網開放之際，魔，鬼，庚桑三族就已經被納入了星網的範圍。

星網是一個平臺，卻也是將正邪兩道修者連接在一起的紐帶，它還無限包容了從無雙煉獄裏出來的身纏無數惡業的樹母，以及原來雄心勃勃，想要入侵渡劫大陸的運靈族等人。

可以說，星網現在就是一個大熔爐。

連這些人都容下了，難道還不能容下一個生而為邪的他？

所以她這話可笑嗎？

並不可笑。

只可惜，這個空間與世隔絕，星網的信號進不來。

再說了，對方根本不相信，也不願意相信，她又何必多言。

因此，一如既往，她的身影消失得極為幹脆。

或許，這也是一種另類的無欲則剛吧！

在她身後，紅瞳青年望著她的背影，久久，久久……

赤水終於得以離開了這個幻境，她心底是松了口氣的，她如何還不明白，這位紅瞳青年，就是整個幻境的陣心。

他即是布陣人，同樣也是局中人。

他用許願這種手段，達成了與入局者交易的目的，他從衛仙尊身上，學到了一套完整的修煉方法，而在她這裏，卻什麽也沒得到？

難得他還願意放她離開？

赤水嘴角含笑，說實話，要想讓這個紅瞳青年滿意，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幻境看似簡單，卻不知道已經留下了多少修者的命，紅瞳青年可不像他所表現的那樣無害。

衛仙尊肯定也看得明白，因此才會花工夫，沒有任何的虛以委蛇。

而她，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雖然比衛仙尊多耗了些時間，好歹完整脫了身。

這就行了。

她想得倒也豁達，就當是又打了一回醬油好了。

反正她又不是沒打過。

至於那個紅瞳青年，究竟做了多少惡事？關她什麽事兒？

因為星網，現在大家的正邪觀念正在淡薄，赤水就更要甚之。

沒辦法，天都要塌了，誰還有心情管你是正是邪？

渡劫大陸是所有人的家園，無論正邪，現在在她眼裏，都只有“有用的”和“無用的”這兩種區別。

前世不還有說“天生我材必有用”嗎？

因此，她還真不是說虛話。

不過紅瞳青年不信罷了。

她聳聳肩，也不在意，若對方當真相信了，要跟她出來，她還得想辦法安頓他，如此又是一樁麻煩，還不若這樣更好？

她想罷，眉眼微舒，就又露出絲又闖過一關的喜悅來，還未來和及查看星網上的最新情況，擡眼就見百裏宸極已然出現在她眼前。

百裏宸極見她安然的模樣，也似松了口氣，放下擔憂道：“衛龍說你被困在幻境中了，我還怕……”

天知道，他追著赤水而去，不過眨眼間，赤水就不見了蹤影，而他，踏遍了這裏所有地方，都未尋到一絲幻境的影子？

若非又遇到了衛龍，對方投桃報李，他還不知道要找多久？

“沒事，闖進了一個奇怪的幻境，還好轉出來了。”赤水展顏一笑，雖則什麽收獲也沒有，卻也並無氣餒，“對了，衛仙尊拿到了通天密鑰，你看到他了嗎？”

“嗯，他已經離開了，就是他給我指了方向。”百裏宸極道。並不在意通天密鑰的歸屬。

赤水終於確定，百裏宸極之話所說，竟是真的。

她不由感嘆道：“聖島怕是要亂了。”

百裏宸極立即意會到，赤水話中所指，就略帶同情道：“嗯，通天密鑰落到了衛龍手裏，衛龍可不是好惹的，他們確實有得忙了。”

赤水：“……”

如果不是深知這其中，有他濃重的一筆，她會真以為，他在替聖島高層憂心？

而不是幸災樂禍？

好吧！她心裏也有點爽就是了。

無論是各世家或者勢力的高層，還是真正隱在幕後的前輩高人，反正除了在星網上必要的聯系，其實和他們都不熟，她自然也不會因此而和自己過不去。

原諒她的不厚道。

“現在情況怎麽樣了？”赤水轉而問道。

“挺好，大家齊心協力，現在已經基本摸清楚了這個空間的格局，大部份修者都已經成功撤離，我就是來接你的。”

