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你做呀，你只管去挑料子去，我幫你做，保證做得漂漂亮亮的！”趙秋秋小聲卻十分確定地保證道，“家裏的生意我是做不了主，但我用我自己的手做什麽衣裳，還是輪不到別人來過問的，而且我做針線活兒可快了。”

“可是你們人……我是說，你們姑娘家不都最忌諱‘替別人做嫁衣裳’的嘛？你幫我做了，你不會覺得不吉利嘛？那我不是害了你嘛？”阿某猶豫道。

“噗，你這是瞎說什麽呢？”趙秋秋忍不住笑著敲了一下阿某的腦袋，看著後者吃痛地捂頭，面上笑意更深，道，“書是白念的呀？你說的‘替別人做嫁衣裳’啊，是說替喜歡你喜歡的那個人最後娶了的人做嫁衣裳，不一樣的。要不然都照你這麽想，那這天下的繡娘都該覺得不吉利了！”

阿某聽得一楞一楞的，看著趙秋秋，一臉茫然。

替喜歡自己喜歡的那個人最後娶了的人做嫁衣裳……

所以說究竟是誰替誰做了嫁衣裳？

“好啦！弄不清楚就別想了，總而言之啊，你要是想要的話，就快去挑料子吧！要是將來你們成親的時候能穿著我做的衣裳，我才是真的高興呢！”

“那秋秋……”阿某附到趙秋秋耳邊，小聲問道，“你和徐三公子的喜服你做好了沒有呀？”

“……”趙秋秋漲紅了一張秀臉，嘴角卻壓不住地向上翹。她拉著阿某的胳膊往布莊的另一間屋子裏走，邊走邊啐道，“你瞎胡說什麽呢！還不快好好選你的料子去！要不然等到了時候穿上了才覺得不合意，有你後悔的！”

“我也沒說我就是做給葉川白的啊，”阿某一匹匹地細細審視著架子上大紅的面料，卻猶在嘴硬，道，“先做好了，至於究竟給誰穿……唔，等將來我再看看。”

“你倒是想！”趙秋秋笑道，“量體裁衣，等照著葉公子的身量做好了，你就是想給別人穿，人家也未必能穿得下。哎，這料子不錯，顏色也正，到時候我再拿金線繡幾個紋樣，保準好看！”

“嘿，是挺好看的呀。”阿某彎了彎嘴角，轉念又猶豫著輕聲問道，“……那個，秋秋，這衣服得什麽時候能做好呀？”

“最快最快，也得小半個月吧，反正你們也不用太急著走，怎麽了呀？”

“沒什麽事兒，不過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特別是——”

“別告訴葉公子嘛，我曉得的，你就放心吧。”

且說另一邊，葉川白坐在“第一莊”的賬臺後，對著厚厚的賬簿半生不熟地打著算盤，手邊已經是續了第五盞茶了。

“人家招待遠客，都是好酒好菜地招呼著，白天游山玩水，夜裏促膝長談，徐兄啊，你可倒好，還抓著我校對起賬冊來了。”葉川白拿朱筆在一處紕漏上做好記號，擱下筆，飲了口茶，悠閑地對著身邊同樣正在核賬的徐逢璧感慨道。

“哎，趕早不如趕巧，恰好攤上這樣的事情，有葉兄相助事半功倍麽。”徐逢璧頭也不擡地笑道。

事實上這並不是一件能讓他笑出來的好事。

俗話說得好，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原本這徐家手下各大茶莊中的管事、賬房，都是徐老太爺一手培養起來的心腹，所以徐逢璧上任以來再大刀闊斧的動作，也都得顧忌著他們在老太爺跟前的三分顏面，畢竟徐逢璧掌權之初，地位不穩，無論如何都不能冷了那些老人的心。

當初接手幾個茶莊、茶園的時候，徐逢璧便下了命令讓各處的管事監督著賬房核對舊賬。只可惜，人心叵測，日久天長的，難免變心。

這樣的事情徐逢璧早就料到一些，卻萬萬沒有想到動作最大的竟是這處於風口浪尖的第一莊。

第一莊是徐家在蓬平的一幹生意中做得最大的茶莊，也是徐家最為得意的傑作，茶莊正門匾額上那三個鎏金大字，還是先帝親手題賜的。但凡是提到蓬平徐家，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這“第一莊”。

徐逢璧沒有料到這些夥計會這樣明目張膽，接手生意之後，他查賬，多半會對容易被忽略的小生意更為仔細一些，而對這最為興盛的第一莊反倒是寄予了十足的信任。

當然，這其中更多的原因，是這第一莊的管事是自小陪著徐老太爺長大的人，又是老太爺結義的兄弟，老太爺多信他幾分，徐逢璧自然也要多敬他幾分。

這便給了那管事串通賬房造假賬昧錢的大好機會。若非前兩日那賬房意外傷風，徐逢璧收了賬冊親自盤算，還不知道要被瞞到什麽時候去呢。那老管事和老賬房自然是押回家裏由老太爺發落去，但這筆破賬卻得徐逢璧親自安排校對了。

“還好你在，要不然這十幾年的陳年老賬，我都不知道要算到猴年馬月去。”徐逢璧又道。

“我啊？賬我是會算，只是你可別指望我算得多快。”做了這麽多年的閑散富貴花，葉川白除了讀書便是寫字，哪裏操持過什麽家業？平日裏連算盤都不必拿出來，更何況是打算盤記賬，“嘖，早知道就和阿某一起上街了，你找不著我，自然能再找別人去。”

徐逢璧低笑了兩聲，道：“我還敢找誰？知人知面不知心，這風口浪尖，能信的不會算，會算的信不了，到頭來啊，不還得我自己一條一條地核算？”

“這麽說來，徐兄信我？那倒是榮幸之至。”葉川白邊撥著算盤邊調侃道。

“不敢不敢，葉兄家大業大的，也看不上我這點兒小買賣。”徐逢璧道，“再說我的底葉兄都知道，葉兄的底呢，我雖然不全清楚，卻也比別人曉得的多一點兒，要是連你我都不相信，我怕是要把所有的事都攬到自己身上，一力辦了才算完了。”

“哎，那怕是一輩子都辦不完了。”

“可不是？等下輩子又是從頭開始了，還得重新辦一次，唉。”徐逢璧浮誇地搖了搖頭，嘆道。

“……”葉川白撥算盤的手頓了一頓，擡頭，問道，“逢璧，你當真不怕那‘回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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