“這就好。”赤水微頓了下，又遲疑地問道：“……這次殞落了多少人？”

百裏宸極就道：“二十二人，從聖島傳來的消息。”

“嘶——”赤水心疼得直哼哼，人力，才是不可替代的、最珍貴的資源啊！

百裏宸極已經極了解赤水了，見狀似安慰地拍了拍她的細肩，就不動了，似有占便宜之嫌？

赤水微頓，斜睨了眼肩上的那只徘徊未去之手，似笑非笑？

百裏宸極就勢往後，半攬著赤水往外行，邊道：“走吧！他們肯定也等急了。”

赤水被半推著往前走，心裏也是呵呵噠！

幸好她已經對他的本性有些認識了，不然就憑他現在狀似正經的模樣，也只會認為他只是表現親密了點？

誰會想到，他嚴肅正經的面容背後，竟隱藏著這樣……的性子？

虧她以前從他口中得知未來時，還覺得很難將其從前輩的身份中轉換過來，如今看來，她是白糾結了。

不過她也沒抗拒就是了。

就這次的經歷，她也是滿腹疑問，有很多話要說，此時不宜久留，自然還是先離開為妙。

萬一那紅瞳青年又後悔了呢？

幸好還有星網。

因此，赤水沒有憋著，在路上時就已經通過星玦將她這次的經歷，完整地向百裏宸極敘述了一遍。

此時，他們也已經與屈門仙尊幾人匯合了，正一起往外行去。

赤水著重敘述了下那個紅瞳青年：你說，他與之前那只血瞳，究竟是什麽關系？難道，那只血瞳，當真就是他右眼那一只？

赤水將這話發出去時，自己也覺匪夷所思。

明明感覺如此不同，但她當真仔細觀察了紅瞳青年的眼睛，當真一模一樣啊？

卻不想，百裏宸極很快就回了過來：應該就是了。

他如此肯定，赤水反而楞住了。

百裏宸極見她似乎不信，又道：我之前還奇怪，為什麽進不去幻境，現在倒是明白了，可能是它之前與我對戰時，消耗了太多能量，因此極力避開了我。

赤水：……

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那個幻境粗陋到簡直無法看的幻術，原來是這樣？

額，如果那個紅瞳青年，就是那只血瞳幻化而成？

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丟丟同情？

那他是不是也太慘了點？

百裏宸極究竟又做了什麽，讓他不遠千裏追殺而至？

“等等！不對啊！”赤水忽地頓住，忍不住轉頭問他道：“你不說他是你的仇敵嗎？那他又怎麽會有通天密鑰？”

難道，衛仙尊所拿到通天密鑰是假的？

此時，因為她的話，屈門承宇，以及鐘英三人，還有公冶志城都看了過來。

“是真的。”百裏宸極苦笑道。

“……啊？”赤水楞了下，卻原來她太過驚訝，竟是將猜測問出了口。

是真的？

怎麽回事兒？思緒就像忽然打結了一樣，她一下轉不過彎來？

“我也是剛知道的。”百裏宸極目光一揚。

赤水順之看去。

卻原來，他們一行已經勘破了幻境中的迷障，掙脫出來，眼前，正是赤水之前遙遙所見到的那個祭壇中心。

這個祭壇中心，不是之前幻境中那個，沒有彩幡飛揚，但是，卻一樣的震撼人心。

因為在那中心處，不知何時，立起來了一塊碑石。

這塊碑石高約一丈，通體漆黑如墨，也不知是用什麽材料制成，只隱約中感受到空間壁的無形張力，仿似連這個空間都不能承受其重一般。

赤水擡眼就見到碑石的正面，最顯眼處，就畫著一個血瞳的造型？

和她所見到的那只血瞳一模一樣？

赤水：“……什麽鬼？”

她隨即快速閱讀碑石上的神銘文，什麽絕品邪器？什麽被鎮壓？什麽需要用半神家族的血脈之力壓制？

她不由看向百裏宸極，“……即是被鎮壓，為何你又說是在外惹到的仇家？”

百裏宸極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哪裏出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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